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雲善淵先前往了蝴蝶谷, 那裏是殷離最有可能呆的地方。
胡青牛與王難姑已經過世,蝴蝶谷也成了空谷, 一年半之前他們從島上回來時, 殷離病重,若論找到齊全的藥材蝴蝶谷最為合适。殷離的病應該不用治療一年半,但治得了身體的病, 心病又能怎麽醫治?
張無忌最喜歡的人是趙敏,這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情,就算張無忌想要逃避,趙敏也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所以,殷離雖然自幼認識了張無忌, 張無忌在化名曾阿牛時也對她許下了婚約,但是曾在蝴蝶谷咬了殷離一口的張無忌, 那個一身狠勁的張無忌只是活在了殷離的記憶中而已。有些人也許從一開始就是自己構造出的虛影, 并不存在于現實之中。
殷離越在張無忌身邊呆着,她就能越感覺到這個人不是她愛的那個人,那個人只存在于已經人去谷空的蝴蝶谷中。
雲善淵到達蝴蝶谷後,沒想到先見到的是謝遜。謝遜染了黑了頭發, 他左手拎着一袋大米,右手拎着一大塊豬肉準備進谷。
“謝前輩?”雲善淵還真是沒能一下子認出謝遜, 染黑頭發倒是不足為奇, 以張無忌學習了胡青牛的醫術,多少都能懂這樣的偏方,但是此時的謝遜看上去完全不似那個總帶着些許癫狂的複仇之人。
謝遜認出了雲善淵的聲音, “周姑娘,你來了,你來得比我想得要早,看來是已有所成了。”
雲善淵笑了笑,“那日,多些謝前輩成全。”
那時,雲善淵在山洞中砍斷了屠龍刀、倚天劍。刀劍之中有藏鐵片的空隙,雖說鐵片是薄薄一片,但刀身劍身留有的縫隙是瞞不了所有人。
根據刀劍的造型,越是靠近刀柄劍柄的位置,刀身劍身越寬,而刀尖、劍鋒處就越窄。所以機關就位于在刀柄劍柄下七寸處,砍斷了此處,就從其中取出鐵片。
雲善淵當時手中握住了刀劍的上半部分,也正是縫隙所在的部分,而掉落在地上的兩段則是如正常刀劍一樣的內裏實心。
山洞中突發如此變故,在那樣只有火折子微光照明的情況下,又沒人親眼見到刀劍中有東西掉落,連聲音也未聽到,趙敏與張無忌又怎麽會來查實雲善淵手裏的那半截刀劍。
說穿了,倚天劍是峨嵋派的劍,雲善淵那樣決絕地斬斷了,趙敏也不會在那種情況下一查。何況,趙敏已不是設計六大派的趙敏了,她是愛上了張無忌的趙敏。
事後,雲善淵收起了倚天劍的兩截,謝遜拿走了屠龍刀的兩截。
謝遜可能一無所察嗎?不可能,他不傻,可是正因為他不傻,所以他不說。如果真有秘寶,他絕不會在一個元朝郡主面前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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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雲善淵與謝遜約定成為他手中的刀一次,也就是變相許諾了在了解刀劍中的秘密後為他報仇。謝遜亦是同意了這個約定。
“前輩不問問,晚輩找到了什麽?”雲善淵看着謝遜,其實她更想知道為什麽謝遜變得平和了那麽多。
謝遜搖了搖頭,“是武功秘籍也好,是千萬財寶也好,我只認一件事,你答應了我要去一起報仇。來日,成昆必死就可以了。”
謝遜沒有說的是,不知為什麽,沒有了屠龍刀,他整個人反而輕松了很多。為了這把刀死的人還少嗎,包括了他的友人張翠山與殷素素。
只是,這些年來誰能從他手中奪走刀,誰又敢如此砍斷屠龍刀?沒有人能這麽做,沒有人敢這麽大膽地做。
對成昆複仇是他傾盡餘生必做的事情,屠龍刀是他複仇的工具,他知道他解不開刀的秘密,也就是一直困于不得報仇的絕境之中。
刀斷的那一刻,他空了,後來他知道了刀中的秘密被解開了,有一個人陪他一起複仇。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可是他終于走出了一個人痛苦的絕境。
