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酉時一刻,有琴畫披銀白色鬥篷自後門出。
大約一柱香時間,方墨繁大搖大擺地也從後門走出去,方墨繁如此張揚,卻不知身後已然有人悄然跟上。
方墨繁七拐八拐進了一個巷子,巷子盡頭站了一個身披銀白色鬥篷的女子。
“畫姑娘!”方墨繁四下看了看人,立刻走上前去。
方墨繁身後那人緊緊盯着那女子轉過身來,确認無誤後悄然退出。
“你的計謀可行麽,孫軒也是經商之才,未必沒你想得周全!”有琴畫不放心地說道。
方墨繁不以為然,道:“你如此不放心,不還是應我的要求來了麽!”
有琴畫心中是有些不安,若說她不放心方墨繁倒也是其次,只因那孫家雖沒有方家大,卻也在這金郭城中如日中天,所以如此有手段,不得不防啊。
方墨繁站在一旁不以為然,他是盤算着這個計劃,再過一會兒,就叫畫姑娘走,然後換好另一個女子替代她,等到孫軒來了找事,他也趁機離開,讓姑娘賴他,然後和畫姑娘一前一後趕過來,這樣子人贓俱獲,婚也能夠退了,他人也不必纏着畫姑娘。
誰知,他剛想叫有琴畫離開時,突然,火光乍現。
“奸夫□□!”孫軒帶着十幾個小厮圍住了這裏,大聲呵斥。
方墨繁定睛一看孫軒身旁的那個着銀白色披風之女子,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人也是他的人,想不到有如此人脈。
“我說……”方墨繁轉頭看旁邊的時候突然一驚。
不知何時,身旁的有琴畫不知去向。
孫軒得意地笑着,吩咐着小厮上去拿人,卻絲毫沒有覺察出來有琴畫的消失。
“方大少爺,你在這裏做什麽!”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孫軒一聽,驚得跳了一下,看着有琴畫有些不知所措,她怎麽是從那個方向來的,不是應該站在方墨繁旁邊麽,孫軒看向方墨繁,只此一人,并未有他人。
有琴畫着一襲淺藍色窄袖褙子,她先前穿着的銀白色披風已不知去向,看着孫軒一幹人,甚是無辜。
然後有琴畫看着身邊那銀白色披風的女子,說:“香霏姑娘,今夜不是剛見完方大公子才出府麽,怎麽如今又在這裏?”
孫軒一聽,瞪向香霏。
香霏看着有琴畫說:“你滿口胡言,我今夜并未去過方府,倒是你身為他人未過門的妻子,這般不檢點,竟然私會男子。”
“睡不着,去溜達溜達,我怎麽今日看着一女子就你這身打扮從方府後門出去的!”有琴畫低着頭看着香霏。
香霏拉着孫軒的衣袖,說:“孫公子,你可不要聽她胡言!”
孫軒甩開她的手,怒視,然後指了一下有琴畫。
有琴畫恭敬地笑着行禮。
孫軒便将帶來的十幾個小厮盡數喊回去。
霎時間,巷子歸于平靜,萬籁俱寂,如同方才沒有那般鬧騰。
方墨繁面色凝結,握了一下拳頭,走上前去,笑着說:“慢走不送啊!”
孫軒甩了一下袖子,立刻離去。
“想不到你竟要我來救,你那些聰明才智呢?”有琴畫說。
方墨繁笑着點點頭,說:“想不到如此木讷之人也會有機敏之時。”
有琴畫白了方墨繁一眼,轉身離去。
方墨繁立刻追上。
“你是知道的吧,她是孫軒的人,你找她,不是将你置于死地?”有琴畫緊緊盯着方墨繁問道。
方墨繁說:“我可沒有,我只是覺得你與她身形相似,扮起來像,話說,你那鬥篷呢?”
有琴畫說:“嫌晦氣,扔了!”
方墨繁急了:“唉,怎麽能扔了呢,我可是請人為你做的呢,你怎麽能說扔就扔!”
有琴畫嘆了一聲:“除非我死,否則這婚是退不掉了。”
方墨繁說:“別那麽悲觀麽,說不定還有轉機!”
有琴畫說:“你看這張婚約形同虛設,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起了作用,我無意嫁給任何人,倒是你給我平添了這許多麻煩!”
