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宋青書到底還是站了起來, 他哭也哭了,悲痛依舊在心中, 此刻也做不到一劍割斷自己的脖子。可他也沒有因為雲善淵的這一番話就幡然徹悟。
雲善淵并沒有無邊法力可以使人立地頓悟, 而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事情,不只要看說話的人是誰,更要看聽話的人有沒有悟道的心, 而宋青書并沒有這樣的智慧。
“你打算去哪裏?”宋青書現在整顆心都是空空蕩蕩的,他不知道應該去做什麽。
殺了雲善淵周芷若也回不來了,這一點從宋青書自己的由死到生便可知一二,況且他也不是雲善淵的對手。只是,這個沒有了周芷若的世界, 他能去做什麽?
上輩子,一切的驟變從他殺了莫聲谷開始, 如今他幸而未犯下這種大錯, 可這之後呢?
雲善淵看着宋青書,這人被稱作玉面孟嘗,本在相貌上應該不差于張無忌,但是兩相比較, 他真的少了一些什麽。
這都再世為人了,看他重回此世也該是一年半載了, 怎麽還是沒有長進。不是說武學上沒有長進, 能把九陰真經的武功融到武當劍法中,可見他也不蠢,而是這性格, 該強的時候弱,該弱的時候強。
“我當然是去武當找張真人。要不然我來武當山做什麽,賞景嗎?我可沒你那份閑情雅致,這是來商讨反元合作一事。”
雲善淵想着武當六俠都是明白大義的人,但是她與他們到底差了一個輩分,很多事情就不能安排的得心應手,眼前出現的宋青書意料之外的是合适的助力。
他有不少的缺陷,可是誰沒有缺點,他對周芷若的執着太深,可如今他必須面對執着過後的路,走得好了,也是一條坦途。
宋青書其實有些不願上山,這一年多來,他留在武當的日子不多。當然是為了打聽周芷若的消息,但也是因為他心中的愧。即便無人知道那些前塵舊孽,可對于他來說,殺了師叔叛出武當,那都是發生過的,讓他痛苦至極的事情。
“你敢去見師祖?你就不怕一眼被看穿了?當做妖魔鬼怪處理了。”
“那又如何?我是我,不是我殺了她,是她死了才有我。我坦坦蕩蕩地來,何懼之有?”
雲善淵回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你把張真人想得太複雜又太簡單了。這種生死之事,到了他的境界,只是珍惜當下了。當下就是我答應了周芷若,振興峨嵋派,這是她最強烈的願望。”
“什麽是振興峨嵋派?峨嵋派開山祖師郭襄是襄陽郭大俠與黃幫主的女兒,可以說郭黃二人的後半生都在了為抗擊外敵入侵而戰至死。峨嵋派的立派根本就是驅胡保民,做到了這一點了是振興峨嵋派。
宋青書,你問我這個問題,足見你沒有想過即便沒有張無忌,你也是渾渾噩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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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書聽到張無忌三個字,那就好像是突然被踩住了尾巴,也不見了剛才的茫然無措,即刻就諷刺到,“張無忌,你也見過他了,一個跟元朝郡主跑了的窩囊廢。”
雲善淵卻是玩味地打量起宋青書來,“我現在有些懷疑。你究竟是愛周芷若多一點,還是恨張無忌多一點。這兩點可以說是互有關聯,卻也是大有不同的。”
宋青書緊握住了手中的劍,他真是很想再次拔劍,可是對着雲善淵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他卻是撇過了頭去。
“你知道什麽,那就是一個災星。要是沒有他……”
“要是沒有他,你能和心上人兩小無猜,你還是武當長輩們最偏愛的弟子,到了時候就娶了愛妻,做了武當第三代掌門人。這樣一想,張無忌還真不該出現。
或者說錯的也不是張無忌,要是張翠山沒有出意外,他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他的孩子從小在武當長大,是你的師弟,你理所當然地做着他的師兄。你們不一定兄友弟恭,但是他也聽你的號令,一直在你的掌門威嚴之下。”
雲善淵說完就笑了起來,這真是太好笑的笑話,“宋青書,這是你想象中的江湖啊?那你真不如張無忌,你們不是既生瑜何生亮,你配不上。”
“我也不喜歡張無忌的性格,但不能否認他有讓人佩服一面。如果是你的雙親在你面前自殺,你從小中了玄冥神掌生不如死,你在光明頂上有沒有勇氣一人對戰六大派?你還能保持仁愛之心嗎?
