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挖了幾天, 蕭楠承包的山總算打理出來幾畝, 準備先把西瓜秧栽下去,剩下的她打算慢慢來。
第一次發西瓜苗,蕭楠非常成功,一根根瓜秧嫩生生的,看着着實脆弱。栽的時候, 她讓蕭六叔教大家, 好在都是莊稼老把式, 随便指點了兩句, 上手都非常快。
時間她挑在傍晚, 這樣可以給瓜苗一晚上的适應時間, 存活率也高些。避免瓜秧被野生物糟蹋,蕭楠不僅在坡地周圍插上了竹子籬笆, 還将大灰又外派到山坡上守着。
大灰這些天也漸漸在蕭楠家定居了, 偶爾才回老太太那邊逛一圈, 搞得老太太都在嘀咕, 說這狗多半是給她養了。或許是潭水喝多了, 大灰現在基本勉強能聽懂蕭楠的話, 所以蕭楠很是放心讓它去守西瓜地。
回到家,她就接到了鎮上郵政打來的電話, 說是包裹到了,讓去取。
挂上電話,蕭楠還在想到底是什麽包裹,等拿回來打開一看, 原來是打磨麻将席的工具到了。
左右閑着沒事,蕭楠問了一句陳亦松要不要同她一起去送,得到拒絕後她獨自一個人提過去了。
順便還将記錄本帶過去,這麽多天了,她準備上村裏看看那些接了竹制品單子的人完成進度如何,是時候又可以發一批貨。
到了村子裏,蕭楠還是先去了她阿爺家。小叔這幾天都在給她幹活,麻将席幾乎都是老爺子一個人在弄。老爺子也厲害,短短幾天,這都開始收尾了,還是純手工的。
“阿爺,您這速度挺快的呀!”蕭楠上手摸了摸串成一條一條的麻将席,均勻細膩又有光澤,看得她自己都想撈一套過來用。
老爺子也不說話,呵呵笑了兩聲,顯然他也比較滿意自己做出來的效果。
“對了,阿爺,村裏其他人接的單做了是放在自家還是拿到您這兒來了?”
“都沒拿過來,興許都在放在自家了,咋了,馬上就要?”老爺子停下手中的活兒,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搞不懂蕭楠說的什麽網店,在他看來,買東西還不得在現實中慢慢挑選,在那啥子網上咋個選喲。
“沒事,這積了幾天的單子,我想要是他們有就先發了,讓別人等太久也不好。”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老爺子作勢要起來陪蕭楠去村裏看看,要真耽擱了那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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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阿爺,您還是先把這席子弄好再說,這裏是今天到的切割機,下次就可以用這個了,不過這次還是都用手工的,免得到時候做出來的麻将塊大小不一。”
蕭楠急忙推脫道,她知道老人要是真的陪她去了,晚上指不定得加班呢。
問清了是哪幾戶人家,蕭楠直奔目的地。
等走到這些人家裏,蕭楠發現一個十分普遍的現象,大多數都是老人在家編織,年輕人都很少。這些老年人的手藝都非常過硬,編制的竹具都非常緊實,一看就知道結實耐用。至于創新性,她倒沒看出來多少,不過蕭楠也沒作過多要求,慢慢來就是了。
蕭楠給這些樣品都一一拍了照片,到時候發到網上,如果有人喜歡,自己挑選就可以了。
不過蕭楠還是發現了一家編席子編的比較新穎的。這家人姓霍,兩個老一輩都是特殊時期下鄉到她們這地方的,後來即便可以回城了,也沒有走,反而定居在這裏,說是回去了也沒有親人。
現在她們家裏只有一個老太太和兒媳婦,男的都去世了,一個壯勞力也沒有,聽說還有一個孫子,也上去外地上大學了。
“小楠過來啦?快進來坐。”一個黑壯的婦女無意間看見蕭楠,趕忙走到門口将蕭楠迎進來。從她黝黑的五官中,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候還是一個不錯的美人胚子。
院子裏還坐了一個老太太,氣質非常好,頭發光光順順的捋在後面綁着,見了蕭楠,也是和藹一笑。
“小楠你先坐這兒,這是我媽,你喊阿婆就行了,多年不見,興許都認不出來了。”婦女笑着和她解釋,“我媽腿腳有些不好,你別介意啊。”
“嬸子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是小輩,應該我向阿婆問好才對!”轉過頭對霍阿婆道,“阿婆您說是不是啊?哈哈。”
換來霍阿婆一個慈祥的淡笑。
“哈哈,那就好,咱不來那些虛的。”霍嬸子爽朗一笑,進屋端出一杯水遞給蕭楠。
蕭楠接過水喝了一口,這才有空仔細打量霍阿婆手中的活兒,居然是在刺繡!
