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仲華,你們這是?”胖嬸端着飯碗走到院子門口。
很快, 院子裏的人也發現了他們, 都紛紛轉過腦袋去盯着門口的幾人, 跟打量稀有動物似的, 弄得張孝洋等人渾身不自在。
這也不怪村子裏的人好奇,主要是他們這地方風景雖然好, 但沒啥知名度, 輕易沒有外人進來。即使想進來也一時半會摸不着地兒。
“媽, 我帶這幾個人過來找蕭楠,都是年輕人, 想必有話頭擺。”其實他想說都是大學生的,不過話一到嘴邊, 想了一下, 到底沒說出來。蕭仲華眼睛往院子裏一瞟, 發現大家正在吃飯,頓時知道自己來得似乎不是時候。
剛想說帶他們出去逛逛的時候, 這時, 角落中走出來一個清秀水靈的女子,上身一件粉色的泡泡袖,顯得她皮膚泛着瑩瑩玉光, 下面搭着一條黑色小腳褲。簡單卻又不失活力。
看到她,蕭仲華頓時喊住她:“蕭楠, 這幾人是省城大學的學生,暑假搞那個啥啥騎行活動, 正好路過咱們村,進來玩玩。”
這就是蕭楠?
四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議的神色。不是說已經畢業好幾年了嗎?怎麽看着也就20來歲的樣子。
蕭楠看了一眼四人,以為這幾個是看過她的直播找過來的。但現下大家都在吃飯,于是問他們:“你們吃了晚飯沒?要不一起坐着吃點?”
張孝洋連忙代表幾個人拒絕道:“不用,剛剛我們在仲華大哥家吃了過來的。”
“沒事,既然來了,就吃點嘛!”
不顧幾個人的推辭,席上的大媽都上前來一人拉一個拉到桌上,男生都去了男人們那一桌。蕭仲華最開始在別人勸了兩聲後,就自發坐到席上去了。
“閨女,你們怎麽想着到這邊來了?大熱天的,多熱啊!”
這麽熱的天氣,這些孩子還在外折騰什麽,怕是精力太旺盛了。
“聽說這邊風景好,想趁此機會來看看。”力淼和霍思思都尴尬的朝大媽們笑笑,握着筷子,踯躅的不知道該夾哪裏。
“來來,別客氣啊,吃啊。”見她們客氣的吃飯,陳芳熱情的一人給夾了一塊雞肉,笑呵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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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她人也勸:“都吃,別客氣。你們陳芳嬸子最好客了。”
一頓飯有了這幾個大學生的加入,話題聊得更盡興了,一會兒問這個,一會兒問那個,問得幾人好不尴尬。
飯後,碗筷在村裏大媽的幫助下,很快清洗幹淨。走的時候,陳芳一人塞了一把青菜黃瓜,大家也不拒絕,樂滋滋接下抱着走了。不過,張孝洋幾個還沒走,留了下來。
遠處,深藍色的天幕淡淡塗鴉着幾片形态各異的橙色雲彩,橘紅色的蛋黃還挂在樹梢上。
鋪石路收工收得早,索性沒有其它事,蕭楠家開飯也開得早。因而吃過晚飯了,天色還沒黑下來。
蕭楠安了幾條長凳在柚子樹底下,随後又端出來幾個梨子,是那種皮黃黃的、厚厚的黃皮梨,放在院子裏的小圓桌上。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幾個人。
模樣都不大,帶着幾分稚嫩,一看就是學生或者剛從校園出來的。蕭楠笑着招呼幾人:“你們坐吧,鄉下小地方,沒什麽吃的。這是自家種的梨子,甜味還不錯。”
聞言,幾個人都坐了下來。霍思思最自來熟,直接坐到裏蕭楠最近的地方,自發的挽上蕭楠的胳膊,興致勃勃的問她:“蕭楠姐,我可以這麽叫吧?”
