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仔細一看，原來是蕭仲明。再看他腳邊, 齊腿高的黃耳落後一步緊緊跟着他。
蕭仲明手裏支着一個手電筒, 随着他的晃動, 慘白的強光射過來。刺得幾個人紛紛伸手擋住眼睛。
“小楠？”對方顯然也看見了她們, 趕緊移開電筒，喊道。
緩了幾秒, 蕭楠眼前才重新恢複清晰的畫面。遙看天際, 落日的餘晖已經消散, 無邊的夜色開始接手這片天空。但也還沒到需要照亮的地步。于是忍不住問蕭仲明：
“仲明哥，天都還沒黑, 支着電筒幹嘛？”
“找鴨子呢。”蕭仲明甕聲甕氣的回答。
其實，他正準備等會兒回去的時候找蕭楠說說這事, 今晚他點鴨子的數時, 發現少了幾只。在附近找了幾圈, 都片鴨毛都沒看到。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鴨子少了幾只。但附近都沒找到鴨毛和血跡。”蕭仲明還是選擇如實說。
“少了？”蕭楠面色一變，神色驚疑。要說這鴨子養在水庫, 最怕出現這種情況, 這邊離村子實在太遠了。
“嗯。”蕭仲明也有些自責，畢竟這事主要是他在負責，現在少了, 最大的責任肯定在他。
“走，先去看看。”蕭楠走了幾步, 想起後面還跟着幾個人。回過頭，對幾人說道, “你們是在這兒玩還是和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張孝洋他們望望波光粼粼的湖面，朦胧的水霧氤氲湖中央，遠處小島若影若現，宛如仙山。但一想到主人家的鴨子都不見了，肯定沒心思再看風景。與其呆在這兒，還不如跟着一起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反正美景一直在這兒，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一起去看看吧。”
一群人跟着過去，狗子們也發現這會兒氣氛有些凝固，一個個都夾着尾巴乖乖的跟在身後。
從水庫邊沿的路岔走出去沒幾步，一棟白牆黑瓦房掩映在綠樹叢中，旁邊緊鄰着一池澄澈碧綠的小湖泊。此刻湖水一片沉靜，黑黝黝的群山倒映在裏面，模模糊糊的，黑黢黢的，又泛着些微亮光。看得不真切，端得一處流水人家，可惜是用來養鴨子的。
走到房子大門前，蕭仲明掏出挂在腰間的鑰匙，打開左邊那扇大門。一推開大門，裏面瞬間騷動起來，黑漆漆的空間裏“嘎嘎”聲此起彼伏。因為這邊遠離村子，蕭楠暫時還沒把電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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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蕭仲明事先早有準備，掏出剛剛塞到兜裏的手電筒，啪嗒一聲，一道強光瞬間劃破漆黑的空間。
驀地，鴨圈沸騰起來。成年男人拳頭大小的鴨子，撲騰着小翅膀，吧嗒吧嗒的往犄角旮旯處鑽，寬扁的嘴殼發出嘎嘎聲。很快，光亮處一只鴨子也沒有了。
鴨子們蜷縮在一處，在這空曠的大房子裏顯得越發少。除了門口這一塊隔間裏鋪着枯稻草，其它幾個隔間裏都沒鋪。那些地方蕭楠準備留着等這批鴨子喂上正道了，再擴展。
“大的那幾只呢？”蕭楠瞅了一圈，都沒看見那幾只大鴨子。那還是剛回來買那批雞時，平頭老王賤賣的搭頭。
“在那呢！”蕭仲明把電筒指向一個方向。
嚯！都擠在一起呢！那個頭，和旁邊的鴨子比起來，都抵得上好幾只了。這幾只鴨子養在家裏的時候，蕭楠時不時的喂了些潭水，警惕性比一般的鴨子都高些。
這會兒被強光鎖住，嘎嘎的叫着，聲音渾厚，有些像變聲期的男孩子的嗓調。一只擠挨着一只，企圖躲避光亮。可惜它們本就已經處在牆角，擠也沒用，除非從周圍把它們團團圍住的小鴨子身上踩過去。