對手是勢均力敵,即便武功上有強弱之分,但在心智、胸懷、計謀上都是強強相遇。你真的懂既生瑜何生亮嗎?你懂對手的含義嗎?”
宋青書沉默不語,他配不上做張無忌的對手?是的,他其實明白,他就連對手都做不了。這也許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雲善淵沒再說話,若不是想着宋青書是可以用之棋,她着實沒必要多費口舌。宋青書嫉妒張無忌,嫉妒是能化作為奮發的動力,就是奮發要選對方向。
遇到宋青書也是件好事,雲善淵欲見張三豐一面,但張三豐畢竟已經放手了武當的教務,可以算是隐而不出的狀态。
雲善淵遞上一張拜帖,就算張真人平易近人,但對幾乎不曾聞名的雲愈,說不定就在下面被攔住了。這倒不是說攔着不給見面,而是雲善淵先要見一見張溪松、俞蓮舟等幾位。這也不是不能見,只是有些事情,張三豐明白,他的幾位徒弟還不夠明白,比如說這借屍還魂一事。
宋青書當然能直接見到張三豐,他與雲善淵是在晚膳過後上的山。
兩人一同在山腳下的一家小店裏用了晚飯,比起雲善淵吃得心平氣和,宋青書心中的忐忑與緊張幾乎是到了頂點。
他重生之後,見過師祖張三豐五次,每次都沒停留太久,也沒有一次是兩人單獨相處。要說張三豐的為人,與嚴厲相去甚遠,可是對上張三豐洞若觀火的眼睛,宋青書就是害怕。
“你會把我的事情說出來嗎?”
雲善淵将她點的食物都吃幹淨了,看着宋青書幾乎沒怎麽動筷子,她皺了皺眉,“你既是吃不了這麽多,就別點這些菜,這世道吃一頓飽飯不容易。”
“你還心情說飯的事情。”宋青書突然有些想逃了,雲善淵不怕暴露,他卻是怕的。“求你別說出來,我欠你一次,你幫我瞞着,你要我做什麽……”
雲善淵十分平靜地看着宋青書,看得他說不出後面的話了。“宋青書,你到底怕什麽?你怕再死一次?”
宋青書微微搖頭,死過一次,如今說是不怕死也不盡然,可他沒那麽怕死。“我……”
“你怕別人看不起你,你怕受到萬人唾罵,你怕所有的美譽都離你而去。”
雲善淵理解這種心情,越是名門弟子出身就帶着包袱,世人給予的包袱。“這些你都失去過了吧?現在還能更差嗎?”
雲善淵不知道宋青書身上發生過什麽,可從他模樣來看多半就是叛出師門的大事。對于宋青書來說,這可能比得不到周芷若讓他更痛苦,而這種痛苦更加無能為力,因為得不到愛情只是兩人之間的事,而叛出師門他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走吧,這些你沒吃掉的菜打包帶走,你回去接着吃。”
宋青書只得拎着未吃完的菜上山了,他知道不會更差了,弑殺長輩的錯誤并未發生,但他就是不敢,無法坦坦蕩蕩。
為什麽身邊這人就敢呢?宋青書偷瞥了一眼雲善淵,雖然她有着周芷若的容貌,但他絕不會錯認兩人。如果上輩子最初遇到的是雲善淵,那他是半分旖旎的心思都不會有,就好像他對師祖根本生不出此等心思。這麽一想,他的心更涼了。
宋青書還在渾渾噩噩地想,适才見面的時候,他是何等的勇氣才敢對此人用劍。宋青書又想了,雲善淵找師祖做什麽?如果是反元之事,為什麽不與二師叔、四師叔相談?師祖已經不問俗世了。
他怎麽就稀裏糊塗地幫着帶路,讓此人不走尋常的順序去見師祖了。“雲愈,你找師祖做什麽,什麽事情不能與我的幾位師叔相談?”