蕭楠輕輕點了點腦袋,好奇的盯着霍思思,這姑娘,也忒自來熟了吧。蕭楠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她伸過來挽着自己胳膊的手。
“我就是想問你啊,到底是什麽勇氣讓你回到家鄉來的?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嘿嘿。我叫霍思思,這是我閨蜜加好友力淼,這是我男朋友張孝洋,那是邵輝。”
幾句話就将她對每個成員的态度暴露了出來。
“就是想回來啊,你不覺得鄉下的空氣真的很好嗎?”蕭楠故作調皮的朝她擠了擠眼。
恰巧,這時竹林那邊送來一陣晚風,風中夾着一股暗香,萦繞在空氣中,在一呼一吸間溢散。
然而霍思思此刻卻顧不得其它,腦海中完全被刷了屏:太好了!太好了!皮膚太好了!近距離接觸蕭楠,霍思思發現蕭楠的皮膚不僅白皙透膩,摸着也滑膩膩的,跟她家小侄女的皮膚一樣。
霍思思忍不住在蕭楠裸/露的手臂上來回撫、摸,眼神跟色女一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蕭楠感受着對方的動作,尴尬的看着已經沉溺到自己世界中無法自拔的霍思思,目光移向她的隊友:這該怎麽辦?
“咳咳,思思!”張孝洋無奈的在一旁提醒自家的女友,才剛見面,就像色/女一樣,這性子何時才能改改?
“啊啊?”霍思思回過神來,撓撓腦袋,猥瑣的“嘿嘿”笑了幾聲。
然後她目露崇拜,繼續問:“蕭楠姐,聽說你包了幾百畝的山,還有一個大水庫,是真的嗎?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像仙境一般?”一連串的問題像機關炮一樣突突噴出來。
突然被一個小自己幾歲的女孩子崇拜的看着,蕭楠不可避免的有些飄飄然。
再看其他幾個人,也都是一臉好奇的望着她。蕭楠看看天色,還比較早,決定幹脆帶她們出去溜一圈。
“要不我帶你們去看看?”
“好啊好啊!”霍思思忙不疊的答應下來。她的隊友們也沒意見,現在涼快,跟着一起出去轉轉也好。
出門的時候,蕭楠給陳芳打了一聲招呼:“媽,我帶思思她們出去逛逛!”
堂屋裏,陳芳伸出腦袋來叮囑道:“早點回來,小心山上蛇蟲多。”
還沒走出去多遠,後面呼啦啦的跟出來一串狗子。大灰沒跟來,自從上次發生菜地被偷事件後,家裏總是會留守着一條狗看門。
“汪汪——”去哪裏?
帥哥最得意,仗着蕭楠的寵愛把跟在她身邊的霍思思一屁股擠開。這些天蕭楠回來後,因為蕭楠舍得給它們吃,它的身子越發滾圓。霍思思人瘦,被它擠得一個趔趄,幸好一旁的張孝洋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避免摔倒。
“帥哥,小心挨揍啊!”蕭楠一巴掌拍在帥哥的狗頭上,越發沒樣子了,看這傲嬌樣。
“汪~”
帥哥悄悄睨了一眼霍思思,都怪她!然後踮起腳用大腦門讨好的蹭蕭楠垂在兩側的手。
“等等——它叫帥哥?”霍思思不可置信的顫抖着雙手指着帥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得和碳一樣黑,醜得比抽象畫還抽象,小鼻子小眼,還有一塊醜得不能再醜的疤,這也叫帥哥?
“汪汪——”幹你屁事!
帥哥在蕭楠看不見的地方,朝霍思思龇着牙,臉皺成一團卷紙,兇神惡煞的威脅她。
“砰!”
