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日無事,有琴畫休憩家中,她本身也沒有什麽朋友,這樣的日子,便是和方墨蘭坐在一起吃茶閑聊罷了。
“姐姐這下可真的是自由了!”方墨蘭笑着說道。
有琴畫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她說:“還未知是福是禍呢!”
忽而,方墨繁與方笑打回廊經過,有琴畫的視線便被吸引了過去。
“畫姐姐,你是喜歡我哥哥的吧!”方墨蘭肯定地說道。
有琴畫看向方墨蘭,神情有些遲緩,未作任何回答。喜歡麽?她不知,只是每每看見方墨繁,視線總會被不自覺地吸引,心中總會有奇怪的情愫,與別人不同,很是奇怪,他叫住她的時候心中會有竊喜,但是轉過身看着他的臉又覺得莫名的生氣,總是,在面對方墨繁的時候,都亂了秩序,一切莫名其妙的無從解釋,也因為太過不可捉摸,所以有琴畫從未細細想過。
若說這樣便是喜歡,那未免也太過折磨心了。
方墨蘭看着有琴畫,拉住她的手說:“我哥身邊也該有一個管他起居的女子了。”
有琴畫笑着說:“管他起居的另有其人,未見得是我。”
方墨蘭說:“畫姐姐,若是你的話,我可以在爺爺奶奶面前說說的。”
有琴畫說:“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領。”
方墨蘭望着天說:“趁着爺爺奶奶對我們的寵愛還在的時候,有些事情得要盡早辦啊!”
有琴畫看向方墨蘭,年僅十六的孩子臉上流露出的不是天真而是深思,那樣的方墨蘭看起來并不是往日那個無愁大小姐,而是為着某些事情要深深思量的女子。
“幸而你知,寵愛并非長盛無絕衰。”有琴畫說完,擡頭望望天空。
若是她不能再做賬房了,不知這方家人又會如何對她?大約揣着他們家經商秘密是不會輕易放她而去的,到那個時候,自己又有如何打算呢?
方墨蘭蹙眉道:“我擔心哥哥整日游手好閑的,二叔家的淩二哥和淨三哥如今也是接管了方家一些小生意,可是再看看我家哥哥……”方墨蘭搖了搖頭。
有琴畫說:“你着急也沒有用,我看,方大公子,即便你拿鞭子抽他,我也覺得他還是會保持這幅模樣的!”
“呦,誰這般兇殘,竟要鞭撻我!”一個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方墨繁一襲竹紋雪青色直裰走了過來,盯着有琴畫,似是聽見了方才有琴畫的那番話。
有琴畫看見來人是他,便起身說:“蘭兒,我去拿些糕點,去去就回!”說着踱步離開。
方墨繁立刻跟了上去。
方墨蘭了然地笑了笑。
回廊拐角處,方墨繁攔住了有琴畫的去路,道:“姑娘如今是越發嫌棄我了!”
有琴畫看着方墨繁那風流的眉眼,問道:“公子做的事情難道不自知麽?”
方墨繁愣了一下問:“在下不知何事得罪姑娘了?”
有琴畫點點頭,說:“那好,公子心盲,我便直說了。”
方墨繁看着有琴畫,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有琴畫開口:“大約一月前,有一個人在香霏姑娘那裏結識了孫軒,又是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我便是孫軒那婚約者,于是乎……五老爺成親那日,偶然聽見我的玩笑話,此人便去求了親,令丫鬟淑兒前去告知孫軒,此乃訛我之大好時機,孫軒本無意與我結緣,此刻又告訴他是大好時機,孫軒便這樣任人擺布……”
接着,如他所料一般,孫軒果然找上門來,其目的就是讓有琴畫成為小人任人唾罵,而孫軒斂了錢財也做了君子,奈何這人這般好心在有琴畫面前與孫軒對峙,孫軒便和淑兒暗通款曲,這件事情也是他授意淑兒為之,意欲将事情鬧大,企圖将有琴畫置于死地。
誰知,那一次請君入甕并不是失誤,而是此人故意讓淑兒告知孫軒提前來捉奸,他恰恰沒有算到有琴畫會點雕蟲小技,于是此事也成敗筆,只是他卻忽然有了意外收獲——有琴夫人竟然找上門來,于是乎,孫府鬧上衙門對簿公堂,誰知有琴畫請來個人,事情就此解決了。
“……這件事情若是做成了,其一,女子重貞潔,我與人私會便是辱了貞潔之名,這樣下來傳出去名聲不好,其二,我能不顧婚約與他人私會,你們方家斷不會用這樣三心二意之人,而我掌管你們方家典當的賬,我定是不能夠出方家的門的,我說的可對,方公子?”有琴畫一口氣說完這一長篇看向方墨繁。
方墨繁看着有琴畫認真的俏臉笑了起來,說:“姑娘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若是有你說得這般高明,那方家還不是手到擒來?”
