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武林至尊, 寶刀屠龍,號令天下, 莫敢不從, 倚天不出,誰與争鋒。’
雲善淵默念着這句話,都說尋找一份寶藏是要有通關密語的, 這句廣為江湖人知、流傳了幾十年的話,可不早就把如何尋寶說得清清楚楚了。
屠龍刀與倚天劍俱是神兵利器,可是僅憑一刀一劍根本不可能號令天下、稱雄武林,號令天下須得問鼎皇位,稱雄武林必有絕世武功。
如果這不是一句假口號, 那這就是再明顯不過的提示,只有刀劍相遇才能開啓秘寶, 開啓的方法自然就是兩者相互争鋒相對。
即便沒有周芷若的記憶, 雲善淵也不難猜測這句話的意思,不破不立,古往今來都是如此。該說這世間怕是沒有無花那樣的人物,否則這個秘密早就被戳破了。
當然刀劍争鋒也并非胡亂一砍就行, 而是找到了刀身劍身的機關口,當刀身劍身一分為二既能得到其中的藏寶線索。根據滅絕所言線索是兩塊薄薄的鐵片, 記錄了藏有武功秘籍與兵書的地點。
如今刀劍就在眼前,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至于怎麽做能夠一勞永逸,有句話叫做眼見為實。
“芷若,你醒了。”張無忌從洞外走了進來, 他看見雲善淵醒了過來,語氣中也是帶上了幾分喜意。
周芷若病了三天一直都是高燒不退,張無忌真的害怕她就這樣一病不醒了。他立馬放下了手裏的山雞,走過去想要探探她的脈搏,看那高燒的病症好了幾分。
雲善淵當即就避過了張無忌的手,“謝謝張師兄的關心,我沒事了。”
張無忌聽到這聲張師兄,他有些充楞,或是更為雲善淵的語氣而充楞,那是一種不帶任何多餘私情的神情。
就在張無忌的充楞之際,趙敏進了山洞,她見到雲善淵對她微笑着點頭。
這個風輕雲淡的微笑讓趙敏也是腳下一頓,她先是看了一眼張無忌,然後再看向雲善淵,确認自己沒有看錯,這個笑容沒有任何的敵意,或者更準确地說就是對一個陌生人的笑容。如此微笑,難道是周芷若燒糊塗了?
“張師兄、趙姑娘,為何站在洞口不進來?”
雲善淵站了起來,雖然這身體因高燒而去,但她借此還魂後,高燒的症狀是全都消失了,也許這就是魂魄的力量。她已經運行了幾遍峨眉的內功心法,雖然這身體的武功只是二流之末,但還也恢複到了健康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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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我從死處逢生就讓兩位如此驚訝?”
周芷若這一病确實是來勢洶洶,張無忌與趙敏都認為她可能醒不過來了。可如今人醒了,卻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雲善淵并不是不能根據周芷若的性格在這山洞中演下去,可是她為什麽要那麽做?她與周芷若的性格可以說天差地別,既是得了周芷若的記憶,她還真不懼張無忌與趙敏想到什麽換魂的事情。
此時此地,剛好是改變的好時機。
張無忌也許在意周芷若,但這個山洞中也就只有他有那麽一些在意了。
比起換魂這種離奇的猜測,更多人怕是更願意相信,當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會讓人性情大變,只要把握好後續即可。
與其遮遮掩掩,不如正大光明地改變。
趙敏向前一步,她懷疑地看着雲善淵,“周芷若,你該不會想說瀕死一次,能讓你把所有的感情都放下了吧?”
若論了解周芷若,趙敏怕是更甚張無忌三分,若說周芷若對張無忌無情,她是怎麽也不信的,這就好比她自己不可能放下對張無忌的感情。
只是在這山洞中,趙敏對上了雲善淵的眼神,卻只看到了一雙毫無波瀾的眼睛。
“放下?”雲善淵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從未得到又何談放下。“趙姑娘,你可以不信,我也不需要你相信。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吃飯,吃了飯,再說別的。”
可能這一刻除了同樣病得不輕昏睡中的殷離之外,一言不發的謝遜、神色複雜的趙敏、有些不知所措的張無忌都沒有吃飯的心情。
雲善淵卻是有些餓了,這身體昏了三天,現在是恢複到了健康狀态,所以胃也發出了信號,它需要進食。
山洞中已經燒了一鍋菜湯,這裏沒有米面,吃得都是山雞、野菜等食物。
雲善淵見兩人不動,她就自己動手了,舀了一碗菜湯喝了起來。
這味道真不怎麽樣,張無忌這手藝真是白瞎他獨自行走江湖那麽多年,竟是半點都沒練出來。只能安慰自己的胃,這湯是暖的湯,菜是新鮮的菜,既不是自己動手烹饪,即便不感謝願意動手的廚子,也不能口出抱怨。
于是,張無忌與趙敏就看着雲善淵旁若無人地喝完了一碗菜湯。
雲善淵這碗湯喝得并不慢,她只求稍微暖胃即可,複而看向兩個站着都想說什麽,但又不知從和開口的人。
“我差一點就死了。你們知道死是什麽感覺嗎?”