蕭楠又一巴掌拍在帥哥腦門上,這次下了力氣,疼得它龇牙咧嘴,表情看着更加醜且兇。人家都是越大越乖,蕭楠以為帥哥長大了後可能會稍稍變得好看一點,畢竟名字都叫“帥哥”了,興許叫着叫着就長帥了?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不像其它五花,雖說土狗長大了抽條了就不太可愛,但多少還是有點小帥的,即使人家是一條母犬。
可這帥哥吧,長大了臉反而越長越大,都快頂上大半塊韭菜餅大小。鼻子也小,眼睛更小,直接眯成了一條小縫;嘴巴又扁又長,一條猙獰的疤痕橫跨整張餅臉。簡直跟車禍現場一樣,醜得不能再醜。
蕭楠發誓,她二十多年來再沒有見過比帥哥還醜的狗。
弄得她現在都想給它改名字了。偶爾心血來潮,喚它醜哥。結果你猜怎個着?人家直接懶洋洋瞥了一眼,走開了。
不說霍思思想自戳雙目,就連在場的兩位男士,以後都再也不敢自稱帥哥,實在印象太深,怕是以後一提到“帥哥”,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條醜狗。
奈何帥哥一點醜的自覺都沒有,毫無心理壓力的朝蕭楠賣萌。而蕭楠表示:醜着醜着,就看習慣了。畢竟醜萌也是萌嘛!
怕帥哥再作妖,蕭楠直接命令它走前面帶路。帥哥見蕭楠臉色不好,灰溜溜的夾着尾巴,乖乖走在前面。不用蕭楠吼,其它小狗們自覺自願的串在帥哥後面,一只接着一只,走得整整齊齊的。
後面四人:“……”
他娘娘的,這也太聽話了吧。
一路上,帥哥幾次三番想掉隊,都被蕭楠喝住。
橫穿過西瓜地的時候,這些城裏孩子又好奇了:“蕭楠姐,這是什麽?”
“是西瓜吧。”還沒等蕭楠回答,隊伍中一直存在感比較低的力淼突然說道。
自從中午發生那事後,力淼一直悶悶不樂的。到現在,她還仍不敢相信自己男朋友的所作所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就是她現在對邵輝的感官。
“你怎麽知道?”邵輝接過話茬,詫異道。他記得女友好像和他一樣是城裏長大的吧。
“小時候在鄉下姥姥家待過,恰好就認識了。”力淼語氣淡淡的,似乎不想和他說話。
然而邵輝像是完全忘記了中午那趟事,直接擠到力淼身邊。鄉間小路本身就不寬,走一個人綽綽有餘,走兩個人的話就比較擠。邵輝一擠到力淼身邊,兩個人幾乎貼到一起。
力淼不自在的快走幾步和他錯開,邵輝還想故技重施。誰知這時候霍思思直接插到兩人中間,把邵輝隔在後面。
蕭楠挑挑眉,看着這一幕,心裏微微感嘆,自己還是老了啊。望着遠方滿天雲彩,一層一層瑰麗多變,宛如世界上最珍貴、最耀眼的油墨畫。
不知怎的,蕭楠突然有點想念陳亦松。那人最是別扭,有的事情明明不會,偏偏人又倔強,非要學會才肯罷休。害羞的時候還以為別人不知道,殊不知緋紅的耳朵尖早已出賣了他。
蕭楠搖搖頭,把腦海中的雜思抛出腦外。彎腰順手折起路邊的一顆野豌豆,扣掉裏面綠豆大小的籽兒,然後掐掉一小截,一只小口哨就做好了。放入嘴裏,輕輕一吹,悅耳清脆的聲音立刻回響在這清幽寂靜的山谷。
這種野豌豆在鄉下很是常見,漫山遍野都是。一叢一叢的,随便一叢就可以摘上幾十上百個。有時候,小孩子的樂趣來得非常簡單。小時候,蕭楠經常和小夥伴們用野豌豆比賽,比誰吹得響,誰吹得悅耳。經常一吹就吹一兩個小時,最後腮幫子都吹疼了,吃飯都用不得力。
見蕭楠吹得忘乎所以,整個人都沉靜其中。
她一人走在前面,腳步輕盈,宛如一只山中精靈。腳下圍着一只又一只小狗,蹦着、跳着,一會兒跑遠嗅嗅路邊的草叢,一會兒又跑回來。
悅耳的旋律,高揚的調子,蕩漾在這山谷間,蕩漾在每個人的耳畔,傳出去很遠很遠……
旋律舒适、悠閑,充斥着淡淡的希望,對未來的渴盼;似乎又有一點淡淡的悲傷潛藏其中。世間多塵事,只盼有緣人。
不知不覺間,蕭楠将自己的心境帶了出來,然而她還一無所知。
“蕭楠姐!”
