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酒壯狗膽
上午開完會嚴青跟領導請了個假又出去了一趟, 回來時心情特別好，帶了市協和醫院旁邊有名的小蛋糕孝敬領導和同事, 她同事捏着蛋糕好奇道：“嚴青你去醫院幹嘛？不舒服啊？”
旁邊又有同事拍她一下，一手拍在嚴青小臂上, 疼的姑娘想把蛋糕收回來不給這些人吃了。
“這是怎麽了？”蘇總監吃着蛋糕過來關心。
嚴青捂着手臂說沒事，手上有個疤我給做掉了。
共事幾年大家都沒發現她手上有疤，這時候想想這家夥再熱的天都穿長袖衫, 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
“很大吧？”
“恩。”嚴青比劃了一下, “特難看。”
“怎麽突然想去做了？激光的？哎呀我上回點了個痣可疼了。”
怎麽突然想去做的？這個嚴青沒說, 就是有點不可告人的想法。
中午她躲在樓梯間抽煙，跟小孩有了新玩具一樣又把袖子卷起來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就想嘲自己。
以前在直播間總能遇到小姑娘告訴她馬上要約會了, 新做了發型新買了裙子可還是很緊張。
她那時就教訓：【姑娘們, 大清亡了多少年都？女為悅己者容已經是老黃歷了好麽, 現在男人這麽多咱們急什麽？他們才應該這麽費心打扮讨咱們歡心，你們都把習慣改改, 哎姑娘，約會那天坐着等就好, 別殷勤，記住沒？】
後來她在粉絲裏有了個大女子主義的封號，她也不遮掩, 反正就這麽着了，這輩子也不會對誰動心到新做發型新買裙子。
可如今，這話啪啪打臉, 挺疼的，也丢人，面皮八丈厚的嚴青都沒臉跟她微博上百萬粉絲交代。論心急誰比得過她嚴青？八字沒一撇呢怕人家是個教授逼格高嫌醜不喜歡，巴巴跑去醫美了，長這麽大打死不進醫院的人，就為這事三天兩頭往裏鑽。
嚴青靠在牆角嘆了口氣，猛吸兩口煙，感覺自己病的不清。
這一天感覺格外漫長，嚴青有點走神，刷個微博提提神，網上關于她的評論還是很多，從桃姬到這次黑面毛孩連帶兩波熱度，這要是明星夜裏睡着都能笑醒，現在的網絡世界就是這樣，不管好的壞的，只要是有熱度的話題，能增加關注度，人都是可以刷新下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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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嚴青不是明星，也沒準備當明星，一直默默在等這該死的話題退熱，她好繼續做她的黑面毛孩。
她跟顧青舟說早下班是真的早，四點鐘就下班因為待會兒八點還要過來直播。跟顧青舟約了在電臺門口見，不想讓他等，三點半就收拾東西避開領導準備開溜，同事攔住她說事，嚴青雙手合十拜托一個：“看在我今天請蛋糕的份上天大的事都明天說。”
同事頓了頓：“火燒屁股啦？行，走吧，待會兒蘇總監問我就當沒看到你。”
“謝了！”
本以為夠早的，出來一看，顧教授已經在了，坐在車裏降下窗戶喊她：“嚴青，快上來，冷。”
車裏冒着熱氣，嚴青一進去就感覺暖和，邊綁安全帶邊問他除了魚還想吃什麽。他們去的還是上次那個超市，這時候裏頭沒什麽人，嚴青心急，不陪顧青舟慢慢走，自己蹿到生鮮區撈了一條魚，那魚力氣特大，尾巴把水都甩嚴青臉上。
顧青舟過去的時候就見姑娘哈哈笑，對他說：“顧青舟這條魚特新鮮。”
他突然能從她現在的模樣裏看到這姑娘小時候的樣子，頑皮的，沒規矩的，鮮活的。
***
從超市出來顧青舟習慣性地又買了一束花，回去後嚴青在廚房做飯，他就從她工作間裏把花瓶抱出來，坐下來修剪花枝。嚴青從玻璃門裏看出去過幾回，今天顧青舟穿的是鐵灰的呢絨外套，裏頭一件白色高領毛衣。袖子有點長，袖口卷到手肘，剪花枝的時候能看見清晰的肌肉條。
