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章合一
嚴青回家又喝了點酒, 把自己灌醉好睡覺，她不知這對她來說充滿失望無力并且想反悔都沒辦法的一夜其實還要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網絡開始上瘋傳一則帖子——《你們喜歡的黑面才是真正的女表》。
無聲無息, 迅速繁衍，一覺醒來她的世界完全變了。
小心翼翼了這麽多年, 毀于一旦。
嚴青的手機一早就在響，她還沒睡醒，摁了三個把自己摁醒了, 起床氣很重地出來找水喝, 看見客廳裏滾着一個她平時炒菜用的白酒瓶, 昨晚的記憶呼啦啦回到腦子裏。她咚咚敲腦袋蹲在盆栽前忏悔，手機又響了，看都沒看接起來喂了聲, 聽見顧青舟非常穩重非常沉的聲音——
“你現在把電話關機, 不要出門也不要上網, 我已經在路上了，一切等我到了再說。”
說什麽？
嚴青不知道。
但她習慣的是自己掌控人生。
切了電話迅速刷開微博, 腳趾頭想都知道是這裏出了幺蛾子，是什麽？這回又是什麽？沒完沒了了是吧？真是——
一堆碎碎念還沒完就停了, 嚴青評論裏有無數自帶鏈接，随便點一個過去看，對方是個以扒皮各路人馬為看點的八卦博主, 在發帖前幾天就神神叨叨發了好幾條微博說有粉絲給他提供消息，有的還有私信截圖，只能說衆人拾柴火焰高, 網友們将零星線索告訴他，由他最後彙總整理出了那則繼桃姬和殺人事件後關于黑面毛孩的第三波超級頭條微博。
【微博紅人黑面毛孩，目前還未露過真臉，賣神秘人設，人稱良心網紅、毒舌知心姐姐，出席簽售和演講均佩戴面具，魔豆直播最高在線人數兩百萬，天空雲最高下載數八十萬，其影響力成為各營銷公關最想接洽網紅前三，市價一條廣告三十萬。
接下來将由我為大家揭開她的神秘面紗，據悉此人為洋城市電臺某節目導播，不久前顧氏集團旗下茉雅家居獨家冠名贊助此節目使面臨停播的節目渡過難關，而後顧氏集團冠名捐贈一棟樓給市電臺，此時原本小小的導播已經成為這檔節目的主播。
我們再來說說這個顧氏集團，大家也可以随意百度，挺有名的。
顧氏集團由現任總裁顧青辰的太爺爺一手創立，以工業起家，是個真正的豪門，目前集團業務涵蓋36個行業，顧青辰總裁本人也早已結婚生子，據說家庭幸福，從沒傳過桃色緋聞。
不過就在不久前顧夫人帶女兒飛往美國度假，期間顧總出席了電臺的某次聚餐，據網友投稿，目前黑面毛孩入住的豪華小區套房就登記在顧總名下，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不可言說的事情相信也不需要我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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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讓我更加驚訝的是黑面毛孩以前有過一段短暫婚史，具體為什麽離婚不得而知，但看她平時開直播到處怼人跟吃了炸藥一樣答案應該不難猜到。
不過說到直播，聽說前幾天有小三在她直播間被羞辱受到刺激行兇殺人，那麽現在我想問一句，黑面毛孩大人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她自己就是個破壞別人家庭見錢眼開的最紅小三，傍上大財主難怪看不上區區幾萬廣告費……】
微博挺長的還沒看完，賈雲的電話進來：“你知道網上說你是小三嗎？媽的我都氣炸了，嚴青你說現在怎麽辦？那個顧總和你家顧教授什麽關系都姓顧？幹脆你……”
“大姐啊。”嚴青啞着嗓子喃了聲，賈雲立馬安靜下來聽她說，“你覺得明顯麽？”
賈雲：“……”
“那帖子能看出來是我麽？你說我們單位的人能知道是我麽？反正沒照片沒名字，如果看不出來就裝傻，我不想離開那兒。”
