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賀平寧剛才最後一句話,蕭阮從中品出了幾分不屑。此人雖然言出不遜,但跟随藺北行多年,必定不是無中生有的奸惡之輩,說出這話必定事出有因。
她仔細回想了幾遍,龍潛寺中若是非說她什麽不合規矩之事,唯有那日寧王妃替她踐行,慕呈青趕來相見這一件。
也不知道藺北行是不是從哪裏得知了慕呈青的行蹤,跟着到了龍潛寺,看到了兩個人的相會,賀平寧得知此事後必定在心裏替自家王爺抱不平,原本對她八.九分的意見,一下子就蹿升到了十分,今日不自覺地就在她面前漏了出來。
想不到堂堂的靖安王,居然成了宵小之輩,只會偷偷窺探她的行蹤,知道她私會了慕呈青也不光明正大地來問上一句,也不知道自己憋悶在心裏瞎想出了什麽。
那日她還在寧王妃面前吹噓藺北行不是“小雞肚腸之人”,看來是她高看了藺北行。
蕭阮琢磨了大半個晚上,越想越氣惱。
藺北行的眼神一僵,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你……在說什麽?對了,我剛才在院子裏瞧見了一朵——”
“藺大哥,”蕭阮沉下臉來:“你若是還要隐瞞,那我們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眼看着瞞不下去了,藺北行只好硬着頭皮承認了:“我……那日只是偶然路過……并不是故意的……你也只不過和那慕呈青見了一面罷了,我豈是那種小氣的人?”
他說着說着惱羞成怒了起來,“賀平寧到底和你胡說了些什麽?看來他真的是太久沒挨軍棍皮癢了!”
“只是偶然路過?”蕭阮神情平靜地看着他,“藺大哥,既然我即将嫁你為妻,我們兩人之間總該坦誠相待,若是還要彼此防備欺瞞,那豈不是太可笑了?你看着我,坦白地對我說一句,你對那日我和慕師兄的相會,到底是心存芥蒂,還是全無介懷?”
藺北行語塞,好一會兒才不情願地擠出了一句:“我……心裏的确有點不舒服。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怕他回來了以後花言巧語把你騙走了,才派人跟蹤了他的行蹤。果然,他使了手段把你騙到了龍潛寺,還要你答應和他走,我當時氣得……”
木琉輕呼了一聲掩住了唇:“那日……原來是王爺在外面!我聽得咔噠一聲,還以為是野——”
藺北行臉上的表情有即将崩裂的痕跡。
木琉趕緊不說話了,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個隐形人。
“藺大哥,”蕭阮有些頭疼地道,“那日我和慕師兄說得很清楚,你也應該都聽到了,我敬慕他的才華,把他當成了良師益友,是一生難得的知己,你千萬不要疑神疑鬼,更不要對慕師兄抱有什麽成見。”
“我知道。”藺北行悶聲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你們倆在一起就心裏發酸。”
蕭阮的心軟了下來,嗔了他一眼:“藺大哥,我都要是你的妻子了,你還酸什麽呢?你是我的丈夫啊,我會一輩子敬你愛你,你還求什麽呢?”
藺北行凝視着蕭阮,眼神深邃,仿佛深潭。
他當然知道,蕭阮會恪守妻子的義務,會關心照顧他,會對他一輩子忠誠。
但是,這遠遠不夠。
他希望蕭阮也能和他一樣,為了他思之如狂,除了他非君不嫁;他希望蕭阮能真正地愛他,是真心願意為了他這個人而跋山涉水步入一個未知的所在,而不是權衡了利弊之後才嫁給他。
“輕輕,我的确還在奢求。至于我在求什麽,以後你就會明白了,我希望這一天越快到來越好。”他低聲道。
蕭阮有些不懂,困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卻沒有再解釋,擡起手來輕撫着蕭阮的發梢,威脅着道:“你可別再這樣看着我,再看下去,我可要忍不住了……”
“咳咳”兩聲傳來,禾蕙在後面漲紅了臉,重重地提醒。
藺北行恍若未聞,抓起蕭阮的手在唇邊親吻着,戀戀不舍地不想離開。
蕭阮無奈地道:“好了,已經晚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明天你睡得晚些就好了,”藺北行滿不在乎地道,“巳時出發,不要太累了。”
蕭阮提醒道:“藺大哥,你們平常行軍趕路,也是這樣申時落腳、巳時開拔嗎?”
藺北行怔了一下,沉下臉來:“又是賀平寧和你說的?我喜歡走得慢些,想和你一路游山玩水回西南,他怎麽連這個也要管?他要是急着回去,我讓他領一隊人先走!”
