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雲善淵聽到雲雲這個稱呼, 她平靜的表情也要龜裂了。“王公子,我們沒那麽熟吧?你真不覺得有些言辭欠妥。”
“我們不熟?!你難道忘了我們在斜陽之下一見如故, 忘了我們在海上共度良宵, 就在剛才我們還在愉快地以武會友。”
王憐花一臉受傷的模樣,他還故作堅強地說,“沒關系, 你覺得那些是不熟,我就陪你去衡山,想來我精誠所至,必能等到金石為開。”
雲善淵也是被王憐花的一張嘴給氣笑了,以往多是她把別人噎得無言以對, 天道好輪回,總也讓她遇到王憐花。
“行, 王小花, 你就慢慢等金石為開吧。”
雲善淵笑過之後,也就把這一茬揭過了,越是與王憐花較真,越是讓他來勁, 可眼下真不是陪他玩的時候。
王小花?王憐花聽到這個名字,他也愣住了, 誰給雲善淵擅自改名的權利。雖是才改動了一個字, 可王小花聽起來就像是路邊的旺財、來福、大黃。
如此俗氣的名字能配得上他嗎!不過,他為什麽會控制不了想要笑的感覺,不是冷笑, 而是心也多了些溫暖。
王憐花追上了雲善淵,他一本正經地分析着,“雲雲,看來我們果然很有默契。我叫你雲雲,你叫我小花,多麽有趣的一對。”
雲善淵無奈地搖頭,公子千面,只怕他心裏還住着一個孩子,但一般人卻是承受不來的。
兩人一路直奔衡山劉正風家中,只是用盡了全力,他們到劉家時,尚未踏進劉家大門,以他們的嗅覺已經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雲善淵握劍的手緊了緊,此情此景讓她想到畢道凡全家被滅門的那一夜,踏進那扇門後只有鮮血與屍體,一切美好都徹底遠去。
王憐花看着雲善淵,盡管她還是一臉淡淡的表情,可卻能感到她有些傷心。
他應該高興的,在林家滅門時不正這樣期望着,期待有朝一日看到雲善淵難過的樣子,但是為什麽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卻又開心不起來。
雲善淵的傷心只在一剎那,她聽到劉家大宅內還有人聲與腳步聲,就還想去找找,說不定曲洋還沒有死,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只是孩子的曲非煙。
“等等。”王憐花叫住了雲善淵,然後不由分說地将沾着顏料的手指向她的臉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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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善淵原本可以避過,但她看到了王憐花的臉已經在一瞬間易容好了,這意思是要幫她也易容一下。她感到王憐花的手指在她的臉上塗抹了幾下,也不知道是把她弄成了什麽模樣。
王憐花滿意地點頭,從懷中取出鏡子,他湊近了雲善淵,鏡中顯出了兩張平凡無奇的臉,可是兩人臉上左右對稱的兩粒黑痣又是什麽鬼,何必多此一舉。
“我只是棺材鋪子的老板,才不想一腳踏入五岳劍派與日月神教的爛泥潭裏。所以,眼下只有黑痣雙盜,你覺得怎麽樣?”
