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正當蕭楠呆愣的看着死山羊不知所措, 山下沖上來幾個人。
遠遠的, 就傳來帥哥那家夥的狂吠聲, 肥黑的身子像一頭黑豬仔, 拔足狂奔在山路上。
“蕭楠,怎麽回事兒?剛剛好像聽見——”
聲音戛然而止。
顯然來人也正好看見了地上的那頭死山羊。
來人正是陳家兩兄弟。說話的是陳亦青。
剛剛他們在院子裏,就聽見山上方向傳來一聲尖厲的臯叫聲。一想着蕭楠下午好像就是往那個方向跑了,心頓時高高提起, 以為是她發生了什麽事。幾人直奔上山。
陳亦松瞥了一眼地上的山羊, 步子明顯一頓, 随後默不作聲的走上來。
殊不知, 他心裏怒氣一層一層往上湧。太陽穴青筋高高崩起,眸子裏壓抑着濃濃的怒氣,語氣低沉, 仿佛從牙齒裏一字一頓的擠出來:“你是不是又一個人去深山了?”她難道不知道別人會擔憂麽?為什麽總是這麽任性?
野山羊一般在山林外圍看不見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因此他一眼斷定蕭楠一定是去了深山裏。
原本還圍着山羊轉圈觀察的陳亦青聞言也停下腳步, 擔憂的看了蕭楠一眼。
一個人去深山?
放眼望去, 這片山脈不知道綿延至何方,在夕陽的籠罩下, 霧氣朦胧,充滿神秘又危險的氣息。就是他以前在軍營裏拉練的場地,一般也很少選擇這種大深山。
“那個……我、我沒去, 這山羊不是我打的。”蕭楠吞吞吐吐的,死不承認,還別說,發怒中的陳亦松看着還挺可怕的。
“你們看哈, 這山羊是被利爪割破喉嚨抓死的,我哪有那麽鋒利的武器?”越說越順溜,就連蕭楠自己也覺得從沒去過深山老林裏,“再說了,我一個人上哪去找羊群?我連這東西在哪個山腳都不知道呢!”
“剛剛那聲尖嘯聲是雕的?”陳亦青一針見血。
“雕?真是雕?”後面剛爬上山坡的陳芳,喉嚨裏喘着粗氣,還沒緩過氣,耳朵裏乍然一聽“雕”字,瞬間炸了。她沒兩兄弟跑得快,落後了好幾分鐘。
三兩步扭過身子,陳芳提起一巴掌用力捶到蕭楠脊背上:“你這死閨女!作什麽妖?那雕是好惹的麽,幾百斤的東西輕輕松松的就叼起來了,你這一百斤的肉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媽、媽、媽!我沒招惹它,有次我無意間撞到受傷的它,救了它,它這是報恩吶!喏,東西還在這呢!”蕭楠急得跳腳,指着地上的山羊向她媽佐證,餘光瞥見陳亦松的臉色黑如碳頭,瞬間感覺完蛋了。
咦?她為什麽要感覺完蛋了?她和他又沒什麽關系。
轉念之間,蕭楠靈光一閃,這才想起她和陳亦松根本沒啥關系呀,頂多就是好點的朋友而已。瞬間又大膽起來。
陳芳看看地上的山羊,又看看蕭楠,疑惑道:“真是那雕報恩送的?”
“老天作證!”蕭楠指天發誓。
“算了,這次就饒過你,下次還這樣小心把你皮剝了。”說完,陳芳就心大的去看那山羊,果然不愧是母女。
山羊看樣子還是一只小羊羔,角都還沒長大。這會兒聞着血腥味,将帥哥體內的那點兒野性激得蠢蠢欲動,腦袋尖已經伸到羊羔的傷口處,東嗅嗅,西聞聞。
陳芳一巴掌拍到它腦袋上,“滾過去,醜狗!嗅什麽嗅!”
“汪——”嗅嗅而已。
帥哥委屈的癟着寬嘴,焉耷耷的退到一邊,眼睛裏卻閃着一簇亮閃閃的光。
陳亦松看着母女倆就這樣淡而化之的跳過這件事,将關注點轉移到了山羊身上,忍不住頭痛。
陳亦青仿佛看懂了自家老弟那黑臉下的擔憂無奈,拍拍肩,相視無言。
加油吧,等真的是自家的再慢慢教吧。
沒察覺到兄弟倆之間的暗流,蕭楠看她媽的樣子,就知道這關差不多過了,立即松了一口氣。
突然,“哎呀,糟了,這會不會是保護動物呀?”
