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暴雨在半夜時分停了。
雲善淵抱着王憐花沖入了密林, 她找到了一個山洞,這是一個獵戶會來歇腳的山洞, 洞中尚有一些柴火。好在洞外雖是突降大雨, 但洞內的柴火還未受潮到無法點燃的地步。
點起一堆火,能讓洞內變得不那麽陰冷後,雲善淵仔細查看了王憐花的傷勢。
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是, 他應該事前服用了某種解藥,這種藥物并不能将王雲夢的暗器之毒解除,卻能夠暫時壓制住幾乎是能見血封喉的毒素。
只是,王憐花又中了王雲夢一掌,這一掌沒有半點讓人活命的意思, 直沖着心脈而去,雖然王憐花避開了一些, 但是也是震傷了肺腑。
最為棘手的是, 王憐花的內傷要用內功治療,但是那股毒卻是見不得旁人的真氣,一旦引動了真氣就會加速毒發。
最佳的治療方式當然是先解毒再治療內傷,可是雲善淵對如何用藥物解毒所知不多。她從老妪那裏學得醫術主要偏向于如何用內力為人治病, 以老妪的醫術宗旨而言,毒物終是旁門左道, 而強大的內功心法可以使人脫胎換骨, 那也就自然能解毒了。
雲善淵掌握了其中的要領,今日如是換做她中毒頗深,會以自己的內功來慢慢化解, 可這對王憐花來說有些困難,他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而王雲夢的毒太霸道,若是等他清醒過來,只怕是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時間。
她能做的就是盡量穩住王憐花的病情,先為王憐花除了身上的暗器,再以金針封住了王憐花幾處經絡,将毒素逼到幾處,等待王憐花醒來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說不定王憐花會有王雲夢暗器之毒的解藥,他畢竟是王雲夢的兒子。
這一等就等了三天。
山洞并不适合病人呆着,雲善淵還在想是不是要換個地方,但又不知冒然去了福州城會否不妥。王憐花易容成了女子而來,他必然不想讓他的母親知道這一切。
雲善淵想到這裏,她心中一嘆,王憐花不該來的。
王憐花并非舍己為人的俠義之士,他該是惜命之人,也還有未盡之仇。而今日王憐花不來,她必會重傷,王雲夢也會受些傷,卻是死不了的。
今日王憐花卻是來了,其中必然是為了他的母親,但何嘗不是為了她。
王憐花為她擋了這一擊,卻是讓她欠下了一分救命之情。欠了的總要還,她卻怕有些情不能對等,也就還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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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把我往山洞裏一藏?我還以為醒來能看到雕梁畫棟,起碼是睡在床上。”王憐花睜開眼睛,就看到雲善淵背對着他似是在擡頭看天。
王憐花感覺到體內的毒沒有徹底蔓延至心脈,這算是一個大好的消息,江湖中人都知道最毒不過雲夢仙子的天雲五花綿,這種毒是沒有解藥的。
他猜到了王雲夢會用這種毒,事前服用了一顆清毒的藥丸,可畢竟不是對症下藥,只能減緩毒發時間。
王憐花又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有些嫌棄地說,“你既是幫我換了衣物,只給我粗布麻衣,就不能選一套做工精良的?對了,你竟是能把我的易容也卸了,看來也是學過些易容的手法吧?”
雲善淵轉身看着王憐花,他看上去還是有七分虛弱,他會虛弱才符合常理。中毒與內傷相混合,怎麽能不虛弱。可是這人一張嘴,就能把那虛弱之态給抹了。
“我不如你家財豐厚,只能給你換置粗布麻衣,在這山野之地,也是粗布麻衣更為合适,不會被碎石枯枝給劃破了,破了也不會太心疼銀子。”
雲善淵将裝着溫水的碗遞給了王憐花,“喝吧,然後說說,你打算怎麽解毒?”
“你就不喂我?”王憐花這樣說着還是接過了碗将水一口飲盡,“天雲五花綿是沒有解藥的,但是從前沒有不代表日後沒有,我總有辦法,這你就不必操心了。至于內傷,我的武功有一半是母親教的,我知道怎麽治療最為妥當。”
雲善淵聽王憐花的意思,是不打算讓她幫忙治病。
“你是想說,你準備周全,才特意穿着女裝,在大雨天裏到福州城裏閑逛一圈,目的是體驗中毒加內傷的滋味,然後仿佛那神農試百草,将從前沒有解藥的毒,給研制出一副相應的解藥來?我都不知道怎麽稱贊你這種與衆不同的精神。”
王憐花竟是露出了一個頗為自得的笑容,“承蒙誇獎,我确實與衆不同。”
雲善淵搖了搖頭,王憐花醒來後的反應不在她的預料之內,她以為王憐花或多或少都該說些什麽,哪怕只是讓她去尋一味解藥的藥材。可是,王憐花的善變着實也是讓人猜測不清。
“所以,我沒什麽能幫你的地方嗎?”
