當時的你

第41章

回去的路上, 我不小心在車上睡着了, 一覺到家門口, 恍惚之間聽到陸穗在我耳邊喊我。

“簡許秋。”

“簡許秋。”

……

她把我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我迷迷糊糊地才恍悟過來現狀。

“到了啊。”我壓着座椅坐直：“太困了，竟然睡着了。”

她嗯了聲打開門, 我們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拿出來後便上了樓，在電梯裏, 我結結實實地又打了個哈欠, 接着往她那邊走了半步, 靠在她的肩上。

陸穗拍拍我的腦袋，突然說了句：“阿姨過來了, 在家裏。”

我半閉着的眼睛突然睜大, 站直看着她：“什麽？我媽？”

她點頭：“嗯。”

我疑惑：“她什麽時候來的？”

陸穗說：“回來的時候，她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她給我打了, 問我們在不在家，我說我們馬上到, 讓她先開門進去。”

我哦了聲, 嘀咕一句：“怎麽突然過來了？”

本以為陸穗不會接我的話, 但我說完後，她卻答了上來。

陸穗：“阿姨知道我是竹言一禾了，所以過來找我。”

我擡頭看她：“哈？”

“早上知道的。”她伸手下去牽住我有些躁動的手：“這兩天阿姨經常在微博私信我，一開始誇了我幾句，後來就和我聊開了, 她說話太客氣了，我看着很尴尬，索性就說了我是陸穗。”

我：“哈？”

陸穗笑了笑：“她一開始還疑惑，以為是重名，我解釋了幾句後她就立馬給我打電話，問微博上和她聊天的是不是我，我說是。”

我：“然後呢？”

陸穗：“然後她很激動，說要過來見我。”

我問：“見你幹嘛？”

陸穗搖頭：“我不知道，她沒說。她說要過來的時候我算了一下時間，我跟她說要去機場接你，可能不在家。”陸穗笑了聲：“阿姨說，許秋都多大了，接什麽接，自己不會回家嗎？”

我：“……”

确實是我媽會說的話。

我把她的話消化完了後，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了目的地，她牽着我的手往外走，我把肩上的包拉上去一點，輕輕嘆一聲：“所以我就這麽錯過我媽知道這件事的驚訝表情了？”

為了安慰我，陸穗說：“我也沒看到。”

她說着掏出鑰匙開門，還沒扭開，我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我說：“既然我媽來了。”我轉頭看她：“一會兒你進去後把我行李拉到我房間，門關上不要出來，我和我媽說一下我們的事。”

陸穗聽着稍稍蹙眉，下意識地把鑰匙拔了出來，問我：“我為什麽不能在？”

“怕你難為情。”我摸摸她的腦袋：“沒事的，你阿姨承受能力很好的，你不在我也好發揮。”

她看起來還是很不願意，于是我捏捏她的下巴：“乖，我會處理好的，箱子裏有禮物，你打開後慢慢拆，拆完了我外頭也說完了。”

說完這句，我揚眉看了她一眼，終于等到她給我一個肯定的眼神後，我拉起她的手，把鑰匙對上孔。

開門進去後，看到的便是我媽端正地坐在沙發上，開着八點檔的電視劇津津有味地看着。

她聽到動靜轉頭看了我們一眼便走了過來，幫忙陸穗把箱子往裏擡，接着嫌棄地看了我一眼：“這麽點東西還要穗穗去接你。”

我擡頭看她：“幹嘛！”

說完我給陸穗一個眼神，她不動聲色地摸了一下我的手背後，聽話地拉着行李和我的背包去了我房間，并關上了門。

我媽看着似乎要喊住陸穗，但被我一把攔住，直接把她拉到了客廳沙發上坐着。

她指着陸穗的方向，問我：“你知道她是竹言一禾嗎？”

我點頭：“我知道啊。”

她驚訝地看着我：“你知道你不告訴我？”

我說：“我也才知道你那麽喜歡她的歌，是打算要告訴你的。”

她想着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就不跟我計較，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她拿出手機翻出微博，把陸穗和她的聊天，還有她早上從驚訝到驚喜的心路歷程統統說了出來。

“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穗穗在電話裏确定這個人就是她的時候。”我媽啧了一聲：“我結婚都沒這麽開心。”

我失笑：“過分了啊。”

她笑着把手機收了起來，似乎還想和我分享她的感受，被我伸手一個打斷。

我說：“媽，我跟你說件事，你做好心理準備。”

她頓了頓，臉色不妙地看我：“什麽事？你那年和我出櫃也是這個開場。”她笑容漸漸消失不見：“好事壞事？”

我說：“好事。”

她表情緩和了一點：“你說。”

我拿起一旁的抱枕放在腿上，意在把氣氛調動得輕松一些，接着說：“我有女朋友了。”

