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就要死了。雲善淵,七年前,我答應将癱瘓瀕死的你救活,那是有三個條件,你可還記得。”
雲善淵看着躺在床上的白發老妪,她怎麽可能忘了七年前的那一幕。
七年前,雲善淵在上一個世界身死後來到此間,她的靈魂進入了一個十一歲女孩的身體中。
根據女孩的記憶可以确定原身是個普通人,家境貧寒,因為一場水災淹沒了家鄉,父親亡故後,随着母親去投奔親戚,卻在行路的途中遭受了池魚之禍。
在山中行路時,原身與母親還有幾個其他去逃難的人,遇到了兩波江湖人的厮殺。那些江湖人嫌棄原身這些個逃難的人擋在路中礙事,于是就把他們都殺了。
原身重刀之後摔下了山崖,一個從小家境不好、營養不良的女孩從高崖上墜落,半點功夫也不會還挨了幾刀,自然是死了。
原身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苦了借着此身還魂的雲善淵。她從未如此狼狽過,即便是曾幾次重傷瀕死,但都不曾那麽狼狽,或者該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原身從高崖墜落的過程中,一路撞到了絕壁山岩,從頭到腳多處撞傷,容顏毀去是小,更麻煩的是眼睛失明、脊椎斷裂,筋骨俱損。
所以雲善淵接手這個身體時,是被困在了癱瘓、失明、身上多處大出血的身體中,她覺得是不是蓮花法器尋找機緣時弄錯了?這樣的重傷估計不出一盞茶就得死。
雲善淵不久就知道了錯的人是她自己,在這樣的崖底竟是還真的有人存在。當時,她頭部受傷目不能視,只聽到了來人的詭異笑聲。
“嘿嘿,竟是有人落了下來。這就不是違背約定了。”
那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老妪的聲音,她摸了摸雲善淵的傷處與脈搏說,“小姑娘,只要你還有一口氣,我就能救活你,能讓你活蹦亂跳,保你美若天仙。但是你要答應我三個條件,不讓你殺人也不違背道義,可不管多難傾你一生也要完成。你願不願意?若是願意就眨眨眼。”
雲善淵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麽想的,可能因為她不是那種會主動放棄生命的人,也可能是她好奇那個老妪怎麽能治如此重病,或者她知道每次新生都是機緣應該珍惜,所以她眨了眨眼。
老妪果然有逆天的醫術,幾乎是活死人生白骨。但是,這個過程是異常的漫長而讓人痛苦至極。
有句話說過,包治百病是假藥,藥到病除是毒.藥。原身受傷之重,幾乎是不可能被治得活蹦亂跳,附加美若天仙。
如果想要達到老妪說的治療效果,那麽雲善淵這個病人的強大意志力也就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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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雲善淵很好地體會了為治療四肢癱瘓,從而每日浸泡鑽心刺骨的藥湯;為治療失明與斷裂的筋骨,而不斷被金針刺穴之痛;還有承受老妪為治療被劃傷的臉、身體而塗抹讓人奇癢無比的藥膏。
這一過程長達了三年之久,是一個酷刑接着另一個酷刑。
在那三年裏,雲善淵都不知道她為什麽沒有選擇直接死亡,如此痛苦地活着,求的是什麽?是自我磨練的一環?這種磨練過于可怕,她不想嘗試第二次。
在這場磨練中,她困于重病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反而徹底靜下了心,全神貫注地思考起了上一世隐約觸摸到的武道奧義,如何融合不同世界天道下的武學。
老妪為她治病,她就在冥想中渡過了一天又一天,以身而試,終是突破了以往所學各家武學心法的束縛,悟出了她自己的第一套武學心法,并且成功地在此身中練出了不俗內力。
此時,她這次清楚地感知到了這個世界的天道比之上一世更為廣博,這感覺是可以将容納兩種武道的世界。這裏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會有怎麽樣的高手存在?那是要等被治好了,并且練了好身手才能出谷後一探。
三年的治療結束後,療效果然如同老妪所說,何止是重見光明、活蹦亂跳、美若天仙,讓雲善淵在意的是身體的經脈都仿佛被洗髓了一次,才讓她能夠順利的以身而試,很好地修煉着她自己感悟出的第一套武功心法。
當時,老妪提出了第一個要求,就是學習她的一身醫術,不學成不能出山谷。不求雲善淵能治病救人,而要她學會後以後找個人傳下去。
雲善淵覺得這都不算要求,能學習如此醫術,簡直就是從上門的好事,她自是用心學了。
這一學就是四年,四年裏她不只學了老妪的醫術,也悟出了她自己的一套劍法,不必拘泥于招式速度,而是随心所至,它尚有不成熟的地方,以待在往後不斷精進。
雲善淵一晃就在崖下住了七年,此處是一個絕壁山崖,不把輕功與內功練到一定境界是別想出山,而一旦出了山要在去到崖底,那更是應了下山比上山更難的道理。
老妪雙腿具斷,她坐在木輪椅之上卻能有上下山的本領,足見她的武功之高。這七年,大半的生活所需用品都是老妪帶回來。
雲善淵曾答應沒學成醫術之前不能離開山谷,她覺得可能是老妪如此說,是怕她出谷就不回來了。然而,後幾年老妪亦是明白以她的輕功可以随時離開,她們二人之間的約定,沒有任何的強制束縛,全是憑着雲善淵的守信。
雲善淵并不急着離開,她卻是想了解外面的世界是在什麽朝代,以及它的大致情況。
此時就看到了老妪的古怪脾氣,她閉口不言所知的一切,不說她的名字,也不談她的一身武功,更不說她的過去,只是教授醫術。可能是老妪在遵從什麽約定,她不能說起有關自己的一切,也只給雲善淵捎了幾本史書,算是回答問題。
而今,老妪把能教的醫術全都交給雲善淵。
雲善淵也發現了老妪的生命走向了盡頭。
老妪說出了剩下的兩個要求,“第一,你去把一座墓毀了,它的主人叫做高山青。第二,你須得尋到《葵花寶典》與《獨孤九劍》的全本燒給我,記住是全本!”
