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蕭楠用火鉗把竹蜂夾出來。爐子裏餘火太旺，竹蜂被燒得黑乎乎的。
她掰下一個遞給陳亦松，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陳亦松渾身每一根頭發都寫滿了拒絕，遲遲不願意伸手接過，偏偏鼻尖源源不斷傳來一股特殊的焦香味。
突然，早已“恭候多時”的帥哥，一個起跳，像一個被彈起的黑面饅頭，蹦出半米高度，一口将蕭楠手上的烤竹蜂叼在嘴裏。
蕭楠：“……帥哥！！”
“吧唧”一聲，帥哥囫囵嚼了一下，迅速吞下去，然後它意猶未盡伸出舌頭的舔了一下濕潤的鼻尖，
“汪嗚——”
咋啦？
蕭楠：“呵呵！”
蕭楠也不勉強陳亦松，自己從竹簽上掰了一只，“牛牙，你們要吃自己掰啊！”
說着，她就把竹蜂被燒糊的地方掰掉，去掉腦袋，直接丢進嘴裏。
“咔擦”一聲，像嚼幹脆面一樣脆實，與之不同的是口腔裏當即充滿一股肉香。蕭楠搖搖腦袋，狀似感嘆，好久沒吃過這個玩意兒了，還是記憶中的味道。
牛牙和三朵也香噴噴的吃起來，這兩個都是老手，吃的動作比蕭楠還快，一會兒功夫竹蜂都被他倆解決了一半。
眼看越來越少，帥哥着急的在腳下竄來竄去，它已經深深被竹蜂的香味征服，着急的想吃到。遠處它的兄弟姐妹，哦，應該說是姐姐們都羨慕好奇的望着它，它們才來，和蕭楠還不熟悉，一只只都膽怯的倚在大灰周邊。
見蕭楠始終不給它，帥哥賊心突起，嘗試着準備跳到桌上去，還是蕭楠眼疾手快，一下子逮住它的後脖子肉，拍了它兩巴掌，“老實點，不然關小黑屋！”
“汪——”帥哥可憐巴巴的弓起兩只前爪，作揖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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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它實在想要，蕭楠還是心軟的丢了一顆給它。
“诶，要不要？不要等下都吃完咯！”
“松哥，嘗一個嘛！超級香的。”
大吃貨牛牙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含糊不清的催促陳亦松，實在不怎麽走心。
還是三朵體貼，她掰好處理幹淨了，才遞給陳亦松，“叔叔，吃一個嘛！吃了會變得帥帥的。”
“噗——”
一旁的蕭楠猛然聽見這句話，差點被嗆住，等緩過氣來了，道，“三朵，誰教你的？”
“奇哥教的。”三朵直接丢鍋給殷奇。
可憐殷奇，當時只是開玩笑外加自戀，說吃了卧龍灣産出來的東西，人都變得帥了好多。沒想到從三朵嘴裏出來就變了一個味道。
蕭楠以為，會來的人不會很多，沒想到午飯過後，那些孩子把自己的弟弟妹妹都帶了過來，蕭楠晃眼一看，心想，村子裏半大孩子幾乎都來了吧。
蕭楠發現，人群中，有一個小姑娘，為了不錯過這次難得的吃冰糕的機會，把還在吃奶的弟弟也帶來了。
蕭楠：“……”
她還是低估了冰糕的魅力，哪怕是自制的。
院子裏像過節一樣，孩子們咧着一張張小臉，積極主動的幫蕭楠幹活。
因為沒有模具，也不像城裏那麽方便，蕭楠幹脆直接就地取材，砍了許多小一點的斑竹，從中間劃開，當作容納盒，到時候再插一根竹片進去，凍成冰之後就能像外面賣的冰糕一樣了。
都是鄉頭長大的孩子，一個個都會使刀子刮竹簽。蕭楠和她們大致講了一遍，當即就麻利的開始做起來。
鑒于人數太多，蕭楠把上午牛牙他們送過來的桑葚全部壓成汁水，為了增加解暑性，她還讓牛牙去野地裏拔了一捆野薄荷回來，同樣壓成汁水加糖做成薄荷冰糕。
蕭楠合計了一下，一共可以做四種冰糕，桑葚水冰糕、薄荷味冰糕、綠豆冰糕和紅豆冰糕。
陳亦松一臉複雜的望着院子裏這群笑得滿足的孩子，心中五味陳雜。在他的世界中，從來沒有因為一支冰糕而高興成這樣的，包括他，也包括遇到過的其他人。