蕭阮吓了一跳。這要是讓賀平寧先走,她這“妖妃”的名號只怕就要在賀平寧的心目中根深蒂固了。
“藺大哥,賀大人雖然說的話不太好聽,但有幾句還是在理的,”她委婉地道,“你離開西南的确太久了,現在應該盡快趕回去,而且,我又不是瓷器做的,碰一下就碎了,偶爾吃點苦也沒什麽,沒有那麽嬌弱。”
“不行,”藺北行斷然拒絕,“你初出京城,很容易水土不服,一定要慢慢走才行,要是生了病,我怎麽和大長公主交代?”
“這不是有段大夫在嗎?”蕭阮有點着急。
“這……”藺北行遲疑了一下。
蕭阮靈機一動,反握住了藺北行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的粗繭上輕輕撫過,情意綿綿地看着他,“而且,藺大哥,難道你不想早點趕回西南,和我……成親嗎?”
她有些羞澀,語聲越來越低,幾不可聞。
藺北行的心神一蕩,腦中閃過幾個旖旎的念頭。“想,太想了,”他脫口而出,“最好在這裏就拜堂成親。”
蕭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盡胡說八道,還是趕緊趕路吧。”
翌日,蕭阮早早地便起了,和陪嫁過來侍衛隊、下人們都交代了一遍,說是以後趕路辛苦,讓大家都要打起精神來,不要拖了隊伍的後腿。
等她們全都整裝上了馬車,藺北行安排陪宿在驿館的人才出來,賀平寧為首,一見蕭阮他們這模樣,不由得呆了呆。
“呦,賀大人這是起晚了吧?”
“賀大人金貴着呢,要慢慢趕路。”
禾蕙和木琉一左一右,笑吟吟地嘲諷了兩句。
陳碑之樂了,戳了戳賀平寧:“喂,老賀,你怎麽得罪姑娘們了?”
賀平寧沒理他的調侃,沉着臉上了馬,輕蔑地瞟了蕭阮的馬車一眼:真能裝模作樣,旅途辛苦,看她能演多久!
賀平寧還真猜錯了。
這一路上,蕭阮和西南将士們一起早起晚宿,披星戴月、晝夜兼程,幾乎沒有耽誤過一天的行程。到了後來,蕭阮的臉頰明顯消瘦了,原本紅潤的膚色也因為旅途勞累而漸漸蒼白,卻也一直咬着牙撐着,還借故不見藺北行,以免他發現了端倪。
後來還是段琪安發現了不妥回禀了藺北行,藺北行心疼得不行,大發雷霆,強行下令在臨近西南的祯州修整了一日。
祯州是連接西南和秦中的要塞所在,雖然沒有江南和京城的繁華,也是一座重鎮,驿館的條件比別的州郡好了很多。
蕭阮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又從晚上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醒過來的時候還覺着腦袋暈乎乎的,好像還在馬車上晃悠。
每天趕路憋着一口氣倒沒感覺出什麽,歇下來反倒有些不舒服了。
已經是四月芳菲盡的時候了,從推開的窗棂看出去,庭院裏一片綠意蔥茏、生機勃勃。難得有這樣閑暇的時光,蕭阮不由得來了興致,剛要去院子裏走一走,門被推開了,藺北行興沖沖地走了進來:“阮妹妹,走,換身衣裳,我帶你去外面逛逛,聽說今天桢洲有廟會。”
為了行走方便,蕭阮換了一身男裝,禾蕙和木琉正要像以前一樣替她變裝一下,被藺北行攔住了。
“不用了,這樣挺好。”他看向蕭阮的目光意味不明,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興味。
蕭阮有些納悶:“你這樣看着我幹嗎?不墊一下肩頭、化個妝,很容易就被人看出我是女的了。”
“我喜歡你這樣,”藺北行傲然道,“你跟在我身邊,就算是女的又怎麽樣?誰敢來欺負你?”
