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是一樣的。”
季氏看常大夫堅持,只好由着他去了。讓尹婆子好生送了常大夫出去,回頭又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心裏又疑常大夫沒有看好,只可惜天色晚了,不好叫大夫,便打定主意等明後天再換個人進家來看看。
季氏被這件事一鬧,夜裏都睡不安穩,第二天起來頭昏眼花的,也沒了跟徐明薇她們一塊兒招呼其他幾家姑娘的意思,倒是還記得打發了徐明梅過晴雪居去混個臉熟。
傅寧慧今天是好不容易求了母親同意,帶了練秋白和傅荃一塊來的。周冉星也帶了二房的姐姐和妹妹,左家兩姐妹倒是只相伴來了,并沒有帶家裏姐妹,就連之前病了的楊瑾希也來了。大家相互做過介紹,認清楚了人,三五成堆地各自聚在一塊說笑,一時間晴雪居裏仿佛過年似的,十分熱鬧。
徐明蘭心裏湧上些做主人的驕傲來,倒忘了要不是徐明薇記得去季氏院子裏說了一聲,她這應下來的大餅,恐怕還在紙上畫着,做不得真哩。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43
徐明薇看徐明蘭屋裏的擺設,倒是将好東西差不多都擺到了明面上來,屋裏也仔細打掃過了,連伺候的丫頭們都換了最好的衣服,可見徐明蘭十分重視今天的聚會。
說話間徐明蘭偶爾向她投來些許示威的眼色,徐明薇也只回她個微笑,并不在意。
等衆人把晴雪居裏裏外外都逛過一圈,又吃了些果子,時候卻尚早,遠不到吃中午飯的點,季氏請的戲班子要下午才開始演,這會兒臺子恐怕都還沒搭好,一時衆人都覺得有些無聊,勉強打了幾圈牌,好動的像周冉星這樣的便坐不住了,歪頭朝徐明梅和徐明薇道,“明蘭姐姐這處雖好玩,我還想去明梅姐姐和明薇妹妹院子裏去坐坐哩,還有誰要跟我一道去的?”
後半句卻是對着衆人問的。
一時便有不少人搭了腔,徐明蘭臉上稍變,忍住了笑道,“本來也就說要去鬧一鬧兩位妹妹的,既如此,不如趁着中午飯前,去兩位妹妹院子裏坐坐?”
傅寧慧本就是顧忌着徐明蘭的臉色才沒提這茬,眼下見有人提了,樂得順水推舟,笑着拉了練秋白和傅荃,說道,“一直想去七妹妹院子裏去看看哩,看那水晶花架有多稀奇,七妹妹,你還養了只大白貓是不是?”
徐明薇點點頭,擔心地看了一眼練秋白,問道,“秋白姐姐可摸得貓兒?”
練秋白到底得的什麽病,傅寧慧也沒說起過,只知道她生有不足,徐明薇就怕是哮喘,萬一貓毛飛到喉嚨口,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傅寧慧擺手笑道,“不要緊,你秋白姐姐只是身子弱些容易風寒,貓兒還是摸得的。”
練秋白眼帶感激地看了看徐明薇,柔聲道,“七妹妹好生心細哩,還記挂着我這身子。”
荃哥兒自進晴雪居以來一直在偷偷看徐明薇,這會兒聽她說話,又眨巴着眼睛盯着徐明薇看個不停,被邊上的徐明梅捉了個現行,不解道,“荃哥兒這是在看什麽?我七妹妹臉上有什麽不妥的嗎?”