雲善淵的目光先落在了張無忌身上,他該是知道的,身中玄冥神掌的滋味怕是生不如死。雲善淵又看向趙敏,趙敏敢在與波斯明教使者對戰時用出天地同壽,足見她對張無忌的感情,這種與敵人同歸于盡而為情的做法,她也是佩服的。
“死就是一切都空了,不管是否挂念都要散了。”
雲善淵說這話的時候看着山洞內唯一的光源,這堆火要加木柴了,不然很快就要滅了,只是洞外下着夜雨,想要取幹柴怕是要等到明日雨勢暫歇才行。
這火堆一滅,就會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愛的散了,恨的散了,朋友離別,對手不見,親人不在,愛人……”
雲善淵說到這裏頓了頓,“上窮碧落下黃泉,又如何能覓得行蹤。若是人能在那一刻就死了,死得幹脆一些,反倒是解脫。最怕是死得不夠幹脆,迷迷糊糊地知道要死,卻又不得死,這就會想很多。一遍一遍地想那些讓人高興的事情,想那些讓人不甘的事情,還有那些想去質問命運為什麽,但永遠不會有人給你答案的事情。”
雲善淵此言一出,洞內三人皆是沉默。
她的語氣分明是平靜到了極致,卻不知為什麽給人以濃郁的悲涼之感。這種悲涼并不尖銳,卻好似在一點一點地攥住了人的心,讓人為這種悲涼感到了窒息。
三人之中,感觸最深莫過謝遜,他聽着甚至松開了握住屠龍刀的手。
在他眼前浮現出的是昔日場景,當年他也是雙親康健,妻兒美滿,偏偏一夜之間天崩地裂,他的師父殺盡了他的一家人,這都是為什麽?命運為什麽那麽殘忍?
雲善淵繼續說到,“其實在那一瞬,你覺得死未嘗不好。因為能解脫了,不必再去尋找兩全法,不必再問為什麽,不必困在這紅塵之中。可是偏偏你又睜開了眼,你還活着。可是你在乎的都不存在了,只有你還活着。”
謝遜咬緊了牙關,是啊,他還活着,只剩他一人還活着。活得如此痛苦,無法解脫,即便殺了成昆,過去的美好都回不來了。即便能解開屠龍刀的秘密,又有什麽意義。這麽想着,屠龍刀落到了地上。
雲善淵言及此,對趙敏倏然一笑,“趙姑娘,你我之間,其實可惜了。”
趙敏不解其意,她還沉浸在那份濃郁之極的悲涼之中,周芷若對她說可惜?即便是可惜,難道不該是對張無忌?
下一刻,雲善淵身影一閃,在三人皆是沒有任何防備之時,左手拿起了屠龍刀,右手握住了倚天劍。
“謝前輩,今日晚輩無禮,借刀一用!”雲善淵說着就将刀劍雙雙互砍,利器相斬發出了尖銳的聲響。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變故,趙敏與謝遜才反應過來要來奪刀劍。
可是雲善淵側身掠過火堆一避,使得趙敏撞翻了洞中的火堆上的菜湯鍋子,火堆滅了,讓山洞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哐當!’不過就是幾息之間,就聽到刀劍斷裂的聲音,謝遜與趙敏都是止住了手上的招式。
張無忌這才想到點亮了火折子,他便看到雲善淵的雙手虎口已經震裂,她腳邊是斷裂的刀劍,雙手顫抖地握着刀劍殘缺的那一部分。
雲善淵嘴角帶血,卻是笑出聲來,笑聲有些狷狂,“倚天劍是峨嵋派的劍,它若是不在峨嵋派手中,那麽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若為強者,沒有倚天劍,峨嵋依舊可以立足江湖。我若為弱者,手握倚天劍,也不過爾爾。如此,倚天劍就不必留!”