“現在才提這個你不覺得晚了麽?”陳芳睨她一眼,轉頭對其他兩個人道,“陳先生,來,大家幫個忙,先把它擡下去吧。”
擡下山,半途中又遇到了才爬到半坡的姜毅,他臉色潮紅、氣喘如牛,正倚在一棵樹上歇息,看見下來的幾個人,滿臉尴尬:“你們跑得太快了。”
明明是同一時間出的門,結果前面兩兄弟跑起來像一道閃電,就連那個中年老大媽跑得也賊快,就他一個大男人被甩在後面,弄得他臉皮子都搭不住了。
陳芳笑着道:“小夥子,該練練了,呵呵!”
姜毅:“……”
路過他的時候,蕭楠特意瞅了他兩眼,弄得姜毅臉皮子紅得像猴屁股,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裏哀嚎:
我的形象!!
對于這個野山羊,蕭楠也不好私自悄悄處理了,請來了村子裏說的上話的幾個老人和村長,一致表示下不為例。
陳定山這老頭歇了一覺,此刻正神清氣足,他用拐杖戳戳山羊,嘆道:“哎喲,多可惜喲,這血要是能留下來,該得多補人。”
“老哥,這有什麽?”蕭學志操着一口椒鹽味的□□,朝陳定山道。好在他們這裏的話和普通話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聲調不同而已。陳定山勉勉強強連猜帶蒙的也能聽懂他說的話。
蕭學志和陳定山兩人差不多的年紀,比陳定山小兩歲,看着卻像小了十歲。他在村裏的輩分高了去了,按輩分喊,蕭楠也該他一聲祖祖。
“等你家那房子修好了,你在村裏住個幾個月,讓這水土養養,每天幹點小農活,保證你吃嘛嘛香,睡覺睡得香極了。哪像在城裏,整天關着,好人都關成病人來。”
幾個老頭會在一起,相互之間的情況一會兒就摸清楚了,是以蕭學志才這麽對他說。
“真的?”陳定山一聽,頓生興趣。誰不想多活幾歲,別看他都這麽老了,夢想還是一百歲嘞。
“嚯(哄)你幹啥子!”
當晚蕭楠就把羊肉割了一些出來炖給這些老人吃,這些老人下着小酒,吃得喜滋滋的。陳定山被限制了酒,一臉郁悶的瞅着別人碗裏的酒,吃到嘴裏的山羊肉都沒啥滋味了。
到底是野山羊,蕭楠也不好真的一家人吃了,要是有那眼紅的去告了,她有百張嘴也說不清。和陳芳說了一下,第二天到村裏借了幾個銻鍋,在院子外砌了一排臨時的竈臺,一咕嚕全炖了。炖的時候,她還悄悄往裏面摻了點潭水。
炖肉中途,蕭楠才想起鎮上的兩人,趕緊一個電話過去,“孝洋、思思,野山羊肉,吃不吃,要吃的話就趁早找個機會過來。”
電話剛一擱下,突然又想起療養院還有一個。于是又給全健去了一個電話。
陳亦松坐在竈火旁,聽着他一個又一個電話,握着火鉗的手緊了緊。他低頭斂了斂眼皮,神色暗沉。
“诶,那個、陳亦松,火現在可以架小一點。”蕭楠看銻鍋裏熱湯漲得咕咚咕咚的,弱弱的提醒他。
陳亦松哪裏會燒什麽活,他思考了一秒,直接就用手握着露在土竈外面的柴塊往外抽。
嘶——
陳亦松頓時臉色一變。
右手好像被燒得通紅的熱鐵緊緊咬住,又疼又辣。
“你這個呆子,不知道扔了啊!”蕭楠将視線從鍋裏擡起來,就看見這一幕。一個箭步上前,把木塊從他手裏拍開。
木塊又重新掉落回竈裏。
橘紅的火蛇瞬間重新将它納入噼裏啪啦的狂歡當中。
“快讓我看看,燙成什麽樣了?”蕭楠焦急的把他的手抓過來一看,手掌心燙紅了一大片,中間赫然立着一個玻璃珠子大小亮晶晶的水泡。
頓時氣急,氣話像炮彈珠子從嘴裏噼噼啪啪滾出來,“早就讓你不要燒了,你哪會燒這些!逞強幹什麽?又沒人因為你燒了火就誇獎你。不會就不會,又沒人強着要你幹?你說那咋個這麽倔呢?”
“走,我帶你去處理一下。”
低頭看着女孩,只見她秀眉微皺,濃密的睫毛頻繁的上下眨動,似是急切,似是擔憂,視線一直盯着他的手心。陳亦松嘴角一勾,手上的那股灼熱刺痛感仿佛消失了。
“我沒事。”
“沒事個屁啊!你——”蕭楠一聽這話更氣,粗話直接蹦了出來,擡起頭,眼神猝不及防的落入一雙深邃黝黑的宛如星空的眸子裏,神秘,充滿誘、惑。
頓時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你、你幹嘛笑啊?燙傻了?”
“你說呢?”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我怎麽知道!”蕭楠不自在的拔高音調,好似這樣就能掩飾她的尴尬。“走了,去處理一下,小心爛手了你!”