因他年歲小,大家都不覺着冒犯,反而覺得十分可愛,忍不住都笑了,可把荃哥兒笑了個兩頰通紅。
練秋白笑得險些喘不過氣,跟着的靜璇連忙上前幫着拍背,一邊拍着一邊替主子們開口道,“荃哥兒自小就喜歡看美人哩,對着他大哥哥都能看上半天不眨眼的,上次見了七姑娘就一直念叨,今個兒聽說要來七姑娘家玩兒,一直鬧着要來,老祖宗也是拿他沒辦法,才讓姑娘們一起帶着來了。”
衆人這才明白,先前還奇怪傅家怎地還跟了個小男眷來,這會兒聽了靜璇的解釋,看看荃哥兒,又看看徐明薇,越發笑得歡樂。
周冉星說道,“荃哥兒好眼光,以後挑媳婦兒準沒跑兒。”
傅寧慧看荃哥兒被衆人笑得拼命要往自己身後躲,也是哭笑不得,笑瞪了一眼靜璇,半嗔道,“好個多嘴的賣主丫頭。”
一邊又去安慰荃哥兒,拉了徐明薇的手道,“荃哥兒,你最喜歡的七姐姐在這裏,怎地還要躲起來不見人哩?”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44
徐明薇見他生得可愛,柔聲道,“荃哥兒莫怕,姐姐們都是喜歡你才笑哩。”
傅荃從姐姐身後露出半張臉來,一雙大眼睛有些霧蒙蒙的,睫毛又密又長,像兩把小扇子,呼哧呼哧地扇着,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從傅寧慧身後鑽出來。
最後還是傅寧慧用了點力氣,直接将人從背後拉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徐明薇說道,“小弟無狀,七妹妹擔量着些。”
衆人見荃哥兒臉皮薄,也不敢過分取笑了,左右是個比她們還要小許多的弟弟,逗過也就算了,萬一真把人逗弄哭了就不美了。徐明薇朝荃哥兒笑了笑,便轉了話題,對衆人問道,“你們也沒見不得貓毛的吧?這些日子正好雪團換毛,屋裏一天擦三遍都不夠哩,随手一摸就是一把毛。”
左悠竹驚呼道,“哪來的那麽多貓毛好掉?豈不成禿子了?”
一番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跟着周冉星來的周冉珍打趣道,“那更要去七妹妹的院子看看了,看那貓兒是不是真的掉成了禿子。”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說了十分俏皮的話,兀自笑個不停。
徐明薇看她跟周冉星是個不同性子的,年紀長些,反而較周冉星更為單純。
衆人要去明月居的念頭更劇,倒沒人提着說要去徐明梅的院子了。徐明梅心裏默默松口氣,眼下她娘正大着肚子,這麽多人來來去去的,萬一有個沖撞就了不得了。
一行人繞着鏡湖進了大房的院落,便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與四房的古樸雅致不同,大房的院落更講究一個大氣,并無過多的修飾。傅寧慧便朝徐明薇贊嘆了一聲,“做的好院子哩!七妹妹可知這院子是誰畫的圖紙?”
徐明薇倒還真的從來沒注意過這個問題,她自穿過來開始,大房就一直是這個樣子的了。
倒是徐明蘭在邊上笑了一聲,答道,“聽家母說,是大伯父當年為了迎娶大伯母,親自畫的家宅圖紙,送去了大伯母家,讓大伯母自己擺弄裏頭的院落哩。”
徐明薇倒不知徐天罡還有這樣浪漫的一面,一時有些微怔。楊瑾希聽了嘆道,“伯母真是慧質匠心,還做得好院子哩。”
周冉星撇撇嘴,心道,就一個素素的湖,連個亭子都建得光光的,太湖石都沒,也不知道她們哪裏看出來的好。可這大家都說好,周冉星也不好明着唱反調,不然這不是顯出她沒眼光了麽!
進了明月居,四進的院子,全是紅檀木的家具,看紋理沒有個三百年也有個兩百年的樣子,便是各處的窗柩,也都用的紅檀木,看得傅寧慧直接嘆了一聲,好舍得的手筆!