清幽幽的竹席邊緣用素黃的棉布包邊,棉布上繡了十分精致的水墨畫,仔細一看,是一叢叢形态各異的竹子。
“阿婆,你這竹子繡得可真好!”
竹席編得也好!不是她刻意維護自家人,摸着良心說,這竹席編得比自家阿爺編的還好。
聽了蕭楠的誇獎,婆媳倆都笑開了眼,霍阿婆矜持一些,抿着嘴淡淡的笑,一看就是十分有涵養的人。
從剛剛到現在,她都一直維持着一個動作,雙腿并攏微微彎曲,見此,蕭楠不由得在心裏猜測她以前八成是一個大家閨秀。
“嬸子、阿婆,你們怎麽想起在席子上繡花啊?還有這布,質量也挺好的,刻意去買的?”
“哪裏刻意買的,這不是賢林去外地上大學了嗎,看到這棉布質量還不錯又便宜,想起你阿婆她喜歡穿純棉的,所以就買了點給我們寄回來了。”
霍嬸子說的風輕雲淡,眉眼間自豪的神色看得出她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滿意的。
這席子的檔次經她們這麽一弄,蕭楠倒不好給她們和村子裏同一個定價了,幹脆問本人的意見,“嬸子,這席子繡花了,您覺得該定多少合适?”
“村子裏是怎樣的就怎樣呗,單獨定什麽價?”霍嬸子想也沒想的就回答。
倒是霍阿婆,仔細思量片刻,才溫和的對蕭楠說,“小楠,這價格比村子裏的竹子至少得多定200。”
定這麽多阿婆她是有道理的,如果定得和村子裏一樣,到時候弄得村子裏的竹席不好賣,肯定會得罪人,還不如一開始就往高了定。再說了,她繡的東西值這個價。
蕭楠詫異的看了一眼老人,沒想到這是一個明白人,不過轉念一想人家曾經的身份,這也倒說得通。
可惜嬸子一時卻沒明白過來,急忙說,“媽,定這麽高到時賣不出去怎麽辦?”
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這兒媳婦,嫁過來半輩子了,幹活挑糞樣樣都行,唯獨這個性格,還是那麽急躁。
她不好意思的對蕭楠笑笑,蕭楠倒是沒在意,“素琴,這價格還就得這麽定。”
最後商量并登記好數量,蕭楠就離開了,她還有一家沒走完。
看了看記錄本,蕭楠有些詫異,居然是蕭仲明家。
遠遠看過去,蕭仲明家和周圍人家風格迥然不同。
一排排結實的木樁子牢牢的将整個院子圍起來,木牆有半人多高,正中間還豎立了一塊結實的大門。和別人敞開大門的行徑不同,此刻他家仍然緊緊關着。
蕭楠上前扣了扣大門的鐵扣,大喊,“有人在家沒?秀娟在嗎?”
“汪汪汪——”
人聲沒聽到,裏面的狗倒是先吠了起來。
蕭楠豎起耳朵聽見裏面傳來窸窸窣窣一陣響聲,門“咯吱”一聲被打開。
來人正是秀娟,看到門口站着的蕭楠,她十分驚訝:
“小楠姑,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看看,”蕭楠笑着說道,“大白天的怎麽關門了?”
