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請慢用! (2)
要忙。”
謝曉風還記得,爸爸醉酒後曾經咒罵:“女人的心真是善變!”那時候她還小,根本不懂這句話什麽意思,她跑去問高宸,高宸沒有說話,只是同情地看着她,然後把她領進家門請她吃甜甜的綠豆糕。
後來,爸爸媽媽大吵了一架,媽媽抛棄了她,抛棄了這個家。
長大了之後謝曉風明白。其實人都是善變的,是她自己一直活在自己的城堡裏,感覺世界還算待她不薄,總以為得到和失去總是對等的,但是,其實,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多了。
究竟是她對不起廖介川,還是廖介川最終辜負了她?
很久以前,謝曉風可能還會疑惑、糾結,可是慢慢地,她再也不想要任何答案了。
因為,毫無意義。
她要好好活着給某人看看。
更要珍惜生命,遠離廖介川。
此時的廖介川一定在生氣,他垂着眼簾像在思考,嘴角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如果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他生氣的樣子還是一點沒變。
廖介川怎麽能不氣呢?他的目的肯定是要她難堪、發火,估計他連臺詞都打好腹稿了,然而她揮一揮衣袖全身而退,根本沒有給他發揮的機會。
謝曉風走近沙發上那個人,站到廖介川面前,“廖介川,恭喜你,當初你在我面前的詛咒已經應驗了。現在你是高高在上集團總裁,我是個平凡不起眼的老師,你在我面前已經揚眉吐氣衣錦歸來了。求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她的軟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廖介川應該會明白的。然而,男人看着她,無聲地凝視,目光深沉難辨。
好久,他哼出一聲:“謝曉風,你以為躲在自己的烏龜殼裏面,就真的伸縮自如游刃有餘了?”
驀地,廖介川就将她用力一拉,謝曉風重心不穩,本能地想要攥住些什麽東西……将将穩住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雙腿岔開姿勢不雅地坐在廖介川的懷裏,她的手正緊緊拽着他胸口的衣服。
這個姿勢,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謝曉風一時臉上發燙,更讓她丢臉的是,雪球還在旁邊站着。
沒有給她翻身的機會,廖介川捧着她的臉,直接就吻了上去。
這個吻并沒有憐香惜玉的成分,他輾轉碾壓,吮得她舌根發疼……廖介川寒着臉,甚至帶着些粗暴的,将她的肩頭用力一扯,她長袖襯衫的半邊已經扯了下來。
她裏面只穿着抹胸,他的手帶着很多薄繭,在她的背部摸索時留下絲絲火辣辣的灼燙感。他一邊吻他,另一只手探向她的小腹處,謝曉風猛地一震,等到她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在解她的牛仔褲扣子。
她反抗着想要制住他作亂的手,可是根本沒有用。他的唇離開了她的,呼吸間氣息如火,眼底似有瘋狂的火焰在燃燒。
他說:“這個姿勢你應該很熟悉吧?”
然後,他挑釁地一笑,接着,牛仔褲的扣子解開了。
謝曉風心弦顫了顫,她絕不允許他這樣。
她的手急切地在四下裏摸索着,也不知道到底摸到了什麽……肢體.交.纏間,她抓到手裏那個東西,就向廖介川頭上砸去。
廖介川痛呼一聲松了手,謝曉風終于能從這個男人身上爬起來。
砸中廖介川的是一個小型相框。或許因為她不夠用力,相框并沒有破碎,廖介川瞪她一眼,額頭雖然有點紅腫,但看起來也沒有多大的事。
應該是惱了,廖介川拾起相框揚手就要扔出去,半路時,動作忽然又停住。
相框裏的照片是謝曉風和安安的合照,好像是去年春天時拍的,小丫頭因為掉了一顆門牙,照相時緊緊抿着嘴唇,一直不敢笑,因此小臉看起來很是嚴肅。
許久,廖介川看完相片後放下,眼神一時變得複雜起來。黑黑的瞳仁,暈染着淺淺的星芒,他的眼睛真好看,眼睫毛很長,而且還帶點微翹的彎度。
可是這雙眼睛太深了,似乎要把她所有的秘密都吸進去。
謝曉風低頭整了整衣服,坦然迎接他的目光,“你應該感受到了,我的心跳很正常,沒有加速。”
廖介川抄着褲兜站起來,冰涼的手指拂在她的臉上,像毒蛇一樣順着下巴一寸、一寸下滑,然後,他的手扼住她的脖子,說話時,嘴角竟帶着一絲笑意:“謝曉風,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
這樣的廖介川,謝曉風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目光像毒舌的信子一樣散發着幽寒,謝曉風甚至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要扼死她。
謝曉風任由他掐着,一語不發……
廖介川冷笑,手指一松,改而纏繞着她腮邊的發梢,一如對待嬰兒般的溫柔誘哄:“謝曉風,你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就知道,你到現在還是放不下、忘不了我。”
廖介川的聲音并不大,不疾不徐的,似乎在陳述着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他說得真是太理直氣壯了。
謝曉風甩開他的手,低頭攏了攏自己的衣角,嘲諷一笑:“你自戀那是你的事,我又管不着。廖介川,你說完了麽……現在,請你滾出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請慢用
☆、互不幹涉
“怎麽,這麽多年不見,脾氣竟變得這麽火爆了?聽說,章景遷當初寵你寵得狠呢,可惜啊,人家現在不要你了!沒關系,我可以來安慰你……”
他語氣輕佻起來,帶着濃濃的鄙夷,“我想,即便是章景遷不要的女人,想必很多男人也都想嘗嘗滋味的吧?”