再看婉容特地擺出來的新鮮物件,全是徐明樟徐明柏兩兄弟在外頭替徐明薇搜羅回來的稀罕東西,什麽南洋的鼻嗅壺,瑪瑙雕了的山中微景,象牙打的棋子,各色各樣,沒一件是重複的。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大概還是那艘裝在透明琉璃瓶裏頭的大帆板船了。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44
左悠蘭盯着那帆板船看了半天,一直弄不明白比琉璃瓶口大的船身是怎麽放進去的,忍不住和左悠竹咬耳朵道,“珠珠,你說這船是不是先造好了,在套了半個瓶子,放好了最後再把另外半個瓶子給燒上去的啊?”
卻不料左悠竹早繞到瓶口那邊去看了,被她問到的正好是楊瑾希。
左悠蘭認錯了人,臉上便是一紅。楊瑾希也不以為意,搖頭道,“不應該,你看這瓶身光溜溜的,并沒有接縫,顯然不是先後燒上的。”
徐明蘭也是第一次在徐明薇房裏看到這個,雖然心底一直在冒酸水,架不住實在好奇,也圍着那琉璃瓶子研究了半天,找不到破綻的她急得撓心撓肺的,又放不下臉面問徐明薇,正支溜着耳朵聽衆人的議論聲。
荃哥兒這會兒也不害羞了,盯着那琉璃瓶子看了一會兒,就悄悄地湊到了徐明薇邊上,拉了拉她的袖子擡頭問道,“七姐姐,這船兒是怎麽放進去的呀?”
傅寧慧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好家夥,這麽快就叫上七姐姐了,好在看徐明薇的臉色并不在意的樣子。
“哦,這個我好像聽我四哥哥提起過,今日要不是你們來,都險些忘記還有這樣一個東西在了。”徐明薇笑着說道。
“這個也是南洋那邊的商船帶回來的,外頭能做這個的匠人極少,先燒好瓶子,再用小夾子夾了帆板船模型的部件,一個一個地送到瓶口裏頭用白膠粘好固定,錯了一個便算是毀了。”
練秋白也應了一聲,說道,“這個我在書裏有看過哩,有個叫日耳曼的地方,做這個最為在行。”
徐明薇一聽來了精神,她說的日耳曼,不就是前世德國的前身嗎?連忙問練秋白,“秋白姐姐是在那本書裏看到過?”
練秋白仔細回想了下,“好像是年前姑父帶回來的一本雜書,我回頭找找,找到了就讓人給你送過府來。”
徐明薇也不是特別着急這個,就算弄清楚了日耳曼是不是原來的德國,她反正也都困在這裏回不去了,便點了點頭,“那就有勞秋白姐姐了。”
低頭又見傅荃兩只眼睛仍黏在那琉璃瓶上,不由得笑了,徑直将那瓶子從架子上取了下來,讓婉容端了碗水,竟當着衆人的面往瓶口裏頭灌了,一時楊瑾希等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莫弄壞了。”
徐明薇笑着将那琉璃瓶子又斜着放了,裏頭因灌了水,小船就随着水波搖動四下飄着,荃哥兒忽然指着瓶子裏頭低呼一聲,“看,還有小人兒在水裏飄着哩!”
衆人定睛一看,果然從小船裏頭掉出好些小人兒,手裏都抓着塊木板之類的易漂浮的物件,再湊近了一瞧,竟是連臉上的表情都各自不同哩,做得愣是精細!