雲善淵深呼吸了一下,她決定要暫時單方面屏蔽王憐花,免得一不小心笑出來。
可等雲善淵一進入劉家大宅後,她知道自己是笑不出來的,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一片,不少屍體橫在了地上。
雲善淵與王憐花的身法極快,沒讓嵩山派的弟子發現他們的存在,而這裏除了嵩山派的弟子,還有其他幾個門派的弟子,有些人鬥在了一起。王憐花随手抓了一個,便知曲洋來過了,而眼下曲洋與劉正風重傷後逃了出去。
只是重傷的曲洋與劉正風能往哪裏逃?到處有都是嵩山派的人。左冷禪既然做都做了,就不會留下活口,務必會趕盡殺絕。
“去山裏找找看。”雲善淵只能憑直覺猜測,曲洋的琴道在于高山流水遇知音,怕是要死也會死在山間泉水邊。
王憐花也沒在這時多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兩人借着明亮的月色進了山,不多時聽到了依稀的琴蕭合奏之聲,便是将輕功徹底施展開來向那個方向趕去。
就在瀑布之邊,令狐沖看着手持長劍的費彬,他正在努力想着怎麽才能從費彬手下救下曲非煙。
卻說曲洋、劉正風、曲非煙逃至瀑布之邊,曲洋與劉正風自知此劫難逃,兩人最後一次合奏了一曲,讓在山中養傷的令狐沖與儀琳聽見了,可也引來了嵩山派的費彬。費彬是左冷禪的四師弟,他追至此處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個不留才能永絕後患。
若說劉正風、曲洋兩人相交讓人無法相信他們真是因曲結緣,不信有如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相逢,讓左冷禪要打着大義之旗而殺了劉家滿門。
可是,此時令狐沖看到的是費彬竟連曲非煙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偏偏他重傷未愈,而就算是傷重之前也不是費彬的對手。
費彬本是讓他動手殺了曲非煙,他不願意,就被費彬說成是受了魔教治傷的恩惠,而叛投魔教了。
費彬何止是不打算放過曲非煙,今日在場有一個算一個,令狐沖與儀琳都別想逃。“令狐沖,我看你就是與魔教勾結到了一起。讓我別殺這個女娃?你沒聽到她剛才說将來找嵩山派報仇,有一個殺一個嗎?今天,我是替天行道,将這禍患滅殺在此!”
費彬這一劍就沖着曲非煙的後背處的心髒位置而去。
令狐沖瞪大了眼睛,“不要!”
此時卻見一道寒光從樹林中竄了出來,這道寒光太快,來得悄無聲息,下一刻卻聽到費彬發出了一聲慘叫,他握劍的右臂竟是被一劍就生生斬斷了。
費彬的手臂與手中握着的劍掉在了地上,它發生了古怪的聲響。
“你不配用劍。”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費彬身後響起,“既然沒有人教你何為劍道,從此之後,你也不必再用劍!”
然後,令狐沖就看到了左臉上一顆黑痣的女子,他并不知道此人如何出劍,這一劍太快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劍法。
“你是誰!”費彬捂住了流血的右臂,他總算是從這個巨大的變故中回過了神,轉身怒瞪向雲善淵。
“和這樣的人有什麽好說的。”王憐花此話落下,他直接出掌拍向了費彬的胸口處。
費彬想要逃,卻怎麽能逃過王憐花宛如鬼魅的身法,那一掌很快就落到了胸口,他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大嵩陽神掌……”
費彬心脈具斷當下就死了,他死前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外人竟是會嵩山派的嫡傳掌法。而他費彬人稱大嵩陽手,卻是死在了嵩山派的獨門掌法之下,就像是一個笑話。
王憐花壓根沒看費彬,他對躺在地上的令狐沖眨了眨眼,“你覺得,我和左左配嗎?”
令狐沖還在蒙圈中,不過是一瞬而已,費彬本要了他們所有人滅口,卻是轉眼成了一具屍體。費彬是嵩山弟子,本與他都屬五岳劍派,要共同對付魔教,可究竟什麽是正,什麽是邪?
王憐花無趣地搖頭,他又看向了被雲善淵救下的曲非煙,“你覺得我和左左配嗎?”
曲非煙臉色煞白,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而剛才真的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可她還是朝王憐花點頭了。“你是右右,她是左左,你們當然配了。”
王憐花摸了摸右臉的黑痣,就沖曲非煙這句話,他也算是沒白走一次。
另一邊,雲善淵已經為曲洋與劉正風把脈了,兩人傷得非常重,可以說如果沒有其他變數出現,兩人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雲善淵點住了曲洋的幾處穴道,然後從一處穴道想要從中輸入真氣,這是來自老妪的醫術手段。對于老妪教授的醫術,她在開方用藥上沒有經驗,但在以運行內力救人上卻是頗有心得。
誰想到真氣一入曲洋的身體,曲洋卻是猛地抓住了雲善淵的手,止住了她的動作。“雲小友,原來是你,你來還琴了。你附耳過來,我同你說說琴道…”
雲善淵不明所以,這時候還說什麽琴道,當然是保命要緊。她還是附耳過去,就聽曲洋用第三人聽不見的聲音說,“不要再用這種醫術救任何人!”