有琴畫看着方墨繁搖搖頭說:“不,你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的,你為何如此恨我?”
方墨繁收斂了笑容,認真地看着有琴畫說:“你倒是回家問問你娘!”
有琴畫一愣,後退一步,因為此刻方墨繁看起來分外冷峻。
方墨繁露出一個燦爛地笑容道:“你可真是有趣呢,這般不經逗!”
有琴畫在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方墨繁話鋒一轉道:“你這下你是自由身了,我可以娶你做妾了吧!”
有琴畫皺眉問:“為何是妾?”
方墨繁一本正經地答道:“你瞅瞅五叔,他的妻和他的妾是什麽樣的待遇,可謂是妻之跑斷腸,妾之安樂居。”
有琴畫說:“您的妻大約是由太老爺和老夫人親定,而我對妻位與妾位都沒什麽興趣。”
方墨繁噘着嘴說:“親定?定哪去的,我怎麽沒看到!”
有琴畫向前走去,說:“會有的,只是你何時着家何時有!”說完,朝着廚房走去取糕點去了。
方墨繁露出一絲奸笑道:“不急,我不會娶別人,我只會娶你!”
與此同時,方墨蘭等得有些着急,這去了這麽長時間了,怎麽還不回來,不是被哪個混蛋給絆住了?
方墨蘭起身,就見有琴畫端着糕點走過來,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不妥。
“我還以為哥哥抓住你不放呢!”方墨蘭松了一口氣。
有琴畫笑着說:“我也未見得比那花樓裏的姑娘美上三分,他怎會纏着我不放!”
方墨蘭看着有琴畫露出驚色,說:“姐姐你出水芙蓉,你不知麽?”
有琴畫皺了一下眉頭說:“出水芙蓉,不是只剩下蓮蓬的芙蓉吧!”
方墨蘭“噗嗤”一下笑了,偶爾這人一本正經地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不不不,你是連蓮蓬都不剩的芙蓉!”方墨繁接茬道。
方墨蘭真是對這個哥哥真是無奈,好死不死,偏偏在不該接茬的時候總有他。
“那豈不是不能稱之為‘芙蓉’了”有琴畫一本正經地回答。
方墨蘭有些無奈地看着,畫姐姐這個習慣也是要改改的。什麽話都敢接茬。
有琴畫看了一眼方墨繁。
方墨繁也看了一眼有琴畫。
兩個人實在是一副相見無言的氣場,鬧得方墨蘭也不敢多說什麽。
“畫姑娘,你在這裏!”方笑走了過來。
有琴畫起身道:“五老爺。”
方笑說:“明日,你随我去清河酒樓一趟,與孫家有生意要談!”
有琴畫一聽“孫家”二字,猶疑了一下,說:“是!”
方笑點點頭,臨走時囑咐道:“男裝!”
有琴畫笑了一下道:“是!”
方墨繁看着五叔的身影,自語說:“五叔這人可謂陰險,明明知道畫姑娘與孫軒那人的淵源,還偏偏叫她去,怎麽我們方家就畫姑娘一個賬房先生?”