秀娟來不及回答她,先是一把把她拉進院子,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這才有空回答蕭楠的問題。
“小楠姑,關門是防止我阿奶跑出了。”
說着,把蕭楠引到堂屋去。
路過院子的時候,蕭楠發現她家的院子十分雜亂,到處都是擺的竹子竹塊,還有一個頭發剪得很短的老人坐在院子裏,手裏正抓了什麽東西在吃。
仿佛察覺到蕭楠正在看她,她猛的擡起頭嘿嘿朝她笑了兩聲,眼神空洞,嘴邊糊滿了白色的殘渣,笑完又繼續低頭吃東西。
過後,蕭楠悄悄撫了一把左胸口,發現心跳剛剛有那麽一秒劇烈跳動。
“那是你奶奶?”
想起秀娟的奶奶好像患了老年癡呆症,她還以為就像小孩一樣,哪想到居然這麽詭異。
“嗯,是我阿奶。她以前很好的。”秀娟語氣有點低落,蕭楠也明白,最疼愛自己的親人生病了,最傷心難過的肯定是她。
“你弟弟和媽媽呢?”
“弟弟在房間裏媽媽看着。”這幾天,她按照蕭楠說的方法給她媽媽炖黃鳝吃,身體居然有了好轉,每天都能在床、上坐上一會兒了。
把蕭楠安置在堂屋的板凳上,秀娟就要去給她倒水,蕭楠趕緊喊住她,說明來意,“秀娟,別去忙了,我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你接的單子做得怎麽樣了。”
見蕭楠執意不喝,秀娟只好作罷。
聞言,她從一個屋子裏拖出來一個帶蓋子的籮篼,打開蓋子,将蓋子翻一面當簸箕用,然後從裏面掏出一堆小東西,挑出來撿撿擺擺,一眼看出就是一套茶具。
最大的那個茶壺快有大海碗口粗細,這種竹子一般很難找,蕭楠驚訝的看了一眼秀娟,還真難為她居然找到了這種大竹子。
這些竹杯上都刻了畫,很簡單的一些小花兒,有點抽象派的味道夾雜在裏面,晃眼一看還挺有味道的。
“你這兜裏還有些什麽啊?我剛剛看見裏面好像還有。”蕭楠翻了翻蓋子裏的這些小茶杯,問秀娟。
秀娟抿抿嘴,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彎着腰掏了出來遞給蕭楠。
蕭楠接過來一看,喲,好像還是一個蒸竹筒。
蒸竹筒應該可以平躺着放,底部被刮平了,平放着不會滾動,朝人的那一面,被她用鋸子鋸成了一個橢圓形,可以揭開,橢圓形蓋子上她小心的鑽了一個小孔,鑲嵌了一個小竹塊,剛好可以供一個人用手把蓋子提起來。
“這是用來蒸竹筒飯的?”蕭楠實在佩服了這小姑娘的創意,她們這蒸飯用的都是篜子,不會特意去做什麽竹筒飯,因此大家根本就沒想到這一點。沒想到秀娟居然提前做出來了。
“嗯,就是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
小姑娘還是有點謙虛,擔心賣不出去。
“你這幾天用這竹筒嘗試過做飯沒?”蕭楠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滿意,越看越驚喜。
她有種預感,這個竹筒肯定會大賣,特別是被她澆了潭水的卧龍灣的竹子,其中竹子的清香比其它地方更甚好幾籌。
“做過幾次,竹筒也沒爆炸,米飯蒸出來也特別香。”
一提到這個,秀娟瞬間自信起來,她奶奶自從生病之後,吃飯特別不省心,經常像小孩一樣,追着喂她吃飯。後來偶然間在電視上看到了竹筒蒸飯時,她也嘗試了一下。
沒想到她奶奶特別喜歡,吃飯時間也乖了。而且她媽媽吃竹筒飯往往也會多吃半碗。
尤其是最近這些日子,竹子的品質上升之後,蒸出來的竹筒飯更香了。
“這樣,秀娟,你先自己做這個竹筒,賣了一個月後咱們再和村子裏的人說,行不?”