這句話說完,曲洋猛地咳湊了起來,他推開了雲善淵,“可惜,你我的琴道不一樣。我的琴弦斷了,我不會換,只有随着琴去了。”
曲洋看向劉正風,知音少,他不可能獨活。“今日,我臨死前有兩件事,欲拜托兩位。”
曲洋看向曲非煙,他這個孫女自幼沒了雙親,跟他一路飄零江湖,今日差點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她不過是十三歲,未來還很長,卻是不能讓她再陷入仇恨之中。“非非,你答應爺爺,不要報仇。”
曲非煙跑向曲洋,伏在了他的腿上,一邊哭着一邊說,“我不報仇,爺爺,你活着好不好?”
曲洋嘆了一口氣,他看着雲善淵,“雲小友,我不求你收留非非。你雲游江湖,而我希望非非能安穩度日,你替她找個平淡的去處就好。”
曲洋又看向令狐沖,“小兄弟,剛才你聽到了那一曲,是我與劉賢弟以數年之功創下的《笑傲江湖》。多餘的話,本該再說,可其實又不必說了。請你替我們二人找到此曲的傳人吧。”
若問曲洋為何不将曲譜教于雲善淵,時至此刻,他是知道雲善淵并不癡于琴,更是有青龍會傳人的複雜身份。與之相反,令狐沖卻是更好的選擇。
令狐沖接下了曲譜。
曲洋與劉正風是相視而笑,兩人雙手交握,而後震斷了心脈,如此便去了。
這一切都不過就是發生了幾分鐘之內。冷月當空,地上卻是多了三具屍體。
“我看很快就有人來了,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王憐花說着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瓷瓶,倒在了費彬的身上,竟是将他的屍身眨眼間就化去了。
雲善淵也沒忘了被她砍斷的胳膊,她也取出了化屍水,地上能證明費彬存在的只有一把寶劍。
“令狐沖,曲老與劉正風的屍體就請你安置了。”雲善淵抱起了還在哭的曲非煙,曲非煙不能在這裏久留,“我先帶着非非離開了,那就有緣再見。”
這一夜,衡山派劉正風一家慘死,左冷禪打着正義旗號行大義滅門之舉,也正是他的一步試探,試探是否到了能一統五岳劍派的時機。
今日劉家被滅門,可是衡山派卻并未出手幫襯半分,那麽來日五岳劍派中其餘不聽從左冷禪號令之人也不會有好下場。這個道理也不知道衆人是懂或不懂。
雲善淵沒再想五岳劍派之事,她先回了西渡,田伯光還留在那裏。她将田伯光身上被封的內力解開了,不過他那采花之物是別想好了。田伯光也把他所知之事都說完了,而之後的路并不适合兩人同行。
“我想你是個守信之人,我也是守信之人。罰了該罰的,也就放你自由。從此之後,你也做不得采花之事,你若真想去恒山出家那就去吧。”
田伯光只得苦笑,換了另一個男人遭此一劫,對于雲善淵必是恨得牙癢。
可他還真不是這樣想的,心裏想着說不得哪一天病就治好了,若是好不了他着實也想去恒山出家。“那我們就後會有期。”
雲善淵與田伯光在西渡分開,她卻是不知該把曲非煙送到哪裏去,但也不可能把曲非煙帶在身邊。她本是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只怕将來會遇到的事情與曲洋所求的平淡度日相去甚遠。
雲善淵又想到了曲洋拒絕了她的醫治,還忠告她不要用此醫術再為任何人醫治。她的醫術來自老妪,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曲洋知道青龍會?