這句話非常決絕。而雲善淵的手段何嘗不決絕。
趙敏滿臉錯愕,她看着殘劍,再看雲善淵。
雲善淵對趙敏再次露出了笑容,是一個釋然的笑容,“劍斷恨消,趙敏,我們結束了。”
雲善淵不管趙敏怎麽想,她就是斬斷了倚天劍,趙敏還要問她索賠不成,這劍怎麽算,都不屬于趙敏。
雲善淵複而看向謝遜,“謝前輩,這屠龍刀是斷在了晚輩手裏。晚輩知道它陪了您太多年,您看它也就這麽斷了,什麽寶刀屠龍也不過虛妄。就和峨嵋倚天劍一樣,人若無用,刀也就無用。但今日是我不問而借才讓刀斷了,我會重新鑄好它,還給謝前輩。”
張無忌看着雲善淵,又看向地上的斷劍殘刀。倚天劍與屠龍刀,江湖傳得神乎其神的兩件利器,就這樣斷了?被雲善淵砍斷了?
确實,只有一把神兵利器才可以砍斷另一把神兵利器。但是它們就這樣斷了,在他眼前被生生砍斷了。
張無忌還是處于蒙圈狀态,沒能回過神來。
沒能回過神來的,不只是他,趙敏與謝遜也都傻着,怔怔望向殘刀殘劍。
雲善淵說了這兩番話,卻是止不住溢出了一口鮮血。
這場燈下黑可不容易,那是用到了攝魂之法,才能讓三人在她的言語中放松了心情。緊接着就是都要做到快、準、狠,算計好躲避的角度,讓火堆熄滅,趁着黑暗,用盡內力将刀劍弄斷,在一刻将那兩塊鐵片收入囊中。
這一切僅僅用了兩三分鐘,卻是只要有一步偏差,可會滿盤皆輸。
不過,她還是做到了。
此刻,雲善淵也是竭盡了此身的全力,先以攝魂之術,後是震斷刀劍,怎麽可能不受內傷。
要說攝魂之術,雲善淵曾經親自體驗過被九難攝魂。這種以內功催動的旁門之術卻是她在唐古拉山上随意想着玩的,也是只通皮毛,畢竟不是正道。對于心智堅毅之輩,可以說是沒什麽用的。
但這種沒用不包括洞裏的三人,因為今時今日,時機太好了。
雲善淵的變化引得了三人的注意,讓他們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她嘗試了一番,果然對于五感失去其一,聽覺異常敏銳的謝遜最是管用。因為越是專注于一種感覺,就越容易中招,這場攝魂就是通過聲音。
只是攝魂術頗為耗費內力,雲善淵以內傷吐血為代價,也就只能做到這種地步。若非為了兩塊鐵片兵行險招,她何苦自損身體。
張無忌看到了雲善淵吐血,他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芷若……”
雲善淵不在意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跡,她坐了下來,對張無忌搖了搖頭,“只是砍劍的時候用力有些重,張師兄不必擔心,習武之人怕什麽小傷。還有,你叫我師妹吧。峨嵋、武當本就頗有淵源,張師兄稱呼一聲師妹更加妥當。”
卻也只是兩個關系親近的門派之間,師兄與師妹的關系。
兩個大門派中會有許多師兄,也會有許多師妹,所以師兄與師妹也就是認識與客氣而已。
張無忌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眼前的人病重醒來後就真的完全變了。他們有過曾經,漢水相遇,兩小無猜,這一切都随着刀劍斷裂就能結束嗎?
雲善淵看着張無忌,她心中有些失望。
從周芷若的記憶中,光明頂與萬安寺兩場戰役中可以看出如今江湖的大致情形。張無忌的武功無疑是出衆的,可以說他在武學上有一定的悟性,但是也僅此而已。
張無忌的性格着實讓雲善淵喜歡不起來,必須承認他頗為仁善的一面,但那優柔寡斷的另一面就讓雲善淵對這人敬而遠之了。
雲善淵的失望不僅是對着張無忌,還有對于這個江湖。
兩相比較,她倒是有些佩服趙敏能把六大派玩弄在手掌之中,可惜也是輸在了情之一字。
“看來張師兄是不懂的,人是會頓悟的,從死到生,還不足以讓我悟嗎?”
雲善淵看向趙敏,“趙姑娘,你說呢?”