一股怒氣直沖腦門,謝曉風再也控制不住脾氣:“廖介川,請你把嘴巴放幹淨一點兒!”她握了握拳,很想一巴掌扇過去:“看在爺爺的份上,不要讓彼此太難堪!”
“爺爺?謝曉風,難為你還記得爺爺?你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給爺爺很丢人嗎?”
他的聲音突然冷了,帶着回憶的惆悵,“據說,爺爺的葬禮很隆重,都是章景遷一手操辦的,簽名簿上,還有很多政府要人、各界名流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沖着爺爺的名氣,還是章景遷的臉面……
“可是,我卻不知道他的墓地在哪兒,我從來沒有去過。你應該知道吧,風風?”
風風,他還叫她風風。
他遠離她,轉過身走向陽臺,燈光在他冷硬的背部線條上鋪下一片暗影。男人歪着頭,點着一根煙,恨恨地吸了幾口。
謝曉風從未見他抽過煙。那時,他是那麽幹淨陽光的一個人。
“慶城的街道改造得太厲害,我通通不認識了。”廖介川眯着眼,彈了彈煙灰,“那天,我回到洋槐鎮從前那棟老屋,前街後街全變了模樣,我幾乎認不出來了。我記得,以前老屋後面是一片洋槐,一到初夏就開滿白花。”
他把煙蒂扔到地上,用鞋底狠狠撚滅,“謝曉風,你猜猜,那些洋槐現在還在嗎?”
一些記憶如故鄉般親近,熟稔,勾動着謝曉風心裏海草般蔓延的紛亂。“你說的這些太遙遠了,”她深吸一口氣,好像有千把刀子插在心頭的位置,“我都忘了。”
“忘了?”他斜倚在陽臺門口,冷笑,“謝曉風……然後呢?”
謝曉風背對着他,臉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然後——互不幹涉彼此的生活。”
“互不幹涉?那麽,那個孩子呢?”燈光映在他的眼睛裏,它們看上去,就像兩團火焰在熊熊燃燒。
那個孩子……謝曉風不由閉了閉眼,眼角不聽話地開始變得濕潤。到了最後,他還是知道了。
“死了。”睜開眼,她的臉色已經平靜至極,“确切地說,是賣了。”
她不再看廖介川的臉色,使勁兒地眨巴眼,眼淚好不容易被逼了回去。吸一口氣,她繼續緩緩說下去,“俞家開了兩百萬的支票,買走了那條小命。”
“廖介川,你不會還妄想着,我會善良到,生下一個抛棄我的男人的孩子?謝甫聲的孫女,真沒你說的那麽賤!”
沉默在蔓延。
謝曉風不知道,廖介川到底知道多少真相。
但是,肯定不會是全部。
兩人靜靜站着,俨然對峙的姿勢。
直到一陣有節奏的門鈴聲響起——
***
謝曉風揉了揉眼睛,從貓眼裏看去,原來是李金陽。和高宸一樣,他的臉上帶着慣有的醫生式的沉靜面容,此刻正不疾不徐地按着門鈴。
謝曉風并不希望李金陽知道廖介川在這裏,可是,一時半會廖介川也走不出去,她讓自己鎮定下來,挂好得體的微笑後,才去開門。
李金陽進門後,把拎着的水果放到茶幾上後,就習慣性地掏出瓶瓶罐罐,一一擺在桌上。
謝曉風裝作不經意地往陽臺門口瞄了一眼,廖介川的身影早已經不在那裏。
李金陽把藥擺好,一打眼就看到她發紅的眼眶,于是,饒有興味地研究起她的表情,“你這是跟誰吵架了,看起來一副要哭的樣子?”