筆記中提到了龍頭老大可以用醫術提升屬下的武功,此事該是秘密,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幾人會知道,自然也包括了在等待青龍出世之人。她無心放出傲世之龍,卻也怕有心人惦記着。
“不如就把小曲子留在我家。”王憐花主動說到,“我也算是家大業大,少不了她一口吃的。”
雲善淵并沒有應下王憐花的提議,曲非煙本就是古靈精怪的性格,又是沒了最後一個親人,眼下去了王家,誰知會變成什麽模樣。
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看了王憐花的為人方式,就知道王家不是好去處。
雲善淵還是想聽聽曲非煙的意見。
這幾天,曲非煙還在喪親之痛沒有緩過來,雲善淵進了曲非煙的房間,就看到曲非煙沖着琴發愣,就是雲善淵後來修好的那張很普通的琴。
“非非,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雲善淵不知要怎麽勸慰曲非煙,此時說什麽都換不回曲洋的命。
曲非煙有些茫然地搖頭,“我不想回神教,但也不知道該去哪裏。爺爺又不讓我報仇,可除了報仇,我能做什麽?”
雲善淵無法給出答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她覺得慶幸的是曲洋說了不讓曲非煙報仇。
“非非,我想你爺爺的意思是,人不能為了報仇而活着。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有些蒼白,但是你的未來還很長,你可以學武,可以學喜歡的東西,不是為了報仇,而是讓你自己開心地生活。
對于曲老來說,你過得好,比殺了仇人更重要。曲老與劉正風的悲劇多少離不開兩派之間的仇恨與沖突,他死在了仇恨中。你爺爺他愛你,怎麽舍得讓你依舊掙紮在這個泥潭裏。”
“我明白的。”曲非煙點了點頭,眼淚卻又落了下來,“所以我不想回神教。”
雲善淵抱起了曲非煙,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若是哭,就痛快地哭一場。這場過後,人總要學着堅強。誰讓我們都沒有那種順遂一生的命,老天不給,就要自己争取。”
曲非煙在雲善淵的懷中哭着哭着睡去了。
雲善淵将曲非煙抱到了床上,為曲非煙蓋好了被子,只能希望這個女孩在劫後餘生之後,能夠苦盡甘來。
雲善淵輕輕走出了曲非煙的房間,她剛關上了門,就看到回廊裏站在陰影中的王憐花。剛才,她在屋內就聽到王憐花走到了門口,以為他不進門就是離開了,誰想到他竟是留在這裏一動不動。
王憐花直直地盯着雲善淵,似笑非笑地問,“你覺得她真不會報仇?人不能為了報仇而活着?”
雲善淵看着王憐花的表情,他不似在笑反而像哭,卻是早就欲哭無淚了。
她不知王憐花到底有怎樣的過去,可是讓他形成了如此乖張善變的性格,只怕那過去也與幸福美滿相去甚遠。
“我怎麽認為沒有用。每個人的路是自己選的,她若是能放下,就會過得開心一些。雖然我不算不得什麽好人,可也會希望一個沒做錯什麽的孩子将來能活得開心。”
王憐花聽了這話,眼神越發幽暗了,他向前一步靠近雲善淵,“可是如果已經沒有回頭路,非要報仇不可呢?”
“那就報仇吧。”雲善淵不自然地退後了一步,她不習慣王憐花如此壓迫性的目光,“如果只有報仇了才能放下,那就去報仇。但是有人說過,最怕就是夢醒了無路可走。報仇之後,生活總要繼續下去,也該開心地活了。”
王憐花目光晦澀地看着雲善淵,他想要摸一摸雲善淵的臉,卻沒有像從前那樣随心所欲地伸手,而是把她的臉刻在了心裏。他不知道會不會有報仇之後,他的仇人是快活王,他怕死,卻必須去報仇。
王憐花終是輕佻一笑,轉身回了房。
雲善淵看着王憐花的背影,她的眼神也有些晦澀,終是微微搖頭,将剛才的對話就留在了這條回廊裏,也轉身回了房。
第二日,曲非煙的情緒看來稍稍平複了些許,她也想到要去哪裏。
“我想去找朱姐姐。聽說活財神朱爺資助過不少江湖人,他手下也養着門客,我想去朱家看看,先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活,至于以後再慢慢看。”
雲善淵想到朱富貴确實是樂善好施,而朱家算不得與江湖有關,但江湖中人卻也賣朱富貴的面子。曲非煙想在朱家找份活安定下來,也算是個好的選擇。
“好,那我就送你去朱家。”
只是,王憐花又何必繼續跟着一同去。
“王公子,沒想到你家大業大,不把時間放在處理家業上,還真有閑情雅致到處游覽山河。”
雲善淵看着王憐花,這人何止是想要同去,更是擅自決定了他們三人是坐馬車而非騎馬去汾陽。
“朱家,那是活財神家。我既是做生意,該去觀摩一番,說不定能有所心得。此去是為了學習生意經,怎麽就被你說成了不務正業。”
王憐花搖了搖扇子,滿臉都是他為人着想的善意,“剛好,有我與你同行,免了你風吹雨淋之苦。你帶着小曲子,她是個武功不怎麽樣的孩子,也受不得奔波勞累。雲雲,我用心良苦,你為什麽不明白?”