兩人是一路以輕功上山,走的不是武當的正門,這都快到張三豐的住所邊了。
“不容易,你還能想到問我這個問題。”雲善淵将一封信交給宋青書,“我在這裏等你,将它交于張真人,見與不見請張真人定奪。”
宋青書接過了信,他知道一旦邁進了張三豐的住所,将這封信交了出去,很多事情就瞞不住了。宋青書拿信的手有些抖,每走一步路都想要轉身逃跑,走到殿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雲善淵,只看到了她的笑容。
這是他們兩人認識後,雲善淵露出的第一個還算善意的笑容。
月光之下,這個笑容并不溫柔,更有些一些桀骜,但卻奇異地讓他有了勇氣,他想其實他真的可以從頭來過。這次無關周芷若,無關張無忌,只是他想要活得也坦然一些。
宋青書敲響了張三豐的房門,“師祖,青書有事請見。”
一個道童打開了門,“宋師兄,快進來。真人等你好久了。”
什麽叫做等他好久了?
宋青書将信遞給張三豐時,還是有些不明白。
張三豐看了信,眼中多了一分緬懷。他又看向宋青書,“青書,你是一年多前就知道了周姑娘的事情吧?逝者已矣,你也要放下了,別折磨自己。”
宋青書聽了張三豐的話,他不知雲善淵信中寫了什麽,張三豐的言下之意是早看出了他的不對,并以為這種不對勁是他知道了周芷若非周芷若導致的。
宋青書思及此,胸口發悶,他的師祖怎麽會輕易懷疑徒孫是那等大惡之人,比之更會認為自己是因為情所困,而變得有些不正常。
“師祖,我…”宋青書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說什麽,他轉而說到,“我是在山腳下見到了雲愈,她是…”。
她是誰呢?宋青書只知道雲善淵會九陰真經,與從前周芷若與他學得急功近利不同,雲善淵顯然是穩紮穩打。
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她是誰,不是朋友不是敵人,所以話到嘴邊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張三豐卻是了然地點頭,“你請這位故人進來一聚吧。”
雲善淵看着宋青書有些茫然地出來了,這次的茫然不再是心死如灰,能在一個多時辰內有此番改變,這人就還有充分成長的空間。
雲善淵跟着宋青書走進了張三豐的居所,這裏的一切都很簡單卻非簡陋,是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晚輩雲愈見過張真人。”雲善淵來找張三豐有三個目的。先是把她的身份過了明路,張三豐認可了,他的徒弟們也就不會有意見,然後就能順利談合作事宜。
除此之外,她也是為了了解過去的江湖而來。她在桃花島住了一年半,通過殘陣、秘籍,她對于百年前的江湖甚至好奇。如果張三豐願意談起當年,那她會用心傾聽。
張三豐已從信中知道了雲善淵的來意,亦是知道了周芷若已去,雲善淵會幫她完成遺願。這些卻都沒有桃花島三個字讓他來得感概。
