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恪親王府忒大!
我薄梓馨自認為來了上京之後對于認路這件事已經毫無壓力,可現如今王府裏的老管事帶我繞了幾十遍,也記不清哪兒是哪兒,以至于老管事已經累趴。
我覺得挺對不起這位老頭。
老管事一手扶着牆,半彎着腰,有幾滴細汗沁出,聚集到一塊兒,龐大的那一瞬,突然落下。氣喘籲籲,斷斷續續的問我:“梓馨姑娘,你也別跟着我轉悠了,你老老實實去後院幫着洗衣裳吧,認路的事兒,咱明天再說吧,哎喲我這風濕腿······”
老管事慢慢走遠了,我環視四周,驟然跳起:“這是哪兒啊!後院怎麽走啊!”
繞過九曲回廊,我尋找着‘後院’的所在地。走了大約五裏路,不曾出現過話本裏回到原處這一說,反倒是走過的每一處都從未見過,這叫我越發為難。
我累得實在是沒力氣了,便随意找了面牆,背倚在上頭,小小的休息一下。
誰料耳畔就傳來一牆之隔外裏頭的聲音:“王爺,你輕點兒~”
我打了個寒戰。
“輕點兒?輕點兒你不長記性。”
我又打了個寒戰。
“哎呀疼~”女子的聲音越發嬌媚。
“乖,馬上就好了,忍一忍。”桓毅話說的挺大聲,以至于我聽得太清楚,此刻懂了他的意境。
平時看着一派正人君子,實則白日宣淫,禽獸。
我暗自腹诽了偉大的恪親王一遍,雖說現下我的處境按理是要進去問上一問這恪親王府的後院怎麽走的,然畢竟良辰美景還是不好打擾,便欲快步離去。
左右望望,除了來的那一條路,便只剩下繞過屋子往右走的那一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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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陷入了沉思。
後來我還是放棄了繼續陳思怎麽走這條路,以順帶逛逛看看新景色的心态往右走。
正路過屋子門口,門就這麽突然從裏往外打開了。
桓毅愣了一愣,遂即笑了,習慣性的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姿态優雅:“梓馨小丫鬟,你在這兒幹什麽?”
這就尴尬了。
我固執的堅持着原來路過的姿勢,內心崩潰:“我路過。”
“哦,路過。”桓毅認同的點點頭。
我理解了他點頭認同的個中含義,連忙擺手:“我沒有偷聽,我什麽都沒聽到,真的,我、我就是想從這條道上過去嘛,我是要去那個方向的······”
有聲有色的辯白了一陣,桓毅卻絲毫不為所動,兀自打斷我的詭辯:“那個方向是本王的寝室。”
“哦。”我的回答充分的表達了我毫不知情與知情以後的萬般驚訝,“哎喲,這又不能怪我,我真的是路過嘛,再說了。”我咽了口水道:“我又沒打斷你和美妾那什麽,你不都完事兒嘛,你不自己出來的呀。”
我話應剛落,桓毅便忍俊不禁的笑出來,眉眼彎彎,舒緩開來,然後越笑越大聲,将我晾在原處,我莫名的想要打破這樣的境地,逃離這裏。
屋裏的美姬大約是聽見了主子的笑聲,又看見自家主子老半天不離開不進來,便出來觀摩。
憐月一瘸一拐的走出來,看見我便一愣,問道:“這位姑娘是誰,好面生啊。”随後她像是恍然大悟,嬌嗔道:“奴家腳傷還沒好全王爺就有新寵了?難怪幫奴家上藥也沒了往日的溫柔。”
“你将方才你的那個‘那什麽’好好向本王解釋解釋,如何?”桓毅堪堪止了笑,便忙着來難為我。
我偏過頭看了一眼衣着豔麗的憐月,眼珠急忙轉了幾番,愣是沒想出個法子來,手一灘道:“怪我喽~”
今日陽光正好,我一早便被同事的紛紛拉起來。
說起紛紛,那日她路過憐月的寝閣,見我境地尴尬,便找了個借口領我去了後院,到後來的回到婢女住的大屋子才曉得她是我對床,大家都講緣分,我倆就聊開了,如今關系挺好。
然她大清早就把我叫醒,我就有點不高興了。
雖說以往在沈府的時候,也是要按時起來幹活的,但這也不能這麽早啊,我伸着脖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剛蒙蒙亮,還不見太陽。
“幹啥呀,一大清早的,我困!”言罷我徑直躺下,想找回熟睡的感覺。
此刻的紛紛早已經整裝待發,她費力的拉起我半個身子,告訴我:“今天這日子的事兒延遲不得,快起來吧梓馨,別人都起得差不多了。”
我是說怎麽恪親王府的奴才起這麽早,簡直是泯滅人性的早啊,原來今天是個日子啊。
今天是個日子!
我半阖着眼問:“日子,什麽日子?下個月才中秋啊,也不是什麽大日子啊。”
“華君公主今天一早突然造訪府上,王爺自個兒都是睡到一半起來準備的,你還敢貪睡,快起來。”紛紛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
“華君公主,華君公主是哪個公主啊,我又不認識······”我把被子掀過來蒙着頭,甕聲甕氣的自己抱怨嘀咕,心裏頭暗罵了這位華君公主不下一百遍。
在紛紛的催促聲中掙紮了須臾,可能是被子蒙着頭缺氧的緣故,我忽然記起流霜與我曾經的一段對話:
“皇帝還有親妹妹?”我不可置信問流霜。
“自然可以有啊,我朝不就有一個。”流爽細心的告訴我。
“哪一個?”