蒸竹筒做起來也簡單,要是大家都知道了,肯定都争先恐後的做出來賣。她還是想多幫幫這個懂事聰明的女孩。
“對了,以後要是你有什麽新發現,也都可以給我說。”
見天色漸漸暗下來,蕭楠進去和秀娟的媽媽打了個招呼,才走了。
走的時候,院子裏秀娟奶奶已經吃完東西。她正拿着個竹竿一直在地上拍打,嘴裏“嗦嚯嗦嚯”的念叨。
蕭楠加快腳步落荒而逃,主要是她心裏還是有點驚悚。
止不住一陣感嘆,以前老人是多麽利索的一個人,現在……唉!
還沒回到家,蕭楠在路上又遇到了春三嬸。
“哎呀,小楠哪,上哪去了!你家又來客人了!”
又來客人了???
說實話,蕭楠現在最怕聽到這句話,現在家裏都還蹲着一尊大佛呢。整天伺候老爺子一樣伺候,她真害怕又來了一大爺!
想着怎麽沒人給她電話通知一聲,掏出手機看看,原來沒電了,手機早已關機。
三嬸遇到了蕭楠,也不急着回去了,又跟着蕭楠一道兒返回她家。這大媽,看戲看得可熱鬧了。
“師父——”
一進門,伴着一聲“師父”,一個人影子倏地蹿上來。
衆人還來不及阻止,就見蕭楠下意識的一腳踢過去,那人“嗷”的一嗓子滾到地上去了。
糟了!
蕭楠表情讪讪的,出腳太快,都來不及收回來。
看清地上的來人,發現是一個剃着平頭的高個子男人。
勞、改犯?
就在蕭楠暗搓搓的揣摩時,地上的人爬起來了。
楊森忍着大腿上的刺痛,心裏暗暗抹了一把虛汗,幸虧他高啊,要不然這一腳要是踢到那裏,指不定他們老楊家就此絕後了。
他站起來規規矩矩的深深一鞠躬,部隊裏鍛煉出來的大嗓門高聲一喊:“師父!”
蕭楠趕緊側了側身子,“好漢好漢!別亂來,誰是你師父,受不起啊。”
“不!您就是我的師父,我決定了,這輩子就認定您是我的師父了。”
楊森堅持的弓着腰,大有一種她不同意就鞠躬到天荒地老的錯覺。
哪兒來的憨貨?
蕭楠眼神示意詢問看熱鬧的陳亦松,周圍的那些村子裏的老漢大叔們一個個看熱鬧看得正津津有味,哪裏還顧及得到她。
“我哥的戰友!”陳亦松簡單一句話,将楊森的身份和關系抖了出來。
合着不是勞、改犯哪!
“那個……好漢貴姓?”蕭楠硬着頭皮扶起楊森。
楊森以為她是答應了,瞬間擡起頭對蕭楠道:“師父,我叫楊森,上京人,今年29歲,未婚單身。”
我這不是相親會所!蕭楠一頭黑線。
“叫我蕭楠就行了,別叫師父,我當不起這個師父。”
聽她倆左一個師父右一口師父的,村子裏的人都疑惑了。
“小楠,你咋個成了這小夥的師父?”
“我不是……”
蕭楠正準備解釋,楊森卻先她一步搶先道:
“蕭楠師父她武藝高超,自然當得起我們的師父!”
“你們?”有人就扣字眼了。
“是啊,師父她在網上直播打拳,我們練了都感覺非常不錯,所以這次我準備過來當面拜師學藝。”
衆人面面相觑,蕭楠什麽時候會武藝了,他們怎麽不知道?
不過既然這外面的人都找了過來,說明蕭楠可能還真有兩手,于是就開始為自家娃娃謀福利了。
“小楠啊,你教一個也是教,要不我家的娃子也幫我們調、教調、教?”
蕭楠:“……”
于是,卧龍灣的“武林高手”蕭楠又出名了,上次是在那些大人口中傳得比較熱鬧,這次卻是在那些孩子當中出名了。
這邊——
“喂,陳大哥,你上哪兒給我招來了一個這麽‘耿直’的徒弟?”
接到蕭楠的電話,陳亦青還有些詫異,還沒說話,對方兜頭來了這麽一句。
他分明聽出了對方咬牙切齒的味道。
“誰啊?”
“楊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