“大鴨子沒少嗎？”
“沒少。”蕭仲明快速的回答。這十只鴨子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很團結，每一只都不輕易掉隊，一有風吹草動就嘎嘎大叫提醒其它幾只。是以，讓蕭仲明奇怪不已，這麽警惕的鴨子幾乎很少看到。
蕭楠伸手接過蕭仲明的手電筒，在鴨圈裏轉了一圈，也沒有看見什麽可疑的洞口。除了大門左下方特意留出來、為了讓鴨子自動進門的圓洞，屋子裏沒有任何孔洞。
看見蕭楠的動作，蕭仲明很快明白她的意圖，在一旁快速的補充自己剛剛檢查到的情況：“屋子裏沒有洞，留的圓洞每次我走的時候都會特意鎖住。鎖住之後，會重新檢查有沒有不明物鑽進來，才會關門離開。”
蕭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發現鴨圈裏沒有任何異常，蕭楠等人退出來關了門。
“會不會是白天在水庫邊上散養的時候，被蛇吞了？要不黃鼠狼？”想來想去，蕭楠只想到這兩種東西。
蛇連田鼠都能吞下去，區區一只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小鴨子，吞起來完全不費功夫。至于黃鼠狼，聽說那東西好像是吸血的，就是不知道吃不吃肉。她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身。
“蛇的話，有可能；但是說是黃鼠狼，興許不是。”
“哦？”蕭楠疑惑，難道真的只喝血？
“黃鼠狼再怎麽吃，肯定還是會留下一些血跡啊、鴨毛這些，可是我看了周邊，都沒有。說不定還真是蛇！”蕭仲明解釋道。
跟着的四個人聽她們一會兒蛇、一會兒狼的，雞皮疙瘩都驚起來了。
霍思思緊緊靠着張孝洋，一邊揉搓着手膀，神經兮兮的盯着四周，生怕哪個角落突然鑽出來什麽奇怪的東西：“蕭楠姐，這山上還有狼和蛇啊？”她以為黃鼠狼是狼。
“狼？”蕭楠無語，個乖乖，把黃鼠狼當成狼了。
倒是蕭仲明，哈哈笑了兩聲，和幾人解釋：“黃鼠狼不是狼，長得還沒一直成年貓長，最長的也才半米不到。”
“至于蛇嘛，大山上肯定有的，小楠就最怕蛇了。”
蕭楠被蕭仲明當着衆人掀了老底，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唉，怕蛇的名聲全村都知道了。
之後，衆人撿了一根棍子在草叢裏敲打搜索，恁是一片鴨毛都沒看見。路邊草叢裏，蛐蛐早已開始鳴唱起來，青蛙、蛤/蟆大張旗鼓的趴在角落裏、蹲在石縫裏、蹲在水庫邊的荷葉上，争先恐後的、呱呱的争霸這黑夜大山裏的天下，盡顯王霸之氣。
隊伍中，時不時傳出巴掌與肉的親、吻聲，疙瘩一個順着一個爬滿臂膀。
邵輝是最倒黴的一個，Ｏ型血，最招蚊子的一種血液。其他人偶爾拍一巴掌，他一路上幾乎都沒停過，啪啪啪的，在這山林裏異常明顯。
蕭楠當然不是耳聾，何況她自己都覺得胳膊癢癢的，忍不住想去撓。
看看天色，黑夜來得如此快。星星點點的星子點綴在天空，一彎銀白色的彎月也早早懸挂在東方。
蕭楠看了看她們一群人，都是短袖短褲的，走在山裏，蚊蟲蛇蟻的也多，幹脆還是回去。
“算了，咱們還是先回去。山上蛇蟲多，咱們人太多了。明天再來檢查吧。”
其他人當然沒有異議，走的時候蕭仲明還想把黃耳留下來看守鴨圈。不過蕭楠沒有允許，雖然黃耳總是沉默，不像帥哥一樣愛撒嬌，存在感也比較弱。但蕭楠還是對它非常有好感。
“仲明哥，反正鴨房都關着，一般動物輕易進不了。沒事，還是讓黃耳回去吧。”
回去的時候，霍思思和力淼悄悄跟到蕭楠身邊，想問問她晚上能不能讓她倆留宿。總歸出門在外，還是擔心的。看到蕭楠家只有兩個女人，就覺得這是一個比較讓人放心的住宿點。