趙敏的感情上是不信的,她不信周芷若會頓悟,但是她的理智相信眼前人悟了。“我信。”
趙敏的回答有些輕,可在山洞中足以讓人聽清。
雲善淵暗道可惜,她與趙敏成為不了朋友。
當然不是因為張無忌,而是因為趙敏郡主的身份。在這個元末亂世中,趙敏注定與答應了會盡力複興峨嵋派的她做不了朋友。不過,看着趙敏對張無忌的感情,這位元朝郡主也不會再是對手。
如此也好。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謝遜終于是從變故的震驚中回過了神來,他守了這麽多的屠龍刀就這樣斷了。
刀斷了,就像是普通刀那樣斷了。
謝遜撿起了兩截斷刀,不斷地摸着它們,然後狂笑起來,笑着笑着就哭了。
張無忌想要上前扶住謝遜,卻是被他一把推開。
只見謝遜一步走到了雲善淵跟前,他揚起手掌,語氣兇狠地說,“屠龍刀斷了啊!”
“是的,它斷了。”雲善淵只回以平淡的語氣,仿佛根本看不見謝遜可能會落下的一拳,“晚輩說了,我會把它重鑄好的。想要重鑄屠龍刀,将它鑄得一模一樣雖不容易,但是天下那麽多的鐵匠,總有一人能将它鑄好。”
“不,屠龍刀斷了啊!”謝遜目不能視,但他可以感知到雲善淵有多麽平靜,平靜到了他覺得自己是那麽可悲,而他這一拳又怎麽能落下去。
謝遜不斷地重複着刀斷了這句話,聲音倒是越來越輕了。
雲善淵輕笑了一聲,“前輩,倚天劍也斷了。手中的刀與劍都有可能斷,不能斷的是心裏的刀劍。難道前輩沒有了屠龍刀,就連心中的刀也一并失去了?前輩可是金毛獅王啊。”
謝遜再次笑了起來,這笑容幾多苦澀,金毛獅王卻還不如一個女娃想得明白嗎?但是他遭受的血海深仇,早就讓他不是那個金毛獅王了。
謝遜抱着殘刀坐到了角落中,不再說話,好似整個人都靜默了。
山洞中鬧了這樣一出也沒能吵醒蛛兒,足見她的傷病之重。
這時,洞外的風雨竟是停了下來。火折子的火光卻是滅了。
雲善淵打破了古怪的沉默,“我們必須離開這裏,殷離姑娘的傷需要更好的藥、更好的養傷環境,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沒有船就造木筏,我們還能被這樣的小島困住不成。還有,你們不餓嗎?不打算把那兩只山雞烤了吃?”
雲善淵此話一出,趙敏的肚子叫了。
趙敏輕咳了一聲,她怎麽不餓,在這島上本就沒怎麽吃好。
“張無忌,走,我們去把雞毛拔了。”趙敏拉了一把進洞後就處于發愣狀态的張無忌,将兩只山雞塞入了他手中。“別傻站着了。”
雲善淵則是打開了水袋,稍稍擦拭了兩只手的虎口處,将血跡擦去并塗上金瘡藥。她将刀劍互砍并急速地弄出機關,取出了其中的鐵片,這都是有代價的,但這種程度的傷着實不值一提。
這天夜裏,雲善淵分得了半只烤雞,烤雞的味道比菜湯要好。她不管洞中其他人是怎樣的心情複雜,飯後就閉目打坐起來,直到天光未亮,內傷好了一些。
她走出了山洞去看了看适合做木筏的材料,肯定不是她動手,誰讓她兩手傷在虎口,沒有個三五天也是痊愈不了。
張無忌與趙敏一起制作了木筏。
謝遜在想了一夜之後也是走出了山洞,他将斷成兩截的屠龍刀埋到了土裏,然後找到了在海邊看風向與天氣情況的雲善淵。
“周姑娘,刀不必重鑄了。”謝遜如此說着,他身上一直有的某種癫狂似乎少了些許,“可是你斷了我的刀,這是事實。”
雲善淵明白謝遜的意思,“晚輩欠前輩一把完整的刀,欠了一把屠龍刀。我答應前輩,在我力所能及之時,做一次你手中的刀。”
謝遜守着屠龍刀,想要解開它的秘密是為了報仇,對于他來說刀遠遠沒有仇來的重要。
“不過,還請前輩給晚輩一些時間,以我如今的武功,只怕出不了力卻是拖累。”雲善淵不會高估自己,也不會低估敵人,“三年為限,我必能助前輩一臂之力。”
謝遜面朝大海,他太久沒覺得自己是金毛獅王了,直到昨夜屠龍刀斷了,他反反複複問自己還能報仇嗎?還能手刃成昆嗎?他心中的刀是不是早就斷了?