所以他等,等了這麽多年,不差這三年。
雲善淵并未把《九陰真經》視作禁脔不給旁人一觀,她也不是那種敝帚自珍的人,既是在此剛好遇到了謝遜,這秘籍上适合的功夫讓他學了去又有何不好。
“謝前輩,有關……”
“不必了。”謝遜卻是出乎雲善淵意料的拒絕了,“我這身武功傳自何處,早晚是要全數都還給他的,就不費這個力氣去多練一種。何況,有些秘密你即便不介意告訴旁人,但我也不能練,練了就是破綻。”
謝遜接着說到,“雖然我眼盲了,可是心還醒着。這天下民不聊生到了何種地步,正是有志之士該盡力之時,偏偏無忌孩兒他即便練成了高深的武功,做了明教教主也還是沒有野心。他與那趙敏郡主在一起,歸隐山林是早晚的事情。
周姑娘,你別怪他,他這前半輩子也是真不容易,我這個義父還是有私心,希望他過想要過的生活。”
雲善淵對張無忌與陌生人無異,那又談何責怪。
“張師兄與趙姑娘即是情投意合,旁人也就不必多加幹涉。張師兄本就不喜權勢,趙姑娘也為他抛去了郡主的身份,歸隐山林其實是件好事。畢竟,這世間難得有情人能終成眷屬,人自己得不到的,就希望旁人能夠得到。”
謝遜嘆了一口氣,是的,他得不到的美滿,也希望無忌孩兒能得到。
殷離走出了木屋,準備去迎謝遜,卻是聽到了雲善淵說的後面那段話,她這才認真看着雲善淵。不得不相信趙敏說的有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就真的悟了。
“周芷若,你怎麽來了?這裏可沒張無忌。”
雲善淵看着殷離,經過那次一次病重,殷離臉上的毒斑全消退了。“殷姑娘,我是來找你的。先要恭喜了,也是因禍得福,你的臉全好了。”
殷離本是因為練了千蛛萬毒手而毀了容貌,而歷經靈蛇島的傷重差點不治,她是一身毒功盡散,痊愈之後沒有再重拾那門毒功。
要說女子對自己的容貌不在意,甚至是為了練功甘願毀容,那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是有不得不練的理由,只有極少數武癡會為了一門高深的武功毀去容貌。
殷離當年是為了替母親向她的父親報仇,殺了父親抛妻別娶的那個女人,才下了毀容的決心練了千蛛萬毒手。只是如今那個女人已經被殺了,她也就失了繼續練毒功的理由。
“你來找我做什麽?”殷離狐疑地看着雲善淵,卻見雲善淵對她一笑,這笑竟然讓她有些臉紅。
都怪這人穿着男裝,也是不知怎麽修飾了容貌,居然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周芷若,你沒事穿什麽男裝,死了一次,奇奇怪怪的。”
謝遜朝雲善淵擺了擺手,他進了廚房,将屋外留給讓她們兩人談話。
雲善淵對殷離說到,“這世道穿着男裝更加安全,殷姑娘如果不介意,能否稱呼我為雲愈?心似浮雲的雲,以學愈愚的愈。也別叫周芷若了,算是成全我,別讓我露出破綻。”
殷離哼了一聲,她也在江湖上漂泊過,自然知道女子的不容易,可她沒有這樣的苦惱,誰讓她當年的臉醜得根本不會讓人動邪念。
“我管你叫什麽,直說你的來意。要是為了張無忌,我可幫不了忙。他就要和趙敏成親了,楊左使、殷天正都沒能勸住他。”
“哦,張師兄竟是就要成親了。這是一樁喜事,怎麽說也是相識一場,賀禮還是要送的。”
雲善淵也就打算送一份賀禮,她不會去參加婚宴。不管她多麽坦坦蕩蕩,但這身份總是周芷若,就是趙敏見了不在意,還有那些賓客,她怎麽會為自己惹麻煩。“殷姑娘,我說了是來找你的,與張師兄無關。如今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雲善淵在桃花島避居了一年半,這外面勢必也發生了事情。
她大概打聽了一番,掌門信物鐵指環在她手中,峨嵋派失去了滅絕師太,所以現在是沒有了當家人,貝錦儀與丁敏君暫且共同打理門派事物,卻也有些緊閉門戶的意思。其餘五大門派經過光明頂一戰與萬安寺一劫,如今也是在修養生息中,都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讓雲善淵有所留心的是陳友諒,這位的名字在正史上也曾出現過,是很有名的元末起義軍的領袖之一。雖然時空變幻,很多事情都與她所知的史實不同,但同名同姓的陳友諒又是加入了丐幫,還真讓雲善淵心中記了一筆。
