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神之名（4）
眨眼入夜。
林霏在床上翻了個身，睡得并不安穩。對這具身體從最開始的不适應到現在，已經勉勉強強能接受這個設定。
洗澡和上廁所無疑是最尴尬的事情，她也只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然後閉上眼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一整天楚暝那邊都沒有動靜，怕是已經被帶到光明神殿，正在接受禮儀培訓以及學習光明魔法。今天打探來的情報上顯示，半個月後聖女辭世，正式為格菲小姐加冕。
但這不代表，林霏所在的地方很平靜。
空氣中有小幅度的波動，半掩的窗外影影綽綽，卻不見人影。
緊接着，一縷細微的聲音飄入林霏的耳內，剎那間恐懼與無助感侵蝕她的全身，從心底打起的冷顫讓她無法繼續正常睡眠，地把身子蜷縮成一團。
房外。
“裏昂！”黑袍人輕聲傳音呵斥，“你太沖動了！還沒弄清楚她是什麽就下手！”
黑袍下的一角露出他的側臉，正是那先前誤闖入森林的精靈。
被稱作裏昂的男人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探查過了，她身上沒有魔法波動，頂多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她吃了我同胞的肉，我不能忍！難道你就忍得下去？她餐桌上可是有你族類的血！”
男精靈沉默了下去。
“但——”他頓頓，“吃它們的，不僅僅是他……”
“你還不明白嗎？”裏昂看他，“只有他最容易下手，我只是想給他個教訓罷了。”
“給誰個教訓？”
低沉優雅的男聲緩慢響起。裏昂的表情在剎那間凝結，轉頭時，便看見原本應當躺在床上被噩夢折磨的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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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無影去無蹤，身形如鬼魅。
“你……你……”
裏昂指着他，僵硬了半天也沒說出完整的句子，幾個趔趄的發音在喉嚨裏打轉，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這男人出現在他面前時，仿佛一層烏雲壓在頭上，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呵。”楚暝那目中無人的性子在林霏的腦海裏打了個轉，随後被演繹出來，她淡淡地勾起嘴角，“我瞧你們這組合倒是有趣。一只精靈，一條……人魚？”
在她咬着這個量詞的發音時，裏昂已經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當“人魚”這個詞用标準的古老語言響徹在他的耳邊，也不知是不是施加的壓力太大，他竟是腿軟了。
“你是誰？”比起裏昂的反應劇烈，男精靈更為年輕一些，毫不畏懼地擡頭，卻也不敢對上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睛。“我先前……是不是見過你？”
他從那恐怖的森林逃出來時，隐約間看到一個背影，跟面前的男人有□□分相似。
林霏不甚在意地動動唇：“蝼蟻。”
這發音，跟他在森林裏聽見的那聲，幾乎一模一樣。
男精靈也沒法淡定了。
他悄然握住手，無形的光芒勾勒出弓箭的輪廓，哪想到男人擡了擡眼：“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你還指望我放過你第二次嗎？”
原本林霏放男精靈離開森林，不過是因為想靠他尋找出去的路。但是她似乎發現了些更為巨大的秘密。
“人魚，精靈。”林霏不緊不慢地說，“再加上你們房間的矮人，龍族，惡魔，獸族，這六大種族算是齊了。”
唯獨沒有——人類。
她挑眉：“你們這是在背着人類密謀什麽呢？”
這話讓裏昂的臉色全變。寬大的黑袍遮掩下看不見他的容顏，相傳人魚久居深海，容顏極盛聲音動聽，催眠是他們用于自保的天賦。然而這時，這聲音卻完全變了調：“背着人類……這都是他們自作自受，引起了其他種族的憤怒！”
緊接着他眼底流露深深的敵意，大有拼個魚死網破的決心：“你既然向着人類，又吃我族人之肉，就與我一戰罷！我裏昂就算是死，也要為我族人讨個公道！
六大種族之中，人魚生性單純，精靈和龍族皆是高傲的空中生物，不與地面來往。矮人相對而言較低調，靠一手出色的技藝在大陸擁有自己的領地，也與人類進行貿易來往。
