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花如令的這場六十大壽确實熱鬧, 特意在紫薇閣大擺筵席,可謂是高朋滿座、觥籌交錯, 并不只是來了武林人士, 還有與花家有生意往來的富商們。
雲善淵與陸小鳳并沒有坐在主桌,他們對花如令來說是小輩,又不像金九齡是代表着六扇門而來。也許花如令本來有這樣的打算, 但是被雲善淵婉拒了,陸小鳳便也婉拒了。
兩人一個在花滿樓的左側,一個在花滿樓的右側,這一桌上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是同輩中人,基本都是所來富商的小輩, 花滿樓并不打理家中産業,故而也與他們交流不多。
可以說, 這一桌大家都自顧自地吃着, 吃得還真挺歡樂,因為花家的酒宴味道着實不錯,彼此之間交頭接耳地稍微聊幾句,倒也顯得非常和諧。
陸小鳳在見到雲善淵與花滿樓同來之後, 他也沒時間再說今夜的計劃,但确實也沒法說, 因為根本沒有計劃。
他被雲善淵說服了, 不是說完全他信了鐵鞋大盜還活着,而是必須考慮到鐵鞋大盜也有同夥,這個人想要伺機做些什麽。
于是, 陸小鳳也說服了花如令,但是花如令請來衆位江湖中人幫忙一事是早就談妥的,如果鐵鞋得到了風聲,他們改變主意臨時取消計劃反而是打草驚蛇。
因此今夜就是靜觀其變,除了陸小鳳之外,沒有認真知道假扮鐵鞋一事已經取消了。今夜就等待第一個變數的到來,鐵鞋或者他的同夥要做什麽,确實離不開下.毒這種鬼蜮伎倆。
“雲兄,你也別光顧着吃菜,只吃不聊天多沒意思。”陸小鳳看着給雲善淵夾菜的花滿樓,他才不是故意說這句話的。
雲善淵看了一眼陸小鳳,“你若是有想說的就盡管說,沒人攔着你,還是你覺得寂寞了,因為沒有佳人作伴?這一點,我幫不了你,我再怎麽有本事,大變活人的本領還沒有學會。”
陸小鳳還要說什麽,花滿樓也為他布了一道菜。
“陸兄,你不是說很喜歡烤雞,家中大廚的手藝不會讓你失望的。”花滿樓說着對陸小鳳笑了笑,這并不是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陸小鳳的嘴也确實是堵不了的,他吃着烤雞就把話題轉移到了花滿樓身上。
“我可記得上次你給我吃的東西。當時為了破極樂樓的案子,說是給我下了三日催心散,讓我也是好生驚訝,手腕上多了一條紅線,我真以為是毒.藥了。
最後,你才告之我是心花怒放丹,中秋節前後服用,清火祛濕,遍體生香,還在心口處會開出一朵紅花。我一個男人,心口多了一朵花,還滿身帶着一股香味,這真是一言難盡了。”
“陸兄,難道不想感謝我?”花滿樓卻是無辜地反問,“陸兄在京城能偶遇良緣,也正是因為這份與衆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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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想着他與薛冰的相識,确實是因為他身上的香味,讓薛冰覺得有些好奇。這都被花滿樓猜中了,他還真是不該提起這一茬。
反正,花滿樓也不是他表現得那麽純良就對了,但左右雲善淵根本不在意這一點。
“是,我是要感謝你。”陸小鳳說着想到了感謝的方法,這次是誠心相邀,不是打趣或是玩笑,“眼看已經十月了,等到過了年,不如一起去苦瓜大師那裏吃一頓素齋,苦瓜大師的素齋是天下一絕,他可不輕易下廚。雲兄,你也一起來?”
