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挑花謝了春紅,時光匆匆。就像朱自清先生寫的,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裏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裏過去;默默時,日子便從雙眼前過去。對陳文錦而言,她的日子大約都是在睡覺扣手機裏面過去的吧!一晃眼,自己就快要奔三了。
2012年4月21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陳文錦的二十歲生日,陳文錦一大早就打電話問李宇航能否過來陪她過生日,當聽到否定的回答時眼淚就直在眼眶中打轉,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脆弱了。
“真的不能來麽?”陳文錦還是不死心,好像多問一遍李宇航就會心軟把否定改成肯定似的。
“嗯,最近公司又準備要推出新産品,忙的抽不開身,你自己多買點好吃的和朋友一起過好吧!”那邊語氣沉沉地說道。
“那好吧。”陳文錦語氣很是低落。
“你是要哭了麽?”
“才沒有,我是那麽喜歡哭的人麽?誰會因為這個哭啊!我都多大人了?”
“你現在在哪裏?”
“宿舍裏。”
“望窗外看看。”
陳文錦走到窗邊探出腦袋就看見了笑的如三月陽光的李宇航以及站在他身邊一臉癡笑的顧然。
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是甜的。
陳文錦跑下樓一把抱住李宇航,質問道:“為什麽騙我?”不過語氣太過溫柔,反倒成了撒嬌。
“怎麽這麽容易哭?”
陳文錦仰頭狡辯:“沒哭,我哪有哭。”
“臉上淚痕都還沒幹呢?”你當我傻啊!
“他說不來就不來,你是姓逗麽!”顧然說道。
“幹爹!”陳文錦皺眉。
別說,陳文錦還真特信逗。
高中時他們班有個女同學,我們暫稱她土豪吧!土豪家特他媽有錢,随随便便一個包都是大幾千。而且懂得好像還特別多,跟她一比,陳文錦整個就一土包子。
有次陳文錦和她一起去買洗發水,挑來挑去買了個四五十塊錢的,她平時都是買二十幾塊錢的,但是土豪說差的洗發水容易掉頭發,所以就買了個稍微貴一點的,而且那天那款洗發水還做活動,買一大送一小的。
回家洗頭用了剛買的洗發水,但是無論怎麽扣,就是沒有泡沫,她打電話問土豪,土豪說越好的洗發水就越沒泡沫,她信了。但是頭剛洗,第二天就又油了。大概用了兩三次,陳文錦覺得實在不對,看了眼說明書,媽的,買的是護發素!!
還有就是陳文錦她們高中英語有篇課文是講誰誰誰去了迪斯尼樂園,陳文錦就感嘆了句她也想去玩,結果被土豪聽見了,那時土豪是她同桌。結果土豪說,迪斯尼樂園一般人根本不能進,去玩的人光有錢不行,還得勢力,陳文錦又毫不猶豫的信了,她那時候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讓以後自己的孩子能進迪斯尼。有次有個同學說她放假要去迪斯尼,她對她肅然起敬,真沒有想到自己班上還有個家裏特別有勢的人。後來和那個同學交談才得知,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不要說陳文錦天真,她只是單純蠢。
二十歲的那頓晚飯,她邀請了完顏,陳緣,黃珊,陶冶,夏冬秋,本想把自己的室友也叫上,但是他們說那些人她們不認識去了會尴尬,死活都不去。陳文錦本想讓李宇航和顧然也通同他們一起吃飯的,但是李宇航覺得有大人一起孩子放不開,玩的肯定不盡興,所以就決定和顧然出去吃。
“怎麽想起來請我們吃飯?”陳緣頗為好奇地問。
“我生日啊!”陳文錦說道。
衆人神色各異。
“你生日是今天麽?”完顏問。好像扣扣上寫的日期不是今天啊!
