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孫軒又來了。
為何用“又”字呢,是因為自上次方府門口鬧騰一番落荒而逃後,就隔三差五來一次,來了逮着有琴畫就是罵,罵的還是那老三句。
其一,這女人攀高枝;
其二,這女人背棄了二人之間的情意;
其三,給我賠償吧。
不過這第三嘛,說得極其隐晦,不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每每罵完,還要瞅瞅周圍,她似乎懼怕着誰的出現,确認不會出現後,又繼續破口大罵。
有琴畫每每看見都無奈地搖搖頭,此人行事如潑婦,實在不是托付終身之人選。
直到今日……
“說吧,要何賠償?”有琴畫在孫軒即将要破口大罵的時候問道。
只因這幾日磨人實在忍無可忍,才會想着出錢一了百了。
孫軒一聽亮了眼睛,他十分高興有琴畫能有這樣的覺悟,平時看看着挺木讷的,沒想到有這般覺悟,當真是沒有白費嘴皮子功夫。
“一百兩雪花紋銀!”孫軒十分得意地說道,“錢到,我立刻上你們家退親,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喲,我信了你才有鬼,一百兩雪花紋銀,畫姑娘,你還不如給我去喝花酒呢!”那道聲音悠悠傳來,不用看都知是誰。
方墨繁搖着繪有牡丹的折扇,從茶館內踱步而出,居高臨下地看着孫軒。
孫軒立刻後退兩步,與之拉開距離,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有琴畫看了看二人,皺了一下眉頭,孫軒這副模樣似是懼怕着方墨繁,難不成二人之間有什麽淵源。
“一個大男人,訛詐女人,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怎麽,出去喝花酒沒錢了,就想着出此招騙女人錢財,若是缺錢跟爺說,爺賞你兩個,也不讓你失了面子不是。”方墨繁極其輕巧地說出一大段話來。
孫軒的臉色當時就變了,然後立刻像是逃瘟疫一般跑了出去,再也沒回來。
“怎麽樣,還是我厲害,你不行!”方墨繁說完,嫌棄地看了有琴畫一眼。
有琴畫看過去,說:“是啊,無賴還要無賴治!”
突然間,方墨繁感嘆了一下,然後又上下打量着有琴畫,說:“你這套女裝可比女扮男裝好多了!”
有琴畫說:“這是蘭兒幫我挑的!”
方墨繁“呵”了一下,說:“我說呢,你怎麽有了一個檔次的飛躍,原來是蘭兒啊!”
有琴畫聽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說:“我覺得都一樣啊!”
方墨繁看着她,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我天,都一樣,不一樣好麽,你可知惡心和賞心悅目的差別,好吧,木頭如你,怎會看得出來,反正這女娃是能夠穿着惡心搭配的衣服招搖過市,而且不止一次,是許多次。
“你下次能不能同這次穿的一樣,無論男裝女裝啊!”方墨繁跟在有琴畫身邊說道。
“衣服蔽體即可,要那麽多花樣作甚?”有琴畫反問道。
方墨繁說:“女為悅己者容啊!”
有琴畫看了方墨繁一眼,說:“那是得有悅己者,我沒有!”
方墨繁說:“那你說……”
“說啥?”有琴畫停了腳步看向方墨繁。
方墨繁一副吃癟的表情,本來他想問她那句“看上你哥”是真是假,奈何她一句話竟堵死了,好吧,這也沒關系,來日方長,我慢慢問。
“哎呦,方大少爺,你可好些時候都沒來我那裏了!”一個打扮妖嬈的女子快步走過來嬌笑着說。
方墨繁立刻變了模樣,游刃有餘地說:“是麽,我可是記得昨日在你那啊。”
“哎呀,人家想你麽!”女子捶了他一下子,嬌羞地笑了。
此刻,方墨繁聽到了一聲微弱地“噗嗤”聲。他擡眼看過去,有琴畫笑着轉過頭去,向前走着。
方墨繁皺了眉頭,怎麽又是嘲諷我?
與此同時,方府,方老爺子的書房裏,坐着方笑、方老爺子和馮老夫人。
“如今,子複要娶畫姑娘,我倒覺得不失為一件好事,這樣畫姑娘就可以呆在我們方家,沒有後顧之憂。”方老爺子說。
馮老夫人看了看方笑道:“我還以為畫姑娘能跟老五,才将她安排在老五住的玢蘭院的。”
方笑溫和一笑道:“畫姑娘心思單純,對男女之情不懂。”
方老爺子搖了搖頭,說:“子複那小子整日流連花樓,怕是不妥啊,這門親事……”
“況且這孩子說的是做妾,而非妻,總歸對人家畫姑娘不公!”馮老夫人對于這樣的提議有些不滿意的。
方笑說:“爹娘,容後再議,子複那孩子說不一定是圖好玩說着玩玩的。”
馮老夫人認同地點點頭,想來這方墨繁在方家人眼中定是個纨绔子弟。
趕巧,方笑從方老爺子的書房走出來的時候,方墨繁剛好回到玢蘭院。
“子複!”方笑叫了一聲。
方墨繁轉頭笑着說:“哎呀,五叔,左擁右抱的感覺如何?”
方笑倒是一本正經地答道:“我可沒有你那福氣,索性還算太平。”
方墨繁露出無趣的神情,說:“哎呀,五叔你這麽一本正經,讓侄兒如何打趣你!”
方笑說:“我聽聞你要娶畫姑娘,你可是要想好了,別耽誤人家姑娘!”