今日,他站在海邊,站在雲善淵身邊,說來荒唐,他确實感到了這種可能性,不是一兩成,而是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報仇。
“周姑娘,我信你的話,三年為限,你助我報仇。成昆一定會死。”
謝遜說了這句,朝着大海笑了起來,隐約可見當年的金毛獅王是何等意氣風發。
謝遜離開了海岸,他也加入了制作木筏中。
這樣一來,等木筏制作完成,其餘的一切都準備妥當,選了一個風向正好、天氣晴朗的日子,五人坐着木筏向岸邊而去。他們在行至一半時,遇到了出海打漁的船,如此就更加快速地回到了山東。
雲善淵一上岸就與其餘四人分開了,自從那夜她斷了刀劍之後,張無忌幾度想要與她說些什麽,都被她以平靜的目光給堵住了嘴。
她還得謝謝趙敏在張無忌身邊,吸引了張無忌的注意力,否則總被人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她也是會不自在的。
殷離還要治傷,趙敏與張無忌還要處理感情問題,謝遜可能去打聽仇人的蹤跡。
可這些都與雲善淵無關,到了岸上就是各走各的道,不必停留不必回頭。
雲善淵在入城後,第一件事就是買了普通的男裝,還有可以修飾容貌的東西,立即變裝。在這個亂世之中,有一張漂亮的臉卻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那麽容顏只會帶來麻煩。在遇到過了石觀音那種人後,雲善淵對人的變态思維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她寧可少些麻煩。
然後就是根據兩塊鐵片所示地圖前往桃花島,鐵片背後有刻有十六個字‘武穆遺書,九陰真經,驅胡保民,是為號令’。
在周芷若的記憶中,她對桃花島所知很少,只知道峨嵋派的開山祖師郭襄是桃花島人。何止是對桃花島所知甚少,對江湖掌故知道的也不多,僅僅是知道幾大門派的大致情況。
怎麽就知道的那麽少呢?
雲善淵沒在大門派生活過,她僅僅能從周芷若的記憶來看,大門派的人際關系複雜,比如說丁敏君就不喜歡周芷若。
要雲善淵來說,有這個沖突的時間,不如多練習武功,即便所學不是最高深的武功,但是勤于練習,思考着如何在能力範圍內将這套武功發揮到極致,這都比浪費時間在無謂的沖突上要好。
因為絕對實力面前,那些沖突也就不值一提了。
這讓雲善淵想起了水母陰姬所言的高手之心,有此等心智之人難道真是寥寥?
不過,這次前往桃花島很趕時間,雲善淵暫時沒功夫去觀察這個江湖,這個時代到底是怎麽樣的。她依照鐵片所示的海圖登上了桃花島。這裏看上去已經沒有人居住,成了一個徹底的荒島。
只是進入了那鐵片所示的島中地下山洞,還能依稀窺見從前的桃花島島主是何等人物。
雲善淵取出了秘籍《九陰真經》與兵書《武穆遺書》,以及桃花島黃藥師自創的武學。之外還附有經過黃藥師修改過的九陰白骨爪、白蟒鞭等武功招式一冊書,上面注明以此練得速成招式并且後患有限。
她掃過了九陰白骨爪等武功速成招式就将它放到了一邊。
以她來看,武學一道想速成,不管後患多麽小都是後患,而且這種後患在高手對決中會成為致命一劫,她又不急何必嘗速成的招式,況且她尋得是一門內功心法。
這《九陰真經》上卷內功心法頗有意味,撰寫之人對道法有非常獨到的認知,不得不說是一本奇書,讓雲善淵看了一邊又一邊,想要為其拍案叫好,心中想着也不知她何日可以創出如此功法。
再看它下卷中記載的那些武功招式,也都十分奇特,竟是也有攝魂一術,也包絡了輕功、拳、掌、腿,刀、劍、杖、鞭,指法、療傷、閉氣等等招式,若與內功心法配合修習,就能讓人到達一流高手的境界。
不過,雲善淵也看出了它的缺陷,如果修習之人沒有廣博的武學眼界,或者沒有名師的指點,容易在這招式一途上走上岔路。也難怪黃藥師要将其中幾門功夫修改,說是可以快速練成并且減少後患。