“好巧的心思!”便是在書中看過這樣琉璃船的練秋白,都在看到水裏逃生的船員時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荃哥兒更是看個沒夠,徐明薇見他實在喜歡,便對婉柔使了個顏色,後者知意,等幾位姑娘們都看夠了,移去下一處的時候和婉婷一起把瓶裏的水倒幹淨了,拿錦盒裝了,悄悄地送到了傅家人的馬車上。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47(前面有兩章數錯了TOT)
衆人在徐明薇房中看過稀奇,也知道這些南洋來的好東西大多是她兩個哥哥在外頭重金搜羅來的,不禁心裏暗嘆徐明薇生的好福氣。
雪團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聲音早早地躲了起來,徐明薇在院子裏看了一圈都不見它的蹤影,只能抱歉地對為了雪團而來的練秋白等人說道,“平日裏它都是在這附近睡覺的,今日也不知道跑哪裏玩去了,看不見影子哩。”
練秋白搖頭笑道,“貓兒都是自由慣了的,便随它吧。”
傅寧慧就要去看院子裏的水晶花架,徐明薇拗不過她,牽了她的手便往外走。其他姑娘見她們要去外頭,也都跟了出來,一路叽叽喳喳的,明月居倒好些時候沒這麽熱鬧過了。
婉容與婉婷相看一眼,便拉了婉儀和婉柔,打發小丫頭們趕緊收拾了投壺,話本之類的可供姑娘們消遣的玩意兒送了過去,自己又分頭去大廚房要了方便取用,又不髒手的零嘴,以及新鮮瓜果。
徐婆子咋一接到分派,也不為難,不一時便端上了糯米粉合着綠豆粉薔薇花做的小糕點,個個都只有指甲蓋那麽點大,入口清涼滑膩,正适合姑娘們玩耍的時候吃。
婉婷笑看她一眼,“婆婆有心了哩。”
徐婆子淡笑道,“主子們吃的好才是老奴的福氣哩。”
那頭婉容也取了果盤回來了,婉婷便不再跟徐婆子搭話,攜了婉容的手一塊兒走了。
徐婆子在後頭看了她們半天,直到廚房裏的小丫頭過來叫,才回了神,笑嘆着走了。
另一邊大房院子裏,徐明薇等人都已經到了水晶花架下,原本衆人都還以為不過是個小小的花架子,等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想錯得多離譜。那水晶花架竟是沿着圍牆,長長地一道堆砌了,上頭開滿了粉色花瓣,底下又是各色爬藤,濃的,淡的,綠的,粉的,被那晶瑩剔透的水晶一襯,除了美,衆人心中再也冒不出別的字眼了。
周冉星心裏暗道,乖乖,這得要花去多少銀子啊!
傅寧慧卻想,徐家大房果然有錢。
左悠竹左悠蘭兩姐妹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看了,尤其是有風過時,吹落枝上繁花,落下點點花瓣雨的時候,讓人直忍不住要伸手去接了。
徐明薇怕練秋白累着,讓靜璇扶了她到軟榻上歇了,底下鋪的羊毛墊子,最是透氣又保暖的。
傅寧慧感激她的細致周道,打趣笑道,“外人看了,都不知道我們哪個是她表姐了。”
徐明薇回道,“即使我家的客人,自然要好生照顧着的。”
正說着,那頭婉儀和婉柔已經取了地氈過來,和婆子丫頭們一塊在水晶花架下鋪平整了,又放了各色蒲團,方便衆人坐着取用。
楊瑾希第一個往氈子上坐了,又厚實又暖和,自是十分自在,不由嘆道,“頂着一頭花瓣雨席地而坐,美人美景都有了,現在就差一壺美酒了。”
除了周家的兩位不知其中奧妙,其他人卻是都想起了上次她在傅家醉倒的事情,笑做了一團。
分割線~~~~如題,我又一次證明了自己不會數數,前面有兩章都打錯章節數了,今天才發現,文科生傷不起。。。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48
婉容和婉婷來得正是時候,連忙将取來的果盤和點心盤子在矮腳桌上放了,徐明蘭等人正圍着投壺,見那點心盤子裏放的不是家裏常吃的,不禁咦了一聲。
“這是拿什麽做的,顏色怪好看的。”周冉珍湊上去看,不待徐明薇等人回答,随手挑了一顆放進嘴裏嘗了味道。
“好香,是糯米做的吧,又不太像。”