蕭楠當然欣然同意，這種情況下，既然能給予方便，她還是會盡力幫助的。等回去了，陪着她們一起去蕭仲華家提了行禮，兩個男生還是留在蕭仲華家。
把倆女孩子安頓在自己房間，蕭楠打算去和母親擠一晚上。路過陳亦松住過的房間的時候，蕭楠突然頓住了腳步。心裏跟魔怔了似的，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個念頭：
要不，去這房間住一晚？
不知道為什麽，明知道陳亦松以後可能不會再回來，蕭楠還是沒有拆除這個房間，所有的東西都按照原來的位置擺放，仿佛它的主人還會回來似的。
莫名的，蕭楠忽然有種羞恥感。要不，還是和它的原主人報備一下？蕭楠暗搓搓的唆使自己。
也許是很少和異性這麽長時間相處過，除卻以前公司裏的同事不算。總之，蕭楠對陳亦松的感官還是有那麽一丢丢好感的。不過，想想也不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期盼什麽。難道被今天那兩對情侶刺激了大齡剩女心？
說幹就幹，蕭楠的心裏像懷揣了一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不安分的蹦跳着。翻開手機，蕭楠給陳亦松編輯了一條短消息。編輯好之後，她忍不住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一會兒覺得語氣太過自來熟，一會兒又覺得措詞很突兀，翻來覆去改了好幾遍，最終心裏一橫閉着眼發了過去：
你那房間還要不？我占據了？
發過去之後，蕭楠又後悔了。越看越不順眼，感覺像是沒事找事似的。
就在蕭楠心中糾結得像一團亂疙瘩的時候，對方很快回複過來，仿佛時刻抱着手機一樣：
什麽房間？
嘁～蕭楠輕嗤了一聲，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喲。剛剛的糾結也沒有了，手指快速的在屏幕上點擊：還能有哪個——
還沒打完，突然，手機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來兩個圓點：一個紅色，拒接；一個綠色，接聽。
驀地，蕭楠慫了。
剛剛心裏還在暗搓搓的吐槽人家，這會兒連電話都不敢接了。指尖幾次離紅色圓點相距0.0001厘米，還是沒有勇氣點下去，眼睛都快觸到手機屏幕上。
“小楠，幹嘛呢，眼睛不想要了？”
突然，陳芳的聲音在她耳旁猶如驚雷般炸響，驚得她下意識的按了下去。
喲嚯！挂了！！
“媽～”
蕭楠說不清此刻自己的感受，有種淡淡的遺憾，又有種說不出的解脫感。
“媽什麽媽，”陳芳白了她一眼，轉過頭朝房門盯了一眼，發現沒人。又轉過頭瞅着蕭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小聲的問她，“你不會是在看那啥子片吧？叫你談男朋友，每次給你介紹你又不要。看看你，現在看個手機都能看的臉紅叮咚的。啧啧！”
蕭楠一頭黑線，這思維到底是打哪兒跟哪兒？合着她把眼睛盯近了一點就是在看片嗦。還不是被吓的。
不過，她臉紅了？蕭楠不敢置信的摸摸臉頰，好像是比平時熱了點，燙了點。
于是她伸出手掌，以掌作扇，假裝扇扇臉頰：“唉，這該死的天氣，咋個這麽熱呢！”顯然，蕭楠打死也不承認自己臉紅了；即使紅了，也是熱紅的。
“切！你就在那裝，我懶得說你！”陳芳擺明了不信蕭楠的這套說辭，堅決相信自己看到的。心裏在琢磨着，要不哪天還是去找人問問，老家有沒有什麽好的小夥子，看能不能介紹介紹。
蕭楠：“……”
這邊，陳亦松本來還在和家人們一起聚餐，聚的時間有點晚。正吃着，就看到蕭楠發過來的信息，看清內容，腦海中還沒形成意識，手指下意識的點了幾下就發過去，後來一想不對！和桌上的人匆忙道了個歉，急忙走出去。
找了一個稍微清靜的地方，陳亦松直接給對方撥過去。結果電話一直沒被接通，過了一會兒居然還被拒接了。