“挺明顯的。”賈雲說，“雖然洋城挺大的，可你們電臺就那麽小一個，應該都能猜到。”
“哎。”嚴青嘆了口氣，“那我再想想吧，先這樣。”
她摩挲着手機屏幕，想了想還是關機，她怕接到同事電話，她還沒想好要怎麽解釋。
***
不久後顧青舟到了，嚴青沒聽見敲門，窩在工作間裏戴着耳機一遍一遍聽她以前錄的天空雲，又一遍一遍聽她在《美麗心情》裏的聲音。顧青舟自己給自己開的門，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心裏真的擔心她。
茶幾上放着她的手機，地上滾着白酒瓶，她的小盆栽有些敗，她家裏安靜極了，讓他很不适應。
顧青舟推開工作間的門，見姑娘帶着耳機一動不動，他推出去給她倒了杯水重新端進來，先是拍拍肩，然後摘了她的耳機。
嚴青問他：“你覺得像麽？”
她找到了個同時聽她兩個節目，同時知道她二次元和三次元身份的人，必須要問這個問題。
顧青舟看着姑娘，她一直謹慎地躲在網線後面，從一開始在網上用的就是假聲，跟她現實中還是有一些差別，如果不是特地聯系在一起一般不會發現。
顧青舟至今記得那時她出現在學校禮堂，一頂假發，一條偏老的裙子，一雙黑布舞蹈鞋，以至于在那天結束後的飯局上他偷偷看了她好幾次，後來在臨市遇見的才是真正的她，馬尾，牛仔褲，長袖衫，平底鞋。
她的僞裝做到了完美，他知道她有多排斥被人拆穿身份。
嚴青又問：“顧青舟你覺得像麽？”
顧青舟點點頭。
那個帖子他已經看過，嚴青的同事此時應該已經知道她的身份，這事瞞不了。
嚴青哦了聲，眼睛慢慢垂下來，玩着手指甲，她不哭不說話，難受的是坐在她身邊的人，顧青舟攥住她的手，牢牢握緊，喉結滾了滾：“顧氏集團的總裁是我弟弟，珊珊的二哥，月月的爸爸，贊助和捐贈都是我拜托他的，這點欺騙了你，我很抱歉。我想對你說，事情發展到現在都是我的失誤，讓你這樣被冤枉我……”
說到這裏顧青舟緊了緊她的手：“你別怕，交給我來解決，我會還你青白。”
“別。”低着頭的姑娘輕輕呢喃出聲，問他，“顧青舟我能抽根煙嗎？”
顧青舟說好，松開手，從口袋裏掏出昨天在車上沒收的煙。
嚴青點了一根，仰頭吹起蓬蓬白霧，眼裏空落落的沒有焦距：“上次我接錯電話的事，也是你幫我擺平的吧？”
顧青舟點了點頭。
之後嚴青就沒再說話，顧青舟安安靜靜在一旁陪她，許久後聽她說：“你讓我自己來，你已經幫過我很多了，這次的事，我不想麻煩你。”
她也學着他的樣子直板板地看他，想來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時眉心是簇在一起的，她說其實裏頭還有一點沒說錯，我離過婚。
“嚴青。”顧青舟的聲音裏帶了嚴肅和責備，似乎她不應該在此刻提這件事。
但她還是要提的，不能裝傻啊，這事裝不了。
嚴青把煙屁股碾掉又點了一根：“這套房子我也不好再住了，給我點時間，我會搬出去。”
“不用。”顧青舟告訴她，“這裏現在是我的房子，跟顧氏集團和我弟弟沒有關系，你那麽喜歡這裏，別搬。”
嚴青搖搖頭：“不合适。”
“你想跟我劃清界限嗎？嚴青你是這樣計劃的嗎？又要避開不見我是不是？那你昨天晚上對我說的話還算不算數？”顧青舟這人看着跟菩薩一樣，好像這世間沒什麽能讓他動怒的，可現在他生氣了，握着嚴青的手又緊又有力。
嚴青掙開他的手：“我這人沒什麽優點，那個時候避開你是覺得配不上你，而且我家那樣也是個拖累，你沒見過根本想象不到，我這人跟誰都厚臉皮就是對着你沒底氣，顧青舟你也別生我氣，如果可以咱們別斷了聯系，你是個特別好的人。”
“嚴青……”
嚴青狠狠吸了兩口煙，辣得鼻子酸：“我本來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告訴你我結過婚的事，但你已經知道了也沒辦法，顧青舟你別沖動，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決定……也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有點亂。”