幸而,雲善淵有這份武學眼界,即便她所學過的內功心法在這個世界收效甚微,但是武學一道本就是可以借鑒與貫通,它基于是對于典籍的感悟,以及對世界的感悟。
雲善淵不急于求成,就在桃花島上住了下來,時而離島補充生活物資之外,就用一年半載來潛心修習《九陰真經》,還參詳着黃藥師所著的武學。當她讀着這些武學著作時,仿佛觸摸到了另一個時代的那些人。
她探尋了整個桃花島,雖然島已經荒了,但還是能看到一些桃花樹的殘根。根據這些殘根的位置,她畫出了一張複原圖,雖然是殘缺的陣法圖,以她來看桃花島的機關陣在黃藥師在世時,想必非常不一般。
可惜的是不論是撰寫了《九陰真經》黃裳,還是桃花島島主黃藥師皆是作古。
雲善淵雖能透過書籍、殘陣依稀遙望他們的風姿,但她其實還是一人身在桃花島,日複一日地潛心修行武功。
她還想将從前所用的玄機劍法與九陰正經融合使用,但劍招仍舊可用,卻總無法很好地相容。這個問題只能被暫時擱置下來,考慮到她應允了周芷若在能力範圍內振興峨嵋派一事,她也不能在桃花島上隐居太久。
在時光匆匆過了一年半,雲善淵的內功已有小成,她并未選擇練習九陰神爪,而是修行了其中所創的劍法,以及螺旋九影這種上乘輕功,将其練到得心應手的境界。
而閑暇娛樂就是寫書,将她從前的經歷寫下來,也将她從前所學所悟的武學寫下來,還有偶爾也畫一些畫。在要離開桃花島時,山洞之中添了幾大摞書畫,這些她都不可能帶走。
雲善淵将這些書畫歸整了一番,然後看到了其中的一幅畫。畫的是當年在崆峒山內,鳥鳴春澗時分,在古亭之中她、楚留香、無花三人對坐飲茶之景。所戀之人,如此對手,這個世界是不會有了。
她取出了這幅畫想要就着油燈燒去,卻又收回了手,将它卷好放入了幾乎不用的儲物空間裏,就關上了石洞之門離開了桃花島。
這次是往峨眉走,但也不趕時間,正需要一路仔細觀察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模樣。
這一觀察讓雲善淵看清了亂世之象,普通百姓的生活很是艱難,所謂民分四等,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漢人,四等南人。普通人的命怕是比狗都不如。
在如此朝廷統治下,如能成為江湖人習得一招半式,也是能逃出被壓迫的一個途徑,如果是漢人普通百姓,那是真的沒地說理去。
長相好看的女人更是會淪為悲劇,一旦來了一隊元兵,太多家庭都會在一夕間家破人亡。
當雲善淵騎馬穿行在一片樹林時,就又聽到了女人虛弱的哭泣聲,還有男人的淫.笑聲,不只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掠身趕去時,那個女子已經咽氣了,而那三個元兵還伏在女人的身上。一路走來,這個場景已不是第一次被她看到,這個世道的女子與孩子最是悲慘,若沒有自保能力成為玩物者不計其數。
雲善淵一句廢話也不多說,直接割斷了那三個元兵的胯.下.之.物,不顧他們痛得滿地打滾,點了他們的啞穴由其掙紮。她先為那具女屍披上了外衣,然後挑斷了三個元兵的手筋腳筋,在一邊挖着坑将那個女子埋葬了。等她做完這些,那三個元兵也就血盡而死了。
只是,這種看到慘劇便殺幾人的做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雲善淵腳邊是三個元兵的屍體,三具因為疼痛而扭曲的殘屍,确實是殘屍,這三人都失去了身體某個部位。
雲善淵的鼻尖是滿是血腥味,與她曾感到薛笑人劍上的血不同,如今的血腥味來自這個時代的百姓。她環視着四周,天是藍天,樹是綠樹,地上是殘屍與血,除了她沒有其他活人。
“此生,怕是難遇知己,少見對手。既是只有我一人,那麽江山不過一盤棋,就為蒼生而落子吧。”
語罷,雲善淵騎馬絕塵而去,不再走向峨嵋,既是以江山為局,那就該去找第一個關鍵的局中人——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