“當然有,你幫我買下一輛馬車就行。”
王憐花說着就站了起來,他看了看洞外的天色,這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正适合人趕路離開。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毒早晚都能解,而內傷也早晚都能治好,誰讓王雲夢是他的母親,做兒子的也就從母親那裏學了一身的本領。
王憐花很清楚,他受傷一事絕不能被母親知曉,若是母親知道他做出這等荒唐可笑之事,是真的會追殺雲善淵。而他也不能耽誤太久,需要在約定時間內回到洛陽,還有很多事必須去做。
此時此刻,雲善淵能做的可不就是為他買一輛馬車而已。
雲善淵看着王憐花萬事不上心的表情,就知道多說無益。
兩人吃了點東西離開了山洞,雲善淵買了一輛外表看着普通,但着實配置不錯的馬車,送王憐花到了福州城外。她有意送王憐花一程,但也知道因為有王雲夢的存在,王憐花不會答應,而他确實也沒有答應。
雲善淵目送着馬車行出了幾十米開外,難免想到了那夜王憐花為她擋了一掌,從王憐花嘴中噴出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她還是以輕功趕上了馬車,擋在了馬車行駛的前路之中。
王憐花見到雲善淵,他握着缰繩的手一緊,然後就拉停了馬匹。他的心中冒出了一絲歡喜,可卻輕佻地問,“怎麽,舍不得我?”
雲善淵沒有與王憐花開玩笑的意思,她問得認真,“王憐花,你的仇人是誰?”
她既然受了王憐花的救命之情,她希望能幫助王憐花幾分,也許并不能助他殺了仇人,但是起碼能幫他分擔一二。
王憐花聽到這個問題,他的神色卻是一下子冷了下來,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惱怒。
“這與你無關。”王憐花從未用如此陌生又冷漠的口氣與雲善淵說話。
此時,他并不是擔憂雲善淵幫他而會有危險,盡管他的仇人是快活王。
他想到的是他不需要雲善淵的幫助,不需要讓心産生羁絆,因為他不需要去相信誰。
雲善淵認真看着王憐花,要說王憐花是反複無常嗎?也不全是,他只是不願意而已。
此刻,雲善淵願意給予兩人之間多一些信任,她願意去分擔王憐花的仇恨,可是王憐花不願意,他拒絕了這種信任。
也許,有的人可以為你死,卻不能為你生。
死固然可怕,可是敢于熱愛生命地活着更為艱難。
雲善淵深深看了王憐花一眼轉身離開了。每個人選擇了自己的路,認為回頭太難,所以她不勉強王憐花,也勉強不了王憐花。
王憐花看着雲善淵消失在前路,他只是繼續趕起了馬車。
也許剛才有那樣一瞬,他想要答應,可他不需要。二十多年來,他活得很好,而信任一個人才尤為可笑。
雲善淵也離開了福州,不論王雲夢拿到了辟邪劍譜會做什麽,她都想按照原來的思路去找令狐沖詢問有關少林高僧之事,此後還是要找機會接近黑木崖。
這天,雲善淵進了城,打算在城中休息一晚再繼續趕路。但是,就在她走向客棧還有幾步路之際,與一個人擦肩而過。
她沒看清此人的面容,或者說此人長得過于普通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偏偏,雲善淵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從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然後她就覺得頭有些發暈。
是極品迷.藥!只有吸入一點,就能讓人昏迷。
雲善淵的雙腿一軟,她卻是當即就轉變了體內的真氣運行。
若說她最讨厭的東西,迷藥絕對能排到前三,這東西與打劫、綁架相結合,沒給她留下過美好的回憶。
雲善淵感到那人扶住了她的身體,以極快的身法把她帶走。她在心中冷笑,在一個坑栽過一次是傻,她就不會讓自己栽第二次,故而對于怎麽樣用內力去除迷藥的藥效,她是做過深入研究。
只要半盞茶的時間,她就能除了這迷藥。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還敢用這種方式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