老妪又從腰間解下了巴掌大小的一個布袋子,“這裏面是線索。我死後,你不用立碑,等你毀了墓找到秘籍,在我墳前燒了就行。”
“晚輩會做到的。”雲善淵接過了布袋子,她剛說完這句話,就看到老妪臉上最後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然後就咽氣了。
雲善淵安葬了老妪,為她上了三柱清香,也着實無法立碑。老妪的來歷成謎,在武學與醫術上的本領神乎其神,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過去只字不提。
當雲善淵離開崖底去到最近的城池,她真有一種遭此一劫,劫後餘生,重回人間的感覺。
這個世界有些是耶非耶,當下正是闵朝年間。
雲善淵讀了史書與地方志,這裏不存在她所知的歷史朝代,甚至在山川地理上大體相似,小部分卻與她所經歷過的世界有所不同。至于那些歷史的發展,雖說朝代國號不同,但歷史脈絡基本一致。
闵朝與她所知的明朝相似,可是皇帝不一樣,而這裏的江湖勢力比官府強多了。
老妪說到《葵花寶典》的時候,雲善淵依稀記起是在現代武俠小說中提到過,這本秘籍與一個叫東方不敗的人有關。可是她已經幾度轉生,那些最初的記憶中印象不深刻的部分都漸漸淡去了,而靈魂卻是記住了從第一次轉生之後的所有經歷。
她本就沒太過關注小說電視,很多事都只聽過一兩個名字,更別談當年認為那些無關緊的娛樂性故事都已在記憶中淡去了。
所以《葵花寶典》究竟怎樣與東方不敗有關,它的全本又在哪裏,這些都不得而知。還有高山青是誰?《獨孤九劍》又要去何處尋得全本?
雲善淵打開了老妪給的布袋子,查看所謂的線索。
其中有一塊手掌大小的極品和阗玉,它雕着一條精美至極的龍,龍眼的部位是阗玉血沁的位置,讓這條龍看上去雙眼冒血。
這塊玉佩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到了讓人咋舌的地步,如此珍品恐怕不會是一塊單純的玉佩。
布袋子裏還有兩幅地圖,一幅是山脈圖,一幅是機關陣圖。意思明顯不過,所謂線索被放在了某個墓葬中,這塊龍形玉佩可能是鑰匙或信物之類的東西。
雲善淵認出了墓穴所在,雖然此間世界的山脈地形與她去過的世界有些許改變,但她讀了地方志,這個墓葬該是在金陵的山裏。
只是,真的要去開啓墓葬嗎?
雲善淵心裏有些猶疑,老妪從不提起過去,這龍形玉佩看着就不簡單。她倒是不認為墓葬裏會有機關害了她,老妪要殺她或者控制她,早就可以用其他辦法。她是隐約覺得,開了墓葬說不定就是開啓了一段江湖風雲。
因此,雲善淵先前往了金陵,決定先去了解一下這個江湖再做打算。
初入江湖,沒有師門相助,也沒有知曉江湖事的朋友,那要打聽消息也不太容易,總不能随便在路上抓一個人問問。
這種眼緣暫時沒被雲善淵遇到。
而金陵城裏的青樓不少,雲善淵問了客棧小二,這裏江湖人常去的青樓,選了一家合心意的就去那裏打聽消息了,說來這事她還挺熟練的。
不過,她如今穿的是女裝,反正也就是随意找個姑娘問問,不帶別的目的,也別穿男裝再給自己惹桃花了。
江湖女子去青樓也算不得非常罕見,總會有人去打聽消息,或是有人就喜歡去聽曲。
正是華燈初上時分,雲善淵進了明月樓,熟練地把銀子給了老鸨并點了一位頭牌,忽視了老鸨看她的眼神中略帶暧昧,好似再說這姑娘絕對不是生手的意思。
老鸨給雲善淵選的姑娘叫秋素,看着人如其名很素雅。
雲善淵就直言了來意,“秋素姑娘,我來就是想随便聊聊天,你該是見過不少江湖人。我們就随意說說江湖上的事情。”
秋素應該不是第一次接待雲善淵這樣的客人,她還能張嘴就來,“這事情問我就對了。我就喜歡與俠客們聊天,明月樓裏數我對江湖事最了解。雲姑娘想知道哪個方向的?”
