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晚上，蕭楠把大灰帶到菜地裏，刻意給它用籮篼鋪了一個狗窩。
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漆黑的夜空中點綴着無數細碎的星子，一眨一眨的。
雜草從中，蛐蛐蝈蝈叽叽啾啾叫着。遠處稻花香裏，蛙鼓齊天，好不熱鬧。
“乖啊，大灰！”蕭楠摸摸大灰的腦袋，安撫它，“今晚乖乖的抓兔子，抓了給你獎勵！”
怕它不懂什麽是獎勵，蕭楠特意把茶杯也端出來了，裏面裝了半杯的潭水，她倒出一點攤在手心裏，“喝吧，逮着兔子了讓你喝個夠！你就放心吧，你的孩子我今晚都給你照顧了。”
大灰舔完蕭楠手心的潭水，“汪”的一聲，眼睛盯着她手上的茶杯，垂涎三尺。至于照顧孩子什麽的話，好吧，它完全聽不懂。
蕭楠也不指望大灰一只動物真的能聽懂它的話，搖搖茶杯裏剩下的潭水，“明天早上抓到了再給你。”
因為狗窩安是在菜園裏面，她出來的時候順手把竹子做的籬笆門插上，料定大灰想出來也不能出來了。
這時候，地頭上突然出現了一束強烈的光。
對于這束突如其來的光線，大灰反應十分激烈，在菜地裏面盯着光源的方向汪汪大叫。
那束光似乎也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光線往這個方向到處掃了一遍，最後定在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蕭楠身上。
“誰在那邊？”一道男聲從地頭那邊響起，光線的位置一直在晃動，似乎正在往這邊過來。
“是我，蕭楠。”
“哦，是蕭楠啊，”走近了，蕭楠認出來這正是下午帶弟弟過來玩的蕭秀娟的爸爸蕭仲明，那道光線正是從他手上的電筒裏射出來的。
“你這是？”
蕭仲明的電筒無意間照到大灰眼睛，頓時倒映出兩道綠油油的幽光。
Advertisement
“汪汪汪——汪汪汪——”
大灰隔着籬笆，對着他狂吠不已。
蕭楠厲聲喝了一聲，大灰才不甘不願的停下來，眼睛還死死盯住蕭仲明。
“呵呵，這大灰晚上還挺兇的。”蕭仲明不在意的笑笑，轉過頭問蕭楠，“你把它關在裏面幹嘛？聽說你回來好幾天了，也沒得空來找你。”
“晚上秀娟拿了兩支冰糕回來，吓了我一跳，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你給她們姐弟的。呵呵！”
對于後面這句，蕭楠不想讓他太在意，撿着話說，“菜地裏兔子太張狂，把菜苗子都給我吃了，我今晚讓大灰給我守着。看逮不住它！”
看着眼前這個疲憊蒼老的男人，明明才三十出頭，卻像4、50歲的中年老男人。蕭楠心中不由唏噓，想當年，蕭仲明何等意氣風發，這兩年卻硬生生的壓彎了這個男人的背。
“是不是有兔子窩，要不我幫你看看？”
“我小叔也是這麽說的，先讓大灰看看，要是還逮不住再說。”大晚上的，蕭楠也不想勞煩他，看他的樣子像是很忙。“你這是在幹嘛？拿着兩個蛇皮口袋。”
說着，蕭楠分明看見其中一只口袋好像還動了一下。
“抓點知了幼蟲，賣點錢。”提到這，蕭仲明也覺得有點尴尬，昔日的老大哥如今混成了這幅樣子，都不好意思擡頭了。
“那怎麽還動了一下？”蕭楠指着其中一只口袋問。
“呃……”蕭仲明想不到蕭楠眼睛這麽尖，提着口袋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緊幾分，“這是我路上遇到的蛇。”
顯然他也知道蕭楠怕蛇，他趕緊轉移了一個話題。
“對了，她還給我說陳先生要教她雕刻，這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蕭楠一聽說蛇皮袋子裏有蛇，不由自主的挪了幾步，“陳亦松有空，教秀娟他也樂意，不用多想。”
“哈哈！”
蕭仲明看見蕭楠的動作，被逗得大笑出來，“你還是那麽怕這東西。”
說着還往蕭楠跟前湊了幾分，吓得蕭楠一個勁兒往後退。
一場打鬧讓兩人的陌生感被沖淡，說話也變得随意起來。
“對了，仲明哥，你明天有空沒？我準備請幾個人幫我整理一下後山的幾塊地，弄出來種點西瓜。”蕭楠想起自己今天下午打了滿手水泡也只挖了十來根樹樁，還不如花點錢請人幹了，免得耽誤時間。
“我明天要上街去給秀娟她媽換副藥，換了我就回來給你弄，行不？”