雲善淵放下了筷子,她微微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吃和尚做的素齋,更不吃和尚做的天下一絕的素齋。”
陸小鳳疑惑地眨眼,“這是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就當是我更喜歡和尚做的烤雞。”
雲善淵說着卻是看向了門外,門口響起了錯落的腳步聲,是有一群人來了。
來人不是漢人打扮,穿着頗有異域風情。他笑着向花如令行了一個禮,“在下埃米爾,花莊主,我奉瀚海國國王之命前來給您祝壽,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埃米爾說着便耍了一套拳法,然後便推入了幾個木桶,其中全是金銀珠寶。
還有一位前來獻舞的美女,雖然她蒙着面紗,但是她身着西域服飾,可以看出那玲珑身段。
在歌舞升平中,飯桌上的酒總是喝得快,轉眼間筵席上又添了新酒。
陸小鳳自是離不來美酒,他拿起酒壺就為自己滿上了一杯,還沒喝就被花滿樓阻止了。
花滿樓微微搖頭,“這酒有一股西域香料的刺鼻味,陸兄,你之前已經喝了不少,也就別在貪杯了。”
“有嗎?”陸小鳳湊近聞了聞酒杯,他是真沒有聞出來,“我只聞到了酒香。沒想到還有人奉瀚海國的人前來給伯父祝壽,伯父才是交友廣泛,朋友遍天下。”
“都是父親年輕時認識的朋友。父親不似一般商賈,他經商走遍天下,卻也習得武功,喜歡結交江湖朋友。”
花滿樓才這樣對陸小鳳說着,下一刻,他側身就取過了雲善淵右手中的酒杯,“小愈,你難道也似陸兄一般貪杯嗎?”
陸小鳳就看到一直沒有碰酒的雲善淵,竟是倒了一杯酒想要嘗一杯。“花兄,你也別管得太嚴了。這本就是西域美酒,有西域香料的味道也很正常。”
“七童,我會淺嘗即止,只是确定一件事而已。” 雲善淵淺笑了一下,便是直接握住了花滿樓的手,就着他手中的酒杯嘗了一口酒。
“你……”花滿樓真是哭笑不得,他拿雲善淵也沒辦法,他是真覺得這酒的味道不對。
陸小鳳見雲善淵喝了,他便也沒有顧忌地剛要拿起酒杯,就聽到雲善淵似是贊美的言語。
“赤霞紅,果然還是那樣讓人感到唇齒留香,還能使人心情愉悅,不過美酒有毒,經脈很快就會被毒素侵染,到時候就用不出半分武功了。這次酒中的用毒倒是甚微,幾乎完全感知不出來。以這種程度的毒量不會立即毒發,除非有外力催發。”
雲善淵說着竟是笑了,“不過,我喝過一次就不會忘了它的美妙,這真是讓人懷念的味道,果然是來自西域的奇毒美酒。”
陸小鳳看向了主桌,那裏所有的人喝了,他是裝着喝了地将酒倒入了袖中。他們三人的說話聲壓得極低,但誰知道賓客中是否有人觀察着他是否喝了酒。
誰讓事先商談過假扮鐵鞋一事,除了後來的金九齡,花如令特意請來的人可都知道他原本要做些什麽。
花滿樓擔憂地握住了雲善淵的手腕,卻是感覺不到她有中毒的跡象,“小愈,你曾經中過這種毒?”
“西域的生活是單調的,不似江南有那麽多有趣的去處。那裏除了荒漠就是冰川,在廖無人煙之地,想要找人說話也要跑上很遠的路。沒有樂趣就要去找樂子。”
雲善淵說着笑意更甚,“阿吉有個朋友,石叔總會帶些有趣的東西來,讓我們的生活不會枯燥。赤霞紅便是其中之一了,如何在不用解藥的情況下,破除這種針對內力而制作的毒,讓人根本不受毒的束縛。這真是不錯的體驗,毒終究不能困住一個人。”
“這位石叔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陸小鳳也喜歡找樂子,但這樣的樂子,他還是想敬而遠之,雲善淵說的只怕還是冰山一角。
陸小鳳暗中同情地掃了一眼花滿樓,花滿樓能受得了那種程度的找樂子嗎?