避光的角落裏，淡藍色的屏光打在臉上，讓陳亦松的臉色看起來慘白慘白的。修長的骨節捏着手機，怔怔的望着屏幕。
到底怎麽回事？
等蕭楠狼狽的逃離出母親的視線之後，她一個人來到陽臺上。
清涼的夜風拂在臉上，帶起絲絲涼意。心頭的那股躁動稍稍被吹散了些。擡頭一望星空，幾顆最大的、最燦爛的星子還鑲嵌在漆黑色的夜空，其它的都藏匿在了厚厚的雲層中，月亮被烏雲罩了起來，只餘點點白光。
“汪汪——”
柚子樹下，帥哥站起來，與蕭楠遙望。它耳朵耷拉着，看着有些可憐兮兮的。
自從陳芳回來後，帥哥就失去了進屋睡覺的待遇。狗嘛，拴在大門口才叫看家，放進屋裏算個什麽事？蕭楠也掙紮不過自家老母，只能由着她的心意去了。更何況，蕭楠看看帥哥身上的游泳圈，這麽大一噸位，耗子總算叼不走它了吧。
“乖乖睡覺。”
“汪嗚～”
帥哥見沒戲，嗚咽一聲趴回了原地。
蕭楠再次拿出手機，準備給陳亦松回過去。她幹咳了兩聲，雖然沒人看見，也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聲音聽起來正常些。
剛一撥過去，第一聲“嘟”還沒響完，對方就接了起來。
“喂。”
依舊是那種淡定自若的清冷聲，蕭楠心想。
“喂，你吃飯了沒？有沒有打擾到？哈哈！”蕭楠尴尬的笑了兩聲。
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蕭楠的表情漸漸變得輕松起來，往日的随意也逐漸拾起來。她輕輕松松的說出自己的目的，順便寒暄了幾句。就在蕭楠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她的神色變得越發眉飛色舞。
……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蕭楠突然想起自己栽的菜都能吃了，得意洋洋的朝對方炫耀：
“诶，對了，我栽的菜都能吃了。可好吃了，你想不想吃？”聲音中帶着小得意。
“哎呀，可惜你想吃也吃不着了。”
“寄過來？寄過來都焉了。”
“行吧。”
等挂了電話，蕭楠這才發現，她竟然和陳亦松聊了半個多小時。以前當面聊天的時候，一般都不超過五分鐘。這着實讓她有些驚訝。
房間內，霍思思和力淼洗去一身的疲憊後，舒服的躺在床上。
突然，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了力淼的聲音。
“思思，其實我挺羨慕蕭楠姐的。”
“為什麽？羨慕哪點？”
“勇氣。”
力淼羨慕蕭楠的那股沖勁，能夠為了自己的夢想，毅然而然的往前沖。哪像她，還沒出社會就被現實折了腰。明知道邵輝和自己不相配，卻還是不願意放手，蒙蔽自己的心，就因為對方的家境可以讓她少奮鬥半輩子。就為了這，她忍着她不想忍的東西。
“你也會有的。”
會有嗎？也許會吧。
伴随着窗外的蟲鳴蛙叫聲，屋子裏的人很快陷入香甜的夢醒。偶爾不知道從哪裏傳來幾聲犬吠聲，也沒能吵醒她們。
清晨，在鳥兒清脆的歌聲中，卧龍灣從沉睡中醒了過來，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木蛋，好了沒？走啦！”一群小孩子呼啦啦的湧進蕭仲華家的壩子裏。
“來啦——”矮墩墩的木蛋慢吞吞的套好膠鞋，然後慢吞吞的回答。
“每次都是你做啰嗦！”
“哪……哪有！”木寶不甘心的悄聲反駁。
“快點！快點！少啰嗦！”
蕭仲華笑呵呵的坐在屋子裏看着這一群孩子，也不介入他們，即使現在自家兒子被說。
樓上，原本還沉浸在夢鄉裏的張孝洋和邵輝，聽到樓下小孩子活力的叽喳聲，趕忙穿戴整齊走下樓來。正好看見一群孩子擁着走出大門。
“這是去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