“對呵，明天是趕場日，這樣吧，要不後天再來，到時我多喊幾個人，這樣也快點。”
經他這麽一提醒，蕭楠才想起明天又是趕場的日子。請人幹活是要包飯的，家裏也沒幾個菜，肯定要上街去采購。幹脆就定在後天。
兩人約定好，蕭仲明披着夜色繼續去捉知了幼蟲。
時間緊，他得抓緊每一分時間。
要知道，要是捉得多，一晚上就能賣兩三百塊錢，整個夏天也能賣上一兩萬塊。這對于他們這個家來說，是一項不小的收入。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這幾年城裏人突然就興起吃知了，反正蕭仲明是沒明白這些城裏人是怎麽想的。在他看來，那東西肉沒多少，還不夠卡牙縫，買點肉吃了多好。唉，都是錢多了造的。
回到家，發現陳亦松居然還沒睡，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殊不知，此刻陳亦松表面上雖然表現的一本正經的，心頭卻別扭不已，生怕被蕭楠發現他的異樣。
話說他剛剛見蕭楠久久沒有回來，忍不住在陽臺上四處望了一下，正好看見蕭楠在和什麽人說話，晃眼一看，那人的身影似乎是一個男的。
也不知道處于什麽目的，陳亦松一直盯着兩人，直到那個男人走了蕭楠往回走，他才迅速的坐回客廳。
陳亦松拿起遙控器調了一個頻道，狀似漫不經心的開口問蕭楠：“你不是牽大灰去菜地嗎？怎麽去了這麽久，是發生什麽了？”
“啊？”蕭楠在梯口換了一雙拖鞋，正準備進卧室就聽見陳亦松這麽問，她也沒多想，想也沒想的直接就說了，“回來時恰好遇到秀娟爸爸了，聊了幾句。”
“哦。”
陳亦松一聽那人是秀娟的爸爸，心猛然舒了一口氣，嘴角浮現出一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淡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裝模作樣的問了一句，“你還看電視嗎？不看的話我就關了。”
“你關吧，我今晚準備早點睡，明天還要去趕集。”
一晚上，陳亦松睡夢中都噙着一抹笑。
可惜他自己根本沒有引起注意。
天還沒亮，蕭楠一咕嚕就從床、上爬起來。
匆匆跑到菜地裏，“大灰？”
汪——
一聽到蕭楠的聲音，大灰立即從籮篼窩裏鑽出來。
為了引誘兔子進去，她昨晚特意把兔子咬開的洞口重新拆開。這樣大灰就能來個“甕中捉鼈”。
“昨晚的戰況怎麽樣啦？”蕭楠打開籬笆門，走進去檢驗成果。
嗬！兩只脖子被咬斷的大灰兔子正擺在籮篼前。
仔細看，兔子的眼睛早就變得灰蒙蒙的，想必死了很久。
“好樣的！”
蕭楠高興的揉搓大灰的大腦袋，将它揉得毛臉都歪了，牙齒龇着，偏偏沒有咬她。
提上兔子，蕭楠喚上大灰，“走，回去好好獎勵你！”
邊走心裏忍不住想，果然不愧是狼與犬的後代，戰鬥力就是杠杠的。
回到家，蕭楠當即兌現承若，從空間裏舀出一大碗潭水倒在它的水槽裏。
大灰沒舍得獨自一狗喝了，汪汪幾聲，喚出擁在一堆的其它小狗崽一起喝，帥哥這沒臉沒皮的家夥，仗着身子圓滾，也擠進去蹭水喝。
“它們好像很喜歡喝你喂的水！”
不知何時，早起的陳亦松站到蕭楠身旁，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呃……”糟了，蕭楠心裏一個不好，太大意了，“興許是渴了一晚上，口渴得很。昨晚的飯菜鹽放多了一點。”
“有嗎？”順着蕭楠的思維，陳亦松想想，昨晚他好像也起來喝了兩趟水，再看看這些狗，狗攝入鹽分的需求比人低，大概也就更渴了。
但他一時沒想到，其實蕭楠這句話存在着多大的漏洞。陽溝後面那麽大一水溝，渴急了的狗難道還會等着主人投喂而不是自己找水源嗎！
這些天，除了殷奇和陳亦青帶來的竹制品訂單，網上也陸陸續續迎來一些野生訂單。
老爺子和蕭順才都用不來智能機，讓她想給他們開一個客服號都不行，所以只得蕭楠每天都過去通知下發訂單。
尤其是遇到那種帶要求定制的，還得仔細講明白一點。
這天中午，她就遇到了一個。
對方一開口就問她能不能制作麻将席，他想要一副麻将席，說是睡起來更涼快。
蕭楠心想，自家的竹子本就浸骨寒涼消暑性強，一般編織的篾片竹席就比較适合大多數人用，要是換成麻将席，那效果……說不定反而對身體不好，适得其反了。