如今看到雲善淵站在面前,更是有種今夕何夕的錯落感,好似透過一個人,又看到了張君寶所知的那個江湖。
原來一晃已經百餘年了,人間久別不成悲,怕是因為太久沒有誰能讓他想起過去了。這個江湖不是張君寶的江湖,只剩下了張三豐。
張君寶只見過一次神雕大俠與小龍女,郭大俠與黃幫主,還有那昔日五絕,但一次就足以印象深刻。
“雲小友,你坐吧。你既是為了故事而來,我也就說一說。其實,我也沒怎麽親眼見過那個年代,多半是道聽途說。
那都是百餘年前的事情了,張君寶認識了郭襄,當年她送一只金絲镯給張君寶,要張君寶拿着作為信物去襄陽找她的父母。郭大俠古道熱腸,必會收留張君寶,就是還需順着些郭大小姐,但她姐姐絕不是惡人。可是張君寶終究沒有去襄陽,他去了武當山……”
雲善淵聽張三豐說起了從前,張君寶所知的那個江湖,對少年張君寶來說,黃藥師、楊過、郭靖等等人物也都是傳聞中的前輩。他知道的不算多,匆匆一面後只是知道江湖上的傳聞,還有郭襄偶然提起的過去。但僅是這一些過去,就能窺見那些前輩的風姿。
屋內除了雲善淵,還有宋青書也在聽。
他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那樣的江湖,有苦戰而死的郭靖,有不懼世人眼光的東邪黃藥師,有斷臂卻也造就了一段傳奇的楊過。
那種江湖是他想象不出的江湖。
張三豐說得慢,邊說邊喝着茶,等他說完已經月上中天了。
屋內燈火明滅,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沿灑了進來,那是一地的冷清。
張三豐看着月光,他撫着胡須說到,“時間盡是這麽快,你們餓嗎?不如我們吃些點心。雲小友,你陪我喝一杯酒吧,我太久沒喝酒了。而且你不想說一說你的江湖嗎?”
雲善淵緩緩點頭,酒逢知己千杯少。張三豐或是返璞歸真,可是終究張君寶的知己都不在了。這與她一樣,沒有了知己,酒就淡而無味,一人獨飲,不如飲茶。
這一夜,雲善淵稍稍談起了她記憶中的江湖,說的不算詳盡,只是挑了些趣事隐去了姓名,說起原随雲時他還是那個無争山莊的少莊主,無花也還是那個七絕妙僧,而那些像是蝙蝠島、殺手組織、無花之局等等,她都不曾說起。
張三豐微笑地聽,他也不追問那些人的後來,有些人說出來的是美好之極的一面。還有一面只能藏在心裏,因為那些充斥着黑暗與鮮血的記憶,只能與心中人談起。
談話之間,時間總是特別快,似乎很快就聽到了鳥鳴聲,晨光微露。
雲善淵看向窗外,既是天亮了,那麽回憶也該歇了。“若說故事也就到此為止吧。張真人是否應允晚輩的第三個請求?”
宋青書從故事中驚醒,雲善淵還有其他來意嗎?
“你離開武當那天,我們一戰。”張三豐應下了雲善淵的請求,是要與他一戰。
這讓宋青書驚訝地看向雲善淵,此時真覺得她是個瘋子。
“晚輩多些前輩成全。”雲善淵起身向張三豐微微點頭致謝,然後她就轉身離開了。今日稍稍休息過後,待張三豐與他的徒弟打過招呼,她還要與那幾位商談抗元一事。
宋青書看着離開的雲善淵,他又看向張三豐,“師祖,這會不會不太妥當?”