拜無花所賜,她現在對丐幫與少林難免多心了一些,特別是在暗中争權奪利或是陰謀百出的棋局中,這兩個門派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張無忌曾揭穿了成昆的陰謀,從殺了謝遜全家,借以謝遜之手掀起武林腥風血雨,使得明教陷入被圍攻的絕境,成昆可不是簡單的角色。他本是藏在汝陽王府,現在不知所蹤了。
雲善淵沒去過少林,她卻總會多了一份懷疑,成昆會不會藏在了少林?這個問題容後再議,成昆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看來張無忌與趙敏的親事是來得是恰到好處,免得還要讓她費心撮合。
雲善淵是真心希望張無忌與趙敏能在一起,最好是此生不渝、兒孫滿堂、和和美美。
一方面誠如她對謝遜所言,難得有情人可以攜手而歸,她沒得到的希望有人可以得到。這卻不是最主要的理由,而是張無忌與趙敏的身份,他們成親了才能這盤棋活了。
張無忌身份特別,他是武當張翠山的兒子,又是白眉鷹王殷天正的外孫,更是金毛獅王謝遜的義子,他習得了九陽神功與乾坤大挪移,在光明頂救了明教,不論他的性格多麽不适合掌權,沒有一個必須的理由,他就是那個明教教主。
除非有一個大家不說,但都知道不适合做教主夫人的出現,而張無忌非卿不娶,趙敏這個元朝郡主正是符合了條件。趙敏與張無忌相愛,即便她抛棄了自己的身份,但明教中人怎麽可能不懷疑。
可是愛情越受到外界的阻力,在某些人身上往往越會激發他們堅定走下去的信念。張無忌即便是優柔寡斷了一些,可他确實最愛趙敏,趙敏也沒有退路地愛上了張無忌。這時,張無忌本就不喜權利,他有退隐之心,正是雙雙歸隐的時機。
這就是雲善淵所求,張無忌走了,才能安排合适的人掌握明教。
她既是以江山為棋,這盤棋之中明教的位置可不低。與其他江湖門派不同,明教本就有了起義軍的雛形,它勢必是反元的重要棋子。誰做它的當家人,誰就握有了極大的權利。
雲善淵本人不可能直接插手明教事物,她的身份怎麽看都不可能合适,但這個合适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殷姑娘,雲某此次前來,只為問你一個問題。”雲善淵語氣認真,她看着殷離,“你對你母親的死釋懷了嗎?”
殷離怒瞪了雲善淵一眼。
她的父親殷野王偏袒愛妾與那個女人的孩子,她殺死了二娘,殷野王狂怒,意圖殺了她這個親身女兒為愛妾報仇,她的母親是為了救她上吊自缢的。
這些年她練了讓人毀容的千蛛萬毒手,她失去了再也尋不到的少年張無忌。親人、愛人、朋友,她什麽都沒有了。這一切若是從頭算起,都是殷野王的錯。若說已經沒有了恨,她自己都不相信。
雲善淵卻是笑了起來,她的笑容在殷離眼中竟是猶如勾人心魄的妖魔,明知是引人走向了深淵,卻還是不自覺地被吸引。
“所以,我只是來幫你一個小忙。事到如今,你也不能殺了你的父親,可是你又無法釋懷你母親的死。這一切的錯誤在殷野王的身上,在于他重男輕女,才對你這個女兒視若無睹,毫不在乎。”
“報仇并不一定是要殺了一個人,死亡不是最高明的手段。如果能讓一個人失去他最在意的,或是颠覆了他一生的堅持,那樣從精神上徹底摧毀了一個人,對你這樣不能對仇人的肉身做什麽的複仇者來說,那其實是大快人心的結果。”
殷離覺得背脊有些發寒,她看着這個自稱雲愈的‘男人’,這一刻真的信了她不是周芷若。
“你說我能怎麽做?”殷離雖然心中對雲善淵産生了懼怕感,但她還是問了,因為她确實有恨,此恨難消,而她所求的愛亦是永遠找不到了。
“明教教主正在虛位以待。殷姑娘,沒有人比你更合适了。”雲善淵說得斬釘截鐵,仿佛殷離已經坐上了這個教主之位。
殷離愣了愣,然後不住搖頭,“我,明教教主?你是瘋了吧?”
