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至夜會(1
馮淮生在中山路上收齊了一個老公房的産權,最後一戶讓權費了不少周折,四十平不到的産權,生生給出了對方四百萬的價格。
這塊區域地皮,政府只會維護,根本不會拆了,純粹拆不動,寸土寸金,大家格局都不會多淺薄。
馮公子不惜重金,只是喜歡這老公房周遭的陳舊味,裏弄的煙火氣,周是安問他,你住?
“開玩笑,誰住這兒?晚上動靜大點,隔壁的大爺大媽不一人一口老痰啐死你。”
周是安睨他,“你不會動靜小點。”
“不會,爺就圖個樂,興致上來,哪還管聲大聲小啊。”
幾個男人湊在一起,不拿葷話逗悶子就骨頭癢似的,負責老房子改造、裝修的女設計師姓劉,年紀也不幼,陪着馮淮生驗收,只當沒聽見業主的話,側身與男助手随意交談幾句。
馮淮生想把這套房子作為民宿交給手下的人全權管理,他甩手了,當初與設計公司對接的時候,主旨要求就是四個字,賞心悅目。
馮淮生特地拉周是安幾個老友過來,問問他們的意見。
是處風景,窄巷裏,風雨夜歸時,能看到這樣陳舊的房子裏貫徹着燈火,明豔且溫暖,沒落的皮囊裏,也有簇面嶄新的骨血,周是安站在一樓通往二樓的鋼板樓梯上,很是由衷的評價。
不過可惜了,這麽溫馨且詩意,又處處蘊藉着設計者心機的房子,拿來賺錢經由形形色色的人來過往。有點朱砂痣淪為蚊子血的現實感。
“你喜歡?喜歡我就原價讓給你。”馮淮生是周是安大嫂馮淮寧的堂弟,二人從馮周兩家結親家之後也開始來往起來,馮家家境優渥,爺父輩手上有實業,這些年也随着大局勢參投了互聯網行業,馮淮生從父親手裏拿了一筆款,這些年自己折騰,倒也沒像個二世祖一樣坐吃山空,只是掙得多,花得多,掙多少心裏沒數,花多少,更是眼睛一閉。
單說這棟房子,沒個八位數是談不下來的,這還不論後期改造裝修的錢,馮小爺說是打算做民宿,可真要靠民宿那幾個錢回本,可謂杯水車薪,不過是放個産業再扮作事業,給家裏看罷了。
“嗯,這原價先放放,過幾年,我存夠本了,你再按這原價轉給我。”周是安雙手攏在西褲口袋裏,拉幾個弟兄與他聽證。
“德行,還過幾年,過幾個月都不是這個價了。”馮淮生編排周是安,誰還不知道周老二啊,向來不喜歡吃別人鍋碗裏的,就算他真按原價等個幾年要轉給周是安,後者也未必盛他這個人情。
周老二的心頭好,向來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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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是安平日裏就是幾個老友間的吃口,好歹都喜歡拉他出來涮一下,他已然習慣了,從樓梯口下來,“行了,你這豪宅我們也瞻仰過了,雖說不正式喬遷,可是今晚這頓飯是逃不掉了,我五髒廟空着喊響呢。”
周是安一身黑色羊絨大衣,白色襯衫,領口上的絲質斜紋領帶更是系得一絲不茍,只是一只手斜抄褲袋,言語間,眼波裏也帶着吟吟的笑意,整個人平添了幾分少年風采。
他頭一個跟馮淮生讨飯吃,也催着他快些給設計公司簽驗收單,玩笑說,劉工這妥帖的設計工藝,處處都是完美了。
劉工靜靜朝這位周先生望一眼,十成十的好感都寫在臉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看不懂這份情誼,只是她很快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因為周先生贊她的技藝是真心的,可是不想囫囵這男女之情也是顯然。
一行人被馮淮生安排坐在一起吃飯,劉工本是不打算參與的,無奈馮淮生盛情邀請,說劉工為這棟公房前前後後忙碌了半年不止,今天這頓飯劉工無論如何不能駁面,“他們幾個都是腆着臉要飯吃的,今天感謝劉工及霍工才是主要目的。”