然而，在這裏，一次次親身體會後，心靈上的震顫也越加強烈。他，何曾為了經濟上的東西而困苦過，從來沒有。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他現在可能早已接手父親的公司，而他哥哥，也說不定在為喜歡的軍營生活而奮鬥。
他低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雙手，他沒有能力嗎？
不，他有。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表現出極高的經商天賦，他對商場上的各種信息超乎想象中的敏銳。以前父親在的時候，早早就将他待在身邊，每次像別人介紹的時候，都帶着得意而驕傲的神情，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的兒子，出色的兒子。
即使這些年來，他沒有去上學，沒有與外人接觸，但他早已通過網絡學完金融、管理等方面的全部專業知識，其知識儲備不亞于那些專業博士。
但是這一切都被他自己蒙塵在生灰的角落裏，除了幫哥哥偶爾分析決策一些大事，他都沉浸在個人世界中。
他，是不是錯了？
外人不知道陳亦松此刻內心的波動，都以為他在認真的雕刻竹片上的圖案。
剛剛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要是在竹片雕刻一些花紋，肯定更好看，于是這項任務就交給了他。
“哥哥，你雕得真好看！”
聞言，陳亦松擡起頭。
瞳孔中，一個皮膚黑黑的姑娘，大門牙缺了一顆，正羞怯的抿嘴看着他。
而她懷裏的奶娃兒，此刻睜着一雙黑葡萄大眼，懵懵懂懂的望着陳亦松，或者說是他手中的竹片，好奇的伸出手想去抓。
女孩急忙捉住弟弟搗亂的手。
女孩也就是蕭秀娟因為帶着弟弟，蕭楠就沒讓她幫忙，讓她專心看着弟弟，院子裏太多竹簽刀具，要是一個不留心，孩子太小，很容易傷到。
莫名的，陳亦松突然心情變得輕松起來。
他輕輕問她，“你想學嗎？”
“可以嗎？”秀娟小心翼翼的問。
她在家聽爸爸說了，大祖祖（蕭楠阿爺）家的竹子，就是因為雕了花兒，賣了好多錢。
她想學，學了之後掙錢給奶奶和媽媽看病，讓奶奶可以清醒過來，像以前一樣給她做好吃的，讓媽媽不要天天躺在床、上，可以下床來自由走動。
陳亦松仔細看了看女孩，發現她的衣服比其他孩子的還要破舊，就連她懷中的弟弟，穿的也是一身女孩子的舊衣服，也許這還是她小時候的。
陳亦松不想去深入的問她家裏的情況，想必又是一個苦命女孩。雕刻雖說是自己一個業餘的愛好，但教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以，我教你。”想了想，陳亦松補充道，“你以後每天上午都可以過來。”
既然要教，那他就決定好好的教。
沒想到秀娟聽了這句話之後，神情變得躊躇，“我……”
“怎麽了？”
“哥哥，我能不能中午的時候來呀，那時候她們都睡午覺了，我才有空。”秀娟埋着頭，紅着臉低聲對陳亦松說，她覺得自己的要求是在太多，害怕陳亦松不願教她了。
陳亦松怔愣片刻，随即回過神來，“叫我叔叔就可以了。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都可以。”
之後，蕭秀娟一直抱着弟弟坐在陳亦松旁邊看，陳亦松偶爾也放慢動作停下來給她講解。
一個認真聽，一個認真學。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刻好了嗎？”
蕭楠把所有的冰糕原料水都裝入了竹筒裏，過來找陳亦松要竹片。
當然，也不止他一個人做竹片，有的孩子有創意點的，自己也刮了一只竹片出來，只是形狀有些奇怪，偏偏這些孩子還覺得很好看。
“小楠姑姑，這是我自己做的，到時候我就吃這支好不好？”
“好，你們自己做的，就吃自己做的那只！”
這點要求蕭楠怎麽可能不滿足，反正都是搞着玩當娛樂的。
最後，蕭楠在所有孩子期待的目光中将所有斑竹筒放進冰箱。