方墨繁委屈:“怎麽是我,你先開口說看上我的,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那是順口一說,倒是你那個時候偏偏好死不死地出現,還被你聽了去!”有琴畫不以為然。
方墨繁說:“許你說就不許我聽了?”
有琴畫也不答,加快了腳步向前走着。
方墨繁似是不服氣一般,快步跟了上去。
有琴畫連忙加快步子。
方墨繁又跟了上去。
由走到快走,再到跑,兩個人就杠上了,一直到方府門口,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地。
“你鬧什麽!”氣還沒有喘勻,有琴畫就埋怨道。
方墨繁說:“我是跟着你走的,這黑燈瞎火的,萬一遇上個圖謀不軌的怎麽辦,況且你雖亂穿衣但是長得好看,我不得不防着。”
你……有琴畫又是瞪了方墨繁一眼,快步進了府中。
次日,有琴畫回到了自己家中,想與母親問個明白。
“娘,我有事問你!”有琴畫剛進門也沒多寒暄直接問道。
有琴夫人知道她要問什麽,安穩地坐在那裏。
“我能不能退了那門親事!”有琴畫說。
有琴夫人搖搖頭,說:“不能!”
“為何不能?”有琴畫問。
有琴夫人說:“孫家自你爹過世以後一直照拂咱們家,恩情沒齒難忘。”“那也不能用我來當你們還恩情的工具吧!”有琴畫說。
有琴夫人看着有琴畫說:“畫兒,本來是可以還的。”
有琴畫看向母親,露出不解的神色,什麽叫“本來是可以還的”。
“當時,孫家提出的是讓你去幫他們家做賬房,然而,你卻在不告知我的情況下,徑自已經去方家應征上了賬房,所以,我才萬般無奈立下婚約。”有琴夫人看向有琴畫說。
有琴畫倒退一步,原來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了,那便是自己的錯,怨不得母親了。
“娘,孩兒對不住您,得罪了,只是這婚約我不能遵守,若是孫軒是個能托付之人倒還好,可是他并非能夠托付之人!”有琴畫說。
有琴夫人點點頭,在他聽到孫軒已經娶了兩房妾開始,那個人已經不能夠是畫兒托付終身之人了。
有琴畫覺得娘将她的話聽進去了,然後施禮便出府去了。
有琴畫坐在典當行中一邊查着賬一邊打着算盤,算盤聲聲聲入耳,甚是煩心。
她不知為何今日如此煩心,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的感覺。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孫家如此不松口,原來是因為她的算賬能力。
果真女子無才便是德啊!
“畫姑娘,你快去衙門一趟吧,有琴夫人她被孫家之人告上官府了!”順兒慌慌張張跑過來說道。
有琴畫立刻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身穿的是女裝,便跟着順兒跑出去。
途中遇見了剛進典當行的方笑。
“怎麽了,這般慌張!”方笑問。
有琴畫說:“我要去救我娘!”就撂下這麽一句話就跑了出去。
衙門內,太守坐在公堂之上看着臺下面跪着的有琴夫人和孫家父子問道:“何人來報的案啊!”
孫軒之父孫富安跪地道:“官老爺,草民孫富安,是這樣的,我家本與有琴家有一紙婚約,如今有琴夫人死皮賴臉不認這門親事,實乃毀約之行為,特來求個公道!”
太守一聽看向有琴夫人,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有琴夫人說:“回官老爺的話,雖說是有婚約不過是口頭應承,既沒下聘也無媒人來提,實在不算有憑有據,況且孫軒已經娶親毀約在先。”
“是你們一再推脫,我家軒兒才會娶親的。”孫富安反駁道。
太守說:“我記得畫姑娘至今未嫁吧,既然你們先毀約的,就由不得人家退親不是!”
孫軒一看情況不妙然後說:“官老爺明鑒,他們家退親是因為有琴畫與那方墨繁有私情啊!”
太守一聽,問:“有琴夫人可有此事?”
有琴夫人說:“絕無此事!”
孫軒一聽他不認,說:“我有人證!”
“來人,把證人帶上來!”太守喊道。
只見一個女子做丫鬟打扮輕步走上來,說:“見過官老爺!”
太守看着女子說:“你是何人?”
女子說:“奴婢是方府的丫鬟淑兒。”
太守一聽,問:“你既是方府的丫鬟,為何幫孫家人作證!”
淑兒看了一眼孫軒說:“奴婢……是因為孫家大少爺救過我哥哥性命,特來還恩情的!”