張三豐搖了搖頭,“青書,我該與她一戰,只能是我與她一戰。”
“可是,雲愈的武功怎麽能比過師祖。我是說,她……”
宋青書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不是為了雲善淵擔心,他知道張三豐不會下死手,就是感覺這兩人一戰差了輩分,太奇怪了。
張三豐笑而不語,讓宋青書回房了。他拿起了空了的酒杯,昨夜他們只喝了三杯酒,卻讓他喝出萬丈紅塵的味道。
原來,張君寶還是會寂寞的,高手的寂寞。只是,張君寶的江湖已經回不去了。這一戰,無關輸贏,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論道而已。
雲善淵在武當的這次相談非常重要,若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她比不過俞蓮舟、張溪松等人,他們在此間行走江湖多年,所以談及招攬人馬組織軍隊,經營産業獲得後備物資等事宜,正是需要他們所提供的情報。
峨嵋派并無俞蓮舟、張溪松這樣的人物,她在這裏了解得越詳細,越能有利于她回去掌管峨眉。
這一談就談了十天。
雲善淵還在反複琢磨着記錄下的那些要務,她就聽到了宋青書的腳步聲,在門口止住了,過了幾分鐘都沒敲門聲,但是人也沒離開。
“有事進來就說,沒事別當門神,你這門神,我可用不起。”
宋青書聞言推開了房門,他看到了眼底微青的雲善淵,那張書桌上都是寫着字的紙,還有一幅手繪的地圖。
“你就不問我以前發生了什麽,那些可能對你有幫助。”
雲善淵放下了手中的稿紙,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是曬太陽的好時候,她示意宋青書屋外說話,“屋外院子裏有個石棋盤,我們去那裏說。”
“你想讓我陪你下棋?”宋青書在棋盤的一側坐下,他學過棋,可是棋藝平平。
雲善淵搖頭,“不用你陪,你說話就行了。就從成昆是不是在少林,還有那陳友諒在丐幫做了什麽說起。”
宋青書再度震驚了,他都懷疑眼前人是不是妖魔化身,否則怎麽能猜得那麽準。“陳友諒是成昆的徒弟,他隐身丐幫也是想要借助丐幫的勢力達成他的野心。我知道他們害了真的丐幫幫主史火龍,現在那個是假的。
成昆化名圓真隐身在少林之中,他曾抓住了謝遜,請出了三位渡字輩的高僧要進行開屠獅大會,以圖借此使得大門派為了屠龍刀和明教相互争鬥。至于後來……”
後來他就死在了這場屠獅大會中。
“渡字輩的高僧。”雲善淵聽到這裏終是擡了頭,“他們很厲害吧。”
宋青書想到明日雲善淵與張三豐一戰,“你該不會是想要和他們三個人也比一場。”
“我像是那麽不惜命的人嗎?”雲善淵說着又低頭去看棋盤,即便她有這種想法,但現在時機不對。“可是如今成昆沒有找到謝遜,你有沒有注意過他們的動向?”
宋青書當然注意了成昆與陳友諒的動向,這兩人與他之間也算是有仇,引他入魔之仇。“他們極力在尋找謝遜,這次張無忌大婚,謝遜作為義父一定會出席,丐幫與少林都受邀了,我覺得成昆極有可能會做什麽。”
雲善淵聽到這裏,她覺得有必要即刻拔除了成昆這個不安定的因素,免得壞了大事。“聽你的話,從前你們沒少接觸,他們手裏的那些暗樁是誰,你都應該知道吧?”
“你想主動引出成昆?他的武功可不低,而且他的計謀百出。萬一被他盯上…”
“沒有萬一,對付小人你只要比他們更加陰毒就可以了。”
雲善淵想到了十香軟筋散,這東西是周芷若從趙敏那裏偷來的。
雲善淵被迷藥坑過一次,這次終于輪到她坑別人了。“我們在暗,他在明,你還能把事情搞砸了?這放出風聲不用我教你吧,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成昆他會親自去找謝遜的,這是他的執念。”
宋青書問,“地點在哪裏?”
雲善淵就是不想讓張無忌與趙敏的婚事出岔子,謝遜還在蝴蝶谷,那裏是一個好地方,可是來不及布置了。她手中有可藏毒針的戒指,很方便使用,見血就能使一人昏迷,配合十香軟筋散使用,想來會有奇效。
“不需要一個地點,給成昆多一些選擇,當成昆遇到謝遜的時候,在他最得意時,也就是他最危險的時候。你看看一路去明教的沿線,多放幾個風聲,遛遛成昆也好,以他對明教之仇,是不希望這場婚禮完美進行的。”
雲善淵手裏的黑子落了下來,包圍了一圈白子,“雖然這麽做不太光明正大,可是誰讓時間緊迫。想來宋師兄也希望張師兄能有一場完美的婚禮吧?”