***
顧青舟從嚴青那出來後直接去了顧氏集團，他一般很少來這裏，每年股東大會都是直接缺席的，不過前臺妹子認得他，直接摁了總裁電梯讓他上去。顧青舟渾身散發一種我現在很生氣最好不要惹我的氣息，頂樓整層鋪了地毯，踩上去無聲無息，他沉默而快速地前行，紛紛有人避開鋒芒，已經接到消息的小顧總趕緊出來接，将他大概二十年沒動過怒的大哥接進老板室裏。
很快李律師就上來了，手裏一沓文件，都是這短短時間裏起草收集的，鋪開占滿了顧青辰的桌子，顧青舟坐在上頭靜靜聽着，面上看不出什麽，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現在非常不愉快。
這時候前臺又打電話上來，說有幾家媒體的記者想采訪顧總。
顧青辰，人稱小顧總，顧家現在的除了顧父外的第二掌權人，不動聲色地看他大哥，顧青舟站起來往外走：“是應該說說了。”
于是他在最前頭，錯開兩步是顧青辰和李律師，一路走來後頭又跟上了整個秘書室和保全，下到三樓會議室記者的話筒攝像機電腦都已經就位。
一看主角到了，記者們一窩蜂地舉着話筒捅向顧青辰——
“顧總可以說說您對今日網上曝出與市電臺美麗心情嚴青主播的緋聞有什麽想法嗎？”
“顧總顧氏集團對市電臺的贊助是不是因為嚴小姐？換句話說嚴小姐從導播坐到主播位是不是您的扶持？您承認她是您婚姻的第三者嗎？如果不是那麽您怎麽解釋她現在住在您的公寓裏？”
場面亂糟糟，這時候有人伸手拿走了舉在前頭的話筒，此刻顧青辰讓開一步，顧青舟站到了記者前，會議室裏一瞬間安靜下來。
***
都是本地記者，也都聽說過顧重天有兩個兒子，只不過一直以來見到的都是老二，誰都沒見過老大，不過這不妨礙他們此刻對顧家老大的認識，兩人相似的眉眼和周邊人恭敬的态度都在說明此人的身份。
話筒和攝像很快改為對準顧青舟，畫面裏男人有條不紊地回答了剛才記者提問的兩個問題：“我認為現在的媒體行業正在失去最重要的責任心和對自己的高要求，只會人雲亦雲不知所謂，這位記者你自己也說了，今天會過來是因為網上曝出的緋聞，請問在過來之前你們對這些網絡上的東西嚴謹地取證和了解過嗎？你們在采訪之前是不是應該确認自己的素材是否真實可靠？這樣急匆匆地來我們顧氏是想看熱鬧還是看笑話？”
“我們顧氏每年上繳給市裏的稅收這裏我就不說了，支持本市電臺一棟播音樓是我們本土企業不忘本對市裏的一點貢獻，其次關于冠名贊助哪些節目也都是站在宣傳戰略考量做出的決定，顧氏有非常完善的策劃宣傳組，相信這些年同在媒體業在座的各位也都耳聞一二。”
“至于公寓，沒錯那是我弟弟名下一處産業，不過一個月前已經改了戶主，現在東山花苑那套公寓的主人是我顧青舟，我與嚴小姐是很好的朋友，我把房子租給她她每月付我房租，我本人沒有結婚所以大家大可不必再問小三不小三的事情，這個詞對于一個清清白白的女人來說非常沒有禮貌。”
他語氣很淡，如他平時說話般，幾乎聽不出什麽情緒，卻叫人背後一涼。
“你們手中的筆是一柄利劍，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不過我沒感覺到你們是來救人的。”
“另一件事，我個人非常尊敬嚴小姐也非常喜歡她的節目，嚴小姐在非科班出身的情況下擔任《美麗心情》節目的主播的原因大家可能都忘了，我提醒一下，此檔節目的前任主播無故曠工差點造成嚴重放送事故是她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并且至今矜矜業業認真負責，事後電臺領導按照臺裏規定安排了其他主播主持但效果不如意，是廣大聽衆的支持和喜愛讓嚴小姐得到了主播的位置，靠的是她的努力而不是你們剛才問的那些。”
最後，顧青舟的眼輕飄飄看了看在場記者：“我們将會對造謠者提起法律訴訟，望各位好自珍重。”
顧青舟說完這句話後交還話筒表示采訪結束，仍有記者沖向前詢問：“顧先生請問您現在與嚴小姐是什麽關系？嚴小姐真的是網紅主播黑面毛孩嗎？您對她責罵網友導致其殺人的事有什麽感想？顧先生，顧先生！”