蕭楠前面走,拉着陳亦松的手腕,拖着他進了院子。
“這是怎麽了?”陳芳看着兩人手拉這手,眼皮子一跳。
這兩天,她總覺得這小夥子看她家小楠的眼色不太對,雖說她也想蕭楠找一個家庭條件好點的,但陳亦松這種條件,好得都讓她生不起那份心思。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他手被燙了。”
“哎呀,你這娃子,燙了怎麽個不着急。”陳芳看陳亦松面色如平常一般淡定,瞬間也急了。“我看看,要不要搽點牙膏?聽說去火。”
“不能用牙膏,媽,咱家冷開水有沒有?”聽說手被燙傷,不能用生水直接沖,會引起感染,牙膏就更不行了,完全是一個小偏方,還沒啥用。
“冷開水沒有,家裏還有點昨晚喝剩下的白酒,這個行不?”
“行。”
陳芳往屋裏跑,沒過一分鐘,就提出來一個大酒壺。
“你忍着點。”蕭楠小心翼翼的把陳亦松手掌攤開,才這麽一會兒功夫,那水泡好像又大了幾分。
陳芳提着酒壺直接倒。
白酒淋在水泡上,流過燒紅的皮膚,落到地上。
“哎喲,這是咋個燙的,水泡這麽大,還燙在右手上,活動多不方便吶。”陳芳視線落到陳亦松臉上,啧,這高度白酒灼着都不感到疼,這忍耐力也太強了。
“走,咱還是去醫院看看。”眼見這水泡好像越來越大,蕭楠有些不放心。雖說用她的潭水淋一下就會好得很快,可是她不敢吶。那麽神奇的效果,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還不認為她有問題。動物不會說話,人就不同了。
再者說,放在外面的潭水也被她用完了,空間她現在還不敢進去。昨天那兩個大馬蜂進去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沒做準備,她無論如何也不敢進去。
再看看陳亦松,從頭到尾,除了最開始“嘶”了一下,之後再也沒吭一聲。就好像這手不是他的一樣。
蕭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不用,真的沒事。”陳亦松依舊淡定。
犟不過他,蕭楠和他約定,要是吃飯的時候還繼續擴大嚴重,就必須得去。
這才蕭楠再也不敢把他往火竈旁帶,端了幾個瓜果零食,還奉獻出自己的筆記本,讓他安逸的半躺在院子底下歇着。
然後才轉身去院子外邊繼續看火。
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時候,蕭楠将銻鍋蓋子一揭開,香味就迫不及待争先恐後從鼻孔裏鑽。
蕭楠用筷子戳了戳羊肉,發現筷子可以輕易從它的紋理中穿過去。濃白的湯底,咕咚咕咚的串着幾個大氣泡,零星幾顆橙紅的枸杞一起一伏的漾在上面。
“小楠,肉好了?”聞着香味,從村子裏閑逛回來的陳定山嗅着鼻子,拄着拐杖幾步跨過來。就算這老頭看着着急,臉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嚴肅得很。後來才聽說他天生就是一張面癱臉,要是笑了,那才難看呢。才半天功夫,他就把自己當村裏人了。朋友都交了好幾個。
他後面還跟着陳亦青和姜毅,兩人一大早不知道去了哪裏。至于陳母沈怡,聽說是去鎮上吃魚去了。
“陳爺爺,您先去院子裏等等,或者先吃着,我這裏先舀了給村子裏的老人們端去。”
是的,為了堵住村子裏某些人的口,蕭楠準備将羊肉炖了給村裏的老人們端去。
“小姑娘,不錯!”陳定山點點頭,目露欣賞。現在的年輕人,能有幾個願意想着他們這些老人?
“要不要幫忙?”陳亦青問。這麽幾大鍋羊肉,挨家挨戶的送還是要一定的時間。
“行啊。”白得的壯勞力不用白不用。
陳亦青看自家老弟還悠閑的坐在院子裏,頓時恨鐵不成鋼,這麽追女孩子怎麽可能追得到?“亦松,快來幫蕭楠一起送下羊肉。”
“诶诶,陳大哥,別叫他了,他手被燙傷了,讓他歇着吧。”蕭楠趕緊阻止。
鍋太多,蕭楠去把屋裏平時打魚推的那個推推車推出來,自己帶了一個大碗。車子由陳亦青和姜毅兩個推着。
“走吧。”
走了一陣,蕭楠發現後面有些不對頭。轉過去一看,喲呵,陳亦松竟然也偷偷摸摸跟上了。
“陳亦松,你來幹嘛?手不要了,等下走熱了流汗傷口容易感染。快回去!”
“我不愛流汗。”
“屁,你以為你是狗啊,汗腺長在舌頭上?人哪有不流汗的。”蕭楠直接爆粗口。
陳亦松:“……”
好不容易鼓着勇氣想多陪陪她,結果罵他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