旋律聲音戛然而止。
“啊?”蕭楠呆呆的回過頭,顯然還沒回過神來。
“我也想吹,你能教教我麽?”霍思思外表大大咧咧,愛打抱不平,實則也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她轉過頭問其他人,“你們要不要一起學?”
“學啊,怎麽不學。學了咱們來比賽?看誰吹得最好。”張孝洋很快意會到女友的心思,積極的配合。
蕭楠見他們興致似乎都很高的樣子,于是也興致勃勃的先教他們如何選擇最好的野豌豆。
“喏,要選這種飽滿、又沒有老去、正值‘壯年’的豌豆莢,這樣吹出來的聲音比較渾厚圓潤。”蕭楠摘下一顆泛着青色的野豌豆莢,展示給其他人看。
“那這種呢?”力淼摘了一顆黑褐色的已經成熟的野豌豆莢,舉起來問蕭楠。
“這種也可以吹,聲音吹起來也很響亮。不過——”蕭楠故意故作神秘,語氣頓了頓。
“不過什麽?”
“不過經常後勁不足,有時候吹不響,有的時候吹出來就像打屁的聲音。哈哈!”
聞言,力淼瞬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兩個男生也假裝沒有聽到。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總是想保持自己最好的一面。也難怪乎會這樣。
“切~”霍思思滿臉不以為,伸手奪過力淼手裏的豌豆莢,“我不信,偏要試試!”
其實不是老豌豆莢吹出來的聲音像打屁聲,主要還是因為老豌豆莢的外殼水分缺失嚴重,豆莢癟癟的,吃起來很費力。要是肺活量不強的人,一開始根本就吹不響,或者吹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就和打連環屁一樣。
豌豆莢口哨操作簡單,蕭楠随便提點了幾句,一個二個馬上就吹上了手。頓時,山谷裏響起了各種音色、長短的旋律;不信玄的霍思思果然吃了苦頭,她吹了好幾分鐘,臉頰都鼓得通紅,也沒能把它吹響。
霍思思耐性差,氣得直接把張孝洋嘴裏的豌豆莢搶過來,然後把自己的那個塞給他:“給我吹響!要是吹不響……哼哼!”
張孝洋頓時一臉苦色,早選一個飽滿的不就好了麽。好了,現在倒知道來折騰他了。不過女友有命,不得不服從。他猛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豌豆莢,用力一吹:“咕!咕~~~”
“噗!哈哈哈哈——”
“哈哈!”
瞬間,其他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尤其是張孝洋的女友霍思思,笑得最誇張,整個人前俯後仰的,還扒拉着人家的手膀子大笑。
蕭楠也忍不住抿着嘴憋笑。
腳下,帥哥悄咪咪的又溜回她的身邊。
張孝洋無語的看着她們,一臉憋屈。臉燒得火辣辣的。
邵輝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肩膀上,然後用力摟了摟他的肩膀,表示默哀。
平時張孝洋在幾個人中,都是一幅儒雅的大哥哥樣子,很是注意形象。不過,自從和霍思思談了朋友之後,他的儒雅形象越發一去不複返。類似的事件已經發生過好幾次。
最後,還是蕭楠站出來,憋着笑,說:
“好了,咱們前面走完這個石板路,就是水庫了。”
爬上最後一步臺階,路口處卻有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