花滿樓聽後只是在桌下握住了雲善淵的手,“我知你有分寸,若再尋這種樂趣,我陪你便是了。”
雲善淵聞言一愣,這會是真覺得赤霞紅喝了會讓人感到奇異的愉悅了。
“咳咳——”陸小鳳沒喝就輕咳了起來,此刻他真覺得有些寂寞了,很有必要把話題轉回來。“所以該來的已經來了,我看晚上說不定就有一場變故。雲兄,你說的外力催發會是什麽?”
雲善淵只知如何以獨到的內力解毒,石霧帶來的赤霞紅可不是小劑量,那都是喝到三人內力盡失才能相鬥一場。
“我不知道會被什麽催發,但既然是西域的毒,多半與西域之人也脫不開關系。原本不知花伯父與瀚海國國王相識,現在算是明白金捕頭為什麽來了,也只有這樣的一國之事才能請動他走一次。
瀚海國這幾年可不平靜,老國王老了,偏偏他不只一個兒子,繼位之争從來都是腥風血雨,只怕這些人來此與繼位之争脫不了關聯。瀚海國雖小,朝廷也是要關心它的動态。”
花滿樓聽聞此言望向了主桌的方向,他已經猜到了一種可能,父親藏着一樣東西,是瀚海國的寶物。只是,這與鐵鞋也有關嗎?鐵鞋徘徊在花家,是為了那樣東西?
酒宴散去之後,富商們都帶着各自的家眷離開了。
幽幽長夜,本該是假做鐵鞋的陸小鳳卻是一個勁地往茅房中跑,這是不知怎麽就吃壞了肚子。如此情況下,想要再演一出戲,演倒是能演,可就必然會被花滿樓識破了。
陸小鳳對聚在花如令房中的衆人說到,“是我不好,諸位等一等,不如到下半夜,我們再見機行事。”
宋神醫為陸小鳳診了脈,他搖了搖頭,“我給你幾粒藥丸,你吃了感覺會好些,但最快也要明天,你這情況才能穩定下來。”
“花莊主,這可怎麽辦?”鷹眼老七看向花如令,“不如我們再選一個人。”
花如令搖了搖頭,“不妥當,倉促行事必然會有破綻,之前的布局都是一環環扣好的。現在只能多等兩日,既然衆位來了,那也不差這幾日。你們便安心先在花家堡住下來。”
苦智大師雙手合掌,“我覺得就等幾天吧。也不差這幾天,諸位可有其他要事必須離開?”
衆人搖頭,也就定下了再等幾日。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離開了花如令的房間,這便是事前他與花如令說的将計就計了。既然已經知道被下毒了,他們等得了,可是下毒人等不了。對方在知道這番變故後,馬上就會出手了。
陸小鳳剛回房間沒多久,就聽到了一陣古怪的笛聲從院子中響起。他打開窗戶一看,剛才那些西域人竟是手持弓箭,還是帶火的箭頭已經射向了房梁,房屋開始着火。
此時苦智大師、鷹眼老七、宋神醫等人都從房中沖了出去。他們俱是捂住耳朵,一臉痛苦的表情,就連站也站不直了。金九齡也是出了房間,他竟然也是皺起了眉頭,沒忍住捂住了耳朵,可還是無法解除他的痛苦。
衆人這樣子已經再明顯不過,赤霞紅的毒被外力催發了。
陸小鳳跳出了窗戶看到了吹笛人,這人就是剛才送賀禮的帶頭的埃米爾。
埃米爾的身邊站着那位蒙面的西域女人,她已經摘下了面紗,她的身側站着好幾個孩童,但他們手中都持着弓箭。
花如令看向這些人,“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草民花如令,你見到本殿還不下跪。”女人說着就輕蔑地笑了,“只要你交出瀚海玉佛,那麽今日本殿就饒你一命。”
花如令反而也笑了,“看來你就是孔雀王妃了。我沒見到老國王的信物,不可能拿出玉佛。”
“是嗎?那麽今夜就只好送你們上西天了,之後再一寸寸地找,我不信找不到玉佛!”孔雀王妃說着,那個埃米爾的笛聲更加響了。
這弓箭手也開始射出毒箭,在場的武林中人更是抱住了頭,他們越想用內力抵抗,便越覺得體內經脈中內力亂竄,只能盡力躲避避開箭頭。
“花莊主,你想想辦法,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裏啊!”宋神醫喊着,“有沒有地方能先躲一躲?”