楊瑾希是最好吃的,也跟着拿了一顆嘗味道,說道,“是有糯米粉,還放了綠豆粉,只放了些蜂蜜,沒放糖,還有一味不知道是什麽,像是加了花瓣。”
她眼角一擡,看到撲簌掉落下來的薔薇花,笑了,對着徐明薇誇道,“以花為馔,府上的廚子好雅致。”
徐明薇看一眼婉婷,便知是徐婆子的手筆,笑道,“婆子取巧,合了大家的口味便好。”
徐明蘭眼風帶怨地看了一眼徐明薇,別過頭沒有說話,從頭到尾也沒從那盤子裏拿過一顆。
徐明薇心下嘆氣,她這個五姐姐,端的是嫡女身份,做派卻着實不夠大氣。明明是她自己在宮裏提了明月居引了衆人來家裏做客的,真等人到了徐明薇的院子玩耍,她又嫌自己搶了她的風頭,實在是難以相處。
房師傅的教誨,道理她是懂的,做起來卻實在太過艱難。
傅寧慧也看出來徐明蘭心裏不得意,朝徐明薇笑了笑,便過去将人拉了過來,讓丫頭們發了逃得快,她,還有徐明蘭和徐明薇三人正好一桌玩了,輪流抽牌,最後一張落在誰手裏便是輸。因着規矩簡單,勝負也分得快,徐明蘭很快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再無暇去記恨徐明薇了。
練秋白和徐明梅在一旁看得投入,忍不住手癢,又拉了左悠竹過來湊人數,也開了一桌逃得快。抽中了對子便笑得開心,逃了單牌的也是各種歡天喜地,動靜大得那邊投壺的都玩不下去了,索性都聚到了她們這邊看熱鬧,還有人在邊上急着出主意的,該抽哪張哪張,抽不中的還各種懊惱。
婉容她們都在邊上注意着遞茶水,見衆人玩得高興,和婉婷相視一笑,有這些小姐們陪伴着,自家姑娘也活潑了不少哩。
高興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還沒玩過三輪,季氏那邊就來了人請她們到湖心亭用午飯。
徐明蘭徐明薇心裏都是一驚,根本沒想到季氏會把午宴安排在那裏,好在衆人劃船去過湖的時候,都只顧着看那湖面上冒尖的荷葉,并為注意徐家姐妹臉上的神色。
說是湖心亭,其實算是半個小島了,一等衆人下了船,不時便有丫鬟婆子過來引路,将她們帶到了亭子前頭,果然已經早早鋪好了厚厚的羊毛氈子,又設了矮幾做桌子,倒有幾分仿古的意思。
再看丫鬟們上菜用的托盤和盛菜的碟子,也全是仿了舊時的模樣,看着着實新鮮別致。
傅寧慧笑道,“今日來徐姐姐家真是來得對了,我們也學着古人一般,脫了鞋子跪地而坐,別有趣味哩。”
徐明梅原本來時路上還好些擔心,現下看衆人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心裏也替自己娘親高興,總算是在家中掙了一回臉面。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49
這頓午飯衆人的心思都不在飯菜的好壞上,只顧着好玩,加上先前在徐明蘭和徐明薇院子裏吃的瓜果點心,也是不餓,互相以茶代酒敬着玩,胡鬧了半天才歇住了。
幸虧衆人還記得未時還有一場戲可看,沒玩過了時候。在湖心亭裏稍作消食,便又乘了船随着徐家人往大房去了。戲臺子就搭在鏡湖邊上,倒是不遠。玩鬧了一個上午,大家也都有些疲累,就分了兩組各自随了徐明蘭和徐明薇到她們院子裏休息,等到了戲班子準備開唱的時候再起。
傅寧慧、傅荃和練秋白,還有楊瑾希都跟了徐明蘭去了晴雪居,周冉星和她兩個姐妹,以及左家兩姐妹都跟了徐明薇去她的明月居。倒不是傅寧慧心裏更喜歡徐明蘭,而是怕左家兩姐妹對着徐明蘭感覺拘謹,才自己做了這樣的安排。
明月居裏客房是盡管夠的,徐明薇讓丫頭們各自帶了客人去歇息,自己卻有些睡不着,想起自己做的功課,正好拿去房師傅院子裏讓先生看看。
婉儀不放心,也一起跟了去。到了房師傅的院子,卻見到個眼生的婆子從她房裏出來,徐明薇一時心裏好奇,便多看了那人兩眼,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原是季氏跟前伺候的,好像姓尹。
房師傅在這個時候見着她,也有些意外,問道,“不是在前頭宴客嗎?怎地還有空來?”