“華君公主啊。”
我驟然坐起,惹得紛紛驚得向後倒退兩步。
桓予晴,前朝弘德二十九年出生,弘德皇帝第九個女兒,如今孝貞皇帝同父異母的妹妹,封號華君,據說弘德皇帝是老來得子,一慣寵她寵的無法無天,這位公主八歲時老皇帝便駕鶴歸西,新皇帝心疼她年幼喪父,母親早逝,毅然繼承了先帝的衣缽,更是寵得無法無天。
如今算來,她也是及笄的年紀了。
“宮裏來的華君?!”我扯着嗓子喊着的。
“北秦皇宮裏來的。”紛紛補充。
我被紛紛領着去了內廚幫忙。
本來說我與紛紛是後院打理花草這一類的,為啥來了後廚呢?
原因是大廳正被我這位新主子忙着用來招待那位北秦皇宮裏來的金貴公主呢。
所以我們這些遲來的奴才便全都被分配到後廚來幫忙了。
此刻我與紛紛一齊在矮板凳上彎着腰理菜。
紛紛顯得很有精神,手腳比我快上不少:“聽管事說,你們家以前的那位主子進宮之後過得很好呢?”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流霜怎麽樣了?”
“沈小姐入了習子宮當了習子呢,聽說是被段首席樂師親自相中的。”紛紛露出少有的沉穩。
“習子是什麽?”我問她。
“你可知北秦護國三族?”她直起腰,兩只手在腰間蹭了蹭,偏頭看我。
護國三族?以往在南殷的時候也沒聽說過還有這樣的名稱啊,北秦果然不同凡響。
“不知,以往在沈家的時候也沒聽他們跟我提過。”我也望着紛紛,卻沒停下工作,只是有幾許好奇的問她。
紛紛那種非常不可思議的表情又露了出來:“沈家從沒人跟你提過,照理說沈尚書怎麽也是一員大官,沈家人竟然沒人告訴過你北秦是什麽樣的地方。”
聽她這樣講,我大約猜到她應該是從什麽地方得知我不是北秦人了。
“以前沒來北秦的時候,婆婆總跟我講北秦是很恐怖的地方,叫我這一生都不要來,後來我真的來到這兒,也沒覺得這有什麽恐怖,有什麽不好。反倒,北秦民風淳樸,人人都識字、讀過書,待人接物都很有禮,我還挺喜歡這兒的。我知道的大約就是這些,至于北秦皇宮,我就真的不甚了解了。”我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北秦有三族,護國佑民,八百年不廢不衰。”紛紛眼神空洞,像是極目眺望着什麽。
這句話像是什麽龐然大物驟然拔山倒樹而來:“哪三族?”
“以八百年世襲的顧氏一族為首,神靈選定的聖女為輔,皇家內定的首席樂師次之,稱為三族。”紛紛解釋的有些官方,聽得我雲裏霧裏:“顧氏?聖女?首席樂師?這些跟流霜有什麽關系?”
“聽我來給你慢慢解釋啊~”紛紛的臉上少了凝重,多了幾許笑意:“首席樂師之位一直都是皇家內定,每七年都會從宮內外篩選出極擅音律的女子進宮,修習音律,稱為習子,每一屆的首席樂師便是從這些習子中挑選出來的。你舊主子是不是極擅琴瑟八音?”
“嗯嗯!”我連忙點頭,表示領會了他這番話;“那成了首席樂師之後呢?首席樂師用來幹什麽的?”
“首席樂師是給聖女奏樂的。”紛紛解釋。
“啊?這麽厲害的樂師只是用來給別人奏樂的?”我表示不能理解。
“你可知聖女是多麽尊貴?每七年會選一批極擅舞樂的人,入宮修習,稱為修子。它尊貴就尊貴在每一屆聖女既不是皇家內定也不是家族世襲,它是由司命府的聖女蝶與聖女花來決定。只有能引來聖女蝶,催使七年含苞不敗的聖女花盛開的女子才能成為北秦的聖女。”紛紛的眼眸裏藏着一汪清泉,此刻泛着淺淺的漣漪。
“哇哦~”我神往的驚呼一聲,沒了後續。
“那顧氏呢?”
紛紛的眸子突然暗下去,不再搭理我,重新埋下頭,理起菜來。
由此我斷定,紛紛和這個顧氏家族有糾葛。
然,為了挽救這突然靜谧的氣氛,調笑道:“舞樂有什麽難的,我最擅長舞樂了,搞不好哪天我也能引來聖女蝶,催聖女花盛開呢。”
紛紛依舊埋頭理菜:“也許吧。”
後頭管事催促的聲音傳來:“兩個小丫頭手腳怎麽這麽慢啊理個韭菜還理半天,等着下鍋呢!”
“來了。”紛紛起身,端着一盆子理好的韭菜進了後廚。
我也連忙加快手腳,急急忙忙端着我那盆子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