很好看，從臉到手都好看，姑娘躲在廚房裏看着看着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吃飯的時候顧青舟指了指工作間：“花我放裏面了。”
說着笑了一下：“你後來是不是都沒買過花？”
這跟當初拉着他到處尋花瓶的積極性也差太多了。
嚴青嘿了聲，“最近事情多，忘記了。”
最近事情是挺多的，顧青舟點點頭，夾魚肉到姑娘碗裏：“昨天的直播我聽了，某人就是我吧？”
嚴青點點頭，馬尾一甩一甩的蹭過肩頭。
他沒接下去說，唇角是彎着的，又給姑娘夾了塊魚：“多吃點。”
嚴青擡頭：“咱倆錯了吧？這是我家，我是主人，今天特地招待你的，你多吃點，哦還有，顧青舟你是永遠都不告訴我你ID了是吧？”
顧青舟點點頭。
知道他逗她呢，奇怪的是嚴青這次不想用煙噴他了，而是有點愣，心道顧青舟你別這麽對我笑。
“這次還覺得好吃麽？”她指了指魚，有點擔心。
“當然。”顧青舟想到什麽，“這個謝禮我很滿意，以後就別記挂了，我們不是朋友麽？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嚴青低着腦袋戳了兩下米飯：“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是個半調子，我開始玩微博的時候怨氣挺重的，你也知道，我家裏的事，那時候我比現在還能罵，一不小心就罵出名了，大家覺得我有趣，我也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平時給他們出出主意解解難題，我沒考慮太多，想什麽就說什麽，這次的事我栽了個大跟頭，顧青舟，我這人不是好賴不分，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
嚴青說着擡頭看了他一下，手裏的筷子狠狠戳在碗底：“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特別高興。”
說完堅持着沒移開眼，看見對面男人對她笑，如洋城大學思銘路上的樹，永遠青松，帶着活的氣息。
***
兩人吃到七點，顧青舟再把嚴青送回電臺，路上開始下雪，車裏在放天氣預報，提醒市民未來有大雪，注意出行安全。
這句話嚴青在晚上的《美麗心情》結束前也說了一遍，等她出了直播室探頭一看，一樓的小花園裏已經堆滿了皚皚白雪，她的窗臺上也是。
同事招呼一聲：“嚴主播，走啊，愣着幹嘛，就差我倆了。”
天氣冷，一群人晚上定了包間吃火鍋，嚴青把這事忘了。她到的時候第一盤羊肉被瓜分幹淨，同事推過來一個杯子讓遲到的人自罰三杯，問嚴青啤的還是白的。
嚴青換了個小杯子，說我開車來的。
這借口沒用，在座的幾乎都開車，剛剛集體訂了代駕，明天酒醒了再過來取車。喝白酒的小杯嚴青只能悶頭幹了，然後灌自己一碗羊肉湯，心裏想着事，想着剛才顧青舟送她去上班，下車前拉了拉她的手，說你手涼，把我的衣服穿着，別感冒了。
蘇總監吃火鍋也不忘談工作，拉着嚴青說下個月的主題策劃。嚴青嘿嘿笑，擺了個主播譜說我現在又不是導播我不懂，你們定好了就行。
說完被領導敲了兩下頭。
一桌子的熱鬧，滿屋子的肉香，以前嚴青融入得挺好，可今天總是走神，又想到以前顧青舟一個人站在小區後門外頭等她，明明都知道她不理他了，還站着，站了好久才離開。
又被罰了一小杯後嚴青拿了煙出來透氣。
走廊裏還是熱，她直接到外頭去，外套挂在椅背上沒穿，這時候知道冷，腦子裏嗖的一下精神了，想了一整晚的事情突然就箭在弦上不發會憋死。
嚴青靠在牆角抽完一根煙，摸了摸褲子口袋，車鑰匙在裏頭。
有喝多了的同事從二樓扯開窗戶喊她：“嚴青，嚴主播你去哪兒了？”
