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蕭阮的臉一紅。
兩人還是未婚夫妻的關系,正式的迎親大禮,要到了西南之後才辦。臨行前,蕭陳氏再三叮囑,讓她在路上還是要和藺北行保持距離,不能太親密,省得讓藺北行的家人看輕了。
“藺大哥你怎麽來了?”
她想要坐起來,然而肩膀被藺北行按住了。
“別動,”藺北行取過了她放在榻上的錦帕,替她拭去額角滲出來的薄汗,“做噩夢了?”
“嗯。”蕭阮乖乖地不動了。
“夢見什麽東西欺負你了?等我也入夢把它們殺得落花流水。”藺北行一本正經地道。
蕭阮的嘴角微微上揚:“可真能吹牛。你本領再大還能到我的夢裏來嗎?”
眼前的女子眉梢眼角透着一股初醒後的慵懶,笑靥輕淺,仿佛一朵初初綻放的白梅,含苞待放、清麗誘人。藺北行的胸口一熱,握着蕭阮的手不自覺地一緊。
蕭阮不由得逸出了一聲輕呼:“疼……”
藺北行慌忙松開了手,低頭一看,雪白的柔荑上居然有了一個淺淺的紅印。
女子的肌膚,居然會如此嬌弱。
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抓起了蕭阮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揉了幾下,懊惱地道:“是我不小心,你打我兩下出氣吧。”
蕭阮抿着唇笑了:“你怎麽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沒事,只是有點紅罷了,我的肌膚特別容易起印子,一會兒就退了。”
藺北行呆了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你是不是很後悔答應了這門親事?”
蕭阮愕然:“你胡說什麽呢?”
“我……不提了,”藺北行低聲道,“你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別想家了,我會對你好的。”
他俯下身來,盯着蕭阮的手看了片刻,那紅痕果然和蕭阮說的那樣,很快就褪了,手背重新恢複了白瓷一般的膚色,握在手中的那幾根手指纖長,宛如蔥根,末尾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圓潤,呈淺淺的粉色,透着一層好看的光澤。
鬼使神差的,他猝然低頭在那最長的中指尖上親了一下。
兩個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後,藺北行的耳根有可疑的暗紅色泛起。
他佯做鎮定地站了起來:“我……我要下去了,要不然……楊澤沖又要沖進來了找我打架了……”
“好……”蕭阮吶吶地應了一聲。
話音未落,藺北行出了車廂不見了蹤影。
經藺北行這麽一打岔,蕭阮的離愁好像沖淡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
中途的時候她又打了一次瞌睡,也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但這一次噩夢卻都不吓人。
發洪水了,藺北行踏舟而來,把她從水中救起,情意綿綿地和她對視着;着大火了,藺北行變身成了虬髯大漢,瞬息之間就沖到了她的面前,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抱在了懷裏;密林中有老虎追着她撕咬,只聽得“嗖”的一聲,藺北行騎着他的那匹大黑馬,一箭封喉,老虎倒地身亡了……
從夢中醒來,蕭阮回味了片刻,忍不住就笑了。
看起來,藺北行并沒有吹牛,他還真的能入夢把噩夢揍趴下了。
馬車上的時間雖然無聊,但幸好兩個婢女甚是貼心,照顧十分周到,車簾被挑開着,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楊澤沖也時不時地策馬到車窗外,把看到的一些風土人情和她說一說。最讓蕭阮高興的是,這一次藺北行把黃毛小兒也帶來了,陳碑之把黃毛小兒送到了蕭阮的馬車裏,讓它陪着蕭阮玩了好一會兒。
這一天的行程很快就過去了,當晚,車隊歇息在京畿邊上的一座小鎮上,驿館裏的條件不太好,禾蕙她們燒了熱水,忙忙碌碌地替蕭阮沐浴,清除旅途的勞累。
晚膳比較簡便,驿館裏沒什麽新鮮的食材,随行的嬷嬷去隔壁的農戶家殺了只雞、買了幾把青菜,費盡心機湊足了三菜一湯端到了蕭阮面前。
可能是趕路累了,蕭阮吃得很香,比平常在家多吃了半碗,菜也少了大半,吃完以後她的肚子有點撐,便讓楊澤沖和禾蕙她們陪着,在驿館裏散步消食。
藺北行的手下們住在驿館的外圍,見了蕭阮紛紛見禮,不過,卻沒看到藺北行的人影。
木琉有些納悶:“王爺他怎麽今天沒來和姑娘一起用膳啊?以前變着法子要見姑娘,現在可以見了,怎麽反倒沒影了?”
禾蕙笑着道:“想必王爺是在忙吧,聽說跟着王爺來的也有五百來號人,也要安頓好了才行。”
“那不是有這麽多手下在嘛,”木琉不太服氣地道,“今天是姑娘離開京城的第一天,怎麽說王爺也該來好好陪一陪姑娘才是,就算忙的話,來露個臉也好。”
“木琉姑娘說的對。”楊澤沖面無表情地跟了一句。
下人忠心護主,蕭阮趕緊替未來的夫君說了一句:“藺大哥身負西南一方之責,總不能時時刻刻陪着我,你們別瞎想了。”
幾個人知趣,便岔開了話題。蕭阮心不在焉地聽着他們聊天,忽地一下停住了腳步,輕呼了一聲:“誰?”