馮淮生都這麽說了,周是安他們幾個也不能自顧自地端酒自飲了,出于禮貌,得陪今天的主賓喝幾杯,劉工酒量淺,她也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幾個男人面前失了儀态,桌上除了周是安不勸酒,其餘幾個男人都一杯杯拱着她喝,周是安一開始還幫着她這唯一女性說幾句,幫的下場就是他得替劉工喝,再後,周是安好像堅持不想她誤會什麽,索性不言語了。
說實話,劉工是有點失落的,只能苦了今天一道出外勤的霍啓揚。
霍啓揚一杯杯地替她擋着,這在其他幾位男士看來,好一場英雄救美,只有劉清楚,霍啓揚只護她是自己的前輩、師父。
她知道他的性取向,他愛男人。
賓主盡歡之後,霍啓揚有點喝多了,劉工關懷,要不要送他回去。
霍啓揚搖頭,表示待會男友會來接他。
他說話時,不知是不是因為酒醉,聲音沒有避諱桌上的其他人,左右馮淮生、周是安他們也都是見多看多的人,大家都不是什麽戴有色眼鏡的人,只是霍啓揚這麽一開口,似乎更讓劉工難堪了,起碼先前給這幾個男人誤會的英雄救美全是個假想了。
馮淮生還在安排下一場局,周是安再飲一口手邊的茶,說不奉陪了,明天還要出差,席上也算散了,他拿了自己的外衣就致歉先行一步,饒是馮淮生那厮罵他吃相太難看,他也不應聲。
卻在廂房門口,與一男生面孔,不期而遇。
周是安向來記憶不差,且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尤其是面孔;好像對方記憶也不賴,從對方有些錯愕的表情判斷,他們彼此都沒有識錯人。
周是安下意識想到這個小男人攬抱着言晏時的親昵。
蔣文煜很難對眼前這個男人印象不深刻,那晚他随言晏小舅進去酒吧包廂,小舅很是客氣地與裏面幾個男人打招呼,為首的便是這位周總。
也是他救了言晏。
蔣文煜在猶豫要不要與這個人打招呼,霍啓揚就腳步虛浮地走出來了。後者見蔣文煜與周是安一副面面相觑的作勢,酒意裹着些吃錯味的醋意,即刻決定宣示主權。
唔唔唔……蔣文煜腦子本來就有點亂,再被霍啓揚攬腰索吻,一下子,整個人懵了。他想撇開霍啓揚的手與吻,後者汲取的心就更急切了點。
好一場金風玉露。
周是安比蔣文煜更懵!
這個小男人是同志,那麽那個蠢丫頭知不知道!?
包廂裏的一行人跟着出來,連同那個劉工都顯然沒想到外面有場大戲,馮淮生見周是安移不開眼地盯着人家一對戀人熱吻,玩笑他,“不妙啊,這幾年吃素吃出禍了,周老二這是要彎的節奏啊!”
周是安眉頭一緊,再而舒展,目光收回時,往馮淮生臉上掃一眼,詭異地浮浮嘴角,驚得馮淮生一個激靈。
“什麽,你的意思是,我小舅的那個老板撞見你和你的那個男友了?”
信息量有點過載,言晏頭腦有點抛錨。
蔣文煜別的倒是不在乎,只是擔心那個男人會告訴謝禮賓,再而他父母可能會知道,屆時,可能天崩地裂。
蔣文煜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文化程度不算高,而且性取向這東西跟文化也沒多少關系。這些年蔣文煜一直拿言晏作幌子,蔣家父母也都很喜歡言晏,兩個人一鬧矛盾,蔣媽一定是偏幫着言晏,有時去他們雜貨鋪買東西,蔣媽總是不收錢,弄得言晏直不好意思,管他們買東西不好,不管他們買、去別處買也不對。
言晏勸蔣文煜很多次,和父母攤牌吧,沒什麽大不了的,一時接受不了,時間總會見到人心的。
蔣文煜怪言晏說得輕巧,你要是告訴你媽你喜歡女人,看你媽什麽個反應。
“她什麽反應我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歡了,她能把我怎麽着!”
這話蔣文煜信,言晏與慧姨這幾年生疏得很,母女倆作到這份上,也是上輩子交惡了吧。“我爸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大好,不想刺激他,也想自己經濟上再獨立富足點,心平氣和地與他們談。”
言晏颔首,“放心啦,那個姓周的,也不像愛嚼舌根的人。”言晏這話不知道算不算寬慰蔣文煜。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