雲善淵不能說王憐花錯了,他自有他的一套道理,說出來還真不似歪理。不過她是真不明白,此去汾陽路程并不算短,王憐花怎麽那麽有空。
“你是古道熱腸、樂于助人、善解人意,讓我都快認不出,你是這樣的小花了。”
王憐花讓曲非煙先上了馬車,他對雲善淵伸出了手,“上來吧,不多看看,你怎麽知道我是哪種小花。”
雲善淵輕輕拍開了王憐花的手,她卻也是上了馬車,對于王憐花的心血來潮,只要不是越過她底線的行為,她也沒打算拒絕到底。
其實她和王憐花聊天,還真能說到一起去,誰讓王憐花博學多才,但也要随時應對他的變化無常。真是有時好笑,有時又好氣,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是絕不會無聊,而能讓她覺得不無聊的人也不多。
前往汾陽的路上,王憐花教了曲非煙一些迷藥的制作手法,雲善淵并未阻止。
曲非煙從曲洋處學過武功,但她的年紀還小武功不好,而且她也不是喜歡武學之人,學習一二的迷藥手法,也算是保命之道。
三人從湖南出發往山西走,一路上還算平順,五月初到了平遙,那是沒幾天就能抵達汾陽朱家。
“雲姐姐,我們能不能過了端午節,明天再出城?”
今日正是端午節,曲非煙問過店小二,白天有賽龍舟等活動,可惜他們沒趕上。不過晚上城中會有夜市,借着端午節的名頭,大家出來熱鬧一番。
雲善淵看到了曲非煙期盼的眼神。
數月來,他們雖不是緊趕慢趕,但也不是游山玩水。算來就是一本正經在行路,除了在客棧中休息,就是在馬車上,并沒有在某處停留觀賞名勝古跡的風貌。
雲善淵本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王憐花的馬車防震性能不錯,她在馬車上也能看書,也可以打坐休息,也能與王憐花随意聊天,就沒有不滿足的地方。
不過,曲非煙還是會喜歡夜市的熱鬧。如今臨別在即,去夜市轉一圈就當是給曲非煙留下一份美好的回憶。
“今晚就去夜市逛一圈,但你也別獨自亂跑。”雲善淵可不想轉一圈夜市把曲非煙給弄丢了。
曲非煙甜甜一笑,“我會牽住你的手,不會把自己弄丢的。”
王憐花看着兩人決定了要去夜市,半點都沒征求他的意見,他倚在門欄上問,“你們就不打算帶我?不怕把我弄丢了?”
雲善淵只是反問,“你這麽大個人,好意思把自己弄丢了?”
曲非煙當即說到,“王大哥也要一起去啊。這我才能有一家三口的感覺。”
這後半句話,她說得很輕,可是在場的兩人都聽得清楚。
王憐花不喜王大哥這種稱呼,但他看到雲善淵聽見一家三口時無奈的表情,他就笑得歡暢了。
“雲雲,雖然以小曲子的年紀做不了我們的孩子,但也可以是新婚夫婦帶着妹妹出來玩。你覺得這個假定怎麽樣?”