“躲?為什麽要躲?”陸小鳳踢飛了迎面而來的箭支,将這些箭支直接踢回了射箭人。然後,他直沖着埃米爾而去,一手便夾住了他的長笛。下一刻,長笛就到了陸小鳳手中,“沒有了這東西,你還怎麽讓我們死在這裏?”
“你竟然沒有中毒!”孔雀王妃看着陸小鳳咬了咬牙,他們這些人合起來都不是沒有中毒的陸小鳳的對手。
“這必須感謝我的朋友們,你們那個什麽赤霞紅還不夠毒。”陸小鳳說着看向了從回廊中走來的雲善淵與花滿樓。
花滿樓對花如令說到,“爹,我去看了,藏在房中的玉佛果然不見了。看來鐵鞋大盜也看出來那一尊是假的玉佛,才會弄了這一出,為的就是讓我們避入密室。”
“花莊主,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鷹眼老七不解地問到,“難道有真的鐵鞋出現了?什麽玉佛?什麽真假?”
花如令搖頭長話短說,“是我錯了,七童的感覺是對的,鐵鞋還活着。他就是為了瀚海國的玉佛而來,只是真的玉佛在密室之中。我們一旦進了密室,怕就是中了他的圈套了。”
金九齡當即說到,“那也就是說,我們這些人之中就有鐵鞋!”
他疑惑地環視了一圈,也不知此人是誰,除了陸小鳳之外,剛才這些人的表現都像是中毒了。他倒是不會懷疑陸小鳳,年紀就對不上。
“我想不用那麽麻煩。”雲善淵看向了孔雀王妃,“既然都是為了瀚海國的玉佛而來,你與鐵鞋必有關聯。只要你說了,那麽大家就不必相互懷疑,早點解決這些事,也能讓諸位回房好好休息。”
孔雀王妃傲然一笑,“我憑什麽說?即便現在我不是你們的對手,但我是瀚海國的孔雀王妃,如果你們不想招惹麻煩,就該知道不能傷我分毫,否則這就是兩國之間的問題了。我想花如令也不敢招惹這樣的麻煩!”
“所以說,我不喜歡這些皇權之事。”
雲善淵當然明白為什麽會是孔雀王妃親自前來。
孔雀王妃與鐵鞋有關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也就是她的身份特別。王子是沒有登基,也是有了奪位之心,但那畢竟是瀚海國之內的事情。
一般來說,還是要考慮到孔雀王妃的身份,可以不把她當一回事,但也不能随意傷了她。
“這世上讓人說實話的方法有很多,你這樣美,我怎麽忍心傷了你。”雲善淵走向了孔雀王妃。
孔雀王妃想要退,卻仿佛腳上生根了,完全移不開半分。她看到雲善淵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然後挑起了她的下巴,貼近了她的臉。
雲善淵靠近了孔雀王妃的耳朵,“美人,你确定不說嗎?誰是鐵鞋?他是你的誰?”
陸小鳳只看到孔雀王妃竟是紅了臉并且嬌羞地低下了頭,他是忍不住朝後一退,這場面着實有些古怪。
“是我的父親,他就是宋問草,宋神醫。”
孔雀王妃說了之後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這話是從自己口中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她訝異地看向雲善淵,想說是這人使了妖法,可是卻生不出半絲讨厭的情緒。怎麽會這樣?她必然是中毒了,才會如此。
就在孔雀王妃話一出口,宋問草便是怒瞪她一眼,剛要拔腿就逃,卻是被花滿樓一劍擋住了前路。
“怎麽你敢下手嗎?殺了我?你殺啊!殺了一次,你就不會忘了這種感覺。”
宋問草說着便是狂笑起來,“或者直接像我當年刺瞎你的眼睛那樣,對我的眼睛也來一劍啊!不,你根本做不到!即便你武功再高,你見到的最後一張臉,是你仇人的臉,可是你做不到手刃仇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