被驅逐的第七大種族惡魔，被視為一切邪念、罪惡、醜陋的化身。是所有不堪情緒的産物，永遠站在光明的對立面。
至于人類，那是個狡猾而又聰明到極點的種族。自成文字派系城市國家，甚至在六大種族建立組織。
怎知，與原主記憶大相徑庭的是，這些種族對人類的态度并不友好啊。
不過一路上林霏也沒有見過除了獸族之外的種族——餐桌上除外。
男精靈見裏昂如此，急忙拉住他：“裏昂，等等！別沖動！”
林霏則是揚了揚手，嘴角噙笑：“誰跟你說我站在人類那邊？”
她稍稍一偏頭，不加掩飾的黑暗氣息便鋪天蓋地般卷席而來，似是勒着裏昂的脖子，讓他離死亡的生命線更近一步。
男精靈不敢說話，卻也知曉林霏再怎麽動手，不會殺人。她若是出手殺人，黑暗氣息将會留有殘餘——如果她樂意暴露自己，還僞裝着出來做什麽？
況且自己和裏昂餘她，還有用處。
“咳、咳咳……”
裏昂大力低咳嗽着，在林霏撤去力量之後便倒在地上掙紮良久。這一次林霏表現得十分有耐心，待他微微恢複了些，才等他主動說話。
男精靈細聲：“敢問您是……”
他們與深淵的惡魔領主打過交道，便是連萊恩都見過了，為何從未看見眼前人？
——那匪夷所思的森林，她身上的強大能力，以及只要一靠近，就由內心散發出的令人畏懼的氣息……
林霏扯了扯嘴角，是個惡劣的弧度，“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們？”
一精靈一人魚被她噎住。
“你們見過萊恩？”她随後又轉頭看向男精靈。
男精靈的心聲皆入她耳，她早就聽到，不過是懶得點出罷了。
男精靈陡然瞪大眼睛。
深淵衆惡魔都不敢直呼他們領主的名字，只因在深淵的規矩裏，強者為尊，必須無條件順從領主。萊恩讨厭被人稱呼名字，所以那些惡魔們紛紛噤聲。
男精靈本想話說一半，可又回想到面前的惡魔能聽見他心聲，暗暗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實話：“六大種族準備合作，以萊恩為首對抗人類，今天是六大種族的代表聚首日。”
對抗……人類。
用什麽方式？
自然是——戰争。
兩個任務的答案，皆出現了。
……
“裏昂，凱文，你們去做什麽了？”
偌大的房間坐着六個神色各異的“人”，皆是黑袍遮身，看上去區別不大。
裏昂解下遮着臉的鬥篷，若無其事道：“看一個人類不順眼，出去教訓一下他。”
說話的人微笑：“幹得不錯。發揮你身為人魚的優勢與傲氣來，而不是成為人類盤中餐！”
此言一出，裏昂明顯被鼓勵，愈加自得了。
說話的黑袍人暗笑——愚蠢的人魚。真是單純到可笑。
男精靈凱文不動聲色地看了窗戶一眼，沒有被任何人覺察。他原本就很沉默，即使不說話，在場的也不會認為有出入。
“哈羅德，你們的領主到底什麽意思？”另一位黑袍人不甚愉悅地皺起眉頭，“他答應我們發起戰争，但都這麽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幹什麽吃的？”
哈羅德冷了下臉。
但為了拉攏這幾個種族，他也只得忍着：“各位別急，既然領主答應了你們，就一定會做到。領主已經在大陸上散播黑暗氣息，待到人類世界被攪得一團亂，就是我們聯合動手之時。到時候……”
他善于言辭，一番說辭把未來描述得繪聲繪色，只是眼底那撲閃的光芒，讓人分不清真假。
顯然能坐在這的，都是上了年紀的精明者。
“你少說廢話！”依然是那說話的人，他聲音粗狂，脾氣火爆，語氣也并不好，“我們只要結果！況且我們不是想毀滅人類，只是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難道你們想違反合約？”
哈羅德堆起一臉笑容：“怎麽會呢？我只是這麽說，還望諸位不要在意。諸位，現在我們是合作夥伴，請諸位耐心一點等待領主的指示，他一定不會讓諸位失望的。假以時日，人類必然會承受惡果。”
這話說下去，才讓說話的人神色勉強好了些。
哈羅德又把他們領主的計劃簡單地介紹了一遍，為他們領主萊恩說了一大堆好話。林霏站在外面聽得都快打瞌睡了，也沒見他停歇下來。
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惡魔。
凱文找了個借口早早上床休息，旁若無人得仿佛林霏不曾存在過。倒是裏昂心虛得很，尋找了幾次，發現根本覺察不到氣息之後，才悄悄放下了心。
林霏只要求跟着他們去他們住的地方，卻沒有指明要做什麽他們身上留下了魔法，美其名曰及時聯系——
她同樣，抛出了橄榄枝。
或者是說在威逼下，她這麽說：
“你們大可以選擇跟我合作……比起萊恩，我可要坦誠得多。”
那個男人……到底是個，什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