為了加速結冰，蕭楠特意将功能開大最大。
她摸了摸額頭不存在的虛汗，幸好當時她買的冰箱夠大，否則還裝不下。
水并不是放進去就馬上結冰的，還得花時間等待結冰。
蕭楠約好開冰箱時間，讓這些孩子該放牛的回去放牛，該割牛草的割牛草，實在沒事做的，就在院子玩吧。
蕭楠決定栽西瓜并不是開玩笑的，趁着現在栽下去，國慶節的時候就能吃到，到時候縣城那邊的鮮花鎮又會迎來一個旅游季，西瓜應該會很好賣。
看看天色，已經三點多鐘了。
蕭楠拾了一把砍刀，扛着鋤頭背簍就準備出門。
出門的時候看見他還在教秀娟雕刻，也不打擾他們，直接出門了。
秀娟家的事兒她多少聽老太太八卦了幾句。
她奶奶前兩年突然得了老年癡呆症，經常大小便失禁，必須留人照顧；偏偏禍不單行，母親在生她的弟弟的時候，又傷到身子長年卧病，一家子的重擔全落在她父親蕭仲明身上。
蕭楠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生活都不容易啊！
看着滿荒坡的雜草雜樹，蕭楠覺得，她的創業之路也不容易。
憑着一股子蠻力，蕭楠挖掉一些歪脖子雜樹，植株小的樹也被她通通挖掉。留下一些大的涵養水土，防止山林滑坡。
一下午下來，蕭楠清點自己挖好的樹根，發現才十來根。擡頭看看荒坡，綠油油的樹木雜草毅然而然的聳立在山崗上。
一陣山風吹來，樹呀草呀花兒呀，全都笑彎了腰，仿佛在赤、果果的嘲笑她一般。
蕭楠帶着一下午收獲的樹樁和滿手的水泡，垂頭喪氣的回了家。
還沒走近，院子裏小孩子熱鬧的聲音老遠就傳過來。
蕭楠看看手上的亮泡，又看看遠處巍峨連綿的山脈，突然釋然了。
凡是有得有失，換一個角度想，她現在有房有地，也算一個小地主了，再辛苦也是為自己奮鬥，她有什麽可抱怨的。
蕭楠重新揚起笑容，腳步輕快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楠姑姑回來啦，小楠姑姑會來啦！”
一進門，蕭楠就受到熱情歡迎，一大群人把她團團圍住，她好不容易把木樁放下，“都讓讓啊，讓姑洗個手，就去開冰箱！”
洗幹淨手，蕭楠把陳亦松也喊上，讓他參與進來。
蕭楠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斑竹筒，發現表面已經凝結成冰，就是不知道下面的是不是也是冰，于是她捏住竹片的頂端，用力往外拔。
斑竹筒的內壁是光滑的，裏面的水也全部凝結成冰，因此蕭楠很容易就拔出來了。
紫黑色的圓柱形冰塊，在燈光下，閃射出晶瑩的光芒，蕭楠大聲吼了一句，“這支誰先吃？”
令她意外的是——
“讓小楠姑姑先吃！”
“然後松叔第二吃！”
蕭楠擡頭和旁邊的陳亦松對視一眼，然後默不作聲的錯開。
這個結果讓她意外，又不是那麽意外！
最後，蕭楠當然沒有選擇先吃，而是把所有的冰棍都拿出來，裝在簸箕裏，讓他們每個人都挑選一支自己喜歡的口味。
有的一拿到當場打開就吃了，比如小胖子。
也有的選擇帶回去吃。
秀娟就是其中一個，她一下午都在這邊學習雕刻，感受着手中傳出的涼意，她忍住饞意，讓弟弟舔了一口，就收好舍不得讓他再吃，抿抿嘴，她想拿回去給爸爸吃，她的爸爸天天頂着大太陽在外面幹活，太辛苦了。
蕭楠發完一圈後，恰好看見秀娟的這個動作。她看了看簸箕裏還剩了幾只，跳出一只紅豆味的，遞給她，“你弟弟也有一只。”
等人都散了之後，蕭楠叫過牛牙來，“牛牙，把這幾支給阿奶他們拿回去。”
蕭楠特意留了幾只紅豆綠豆糕，老年人應該可以吃這個。
牛牙原本還有些不樂意，結果就聽到他姑的下一句話，“給你一支當跑路費。”
當即“嗷”的一聲，提着籃子就沖出去了。
當天晚上，卧龍灣很多家長都吃到了甜甜的冰糕，得知是蕭楠給孩子們做的，原本還有些背後嚼舌根的人，也暫時消了聲。
其中，有幾家傳來這麽一段對話：
“人家都拿冰棍回去給父母爺奶吃，你的呢？”
“吃了。”
“吃了？！！小沒良心的家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