太守聽後問:“你都看見什麽了?”
淑兒說:“我偶然聽見,五老爺成親當夜方大少爺就去了太老爺書房說要娶畫姑娘,話語間全然不顧孫家那婚約,而且聽聞是有琴家主動提起的!”
有琴夫人一聽,辯駁說:“你胡說,我家沒有與方府有任何幹系!”
淑兒看向有琴夫人,一本正經地說道:“有琴夫人你做的那些髒事,你不說就以為他人不會知曉麽?”
有琴夫人看着淑兒如鲠在喉,真是百口莫辯,這小丫頭看起來柔弱,如此牙尖嘴利,竟把黑說成是白的,我該怎麽說才能不給畫兒添麻煩呢。
“官老爺,冤枉啊!”一聲響亮的聲音在府衙外響起。
太守問:“何人在公堂外喊冤!”
衙役說:“回大人話,是有琴畫。”
太守說:“來人帶進來!”
有琴畫走進來,說:“民女見過官老爺!”
“為何喊冤?”太守問。
有琴畫不緊不慢地說道:“民女是為母親喊冤。”
“你母親何冤?”太守問。
有琴畫說:“小女的确與孫公子有婚約,只是這婚約有前提。”
有琴夫人聽聞,看向有琴畫,這件事情她是如何知道的?
太守問:“是何前提!”
有琴畫說:“母親與孫老爺定下婚約時說了孫公子不得娶他人,是以此為前提,婚約成立,如今孫公子已然娶親而且是兩房,婚約在先,我們誠心退親竟遭此誣告,為何?”
太守一聽,剛想說什麽時,孫軒就喊道:“滿口胡言,我家只與你們定下婚約,那裏有什麽前提,倒是你們得隴望蜀,不自量力。”說着,孫軒還理直氣壯地看向自己的爹。
孫富安跪在那裏,臉色不對,似是有謊言被揭穿的恐懼。
有琴畫說:“官老爺,小女有證人!”
太守點點頭說:“請上來!”
只見一個耄耋老者走上前去,說:“老夫見過太守老爺。”
“老人家請起,還望你能說出你所見!”太守說。
老者說:“那日有琴夫人與孫老爺立婚約時,我就坐在孫老爺和有琴夫人身後那位置上聽戲,就聽聞二人之間提起婚約,有琴夫人便說我女兒嫁入你們家,你家孩兒不得娶他人,孫老爺是滿口應承。”
“你胡說!”孫軒氣急敗壞地喊道。
孫富安拉了他一下子。
老者說:“我親耳聽見,雖有唱戲聲,但是因為座次臨近,你們說話又不顧及旁人自然聽得見!”
“你……”孫軒還想說什麽,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孫軒,你還有何話可說?”太守問。
孫軒看着父親的模樣,然後安穩地跪在那裏,說:“不,沒有!”
“啪”驚堂木一拍,太守铿锵有力的聲音響起:“今孫家誣告有琴家一案,孫府違約在先,今日起孫家與有琴家婚約不存在,日後孫家再有糾纏,本官定是嚴懲不貸!”
“謝官老爺明察!”衆人說。
淑兒聽聞結果身子有些顫抖,她恐懼地看向有琴畫。
有琴畫扶起有琴夫人,說:“淑兒,今日随我回方府去!”
“是!”淑兒應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孫軒瞪着有琴畫:“想不到你真是好手段啊!”
有琴畫笑着說:“不比公子,颠倒黑白!”
孫軒拂袖,快步跟着父親離開府衙。
有琴畫見他那樣子,怕是今後與她還有一場厮殺了。
“給你添麻煩了!”有琴夫人說。
有琴畫笑了笑,說:“娘哪裏有麻煩不麻煩的,您還不是為了我才去孫府周旋的!”
有琴夫人拍了拍有琴畫的手,很是欣慰。
“多謝老先生了!”有琴夫人同老者道謝。
老者笑笑說:“老夫不過是看不慣那群欺負婦孺之輩,不必謝!”說罷,徑自離開。
“娘,孩兒囑咐您一句,今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牽扯其中,我身邊只剩您一個人了,您切勿保重!”有琴畫說。
有琴夫人看着有琴畫愣了一下,然後應了一聲。
有琴畫笑了笑,經此一事,婚倒是退了,只是孫軒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日後如何應對就要看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