徐明薇将自己的來意說了,又讓房師傅看了自己寫的大字和小楷。
房師傅連連點頭,說道,“比先前手腕有力了些,勉強能看出些橫豎了,還待再用功些,莫懈怠了。”
徐明薇點頭稱是,又答了幾句房師傅問的功課,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剛剛進門的時候瞧見二嬸嬸跟前伺候的婆子,是二嬸嬸有什麽事情煩到先生了嗎?”
房師傅了然地笑看向她,“你想問尹婆子來找我是為着什麽吧?”
徐明薇被她一語說破,臉上添了幾分赫然,羞道,“還是瞞不過先生的眼睛。二嬸嬸那邊是出了什麽事了?”
出乎徐明薇的意料,房師傅竟将事情的前後都仔細同她說了,又問她,“眼下你二嬸嬸吃了暗虧,又不得報官,換你,該怎麽做?”
徐明薇腦子裏最先冒出來的便是套麻袋,養一群閑漢,平日裏自管各自找活過日子,等要用人的時候叫齊了人手,選個暗巷子把人套麻袋打一頓便是了。當然這樣的法子決計不能用來答了房師傅,只好苦思冥想了一陣子,試探道,“想來那神婆必定還有賣了藥給別的有孕婦人,調查仔細了,挑個容易掌控又家裏缺錢的,出面去官府告了可好?”
房師傅搖頭,問她,“那神婆要是被定了罪,官府問她還賣了什麽藥給人,招出你二嬸嬸來又該如何?”
徐明薇一時沒想到這個,不禁語塞,是了,這樣不光彩的事情,要是在公堂之上從那神婆口中吐露出來,豈不是壞了徐家的名聲。
她只好搖頭,“學生除了喊人打那婆子一頓,想不出他法了。”
房師傅哭笑不得地直搖頭,嘆道,“你啊,平時看着心裏一道一道的,真碰上事情,也是不頂用的哩。”
徐明薇被說得臉紅,自己兩輩子年齡加起來都已經奔三成功了的人,反而被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給笑話了。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50
徐明薇忍不住好奇,問她,“先生必定是給二嬸嬸出了主意的,先生可否告知學生?”