楊澤沖一個箭步上前,擋在了蕭阮面前,腰中寶劍一半出鞘,警惕地看向前方。
長廊的陰影處,賀平寧走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是我。”
“你躲在這裏幹什麽?吓壞了姑娘,你拿什麽來賠?”木琉忿然問了一句。
賀平寧輕哼了一聲:“這又不是公主府,我好好地在這裏走着,看到你們來了想要避一避,怎麽就成了故意要吓壞蕭二姑娘的了?”
木琉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禾蕙不慌不忙地問:“賀大人,你見了姑娘不過來行禮,避一避是何道理?”
賀平寧語塞。
蕭阮是未來的王妃,他是王府的家臣,按理的确應該前來拜見。
“見過蕭二姑娘。”他不情願地鞠了一躬。
蕭阮微微一笑道:“賀大人不必多禮,是我膽小了些。我我的兩個婢女快人快語,言語上若是多有得罪,請多海涵。”
“不敢。”
蕭阮的眉頭微蹙,她一直覺得這位賀平寧對她有種莫名的敵意,和熱情爽朗的陳碑之完全不同,現在看來,她的直覺沒錯。
剛剛走出京城的第一天,她不想和藺北行的近臣結仇,柔聲問:“賀大人,是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嗎?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成見?如果有的話,不如開誠布公地說一說,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看如何?”
賀平寧心裏越發警醒了起來。
藺北行被這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半點勸谏都聽不進去,現在看來,這個女人的确是個厲害的角色,能屈能伸、笑裏藏刀,不是個善茬。
但他職責所在,就算是日後被嫉恨排擠,也不能和陳碑之一樣拍這位未來王妃的馬屁。
“我對蕭二姑娘沒有成見,只有佩服,”他冷冷地道,“只盼着蕭二姑娘日後能恪守王妃的本分,安心在王府相夫教子,一心撲在王爺和靖安王府上,不要做出什麽對不起王爺的事情。”
此語一出,就連好脾氣的禾蕙也變了臉色,怒叱了一聲:“大膽!”
蕭阮怒極反笑:“賀大人說這話,是有什麽緣由嗎?不如把王爺請來,咱們一五一十地說個清楚,省得以後誤會了什麽。”
“王爺此時忙得很,”賀平寧坦然地道,“蕭二姑娘在京城求娶者衆,王爺擔心親事多有變故,為了你在京城留了近半年,西南初初平定,事情積壓了一大堆,西南諸将早就對王爺遲遲未歸頗有微詞;現在好不容易要趕回西南了,蕭二姑娘卻嬌弱得很,不能星夜兼程、不能勞累,不能這個不能那個,這樣走下去,只怕要走上一兩個月才能回家。你若是現在還要找王爺花前月下耽誤時間,這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蕭阮氣樂了。
在賀平寧的口中,她都快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妃了,藺北行做的一些不合規矩的事情,都是她的緣故。看這架勢,賀平寧對她成見已深,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消除的,既然如此,她就做他口中不知進退的驕縱“妖妃”吧。
“若我偏要找呢?也不知道賀大人有什麽法子攔着我不讓呢?”她笑吟吟地問。
賀平寧呆了一呆,又氣又急:“你……你怎麽這樣膽大妄為、不知輕重?怪不得那日在龍潛寺裏還敢……”
“還敢什麽?”蕭阮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麽。
賀平寧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半晌之後,他把沒說的半句話吞進了肚子裏,轉身拂袖而去。
“太盛氣淩人了!”
“是啊,居然這樣和姑娘說話,一定要讓王爺嚴懲才行。”
木琉和禾蕙兩人氣得發抖,就連楊澤沖也變了臉色,沉聲問:“二姑娘,要不要我去找王爺過來?”
蕭阮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算了,回去再說。”
回到房中,蕭阮坐在書桌旁看了一會兒話本,只是心緒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上面的字一個個都變成了小蚊蟲飛來飛去,飄不進腦子裏。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禾蕙在外面揚聲叫道:“二姑娘,王爺來了。”
蕭阮定了定神:“勞煩王爺在外面稍候片刻,我出來說話。”
“這麽麻煩做什麽……”藺北行話音未落,蕭阮便挑簾出來了。
藺北行還是一身勁裝,應該是剛從親衛隊中回來還沒歇息,蕭阮關切地問:“西南那邊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藺北行哂然一笑,在蕭阮面前站定了,“今晚的飯菜合不合胃口?想不想家?”
蕭阮啞然失笑:“我也就是剛剛出城的時候傷感了一下,家和親人,必定是想的,但我心裏清楚得很,唯有我在西南過得好了,他們才會安心,所以,藺大哥你不要擔心我,我盼着快點到西南呢,聽說那裏很美,湖泊山川、花草樹木和江南、京城相比,別有一番風味。”
藺北行似乎有些不信,盯着蕭阮仔細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問:“剛才賀平寧是不是在你這裏胡說八道了?他跑到我這裏來請罪,說是大大得罪了你。”
蕭阮心裏好笑。這位賀平寧居然深谙後宅的争鬥之道,懂得先下手為強,深怕她惡人先告狀,索性先去藺北行那裏請罪了。
“他有沒有胡說八道我倒不知道,”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藺北行,“不過,藺大哥,剛才我做夢的時候,龍潛寺的菩薩特意托夢和我閑聊了幾句,說是有些人自诩身手了得,總愛藏頭露尾偷窺偷聽,一知半解後也不光明正大地來問上一句,愛悶在肚子裏東猜西想,只怕不是君子所為。”
作者有話要說:露餡了^_^傳說中不會小雞肚腸的柿子要哭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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