雲善淵挑眉看着殷離,“怎麽,殷姑娘不敢?你敢殺了你二娘,敢對自己的臉下手毀容也要練習千蛛萬毒手,在那靈蛇島上敢與波斯明教聖使以命相搏,怎麽就不敢做一做明教教主。”
雲善淵不待殷離回答又說到,“你是女子就不能做教主了?你說為什麽不行,你的祖父是白眉鷹王,你與現任教主張無忌是表兄妹,眼下看來你與金毛獅王的關系也不錯。明教與你同輩的也就是楊不悔,她嫁給了殷梨亭,根本無心教務。
哦,我忘了,你還有兩個弟弟,兩個與你同父異母,從小被你父親寵着的弟弟。你在外漂泊多年,受盡了苦難,他們即便是不成器,但在天鷹教中,過得絕對比你好。雖然明教不是子承父業的傳統,可是天鷹教這一支似乎并非如此。等到你祖父與父親過世,你的弟弟極有可能手握大權,你甘心嗎?
殷姑娘,如今就是一個機會,你不缺身份,只要你想,你就能得到。
讓你父親知道他的女兒有何等本事,他錯了,不該重男輕女,不該因為你母親生不出兒子而忽視了你們母女,不該把你的母親逼死,不該讓你受了那麽多年的苦。
昔有武則天敢于稱帝,如今你為何做不得明教之主。”
殷離怔怔地盯着雲善淵,她知道這人不會是好心好意來幫她,雲善淵有自己的目的,而她不是雲善淵的對手。
她該拒絕的,她該毫不留戀地回頭,可是她忘不了母親的死,忘不了這些年的苦難,理由只是因為她是個女子,她不是殷野王渴望的兒子。
“我的武功已經散了,沒有高深的武功,何談坐到教主之位。”殷離聽到自己問出了這個問題,她的心已經動搖了,她不得不承認雲善淵說得對極了。
“張無忌是個好人,他是個仁善之人。你是他的表妹,他心中于你有愧,所以你開口,他會把九陽神功傳授于你。甚至你坦誠以對,說你想要教主之位,他都會幫你練成乾坤大挪移。”
雲善淵這話聽上去荒唐,若把張無忌換了別人,那真是很難做到,可是張無忌他還就真的會這麽做,而且是對他許下過婚約的表妹殷離。
殷離想說她絕不會利用張無忌,但是她沒有開口,她多少還是怨的。
從島上回來後,張無忌替她治病,她與張無忌、趙敏一起生活了小半年。她看明白張無忌不是她的愛的那個無忌,所以她放手了,只是她再也找不到她的無忌了。
雲善淵看着殷離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我不覺得這是利用。你坦誠相告,張無忌如果拒絕你,那麽我來教你武功,這世上九陽神功許是高深難得,卻并非沒有與它一比的武功,就說武當張真人所創太極便可一比。關鍵是教導的師父是誰,習武的徒弟又是誰。”
殷離緩緩點了頭,她的心情非常複雜,其中有慌亂有惶恐也有躍躍欲試的激動。她看着雲善淵,就是這個人喚醒了她的野心,她從來不曾注意到的野心。
“有沒有人說過,你就是個瘋子,像是從地獄裏來的瘋子。”
雲善淵放聲一笑,“我是瘋子?你是沒見過真的變态瘋狂的人。”
說了這句,雲善淵想到了原随雲、薛笑人、無花、石觀音等等,那些故去的對手才是真的瘋子。如此一想,這個世界真是讓她寂寞。
殷離看到雲善淵的神色突然變淡了,只見雲善淵擡頭看向了天空的雲,不知她想起了什麽。
“你還好嗎?”殷離也奇怪,自己何必關心這個別有用心的人。
雲善淵看着天上的雲随風而動,答非所問地說,“花開花落,緣聚緣散,這都是四時常事。你與我誰都逃不了,那也就不必逃。許是分久必合呢?”