房師傅淡淡一笑,揮手趕她,“我只與你說一句,那神婆原先是賣藥出過人命的,剩下的你便自己去想吧。好了,我也要歇午覺了,你自去吧。”
徐明薇心裏簡直百爪撓心,但看房師傅臉上神色惓惓的,也不敢像跟賀蘭氏撒嬌一般耍賴,只好恭敬地行了個禮就退了出來。
她心裏念叨着這事,按了房師傅的提示想了又想,連着午覺也沒好好歇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只顧着想房師傅到底給二房出了什麽主意。難不成,是找了原來那家苦主去告官,也不對,這樣子做和找人去告官也差不了多少,徐家仍舊有可能會被牽扯進案子裏。
思來想去的,徐明薇猜二房的人這幾天大概也就會動起來了,最起碼得趁着徐老爺子他們都還沒回來的時候,把這事兒就偷偷地給辦成功了。自己胡亂猜測也沒用,還不如直接讓人到外頭打聽着點風聲。
主意想定,讓誰去打聽又是一件難為事兒。她院子裏的丫頭都是在內宅伺候的,輕易也出不了府。外院的小厮她也不熟悉,這萬一交代給個不靠譜的,豈不是自家人扯了自家人的後腿。想來想去,她能用的也只有一個碧桃。一來,她夠忠心;二來,碧桃是做外院雜役的,和小厮們套話也容易。只是她不夠聰慧,也不知道堪不堪用。
其他徐明薇心裏還有個更好的人選,就是那日回家在門口遇上的鐵頭,他們做車夫的,在外行走打聽一下消息再容易不過。只不過一面之緣,她還沒辦法判斷鐵頭是不是靠得住,眼下也只能先用着碧桃試試了。
徐明薇便讓婉容去外院把碧桃找了回來,和碧桃說話的時候,也沒可以屏退了旁人,因此輪到當值的婉容将事情的前後都聽了個清楚。
徐明薇一直在默默觀察着婉容的神情,見她臉上并無大變化,心下更添一分滿意。她并不擔心婉容會洩密,因為婉容自己也清楚,這屋子裏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她們三個人,日後傳出一點風聲,徐明薇半分都不會懷疑碧桃,而是只會懷疑她。
碧桃認真記下了徐明薇的囑咐,點頭道,“奴婢聽明白了,一定留神打聽二房那邊的動靜。”
“小心做事,別讓人注意到了。”徐明薇在碧桃出去之前,又叮囑了一句。
碧桃用力點點頭,自己去了。留下屋裏婉容對着徐明薇,眼神閃動,不知道心下在計較着什麽。
徐明薇也不催她,起了對着銅鏡慢慢梳頭,等着她自己跳出來。果然,不過片刻,婉容便輕笑着上前接過了她手裏的梳子,慢聲道,“怎能讓姑娘自己動手,是奴婢的罪過,竟一時想事情想得入迷了。”
徐明薇嗯了一聲,并不接話。
婉容打量了下她臉上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咬了咬唇,說道,“奴婢聽了姑娘吩咐碧桃的事情,心裏有個想法,不知道姑娘願不願意一聽。”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51
徐明薇嘴角微揚,魚兒上鈎了,笑道,“但說無妨。”
婉容輕輕梳着她的頭發,壓低了嗓音,說道,“奴婢的爹爹,曾是家裏的管事,因犯了錯被趕出了府。眼下聽說在外頭幫人看場子……”
她擔心地瞄了一眼徐明薇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才猶豫道,“是看賭場的……奴婢心想,這裏頭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說不定就能打聽到姑娘想要的東西。姑娘放心,奴婢有辦法讓奴婢爹爹只打聽該打聽的,半分想不到徐家身上。只是要讓奴婢爹爹做事,多少要使些銀子,也不需多,五兩就足夠了。”
徐明薇笑看她一眼,從腰間荷包裏掏出一枚金瓜子,遞到婉容手上道,“有多的自己留着吧,出門一趟也不容易,總得跟家裏的幾個帶點東西,趁着清明,也回家給你娘上一柱香。”
婉容直到這時才是真的動了容,使勁憋了眼裏的淚花,哽咽道,“謝謝姑娘。”
徐明薇仿佛沒看見她的失态,淡聲道,“回頭去跟管家告個假,就說是我特準了的。”
婉容點頭應道,“知道了,姑娘。我明日就家去。”
徐明薇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兩人便沒再交談,梳洗整齊,到了外頭會客廳裏,兩外兩家的姑娘們也都起了。
周冉星等了她好一會兒,正不耐煩,瞧見徐明薇出來,半天功夫又換了一身裙子,暗綠銀紋的料子,是她祖母才會穿的顏色,她穿來卻偏偏越發顯得皮膚白潤淨透,忍不住心頭發酸,刺了她一句道,“果真是美人需要時間妝點,七妹妹換身衣服,日頭都要落西山了。”
婉婷聞言面上一變,就要開口回刺,卻被婉柔扯住了衣袖,沖她搖了搖頭。
不說來者是客,便是對方的身份,她們就惹不起。一個是主子,一個是丫頭,婉婷要是真的開了口,那才叫徐家丢了臉面呢。
徐明薇回看她一眼,淡笑道,“叫姐姐們好等,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個字都不回應周冉星,反而顯得她言語大方,對方小氣了。
說完,徐明薇又朝周冉星涼涼一笑,明明什麽都沒說,眼裏的輕視卻是藏不住的,一副“你愛說什麽便說什麽,我懶怠跟你計較”的模樣,直叫周冉星險些氣炸,偏又沒得發作,內傷不已。
周冉珍仿佛完全沒聽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上前笑道,“七妹妹生得這般漂亮,多打扮些時候也是應該的,看了叫人心情都好。”
左悠蘭怕周冉星還要說出什麽來,輕聲提醒道,“時候差不多了,戲是不是要開唱了?”