蕭阮無奈,只好由他了。
一行十數人,氣派地出了驿館,陳碑之和賀平寧都在,禾蕙和木琉高興地一路和陳碑之聊着天,半點都不去搭理賀平寧。
這些日子蕭阮和将士們一起披星戴月趕路,将士們對這位未來的王妃都很佩服,連帶着幾個藺北行的心腹也和楊澤沖熟悉了起來,幾個人一路談論得熱鬧,賀平寧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跟在最後面,氣得牙根都癢癢了起來。
果然是妖女,莫名其妙就收買了人心。
他就是不相信,這位從京城出來的貴女會是全心全意對藺北行好的,別人被她蒙蔽了,他卻不能,一定要多加警惕,提防此人會害了藺北行。
蕭阮可不知道這位賀平寧在心裏提防什麽。趕了十多天的路,終于不用被拘束在一方車廂內,也得以在白天腳踏實地,她的心情好得很。
祯州街頭很是熱鬧,店鋪鱗次栉比,除了大乾當地人,還有一些西南少民的面孔,個頭偏矮,五官的輪廓稍平,皮膚也顯得黝黑。
蕭阮身形纖瘦、皮膚白皙,白色錦袍外束着一根四海雲紋繡花腰帶,腰間墜着和田魚紋玉佩,一看衣着打扮就是個風流倜傥的文弱貴公子,引來街上姑娘們的頻頻回望。
而藺北行就不一樣了,雖然長得俊朗,但氣勢迫人,走起路來也龍行虎步,姑娘們一眼瞟了之後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走着走着,藺北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她們怎麽就光看你不看我?”
“許是我這模樣的不常見?”蕭阮猜測道。
的确不常見。
這白玉一般的肌膚、這精致絕美的五官、這靜雅靈動的氣質,這世上哪裏還找得到第二個?藺北行不想蕭阮化妝,便是因為蕭阮這副雌雄莫辨的模樣分外讓他心癢。
靠近西南的姑娘們不比京城,潑辣大膽了很多,看過來的愛慕目光毫不遮掩,藺北行瞧着有些不痛快了。
穿着女裝有男子觊觎,換上男裝還不消停,居然惹來了一群羞羞答答的姑娘們。
他轉頭吩咐道:“走,我們去找個酒家用個午膳再去廟會。”
旁邊剛好有個酒家,不過包房只剩下了一個小的,這正中藺北行的下懷,讓其餘閑雜人等在外面大堂,他和蕭阮進了包房。
禾蕙和木琉忠心護主,自然而然地要跟進去,藺北行奇了:“我們兩個男人,你們兩個女的,跟進來做什麽?”
禾蕙和木琉瞠目結舌,禾蕙硬着頭皮道:“公子吃飯要人伺候,很多瑣碎的習慣,一個人的話只怕……”
“有我伺候着就行了,你們要是不放心,就守在門口吧,”藺北行笑吟吟地道,“放心,我對爾沅弟向來就是如珠如寶捧在手心,必定不敢有半分怠慢。
包房雖小,卻樣樣齊備。
中間的小圓桌,旁邊休憩的軟榻、小幾一應俱全。臨街的一排雕花窗棂都敞開着,外面一株老槐樹擋住了街面上大半的嘈雜,樹影婆娑間有隐隐的槐花清香襲來。
小二服侍得很周到,不僅上了熱手巾讓貴客擦臉拭手,還上了一壺當地的茶和幾樣消磨時間的小吃。藺北行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不在焉地點了幾個小菜,又叮囑了幾句,便揮手讓小二下去了,房間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這是什麽?我從來沒見過。”蕭阮指着盤子裏的一種幹果好奇地問。那幹果長得像豆莢似的,卻已經成土褐色,有長有短。
“甜酸角,這一片的特産。”藺北行看了她一眼,猛然來了興致,“我剝給你吃。”
他将幹果的皮輕輕一掐捏開了,挑出了裏面的果肉朝着蕭阮遞了過去。蕭阮剛要去接,他卻一偏手躲開了:“我喂你吃,別髒了手。”
蕭阮無奈,只好張嘴咬了。
藺北行的指尖劃過嬌嫩的唇瓣,一陣柔軟的觸感襲來,瞬息之間,那柔軟變成了一絲酥麻,迅速地從指尖傳到了四肢百骸。
“有一股子清甜,味道挺不錯的。”蕭阮意猶未盡,舔了舔唇邊殘留的滋味。
“轟”的一聲,目不轉睛盯着她的藺北行,腦子裏一下子好像着了火。
那粉色的小舌在唇瓣間一閃而過,仿佛在誘惑着藺北行品嘗。藺北行的喉嚨發幹,情不自禁地往蕭阮的臉龐靠了過去,啞聲道:“爾沅弟,你等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打賭押注喽!賭一賭我們柿子這次敢不敢親下去?【1】親,親下去,必須死命親(╯‵□′)╯︵┻━┻【2】忍一忍吧,阮妹妹要生氣,還是等洞房花燭夜┭┮﹏┭┮買定離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