實話當然是不能說的。謝曉風只得胡謅起來:“剛才看了一部狗血言情片,全程都在完虐女主,催人淚下,讓人心酸得不行。唉,跟你說這麽多幹嘛,你們大男人淚點太高,怎麽會懂這些。”
李金陽觀察着她的神色,确定她不像是在開玩笑,似是微微松了口氣,只是有些奇怪地問她:“你不是最煩這些情情愛愛打打殺殺的嗎,什麽時候跟郝平方一個德行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平方無辜躺槍,謝曉風笑着反駁他:“你說過的,這也是放飛自我的一種方式。”
“我這樣說過嗎,”李金陽歪頭一笑,忽然,他吸了吸鼻子,原本溫潤的臉龐瞬間變得嚴厲起來,“這房間好像有煙味。你該不會是抽煙了吧?”
李金陽的嗅覺還真是靈敏。謝曉風一邊假裝看藥瓶上的文字說明,一邊輕描淡寫地否認,“哦,剛才對門老先生過來還我東西,在我這小坐了一會,他抽了一根。”
“那就好。”李金陽點點頭,表示還算滿意,然後說起正事。“從今天的檢查結果看,你沒什麽毛病……減藥期間呢,你要控制好自己,首先不能抽煙喝酒,不能太熬夜,不能吃易上火的東西,不能生氣,保持良好的心境,開開心心的……”
李金陽還沒說完,謝曉風就忍不住要撇嘴了,“你這麽多條條框框,讓人怎麽能開心得起來?”
“謝曉風,你可真是我最難纏的病人,”李金陽白了他一眼,緩了緩,又面無表情地繼續講解下去,“良好的生活習慣是健康的前提!你以前吃得那些藥,時間長了,肯定産生了依賴性和抗藥性,一旦減藥或停藥,都有可能誘發再次發作。”
他頓了一頓,面容凝重起來,“所以,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聽到沒有?還有啊……”
謝曉風不想讓他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收到抽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不用再啰嗦了,李大醫生,你說的話我都快會背了。說說你吧,聽說你,最近好事将近?”
面對這個無疾而終的“前男友”,尴尬偶爾會有,但是,嘻嘻哈哈說開了之後,兩人之間更多的是做回朋友的親切。
“對啊,她是我們醫院的小護士,大概你也認識的。就在你拒絕我不久之後,她就在下班路上堵着我跟我表白啦,我就從了她了……”
“本來我想先處着試試,但是,一不小心被家裏人發現了,所以就被逼婚,所以,到現在我還懷疑是她搞的鬼。”
提到這個話題,李金陽滿臉洋溢着脫單的幸福感,看來,他的未來老婆很合她的眼緣。估計兩人在此之前也是對歡喜冤家,謝曉風簡直被他逗樂了。
李金陽笑夠了,手指敲了敲桌面,“曉風啊……我就納悶了,我自認為還算個優秀的男人,為什麽你拒絕得這麽幹脆呢?太打擊人了。”
“李大醫生,我不想說當朋友會更長久之類的話,只是我這個人吧……你也知道我這種人不适合結婚……”
謝曉風沒有說下去,歪着臉看他,眨了眨眼,“總之是你太好太優秀了,讓我感覺很自卑。我不能禍害你啊。”
“行了吧你,你有什麽自卑的。”李金陽笑,“咱倆相識三四年了吧,當初通過高宸認識你時,就覺得你這丫頭對人對事戒備心太重,身上那種女神氣質,高冷起來跟那小龍女似的。自卑的該是我才對……”
李金陽笑笑,“總之,我現在名草有主了,你後悔也晚了。結婚時準備好份子錢吧。”
謝曉風也笑出聲:“一定一定。”
“對嘛,就應該這樣笑,”李金陽站起來,拍拍她的頭頂,“記住,笑口常開,沒病沒災,別學郝平方那丫頭看太多狗血韓劇。”
又說了一會兒話,囑咐了她幾句,這才放心離開。
謝曉風站在門口,看着他走遠了,這才回到屋內。
經過玄關處時,她看着穿衣鏡裏的這個女人,這麽多年,好像一直都沒怎麽變過,一直都是這個半死不活的生存狀态。
結婚、生子……
這一輩子,還是別想了吧?她站在鏡子前顧影自憐,不期然,廖介川從陽臺冒了出來。
他的嘴角仍叼着一支煙,要掉不掉的,微微眯着眼,一副十足的癖樣。
作者有話要說: 【廖】:哼哼,你們倆聊得挺開心啊?