婉柔這時候才插嘴說道,“前頭戲臺子都已經搭好了,戲班子的人正在踩臺,要開唱還要一會兒,姑娘們要是想早些去,也是去得的。”
衆人聽過唱戲的,還沒見過踩臺的,一時都有些好奇,于是一行人帶了丫鬟婆子就往鏡湖去了。
婉柔和婉婷走在後頭,估量着前頭主子們聽不到她們的說話聲,婉柔才一把揪了婉婷手臂上的肉,低聲罵道,“要死啊,姑娘真是寵得你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主子跟前哪有我們說話的餘地?”
第一卷 身在異鄉為異客 152
婉婷也不是那樣不知好歹的,只是手上疼得險些要飙淚,連忙求饒道,“好姐姐,幸虧你攔住了我,我下次記住不敢了,放過我這回吧。”
婉柔橫了她一眼才放了手,末了還是不放心,囑咐道,“我們家姑娘可不是個好欺負的,下次但凡再碰上這種事,可記得把自己管住咯。”
婉婷連連點頭,一個勁兒地賭咒發誓,總算是哄得婉柔放了手,因着人多,也不好撸了袖子看,苦笑道,“好姐姐,回頭你那瓶藥膏子可得借我使使,保準掐烏青了哩。”
婉柔又白了她一眼,并不搭話,暗自心疼那盒藥膏,新買的自己都還沒用哩,上次買的時候也叫了婉婷,偏不要買,這會兒又要用她的,早知道就不掐得那麽狠了。
說話間衆人已是到了鏡湖,果然戲臺子什麽的都已經布置好了。看臺處也都放好了點心瓜子盤,全是她們看戲時要吃的零嘴。徐明薇看了一圈,心想季氏這次待客,做得還是挺周到細致的,并不像平時那般靠不住哩。她哪裏知道季氏這次只出了銀子,剩下的全都扔給了管家去安排,并沒參合在其中。
其他幾人卻是早早地選好了位置,坐下看戲班子是怎麽踩臺的了。所謂的踩臺,原來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彩排,因着是到主家的戲臺上唱打戲,旦角和武生們都各自站位試手,對戲臺子大小和站位心理大致有個數,并不是從頭排練一遍那麽繁複。
戲班子的都沒料到主家這麽快就來看了,原本只是過手試下場地,随便打打就好,看到徐明薇等人在底下坐着,立刻打了雞血似的認真套起招,為了讨主家歡心,還有多翻了幾個騰空跟頭的,把左悠蘭等人看得提心吊膽,生怕那人從半空中摔下來。
不一會兒,徐明蘭帶了傅寧慧等人也到了,見徐明薇她們已經占了最好的位置,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徐明薇正想讓了她坐,傅寧慧淺淺一笑,已經拉着徐明蘭在她們邊上坐下來了。
“我瞧着這個位置正好,太陽不曬哩。”傅寧慧對着徐明蘭說道。
看臺上是遮擋的,随便哪個位置坐了,都是不曬的。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