雲善淵也是沒有半點頭緒,可她不能直言東方不敗的名字,能讓她有一絲記憶的名字,恐怕不會簡單。
“就從各大門派,主要的江湖勢力說起吧。”
秋素就說了幾大門派,包括了五岳、少林、武當等等,“除了這些名門正派,有兩處是惹不起的。我聽人說了一句,東有黑木崖,西有快活王。黑木崖是日月神教的總壇所在,如今的教主叫東方不敗。正道中人習慣管他們叫魔教。傳聞東方不敗,可以說他是在東面稱王,以他的武功為最,沒有敵手。”
雲善淵認為東方不敗這名字就很能诠釋這個意思了,“那西邊的快活王呢,也在西面稱王了?”
秋素搖了搖頭,“快活王就神秘多了,也不知是否這樣一個人。我也就是聽過那樣一句話而已。說來十年前,我剛到明月樓的時候,江湖上發生了兩件大事。我知道得不多,一是幾大門派的高手一夜都消失了,讓幾大門派不得不休養生息,二是那年日月神教東方不敗做了教主。”
其後,秋素又說了一些江湖出名的人,像是七大高手之一的見義勇為金不換,幾大門派的掌門,還有此間首富活財神朱家有八個孩子等等,諸如此類的江湖轶事,大都只涉及皮毛,而沒有更深的消息。
雲善淵聽後笑了笑,這裏面更多的事,像是秋素這樣的局外人是不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就可疑了。
可是僅從秋素所言,雲善淵對這個江湖的認知也就浮于表面,對于老妪的兩個要求不知何日才能完成。
即便她依稀知道東方不敗與《葵花寶典》有關,可是東方不敗都在東面無人能敵了,她不知道那人的根底,難道直沖黑木崖,這也太傻了。跟別提沒有聽過的高山青與《孤獨九劍》。
雲善淵最後決定還是去那個墓葬裏看一看,到底存在什麽線索。既是決定了,她也就沒在明月樓多呆,對着這位秋素姑娘,不似從前對着聽雪閣的瓊玖,會有聽琴的想法。
雲善淵走出了秋素的房間,她也沒多看明月樓的美景,不留戀地穿過回廊下樓了。明月樓以回字形建造,雲善淵走過的二樓倚欄時,在她的正對面,從某間房裏走出了一個紅衣男子。
紅衣男人玉面朱唇,風流可人,卻是有一雙捉摸不透的眼睛。他看向燈火明滅下的雲善淵,眼中一亮,下一刻就敲開了秋素的房門。
秋素見到紅衣男人的顏容,臉上一紅,“公子有何貴幹?”
“我想問問适才出去的那位,你可否告知一二?”
秋素眼神一暗,“公子不覺得問一個女人另一個女子的消息,有所不妥。”
“哦?不妥?”男人以折扇挑起了秋素的下巴,“你真的認為不妥嗎?”
秋素看着男子的眼睛,那是即刻陷入了某種漩渦一般,“那位姑娘姓雲,就是随便來聽些江湖轶事的。我們沒多說話,她就走了。”
男子放下折扇,眼中似是興味,“江湖轶事,這麽說來,江湖是要多添趣事了。”
他笑着了起來,笑容有些調皮,轉身離開了秋素的房間,直徑出了明月樓,卻沒能再見到雲善淵的身影。
“輕功看來不錯。如果下次再見到……”男子搖了搖頭,似是也沒确定再見如何。
雲善淵不知身後發生的事情,她買齊了進墓葬可能需要帶的裝備,比如火折子與幹糧等。依照地圖與機關圖找到了墓穴所在,它是在山腹之中,位置十分隐秘,沒有這地圖根本找不到,而沒有這機關圖,估計已經死上千百回了。
只是越往墓葬中走,雲善淵越覺得不妥,不是不安全,而是這裏的機關精妙,占地不小,可卻是很久沒人來的樣子,它從前究竟是做什麽用的,為誰所用?
這個問題在走到了機關圖表示的中心位置時,雲善淵仍沒有答案,因為她只看到碩大的石室中放着一口棺材,棺材正中明顯是放龍形玉佩的機關位置。
她即然到了這裏也就不猶豫了,将玉佩放入輕輕一轉,然後就見棺材蓋緩緩移開了,這麽大的棺材中只有一本四四方方的筆記。
雲善淵取出了筆記,筆記一離開棺材底,棺材又合上了。
她隐約覺得腳下有動靜,也不知是否觸發了什麽機關,可是石室中并無其它異動。為了安全起見便也不再停留,馬上收好玉佩,按照圖示從另一條路離開。
這一路邊走,她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看到了筆記扉頁上的一行字,‘青龍掠世,天下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