殷離知道雲善淵話中的‘你與我’,指的不是她們兩人。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是為了她自己找不到的張無忌,而看來不只是她一人找不到了。
兩人相談後,雲善淵留在蝴蝶谷吃了一頓便飯,她沒對殷離說更多的話,就是直言這樣勸說殷離,只是為了幾大門派聯手推翻元朝的統治。至于後續計劃,這是要殷離行動起來,先行練武開始。謀求江山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少則也要十年才能成事。
雲善淵知道殷離是一個非常果決的人,從她過去的所做所為就可以看出,對自己狠的人,認準了某個目标就會堅持完成。殷離已然找不到讓她平淡度日的愛人,那麽她一旦被喚醒了野心就會堅持到底。
此事,雲善淵也沒避着謝遜,雖然她未曾明說,但兩人也大致心知肚明。
至于殷離如何去面對殷天正等人,如何說服他們,雲善淵已經将該提供的思路都說了,她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這是殷離的自我成長去證明女子也能手握權柄。
雲善淵離開了蝴蝶谷,她的下一個目标是武當。
縱觀如今江湖六大門派,少林自稱跳出紅塵不問政事,而其他的五個門派,除了她要接手的峨嵋派,也只有武當還有一身正氣,這與它的開山祖師張三豐所堅持的道密不可分。
說來亂世稱雄,起碼需要具備三點,有人、有錢、有共同的目标。在這個存在江湖勢力的元朝亂世中,想要問鼎天下離不開大門派的合作。因為大門派有人有錢也有號召力。
張三豐與峨嵋派祖師郭襄有着一段淵源,雲善淵無法得知當年兩人間到底是怎樣的塵緣,但張三豐在世一日,武當與峨嵋就能是盟友。這一趟武當之行是必須的,因為武當是棋盤之上另一顆重要的棋子。
只是,人不可能算盡一切。
以前,無花的布局遇到了雲善淵與楚留香,更是被張丹楓的捐出寶藏而釜底抽薪。
如今,雲善淵也是遇到了她沒有想到的變數。
在行至武當山附近後,她遇到了宋青書,這本不奇怪,宋青書可以被視作武當第三代的準接班人。
可是兩人相遇後,只是一個照面,宋青書臉色煞白開口便道,“你不是芷若。你不是周芷若。”
宋青書的話音落下,他立即就拔劍朝雲善淵攻了過去,劍勢異常淩厲,可以說是招招帶着煞氣。
雲善淵依據周芷若的記憶認出了這人是宋青書,但眼前人卻與那記憶中的人有區別。若問區別在哪裏,這個宋青書他會一部分《九陰真經》上的武功。對于從小在武當長大的宋青書來說,他如何能學會這部分的武功?
雲善淵雖然沒有完全掌握九陰真經的全部,但以她的眼力足透宋青書是将那一部分與武當劍法相結合了,就是黃藥師修改過的可以速成了那套招式。
兩人沒有多說一句,即刻就交鬥在了一起。
雲善淵可以感到宋青書的那種絕望,他毫無保留的,甚至是不在乎傷及他自己性命的在出劍,這種感覺像是得而複失。
可是,雲善淵對戰宋青書既是未出全力也是游刃有餘了,她最終打落了宋青書手中的劍,一劍橫在他的脖子上。
“宋少俠,你我無冤無仇,見面就拔劍,也不怕傷了武當與峨嵋的和氣。”
宋青書似是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只是看着雲善淵,目光中盡是絕望,“你是誰,芷若呢?芷若去了哪裏?”
這是第一個見面就知道她不是周芷若的人,什麽樣的感情可以透過皮囊一眼認出一個人的靈魂?