☆、殺魚兇手
謝曉風當即驚了一下。她和李金陽聊了這麽久,都已經忘了屋裏還藏着一個人。
随即,雪球也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瞟了廖介川一眼,又擡頭看看謝曉風。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從廖介川身邊走開,不聲不響地回了窩裏。
廖介川的目光仍是那麽冷酷。他的視線定在她的臉上一會兒,像是随口那麽一問:“我聽見他說……你生病了?”
謝曉風不想再和他多說,“現在不是流行骨感美女麽,減肥藥吃多了而已。”她巴不得他趕緊走,上前一步打開房門,一副擺明了要趕人的姿态。
廖介川狐疑地掃視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話。他并沒有多說什麽,擡腕看了眼手表,看樣子,是真的有事打算回去了。
終于要走了。謝曉風整個人繃着的弦一下子松弛下來。
廖介川走到客廳,順手把煙蒂重重撚滅在煙灰缸裏,抄着兜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時,忽又不鹹不淡地開口:“謝曉風,聽到那個男人要結婚,你就這麽傷心麽?”
謝曉風愣了一楞。
接着,她看着廖介川掏出一塊藍色手帕,施舍一般的往她臉上重重一拂,頭也不回地踏出了門外。
謝曉風伸手在臉上摸了摸,這才如夢初醒。自己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淌出了一串眼淚。
真是沒出息,讓廖介川白白看了笑話。廖介川的身影已經不見了,謝曉風仍在自言自語地狡辯,“你看錯了。我不過打了一個哈欠而已。”
這下終于沒人打擾了,謝曉風合上門,打算洗洗睡覺。只是,走到陽臺去關門窗時,她剛剛轉晴的心緒再次布滿陰霾——
***
真他.媽的太缺德了。
廖介川竟然把煙頭扔進了她的魚缸。
陽臺上那些小金魚,看起來已經不正常了,一直翻來覆去,尾巴也翹翹的,身體好像沒有了重心。
謝曉風趕緊跑去換水、擦洗魚缸,還用上了加氧棒。可惜好像不大管用,她洗完澡出來,再次跑到魚缸前去看,那些漂亮的金魚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翻了肚皮。
沒救了。
泡了五.六個煙頭,煙頭裏的有害物質進了它們的肚子,這些魚能不死嗎?睡覺時,謝曉風一邊哀悼着她的金魚,一邊暗罵着廖介川。
廖介川這麽聰明絕頂的一個人,理工科優等生,怎麽可能不知道尼古丁對金魚的殺傷力?他純粹就是故意的。
可惜了這缸金魚,她都養了一年多了。一開始養的幾批都死光了,她上網查了許多資料,精心伺候了好久這才養活的。萬萬沒想到,她一番心血養出的金魚們,最終卻慘死在廖介川的毒手之下。
這是什麽人啊?他心裏不舒服,憑什麽要拿她的東西來撒氣?
***
馬上就到假期了,今年的中秋節和國慶節連在一起,恰好湊成一個十天小長假。對平方來說,這的确是個天大的好消息,這丫頭提前兩天就給她打騷.擾電話。“曉風姐,今年放假你有什麽安排啊?”
平方很是苦惱,“我爸媽商量着要去旅游,我怕曬黑,真心不想去啊。對了,國慶那天咱倆搭夥去看電影吧?龔心潔演的哦,我最近開始迷她了。”
旅游、聚會,都不在謝曉風的計劃之內,龔心潔也不在她的關心範圍。“那天挺忙的,我要和出版經紀人見一面,簽一下合同。”
“自己去行嗎?要不要我陪你去?”平方可能不放心,“我怕你被人家坑了。”
“不用。就是從前在報刊上刊登的幾篇稿子,我打算連同署名權一起賣出去。還有就是朋友的兩本書了。”
“那好吧,”平方又像想起什麽,“對啦,別忘了看電視臺的中秋晚會,第一個節目是繡姐指導的。”
“這個我知道。”
“哈哈,還有許多大明星要來的。我還打算去後臺要簽名的。”
謝曉風覺得平方一個人确實挺孤單的,想了想說:“要不那天你來高家?”