方墨繁盯着回廊東側一根寬大柱子,大聲地說道:“是啊,我都恨不得明日就娶了她呢,畫姑娘多好,別便宜了那龜孫子!”
方笑對于方墨繁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了一下,然後順着方墨繁的示意看過去,便了然了,索性配合方墨繁演了下去。
“那便好,子複,你能定下來,五叔當真高興啊,你爹娘泉下有知,也會為你欣慰的!”方笑說道。
登時,那柱子後露出的衣角不見。
方墨繁笑着看着方笑說:“五叔,你都娶親了,就別操心畫姑娘的事了!”說着,拍了拍方笑的肩膀,徑自回屋去了。
方笑負手而立,這孩子……
大約巳時三刻時,有琴畫抱着選好的茶具走出來的時候,剛剛巧遇見了母親。
“娘,你怎麽會在這裏?”有琴畫有些吃驚,母親從來不往城東這面來,今日怎麽轉性了?
有琴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着有琴畫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她說:“我若是不來,你指不準跟着哪家沒名沒姓的野小子跑了?”
有琴畫聽後,冷了臉說:“娘,你說什麽意思,我能跟哪家沒名沒姓的野小子跑了,那野小子不是您醉酒之時定的麽!”
有琴夫人瞪起了眼睛,說:“畫兒,娘自知你有能力,可是方府再大,也不都是那方墨繁的,聽娘的話,嫁給孫軒,那孫家的家産都會是你的。”
有琴畫聽後,說:“娘,原來你定親的時候挺清醒的嘛,都想到這步了,看來是深謀遠慮啊!”
有琴夫人看了看周圍,拉着有琴畫直接進了旁邊的茶樓,要了一個雅間坐下。
有琴夫人喝了口茶,說:“畫兒,娘是為你好,以後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有琴畫不屑地說,“娘,您當時同我爹成親的時候想得也是榮華富貴麽?”
“那不一樣!”有琴夫人說。
“如何不一樣,許您找一個心儀之人千般好,我就要嫁入那有錢人家心裏添堵?”有琴畫反問道,“娘,您這不是為我好,您這是推我入火坑!”
有琴夫人說:“若不是你愛抛頭露面,今日你就是孫家當家主母了!”
“我不稀罕!”有琴畫說着起身要離開。
還沒走幾步,就聽見有琴夫人說:“畫兒,下次孫軒送聘禮,娘就收了啊,方家你是進不了的,他們家家大業大,事比尋常人家多三倍,你知道的。”
有琴畫轉過身說:“那麽孫家也定是不比方家好到哪去,你可知孫軒娶了兩位妾,我若是去了就是自讨苦吃!”
有琴夫人看着有琴畫驚了一下,她似乎不知曉孫軒娶了兩位妾。
有琴畫沒有再多言,說:“娘,回家後好好掂量掂量,若是不成,就別再這樣與我為難了!”
有琴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晴空萬裏,弘哥,畫兒長大了啊……
與此同時,玢蘭院進了一個腳步匆匆的小厮。
方墨繁此刻坐在閑亭內喝着新買來的碧螺春,看着小厮來了,放下茶杯。
“公子,您說對了,今日有琴夫人找上畫姑娘了。”小厮報道。
方墨繁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說:“就知道孫軒那厮鬼心眼最多,如今竟敢在我府安插人手了,順兒,你去把人找出來,是一位女子,身長五尺,身量纖細,記住看過之後就找我來報。”
“是!”得令的順兒立刻找府中這些符合的女子。
方墨繁眯起的眼睛有着危險的味道,孫軒,膽子不小啊!
順兒剛退出去不久,有琴畫就抱着茶具走進來了,她看到方墨繁坐在閑亭裏面,格外吃驚。
“你不是被花樓那香霏姑娘抓走了麽,怎麽在這裏?”有琴畫主動走過來問。
方墨繁看了她一眼,說:“什麽叫‘抓’啊,我這是為你的事情憂心,你倒狗咬呂洞賓了。”
有琴畫說:“順兒都告訴你了?”這麽直白的問,怕是已經知道了。
方墨繁也不瞞着,說:“你娘可真行,怎麽,要把你賣了?那也得賣對地方啊,你這樣的,去花樓都接不到客!”
忽然間,方墨繁眼前白茫茫一片,他伸手拿下來這擋視線的物件,原來是有琴畫不知拿什麽砸他好,竟将自己的手絹扔給他了。
方墨繁拿下來說:“怎麽,這麽着急要給我定情信物?你這樣給我,我還不收呢。”說着扔了回去。
有琴畫實在對他沒什麽話好說的,然後問:“你打算怎麽辦?”
方墨繁看了看有琴畫說:“請君入甕,不過是勞駕你配合了,這門親事我得讓他徹底死心才沒有後顧之憂。”
“勞您大駕了,我是打算他要多少賠償,索性給他得了。”有琴畫說。
“我說你是怎麽當上賬房先生的,算賬不用腦子啊!”方墨繁說,“你便是給他了,下次他再來要,又如何?我這法子能讓你一勞永逸,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
有琴畫聽後,也覺得孫軒不會這樣善罷甘休,若是他再來要,自己還要給他不成,自己豈不是做了那冤大頭了。
“好吧!”有琴畫說。
方墨繁說:“唉,這就對了,這才是有腦子的賬房先生。”
有琴畫沒有與他鬥嘴,她的心中有隐隐的擔心,方墨繁整日見的人最多,怕是主意也多,只是孫軒那厮能上當麽,他能夠把我娘騙的團團轉,那麽他還有後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