周芷若的記憶裏對宋青書可沒多大的篇幅,所以這算是一個愛上了無情人的故事。
“雲愈。”雲善淵報出了名字,她笑着說,“宋少俠,我非我,只怕你亦非你。不說說嗎?你是誰?你是哪個宋青書?”
宋青書深深地看着雲善淵,卻非看眼前這個人,而是在看他愛了一輩子,卻始終不曾得到的周芷若。他以為上蒼給他這個機會,讓他能在犯下殺了七師叔莫聲谷的大錯之前從頭來過,這會是上天的恩賜。
可是,他後來知道了天意如刀,很多事在一年半前就變了。
他有了彌補大錯的機會,但是周芷若不見了,沒有與張無忌在一起。張無忌說倚天劍被周芷若砍斷了,說周芷若放下了過去一切離開了,不知去向。
宋青書當時就有了最壞的猜測,他心中的人可能不在了。
一年半來,他從未放棄打聽周芷若的消息,而今張無忌要成親了,父親宋遠橋代表武當作為張無忌的家人,去了明教安排親事所需。可是周芷若依舊音訊全無,直到今日,他親眼看到了,一眼他就知道這人不是周芷若。
雲善淵沒有等到宋青書的回答,只覺得他越發的心死如灰,她的耐心也是要分人的。“宋少俠不說嗎?那我就大膽猜測,你是死而複生了。這真是奇事,不過見到我,你也就不必為你自己而震驚。這世間總有出人意料的變數。”
雲善淵當下動了一絲殺心,在江山之局中她不喜歡變數,不過她不是嗜殺之人。宋青書也能放到最适合的位置上,做他該做的事。
“死者生,生者死。你說是不是很公平?”
宋青書聽到這話,他瞪大了眼睛,本就煞白的臉色越發慘白。這是說他能重活,所以周芷若死了,這就是代價嗎?哪怕是重來,他還是與周芷若永無可能。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上天為什麽那麽殘忍,為什麽——”
雲善淵看着宋青書質問着就流出了眼淚,他竟是跌坐到了地上,是真的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依照周芷若的記憶,對宋青書沒有半點情義。想來宋青書上輩子不得,重來一次,他本以為可以有機會了,現在卻連得到了最後一絲可能都沒了。
為什麽?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常圓。
任何事都有代價,有的可以承受,有的不得不承受。與其問命運為什麽,不與如它抗争到底。
“站起來。你是一個男人,武當第三代弟子的佼佼者,別像喪家狗一樣,沒了一個女人就不能活了。”
雲善淵看着跌坐在地的宋青書,考慮到她想要借助武當的力量,真是對宋青書怒其不争。
“周芷若喜愛的只有張無忌,你難道從不明白嗎?如果你們是兩情相悅卻生死相隔,你如此做派,我還可憐你一分,但你再傷心,周芷若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人自愛而愛人,上天允你重來一次,你就只有這點出息?你明白你的機遇有多難得,帶着記憶重新來過,多少人求而不得!”
“你懂什麽!你懂什麽!”宋青書對着雲善淵大叫到,“她不在了。我就算重來,又有什麽意義?”
“我不懂?我不懂?”
雲善淵說着笑了起來,這種笑容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明白,“你活着只為周芷若?那對你的父母呢?那對武當的未來呢?你看到外面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你從小所學是為了什麽,為了周芷若,一個不愛你的人?”
“宋青書,醒醒吧,從死到生,這是機緣,求而不得的機緣,睜開眼去看看這個亂世。如此亂世,情愛生死都不值一提。這輩子,你總要找到活着的意義。”
雲善淵看着宋青書,她的殺意也退去了。
宋青書能帶着記憶重活,這讓她看到了一絲微不可見的希望。也許大道三千,她與楚留香真的能有重聚的那一天。那天也許很遠,也許她在某一刻就不再繼續希望下去,也許他們會改變很多。
但此時那些都不重要,此刻她希望宋青書能好好活着。
每個人都要珍惜上天給的機緣,人自愛再愛人。執念與感情很多時候是一線之隔。她希望能誰都能好好活着,活得精彩,這才能在重聚的那一天,可以坦然地說他們是愛,而不是執念癡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