***
顧青舟的這番采訪并沒有登上任何一家媒體的頭條，甚至在角落裏也沒找到關于顧氏的東西，他的這番話只留在了那個會議室，只有當天在場的人會知道。
當地媒體出人意料地悄無聲息地冷落了這件事，網絡上的妖風并沒有吹到這裏來，顧青辰一早在看宣傳部主管遞上來的報告，顧珊珊穿着包臀裙和白襯衫站在二哥辦公室裏敘述事情的發展：“昨晚得到的消息，警方在x市抓到了造謠者，李律師已經帶着助手趕過去，計劃已诽謗罪和精神傷害告他和他所在的營銷公司。”
“恩。”顧青辰點點頭，把文件夾合上，看見妹妹有話要說，“你在說話之前最好評估一下自己在老大那裏的分量，如果覺得說得動他我沒意見，如果不行，那我建議你還是閉上嘴，他的事情就讓他自己決定吧，我們別插手。”
“你就看着大哥為了那種女人跟爸爸作對嗎？”顧珊珊把文件一摔，兩手叉腰，“我沒想到她離過婚！她騙了大哥！”
顧青辰掀掀眼皮：“顧珊珊，昨天你也在場，看見老大什麽态度了吧？”
“哥！”
“行了，不想聽了，你再怎麽喜歡顧天谕也沒用，老大不會娶她的。”
與此同時的顧宅——
本來因為顧家頭號大寶貝顧啓月小朋友而總是充滿笑聲的宅子裏此刻安安靜靜，家裏的人清理過枝頭，光禿禿的枝幹上什麽都沒有，看着落寞，宅子裏頭突然響起怒斥，單能聽到顧老爺子在罵人，遠在鐵門外頭都能聽見，而後卻又摻進小孩的哭聲，這家小公主要什麽有什麽，一貫不哭不鬧見誰都笑，這會兒哭得稀裏嘩啦怎麽哄都不肯停，最後誰都不要，只要**抱，只要**哄。
再過一會兒，宅子又重新安靜下來。
顧青舟哄睡了月月要離開，顧天谕站在院子裏等他，問：“你真的要這樣嗎？這個家因為她變得一團糟，顧伯伯因為她差點進醫院，青舟，你不覺得自己太任性嗎？顧氏還是需要你這個老大來掌舵，回來吧，大家都在等你我也在等你，我們都不年輕了，我答應你結婚後不管你，如果你真的喜歡把她養在外面行不行？就當我求你了行嗎？”
顧青舟翻翻眼皮，看着為了顧家犧牲自己的顧天谕，搖搖頭。
“青舟！”
“家裏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你，是你告訴爸媽的我知道，不要推給別人也不要拿珊珊來擋。”
“我……”
“顧氏現在由我弟弟說的算，他這些年做得非常好，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抹掉的，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結婚，大家都不年輕了，我也不需要顧忌面子，如果你再這樣诋毀我愛的人，妄想在家裏興風作浪，我會讓顧氏總裁免去你現在的位置。”
“你！”顧天谕捂着心口，眼淚在眼眶打轉，楚楚可憐，“顧青舟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你想清楚到底要的是什麽。”顧青舟越過她坐進車裏，“從這裏搬出去，爸媽我和弟弟妹妹會照顧，這些年你辛苦。”
車子開到鐵門外頭被一輛紅色甲殼蟲堵住，顧珊珊故意堵她大哥，顧青舟摁了聲喇叭她沒挪車，飄着從車上下來，扒在顧青舟車旁哭。
“顧珊珊你喝酒開車？膽子挺大的。”顧青舟皺起眉頭，擡手拍了下妹妹腦袋，突然想起前天也是有個這樣的人，開紅車去等他，喝多酒。
顧珊珊捂着頭哇地哭更大聲：“你居然打我！嗚嗚嗚嗚人家本來就心情不好！”
顧青舟無奈的給妹妹揉了揉腦袋：“抱歉，我心情也不是很好，疼不疼？”
顧珊珊一把抓住老大袖子，眼淚簌簌往下掉，鼻頭紅紅的：“哥，我挺喜歡她的，真的，可是她不行。”
她幫她說話，她也可以，她對她好，她也可以，但就這點不行，不能是她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我舟怎麽樣，是不是帥到合不攏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