宋青書聽雲善淵叫他師兄,他是突然站了起來,他可不敢做雲善淵的師兄。“我該說都說了,我先走了。”
“等等。”雲善淵叫住了宋青書,“坐下,我還有沒說的。”
宋青書只能又坐了下來,“你還有什麽事,不能一次說完。”
雲善淵搖了搖頭,“宋師兄還是要多些耐心。我是想說關于武當峨嵋聯盟抗元一事,你總要做些什麽,你想做什麽呢?起義要有軍隊,這是武林門派取代不了的,還有各種後備糧草物資的調度,以及武器的煉制等等,你有什麽想法?”
宋青書看着雲善淵,這些問題他都沒想過,江湖人哪會想那麽多。
雲善淵沒指望宋青書馬上回答,“關于倚天劍、屠龍刀的事情,它們都斷了。我不管別人是不是惦記着,總之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江湖上,就讓它成為一段沒有結尾的秘密。
你知道它們藏着什麽,武林秘籍倒是小事,武穆遺書不能落到現在的朝廷手中。我覺得你該給自己找些事情做,練兵是件能讓人忘了那些小煩惱,你考慮一下。”
雲善淵沒有把這盤棋下完,她回到了房裏,将這次所得的資料整理好,還是早些休息。明早與張三豐切磋一番,她又要折返蝴蝶谷,想來謝遜對于能立即手刃成昆會十分期待。
第二日,雲善淵與張三豐的對劍并無第三人在場。兩人一戰用了半個時辰卻已經足夠了。
如果沒有俗事纏身,雲善淵真的很想留下來與張三豐探讨太極之劍,這與她以往所學有很大的不同,讓她有了新的一番領悟。可是,她必須離開,而此生用來領悟武學的時間怕也是不夠多。
張三豐目送了雲善淵一程,他将劍收回了劍鞘,只怕此生也沒人讓他再出劍了。
關于成昆的事情其實只是小事,雲善淵找到謝遜後,謝遜在明處,她在暗處,兩人在一同西行,他們都知道很快成昆就會來了。
只是,雲善淵尚未等到成昆,就又遇到了元兵攻擊平民的事情。
這次死的是村邊的一戶秀才,一共死了二十幾口人,家中本該還算富裕,可如今都被洗劫一空了,書本倒是散落了一地。而看屋中的情況,本該是在與朋友吃飯喝酒,誰想到會遇到突如其來的殺戮。
雲善淵行至此處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她看着這屋門大開,竟是還有一個人發出了微弱的呼救聲,她進屋一看是三十多歲的男人。
他見到雲善淵就說到,“枯井,孩子。”
雲善淵點住了男人的穴道,這人是腹部挨了一刀,先為其暫時止住了血,又撒了一些金瘡藥。雲善淵看了男人受傷的位置,他的命倒是大,剛好沒有傷到重要器官。
随即,雲善淵又去了後院的枯井中,朝下望去就看到了一個小女孩擡頭看着她。女孩大約十歲,她的眼中有害怕,可也有無畏。
雲善淵一躍而下,就抱着女孩跳出了枯井。“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謝薇,薔薇的薇。”女孩滿頭枯草,小臉上帶着泥跡與淚痕,她看着雲善淵手中的劍,鼓足了勇氣說,“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薔薇這種花一碰就碎了。大哥哥,你能做我的師父嗎?讓我能變成巍峨的巍,我想為我家人報仇。”
“你知道是誰殺了你家人?”
“一隊元兵,他們聽說我家有錢就來了,殺光了我的家人,還有來我家做客的人。”
“那你想怎麽報仇?”
“習武,習武就能報仇了。”
雲善淵看着這個小女孩,經歷如此大變還沒有崩潰,着實是心志堅毅了。“我不輕易收徒弟。這樣吧,給你一次機會,你讀過書吧,你最喜歡的哪首詩。”
謝薇眼中流出了淚,從前她喜歡的是‘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可是家破人亡,這再也回不去了。
“瑟瑟秋風滿園栽,霜寒蕊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雲善淵深深看着謝薇,好一個‘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即使如此,他年你若為青帝,薇與巍并無不同。只是永遠別忘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