他這番自語可是被二人聽了過去。
有琴畫毫不客氣地說:“你有這功夫,追上去同五老爺說說,我也落得省事!”
方墨繁笑了笑,擺好姿勢,大步離去。
方墨蘭在身後笑了笑說:“他還是你治得了!”
有琴畫坐回去,怕是這人混起來,誰也治不了的。
午時過後,人格外倦怠。
“哎呀,敗筆,敗筆!”方墨繁在屋內莫名其妙地喊道。
淑兒在一旁伺候,并不敢多問一句。
方墨繁看着挂在牆上的那幅畫作,對着淑兒說道:“你說,敗筆吧!”
淑兒立刻跪下去,膽戰心驚地說:“少爺,您就放過奴婢吧,奴婢已經要歸鄉回家了,您為何留下奴婢,奴婢自知不該如此,少爺,您就放過我吧!”說完,不住地磕頭。
方墨繁說:“行了,你退下吧,告訴管家一聲,你可以走了!”
“謝少爺,謝少爺!”淑兒連連道謝。
方墨繁揮揮手,示意淑兒趕緊走。
淑兒退出去的時候,正巧撞見了有琴畫,不由得一驚。
“畫姑娘!”淑兒驚恐地說道,不敢擡眼看着有琴畫,因為方才撞見的時候,有琴畫的眼犀利得不似往日溫和。
有琴畫轉身離去,連搭理都沒搭理。
真的還是假的,這方墨繁是越發看不透了,若是沒什麽故事,他留淑兒做什麽!
淑兒沒有再多做什麽,小心謹慎地從有琴畫身邊過去,快步離去。
次日,清河酒樓內。
孫軒坐在那裏一直盯着有琴畫看。
有琴畫今日是穿了件鴨卵青色直裰,并未穿得如往日一般不太正常,只是面對孫軒的直視,她心裏也有些犯嘀咕。
這人看我做什麽,倒是扮了男裝不會不認識吧,好似沒見過一般這樣看着,倒讓我有三分忌諱了。
方笑看着孫軒說:“孫公子難不成是覺得我這弟弟好看,想要收做妾?”
孫軒回過神時,才知自己失禮了,是有琴畫吧,不對,有琴畫是個女的,這個是個男的,可是長得這麽像,也未曾聽說有琴家有男子,不對,與方家這場生意,若是有琴畫來了不得做些手腳的,不可能不可能。
有琴畫十分安定地坐在那裏,開口:“公子若是覺得沒什麽問題,便是在契書上簽字蓋章,我們将供給你們清河酒樓一年的十裏飄香酒!”
孫軒點點頭,這契書的确沒有什麽問題,他自己很是慶幸有琴畫沒有來。于是便是在那合同上按上印章,以示契約成立。
“孫公子真是爽快人!”方笑笑着說道。
孫軒笑了笑,又忙不疊地瞟了一眼有琴畫,似乎是在确認。
有琴畫十分淡然,并沒有什麽不妥,看起來似乎并不認識孫軒的模樣。
孫軒松了一口氣,幸好是我看錯了。
方笑收了契書,同有琴畫一起出了清河酒樓。
沒走多一會兒,方笑就笑了起來。
有琴畫疑惑地看着方笑。
“他還真是沒眼力,我可是第一次見你就知你是女子!”方笑的話語間有些炫耀。
回想起來,第一次應征時,她也是穿着男裝,雖說有些不得體。
有琴畫有些吃驚道:“也就是說你知道我是女子還推薦我做賬房?”
方笑點點頭,說:“你的能力比尋常男子要強,所以我需要你這樣的人在身邊!”
有琴畫恭敬一禮說:“得五老爺擡舉了!”
方笑笑了笑,還是那般溫和如春風的模樣,只是這笑中摻雜了什麽,恐怕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了吧。
有琴畫目視前方,難不成這人對家主有心,也是,家主适合他這樣的人,只是若是他成了家主,那麽他會善待那些曾經與他相争家主的人麽?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會有答案吧,而今一切,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