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以神之名（3）
也不知這成為聖女的标準，是靠什麽來判斷的呢？
聖女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對楚暝伸出了手：“你可願随我走嗎？”
這當然只是個形式。普天之下，誰不願意成為聖女呢？那意味着是光明女神的化身，所到之處萬人敬仰，整座光明神殿都是她的世界。也将得到女神的傳承，學會強大的光明魔法，便是連兩大公國的國王，都要為之行禮。
卻見楚暝神色未動，面對聖女伸出來的手，似笑非笑，眼波流轉間依然是個嬌俏任性少女的模樣：“可以……不願意嗎？”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成為聖女接受光明女神的傳承，這是何等光榮的事，怎會有人拒絕？
他們根本不會想到這件事情會被拒絕。
聖女神情未變，嘴角的弧度也絲毫沒有因為楚暝的話而變動：“你可告訴我，為何不願意成為聖女？”
楚暝抿了抿唇，将揪心的模樣演了個入木三分。掙紮片刻，他到底還是輕聲開口：“我……我想成為騎士，我想保護國家和人民……我剛拿到聖騎士徽章，但成為聖女，就意味着要放棄這枚徽章了吧？”
在場三人皆是了然。
查爾斯親王的小女兒嬌生慣養長大，但生活在這個陽盛陰衰的家庭，她自小看到的是熱血，是人民，所以一直有一個騎士夢。
不過，如果林霏聽見楚暝這番話，怕是會一邊搖頭一邊為他鼓掌。
演得這麽好，不去當女孩子可惜了！
聖女微微嘆息，表情依舊溫柔，用那輕緩而慈祥的聲音說：“确實如此。但是，我的孩子，成為光明聖女之後，你便是所有聖騎士的主人，是光明女神的化身，是整片大陸的守衛者。你将學習光明女神的神術，替光明女神保護着這個大陸。守着你的國家，守着你的人民。這難道不比成為聖騎士更好嗎？”
字字流淌。
目前的少女果真心動了。她眨着眸子，像是不谙世事的松鼠，細聲問：“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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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聖女說。
于是，在國王陛下與查爾斯親王炙熱的目送下，楚暝跟着聖女上了馬車。
那高貴的馬兒是光明神殿神聖氣息滋養的獸族，溫和而極通人性，美麗得不可方物。飛翔時穿梭在流雲間，平緩自然，讓人好不舒服。
楚暝依然适當地表現出迷茫。
然而在聖女不知道的地方，那邊的林霏已經笑得不省人事：
“聖女——哈哈哈哈哈哈哈聖女！親愛的格菲你太給我長臉了！我真的懷疑其實你是女扮男裝的吧？不然怎麽扮演起我來這麽得心應手呢？”
楚暝暗自黑了臉，手中摩挲着那一頭金發，就如同真正觸及到林霏的靈魂那般，“等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你要不要試一試——我作為男人的，能力？”
對面的聲音果真戛然而止，乖巧得不像話。
“不說這個了。”林霏正色，“你跟着他們過去就是，一會兒我大概就能去找你了。”
随後她又憂心忡忡：“你不是說這具身體光暗雙/修……會不會出問題？”
聖女應當擁有最純粹的光明魔法，會接受檢查吧？
楚暝不确定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這種力量起碼在身體蟄伏十年，并非近日才蘇醒的。以往沒有被發現，這一回大概也不會？”
一時無言。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霏慢條斯理地打理着衣襟上的皺褶，一腳邁出了宮殿。
低沉沙啞的聲音自她唇中流瀉，随着她的吟誦，那黑暗靜谧的樹木在夜色中張牙舞爪，又緩緩退去，像是擁有了靈魂。
她一直向前走，沒有停止吟誦。每邁出一步，便聽見風穿透四面八方，帶領着細微的聲音，一并傳來——
“恭迎……吾主……”
“恭迎……吾主……回歸……”
“吾主……回歸……”
“回歸……”
但這片森林藏得太隐秘，以至于這迷幻而又神奇充滿危險的一幕，沒有被任何一個人看見。
——任何一個，人。
林霏慢慢閉上了眼睛。更多更龐大的記憶鑽入她的腦海，那些上千年來屬于原主的種種情緒，與她一并融合。