“對啊!我叔把錢給我了,讓我們敞開了吃,放開了玩兒,你們想吃啥自己點,今天姐姐不差錢,”她想了想又補充“不過得吃完不能浪費。”
“陳文錦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生日也不提前說一聲。”陳緣道。
“說個毛啊!怎麽還準備送生日禮物?又不是初中生。”當初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她提過一次,只是他忘了而已,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記得過。
“那好歹我們也得去買個蛋糕啊!”陶冶道。
“已經定好了,等會兒吃完飯就去拿,然後咱們就去唱歌,反正今天沒有查寝的,可以晚點回去。”
“要不要點酒?”黃珊提議。
“好啊!不醉不歸。”夏冬秋說道。
陳文錦他們吃完飯唱完歌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黃珊、陳緣一行人已經回學校了,陳文錦因為喝了點酒暈乎乎的就蹲在大街上吹風等酒醒。完顏陪着她。
“不能喝酒就別喝。”完顏冷冷的語氣帶有些責備。
“高興啊!人生有幾個二十歲,該盡興時就該盡興,過了今天我就奔三了,我還沒準備好怎麽就老了呢!”陳文錦略微擡頭就看見對面咖啡廳裏坐着的兩個人,身子略微僵硬了下,其中一個人的身影讓她萬分熟悉。她今天特意戴了隐形眼鏡,所以看得很清楚,對面咖啡廳坐着的确是她叔叔李宇航和寧靈。
原來說怕他們玩的不盡興是借口,要去見寧靈才是真的。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寧靈的臉,她的臉上挂着微笑,很好看。
李宇航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寧靈好像害羞地低下頭。她不忍再看了,怕再看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淚。
“你怎麽了?”完顏也察覺到了異樣。
陳文錦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說道:“沒怎麽,腿蹲麻了,頭還有些暈,回學校吧!”聲音略微清冷,還帶着些許疏離。
“我帶着你走。”完顏要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不着痕跡地避開。
“不用了,我今天戴了隐形眼睛。”
完顏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下冰涼一片。
回到宿舍陳文錦就趴在床上無語凝噎,眼淚打濕了枕頭。
這就是陳文錦的二十歲,五味雜陳。
而與此同時,坐在寧靈對面的李宇航始終保持着淡漠而疏離的微笑。
剛才他為她擦淚的動作神情一如當年,寧靈有片刻的恍惚,以為青春未老,他也仍在。
“你把顧然支走是有什麽想對我說的麽?”李宇航問道。
想說的?很多很多,但是卻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寧靈紅着眼說道:“沒什麽,就是相同你敘敘舊,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會有麽?”臉上明明挂着笑,卻讓人莫名心傷。
“嗯。”
回到早先定好的賓館,陳文錦還沒進門就看見穿着裕袍的顧然頂着濕漉漉的頭發就出來了。
“還正想看你回來沒有呢!”
“有事?”
“沒,就是想看看回來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滾。”
李宇航他們的回程火車是早上八點多,陳文錦已經醒了,卻不想去送車,就打了個電話推脫自己昨天喝了酒不太舒服,李宇航叮囑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昨天說要來送車,還千叮萬囑讓我們等她,今天又不來,女生真是善變。”顧然吊兒郎當地說道。
“好了,趕緊打車走吧!屁話多。”
陳文錦從超市買東西回宿舍的路上卻意外看見了被一群人圍在中央的周易,一年沒見,他長高了不少,只是身體看起來還是有些單薄。
“你們在幹嘛?”陳文錦淡然開口問道。
那些小孩兒轉頭看了看她,說道:“他偷了我東西,我們正準備教訓教訓他。”
陳文錦走到周易身邊,對那些人說道:“我是他姐姐,他偷你們什麽了?”
“錢,兩百塊錢。”一個個子跟陳文錦差不多的小男孩開口說道。
陳文錦皺眉,轉頭看着周易:“你偷了他兩百塊錢?”
“是。”沒有一點應有愧疚。
陳文錦被他那毫無愧疚的表情給氣的硬傷,心想,現在的孩子偷錢都這麽理直氣壯?當初自己因為偷拿了一塊錢買零食可是愧疚了好久的,現在的世道真是變了啊!
“還給他。”
“用了。”
這還是當初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自己不會是認錯人吧!
“你是周易吧?”
“你不是說你是我姐麽?怎麽連名字都不知道?”
“不是?”難道認錯人了?
“我是叫周易,陳文錦姐姐。”
陳文錦總覺得眼前的小孩充滿暴戾,與一年前的孩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改變了這個少年。
“好了我替他還。”陳文錦從錢包裏拿出了兩百塊錢遞給了那個男生“以後別找他麻煩了啊!”
那群人走了之後,陳文錦又轉過頭看了一眼面黃肌瘦一臉糾結地周易。
“我沒錢還你。”
“我也沒打算讓你還,吃飯沒?”
周易搖搖頭。
一家川菜館子裏,陳文錦雙手撐着腦袋看着面前那個比她還能吃的男生。
“你幾天沒吃飯了麽?”
周易沒說話。
“你為什麽要偷那人的錢?”
“缺錢。”
缺錢就去偷,這孩子還真不是一般人哈!
“你為什麽不問寧靈阿姨要?”
周易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媽沒錢。”
陳文錦了然,單親母親帶着孩子一個人生活,日子過得肯定不會有多好過,當初叔叔帶着自己也吃了不少苦的。
“你十幾了?”
“十五。”
“虛歲?”
“實歲,我96年11月的。”雖然不太喜歡陳文錦問東問西,但是吃人的嘴軟,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
陳文錦如遭雷劈,她記得寧靈阿姨嫁人的時候是陽春三月,就算是嫁人了立刻懷上也不該同年十一就生了。
“你是早産兒?”陳文錦惴惴不安,一顆心跳個不停。
“你才早産,我媽他們是先上船後補票的。”
天雷滾滾,萬籁俱寂。
陳文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結婚前懷上的?當年寧靈阿姨沒有把孩子打掉,而是帶着孩子嫁給了他人!也就是他是叔叔的兒子!
陳文錦不想再想下去了,她心情有些複雜。
分開時她給了周易三百塊錢,還對他說道:“以後缺錢了就來找我,不要去偷。”
周易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收下了錢別扭地說了句謝謝。
別說說謝謝,這本就該是你的。
陳文錦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這五味雜陳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