她盯着我看了幾秒，沒什麽表情地哦了一聲：“是誰？哪裏人？多大了？”

我握住她的手：“是，穗穗。”

她先是不明白地說了句：“什麽穗穗？”接着才恍悟過來：“什麽？是穗穗？”

我：“嗯。”

我回答完這句話，下意識地往後一退，舉起放在腿上的枕頭，果然我媽一個拳頭就打在了我的枕頭上。

其實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打我，她大概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打我，當然我相信要是我沒舉起這個枕頭，她也只是做個打我的樣子，而我舉了起來，她的拳頭有了落腳處，所以她肯定是會很不客氣的，一定要打一打的。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和穗穗？”我放下枕頭後，我媽一臉驚訝地看着我：“你認真的嗎？你怎麽能和穗穗在一起？”

唉……

當時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第一反應也是，穗穗怎麽可以喜歡我？

于是我發出了來自靈魂的拷問：“為什麽不行？”

她被我這麽一問，愣住了。

對嘛，我當時這樣問我自己為什麽不行時，我自己也愣住了。

看着陸穗長大的我媽于是又說：“她才多大。”

我說：“穗穗都快22歲了，大學都要畢業了。”

我媽又說：“你們差了8歲啊。”

我說：“差8歲還好吧，又不是什麽天理不容的年齡差。”

我媽又說：“她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你不是一直把她當妹妹嗎？”

我說：“又沒有血緣關系。”

她又說：“我把她當女兒，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我笑：“你現在還是可以把她當女兒，沒變。”

她噎住，張着嘴，一時吐不出問題來。

我靠近一點：“還有什麽問題？都說了吧。”

熟悉吧，我把陸穗當時對我的一套，用在了我媽身上。

但我不是陸穗，我媽也不是我，我開口說完這句話後，我媽十分不客氣地又向我揮動了她的手掌，而我十分狼狽地再次舉起枕頭擋住。

大人說不過就打這事，真不是空穴來風。

“你這人！”她咬牙看着我：“你想過她媽媽嗎？人家把女兒交代給你，你這樣對她，你喜歡女生就好，把人家女兒也帶進去。”

她說完這句話又打了一下我的枕頭。

這回我是應不出話來了，她媽媽确實是我一直害怕面對的問題，每次想到她媽媽，我都一陣羞愧。

好在我想到她媽媽的時間并不是很多，這羞愧的日子并不長。

我媽冷靜了一會兒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她拿起桌上的一顆草莓丢進嘴裏，接着沒由來地轉頭白了我一眼。

我媽：“你說你好好的，你怎麽和穗穗扯在一塊了？”

我說：“大家都是成年人嘛，互相喜歡很正常。”

她對我的這個答案很不滿意，又是白了我一眼，叨叨：“以前也沒見你們怎麽樣，怎麽突然就互相喜歡了。”她說完這話，似乎是想起鄭煜婕這個人，沒等我回答，自己哦了一聲，接着笑了：“你現在倒是輕松，帶女朋友來見我這事都省了。”

我嗯嗯了兩聲。

她又問：“你們誰先開始的？”

我說：“我。”我想着又補了句：“穗穗真的太可愛了，我沒忍住。”

她又伸起手來，但這次我沒來得及把枕頭拿起來，好在她的拳頭就要落在我腦袋上時，突然一轉，不偏不倚打在枕頭中央。

我媽說：“這麽大的人了，一點也不矜持。”

我點頭：“是是。”

她又白了我一眼，轉頭看房間的方向：“她在裏面幹嘛？這麽久不出來，我還要和她說點事呢。”

我松一口氣，把枕頭放在一旁：“我叫她出來。”

過程雖然有點慫，但事情發展的很順，終究是在意料中，走到房間門口，正打算敲門時，門突然從裏頭被拉開了。

我走進去便看到陸穗一張不是很愉快的臉，還有一旁沒動過的行李箱。

她說：“我都聽到了。”

我對她笑：“我說了吧，阿姨承受能力很強的，她找你有事，走吧，我們出去。”

我拉起她的手臂，正打算把她往外拉，她卻一把把我拉了回去。

“為什麽說是你先開始的？”她問我。

我摸摸她腦袋：“阿姨對你印象一直很好，要是知道你一直對我圖謀不軌，對你改觀了就不好了，雖然她接受了我喜歡我女生這件事，但她心底還是覺得同性戀難以啓齒，只要我單身，在她眼裏就有嫁給男人的希望，所以只能是我主動。”我笑：“我和你不一樣，我畢竟是她女兒，她不會嫌棄我的。”

“簡許秋。”她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看她：“怎麽了？”

她把我拉過去，撲進我的懷裏：“你怎麽這麽好。”

我失笑，拍她的腦袋：“好啦，多大點事，快點出去吧，她還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