她的意識廣布這片森林的每一處，是以當她覺察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時，只是微勾唇角，嘆聲：
“蝼蟻。”
緊接着，卻見她擡手，黑暗的光束在她指尖凝聚——卻只是從小小身影上方掠過。
霎時烏雲密布，氣氛壓抑。那身影一個趔趄，慌不擇路地拿出一把手杖，顫巍巍地念出咒語之後，整個人便消失了。
他當然沒有走遠，早就暴露在林霏的意識之中，但林霏卻放下了手，沒有再攻擊他了。
她會主動出手攻擊……剛剛是原主的情緒在影響她。
楚暝的情緒？
林霏收斂了眸子，一閃身已經到了剛才那身影藏匿的地方，她足以清楚地分辨出這裏每一道氣息，剛才進來的——是一只精靈。
高高在上不屑與人類來往的精靈，早在那次大戰後深淵被封印，自個兒也移民住在了空中島嶼上。
精靈怎麽會來這裏？
還是說，她原本就身處空間島嶼上？
待林霏出來之後，便知道第二個猜測不成立了。
就在她雙腳邁出時，身後的黑暗森林已經幻化為虛無，而她一身的黑暗煞氣也随之褪盡，變為普通人類的無害模樣。
不過容貌一直都是楚暝的臉。
這是一個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平行空間，是原主為自己留的後手。只有這具身體擁有掌控空間的能力。
和煦的陽光落在她的肩頭，林霏優雅地伸了個懶腰，邁開長腿向前走去。
終于結束暗無天日的日子，見到陽光了。
現在她的心情十分愉悅。
不過她并不急着先去找楚暝，而是選擇暫時緩步，觀察一下情況再說。
她在精靈少年身上留下了一絲氣息，此刻正追逐着痕跡，走進一個小鎮。
“你們知道嗎，光明聖女的繼承人出現了！”
“是查爾斯親王的幺女格菲小姐！聽聞她天資過人，上個月就已經通過了聖騎士的考驗凱旋而過，如今又被選為光明聖女的繼承人……真是令人羨慕啊。”
“據說她本人擁有比精靈還要美麗的容顏！她是光明女神的寵兒！”
這座小鎮位于兩大公國邊界，消息傳的幾位靈通。一路走來林霏聽見的大多都是關于光明聖女的消息，她挑了挑眉，卻沒有停下腳步。
看來楚暝自己過得很不錯啊。
她跟上那縷氣息，去的是小鎮上一家旅館，精靈少年藏匿起他的身份，收斂翅膀，尖尖雙耳化作人類的短小耳朵，看上去就跟沒有魔法的普通少年沒有區別。
他所在的那一桌坐着一群人。寬大的黑色鬥篷遮住了他們的模樣，經魔法改良過的鬥篷非但能将背影遮住，就連近距離看也只能看見輪廓，根本難以辨認。
林霏在頭一時間便覺察到，那一桌人裏不僅有精靈——龍族，獸人，甚至黑暗魔法的殘餘……
像是一場種族的大聚會。
“這是龍角馬的角，整個大陸只有我們這兒有，特珍稀。”小厮模樣的人掐着一臉谄媚的笑，盤裏的角炒的金黃，看得林霏只是皺皺眉。
這客人出手就是一大把金幣，身上所穿也是罕見的上乘布料，肯定是有底蘊的魔法師，定要好好讨好。
于是他也不在意林霏的冷漠，又招呼人端上第二盤：“這是魚排。用的是人魚尾部的肉，常年居住在深海的人魚只有在漲潮日才會出現，要捕捉可不容易，近年來數目越發越少，指不定您這輩子只能吃上這一次了。”
呈上的盤子裏肉絲雪白，條條細膩光滑。他說話時沒顧忌旁邊人，林霏注意到那群黑袍人聽了，明顯都有一絲僵硬。
“放這吧。”林霏敲了敲桌子。“我記得這些生物都是人類的朋友，是不允許捕殺的吧？”
在原主留下的記憶裏，分明是說六大種族和諧相處在這個大陸上，而深淵惡魔是被驅逐的第七大種族。
但看起來，除了獸族之外，其他生物都不見蹤跡啊。
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随即壓了壓聲音，“您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吧？這您就不懂了。外頭說啊，山珍海味……”
“說重點。”林霏冷冷打斷他的話。
“是，是，說重點。”他堆起笑容，“弱肉強食是世間萬物的原則，其他種族的族類這麽多，捕殺一些又不要緊，更何況王宮裏那些貴族也這麽……”
對面桌上的一位黑袍人将叉子重重拍在桌上。
身邊同伴急忙拉住他，低聲勸阻：“別沖動。”
那人深深地看了林霏一眼，眼底有閃爍的火花。
林霏佯裝不知所覺，全然忽略那人目光裏的狠毒與敵意，也不再問小厮，而是慢條斯理地用起了餐。
千年前光明女神在，大陸上秩序井然，然而原主的記憶，也只停留在他被毀滅之前。
現在，這個世界已經大變樣，雖然他們依舊信奉光明女神，可人類，才是大陸的真正主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