本着為顧客着想的原則，蕭楠委婉的告訴他，自家的竹子材質好抗熱性強，建議他就使用竹席。
結果對方直接來了一句“我陰虛內熱體質者——怕熱”。
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蕭楠還能攔着？商量好價格，蕭楠就直奔蕭老爺子那。
“阿爺，你會做麻将席不？”
“麻将席？”正在編簸箕的老爺子聞言一頓，“就是那種一塊一塊串起來的席子？”
“對，現在正好有個客人要，價格我定了5000一席。”
“5000？你這閨女，咋個定這麽高喲！”
老爺子聽到五千的價格，第一反應不是高興，反而是教訓蕭楠價格給人家定高了。
蕭楠卻不覺得定高了，一床麻将席原材料比編織竹席用的多，況且，麻将塊可不是那麽好弄的，搞不好還要去買機器，機器切了小塊還不得人工打磨？機器不用錢？這些算起來，她覺得還算得低了。
老爺子說不過蕭楠，價格就這麽定下了。說到買機器，下意識反應想拒絕，但一想到這些天在視頻中看到，并不是所有竹制品的每一個步驟都是純手工的，适當的機器操作不僅提高速度，質量也會大大提升。
這錢，他沒讓蕭楠出，“小楠，你先等一會兒！”
說完他進了自己住的那一間屋子。半晌之後，拿了一個黑布包出來，放在桌上，打開一看，全是大大小小的鈔票，零的整的都有。
“阿爺，你這是幹嘛？”
“小楠，我知道，要是我不說，你肯定是要自己掏錢買。”
老爺子咳嗽了一聲，頓了頓，突然拔高音調，朝候在一旁的小叔兩口子和老太太道：“今天我話擱這兒，以後咱們家要是再做麻将席賣，這錢就分成三份。”
說到這兒，老爺子環視一周，繼續說，“我和老婆子一份，衛發一房一份，小楠一份。你們可有什麽意見？”
“阿爺，我不用！”笑話，蕭楠怎麽可能要老爺子辛苦編來的血汗錢，她還年輕，只要勤奮，錢這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只是多寡罷了。
然而麻将席的價格太高，在老爺子眼中，這麽大一筆錢一副，單單他們捏着，總覺得對蕭楠不公平。
因而老爺子堅決實施這個決定，他肅着一張臉等待其他人的态度。
小叔蕭衛發急忙開口發言，“爸，您說什麽呢？就這樣決定，我覺得挺好的。”
再觀其他人，老太天看不出神色，卻點頭表示自己的态度。
而小嬸餘芳臉色可就精彩了，在她心裏，老兩口跟着他們一房，掙多少給他們都是應該的，偏偏要給蕭楠。這……這讓她心裏如何好受。
“餘芳你呢？”偏這個時候老爺子單獨點了她的名，也是，她的反應大家都看在了眼裏。
小嬸幹巴巴的笑了兩聲，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我……我……爸，您說的對，是該這麽做，該的，要不是小楠，咱們根本賺不到這麽多。”
不知道是安慰別人，還是安慰自己，說了這話，小嬸的臉色自然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許多。
“嗯，那就好。”
對于這一出，完全超出了蕭楠的預料。不過，既然老爺子堅持了，她收着就是，大不了從其他地方補償回來。
翌日一早，蕭楠前一天打了招呼上工的人都來了。
這些人，大多都和小叔的年齡差不多，都六十出頭，少數一兩個正值壯年的男人混在其中，蕭仲明就是一個，這種多數是因為家裏走不開無法出去打工的。
別看這些人年紀好像都挺大，實際上，這在農村，硬朗點的八十歲老漢都還在挑糞犁田。
因為提前說好了地方，這些人連院子都沒呆，直接扛着鋤頭就上山了。
蕭楠也提着砍刀跟着上山去，家裏中午的飯菜有老太太和小嬸幫忙，她不用多操心。
“喲，小楠啊，你跟着來啥？地裏頭有我們這些男人就行了，你一個姑娘家的，跟着挖啥樹？”
看着蕭楠一個白白嫩嫩、水水靈靈女娃兒，居然要和他們這些大老粗漢子一起幹活，都覺得她完全是在開玩笑。
“嘿，叔，別小瞧人，我的力氣大着哩！”
事實證明這些人還真的看走眼了，當他們看到蕭楠毫不費力的連根挖起大腿粗的樹根，紛紛豎起了大拇指。
手下的功夫也越發賣力，廢話，再不努力點，被一個女娃兒超了，臉皮子還往哪擱？
正當他們幹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嘎——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