雲善淵看着讪笑的曲非煙,又看着歡快的王憐花,今日即是端午節,也答應了去夜市,就不和這兩個人沒長大的計較。“小花,你結賬,所以你開心就好。”
王憐花怎麽會在意這些錢財,說來他還沒以純玩樂的心态逛過夜市,今天他當然會開心就好。
因此,等到天色暗下來,夜市開始之後,王憐花一入其中,竟是比曲非煙還要有興致,從各色小物件,到各種小吃,他都想要嘗試一番。
雲善淵在王憐花與曲非煙身後,就看着兩人手上的東西不斷增多,終于是到了一個畫糖人的攤位前止住了腳步。
這位畫糖人的老師傅手法娴熟,可以讓顧客指定糖人的圖樣,不過價格稍微貴一些,周圍已經聚了不少顧客,曲非煙也在排隊,輪到她時要了一張琴。
在老師傅作畫時,曲非煙看向雲善淵,“雲姐姐,你不來一個嗎?”
“我?”雲善淵對此不感興趣,她打趣地看向王憐花,“這問題該問小花,我看可以依照小花的樣子畫一個,也是随了他的童趣。”
王憐花随即就拿出了碎銀,放在老師傅的跟前,“我那麽聽話,自是随了雲雲的意思。要兩個,就按照我們的樣子畫。”
老師傅已經畫好了一張糖琴,将它交給曲非煙,然後掃視了雲善淵與王憐花一眼,“好嘞,沒問題。”
老師傅手持舀着糖液的小銅勺,将糖液輕輕灑在畫糖人的石板上,就見他畫、勾、壓、黏、鏟的一番動作,不過多時就有了兩個人形。
最後他用木棒将糖人固定,一手一根将兩個糖人遞給雲善淵與王憐花。“二位可還滿意?”
這兩個糖人還真有五分神似。
“不錯,果然是高手在民間。”王憐花說着就要去拿糖人,卻不是畫着他的那一根,而是畫着雲善淵的那一根。
雲善淵眼疾手快地以雙指一挑,就先從老師傅手裏奪過了畫着她的那根。“謝謝師傅,我很滿意。”
王憐花眯了眯眼睛,他拿過了畫着他的那根,然後笑着看向雲善淵,“我希望能相互交換一下,你拿着自己多沒意思。”
雲善淵才沒那樣惡趣味,這照着人畫已經夠惡趣味了,還想換換,王憐花想得倒美,雖說照着人畫這一點是她先提出來的。“我對拿着別人不敢興趣。”
“哦?感不感興趣,你說了算一次,可不能把第二次也讓給你了。”
王憐花說着,直接就朝着雲善淵左手的糖人而去。
也別問怎麽吃個糖人還能打起來。
雖然雲善淵與王憐花就是站定在一處,但只見兩根糖人不時飛到半空中,而兩人的雙手也互搏了好幾個來回,一時間是衣袖翩飛,難以看清是誰拿到了哪一根糖人。
曲非煙在一邊吃着手中的糖人,她真的有些想笑,可就怕笑出聲來,讓那互不相讓的兩人一致對外了。
終于,在曲非煙吃完了糖人後,雲善淵左手握緊了畫着她自己的那一根糖人,王憐花右手拿着畫着他的糖人。
“雲雲,你竟是狠心地也不讓讓我。” 王憐花惋惜地搖了搖頭,他的話音剛落就對雲善淵溫柔一笑,居然俯身直接就咬了一口雲善淵手中的糖人。
雲善淵見此後退也晚了,她對王憐花的臉皮有了更進一步地認識,此刻她除了放手,難道還要把他沒吃完的那部分吃掉嗎?
“味道不錯。既然是糖,就要吃到肚子裏。”
王憐花舔了舔嘴角的糖漬,很是滿意地點頭,他将雲善淵那根沒吃完的拿了過來,将自己的這根塞到了雲善淵手裏。“給,我很大方的,歡迎你把我吃掉。”
雲善淵對着王憐花點了點頭,好,很好,非常好。她難道還會怕吃下王憐花嗎!
“咔嚓——”雲善淵就咬掉了手中糖人版王憐花的頭,“确實是味道不錯,小花是甜的。”
曲非煙看着雲善淵與王憐花相對而立,兩人把手裏的糖人一點不剩地吃到了肚子裏。她就想起了一句話,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下一刻,曲非煙捂住了嘴,她一不小心把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