嚴青站直了把背從硬邦邦的牆上挪開，拉開車門坐進去。她手機沒拿錢包也沒拿，就一部車一個人還有她的新手臂，單槍匹馬的，也不怎麽害怕，剛剛吃下肚的羊肉和白酒火燒火燎在她胃裏形成了一種氣勢很足的勇氣，暖風對着車窗吹了好久才把上面一層結冰吹化了，她一腳油門把車開出去，祈禱千萬別碰上交警，不然顧青舟還得給她請一次律師。
顧青舟他家她沒上去過，就送過他一回，特別好的小區，比東山花苑還好，在大學城附近，嚴青到了樓下才後悔剛才沒進去拿個手機，現在都十點半了，也不知道顧青舟睡了沒，她想問問他家住幾樓都沒機會。
紅色夏利停在那兒，沒一會兒就被白雪蓋住了車頂，雨刮沒停地左右搖擺，嚴青把車窗降下一道縫，又開始抽煙。
嚴青覺得自己這輩子這麽迫切想要幹什麽除了這次統共就還有一回，那是她的高考，拼了命死活考上了外頭的學校。
人喝了點酒就開始多想，嚴青腦子裏跑馬一樣跑過自己這小半輩子，不成功，小市民一枚，安安分分的，也不知道哪輩子積的福就認識了這麽一個顧青舟。
好，真是特別好，好到她現在克制不了自己，想就這樣不管不顧一回。
***
顧青舟提着一打礦泉水從小區門口進來，有點遠呢就認出那是嚴姑娘的車，兩個車大燈是他找人換的。他不知道這姑娘怎麽突然來了，找他是不是有急事，快走幾步到了近前彎腰看，卻發現她在走神，他敲敲玻璃，喊她：“嚴青？”
嚴青眨巴眨巴眼趕緊把車門開了，車裏煙熏火燎的，顧青舟坐進來先咳嗽起來，嚴青趕緊扔了煙，車窗降下來透氣，說顧青舟你怎麽在這？
顧教授先解釋一下家裏停水了我去買水，然後問她：“你怎麽來了？”
“我來還你衣服。”
顧青舟看一眼，姑娘身上穿得單薄，問：“衣服呢？”
嚴青默了默，她忘記拿了。
她一說話就有酒味，顧青舟皺着眉問：“喝酒了？”
喝酒壯狗膽，嚴青也顧不得他是不是生氣，拉着他的衣袖一股腦說道：“顧青舟要不你別找你網友了，我倆試試吧。”
你別找你十年前的網友，我也不去想家裏的煩心事，就是嚴青和顧青舟，咱們試試看，行不行？
她說完這句就閉了嘴，默默等着答複，心裏有個小人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嚴青你真自私。
這點必須承認，自私就自私吧，她喜歡這個男人，想跟他在一起，不管其他。
車裏特別的安靜，顧青舟一時沒說話，幾乎連呼吸都沒有，兩人靜靜聽車外落雪的聲音，嚴青心裏煩，又要點煙，這時候顧青舟伸手把打火機拿走了。
嚴青咬着煙看他，男人突然咧嘴笑，眼裏的光閃得像是星星，他揉揉嚴青的頭，聲音有點軟：“你別抽了。”
嚴青哦了聲，任他把煙收了，可接下來他沒提剛才的事，反而說起別的：“以後開車不許喝酒了。”
“行。”
“很危險。”
“好。”
“我送你回去。”
嚴青一直好好應着，這時猛地看向顧青舟，見他沒在逗她。
“我……”
“你現在不能開車。”顧青舟坐進駕駛室裏，跟嚴青調換了座位。
接下來的一路嚴青都沒說話，酒勁過去了，此刻心裏空落落的。她偏過頭看窗外，路上已經有人在撒鹽水，沒什麽好看的又轉回來看顧青舟，剛才的話，她覺得已經沒必要再問一遍。
答案已經有了。
***
顧青舟一路都專心直視前方，唯有紅綠燈前停下，才轉過頭看身旁的姑娘，姑娘沒瞧見，他笑了，由衷的開心，最後伸手又揉了揉姑娘的腦袋。
有些話被她搶先了，這種事，應該男人先開口啊。
落雪、深夜、車、姑娘，他費了好大功夫才确定這一切不是幻覺，時間太短了，他想不通這姑娘怎麽就回心轉意要跟他在一起，明明前幾天還避着不見他的。
即使琢磨這姑娘琢磨了十年，他也還是沒琢磨透，讓她搶了先。
有些話，別說，給他留點機會，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青青，你給咱叫獸留點面子，有些話得男人來說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