平方連連拒絕,笑着說,“算了吧,少不了要跟安安那丫頭一番鬥嘴。我還是追我的女神吧。”
***
最後一堂是大一新生的課,接近下課,學生們開始有些蠢蠢欲動了。
她剛宣布完假期作業,有人舉手:“謝老師!……”
謝曉風握住鼠标的手頓住,看着第二排的一個清瘦的的男生,示意他起立。
男生站起來問她,“謝老師,我是被學校調劑到咱們這個專業的,開學這麽久,我還是有些迷茫,不知道學植物學到底有什麽意義……”
他的話一出口,偌大的階梯教室裏,立馬就有許多學生竊竊私語。
這不奇怪。每屆大一裏面,總會出現那麽幾個迷茫的孩子。謝曉風看了眼手表,離下課還有十來分鐘,她調整了一下麥克風:“這位同學問的,想必在座的每位同學都問過自己吧。”
“意義這麽深奧的話題,咱就不提了。就說說眼前吧,想象一下這樣的場景,”謝曉風合上筆記本,“假如你和女朋友去爬山,女朋友被蚊子咬了,你馬上替她采回幾株草,說這是某草專治蚊蟲叮咬,女朋友馬上崇拜你了有沒有?”
“還有,假如女朋友愛吃水果,你說這種更好吃,那種味道微酸,那種吃了美容且養顏,然後跟她說出具體區別在哪裏,女朋友會覺得男朋友很博學、帶出去很有面子對不對?”
一陣哄堂大笑。
還有兩分鐘就下課,謝曉風不想再啰啰嗦嗦惹人煩。“總之呢,興趣是最好的老師。無論每個專業,只要懷着一顆好奇心沉浸下去,最終都會發現驚喜的。”
那個男生又追問:“老師,那你自己是什麽時候對這門專業産生興趣的?”
她麽……謝曉風笑一笑,回答:“我呢,小時候腦子特別笨,總是被大人們各種嫌棄,沒有人願意陪我玩,我只能靠畫畫聊以自娛。我的模特呢,就只有那些花花草草。”
“然後,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們就日久生情墜入愛河啦!”
笑聲中,下課鈴聲響起來——
“同學們,假期愉快!”
謝曉風收拾着桌子上散落的教材書和筆記本,和學生們告別。
“謝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
熙熙攘攘的,安靜的教室片刻變了天,學生們潮水般地從教學樓裏湧出。看着他們一張張年輕、快樂、活潑的臉,謝曉風都快忘記自己也曾有過一段青蔥時光。
不急不慢的功夫,階梯教室裏面,空了。只剩謝曉風一個人站在講臺。放假了。
***
學院的辦公樓裏,老師們也都收拾着東西雀躍着準備回家,明天就是十一長假,一撥人七嘴八舌地談論着去哪兒玩去哪兒吃。激動之心,比起學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曉風拿起花灑,給窗臺上的茉莉花澆水。這個時段的茉莉花,花期早已經過了,現在正在瘋了一樣的長葉子。孫老頭太懶,總是忘了給它澆水,不過,他放假回家倒是比誰跑得都快。
講了一下午課,謝曉風覺得喉嚨有些發幹。她輕咳了兩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其實,她很想把整杯水一骨碌灌下去。但是,不行的。她每天的飲水量,甚至毫升範圍內,李金陽都已經對她進行了嚴格限制。
她只好把剩下的水潑進花盆。正在此時,系主任剛好推門進來,一臉笑嘻嘻的:“小謝,先別忙着收拾回家,剛才校長打電話來,指名要找你聊一聊呢。”
謝曉風覺得奇怪。他們這樣牛叉的高校,牛叉的老師多了去了,像她這樣微不足道又資歷年輕的老師,何德何能讓校長青眼相看親自召見?
敲開校長辦公室的門,謝曉風就感到一種異樣的、很不習慣的安靜。蔣校長親自跑到門口接見的他們,看到她和系主任一同進來,連忙和藹地招呼兩人坐下。
謝曉風坐下後,才發現沙發上坐着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一望便知是校長的客人。從自己一站在門口,他的目光就跟蹤着自己。
謝曉風遲疑地向他點點頭……
然而,對方卻朝她調皮地眨了眨眼。
謝曉風正不解時,校長發話了。“小謝老師,那位是嘉宜的陸奮陸律師,負責拟定這次捐贈項目的協議。他說很欣賞你的文章,指名想見見你。”校長笑得如沐春風。
陸大田?謝曉風不得不承認,電視版和真人版真是天差地別。
陸奮今天又換了不同于那天在電視上見到的酷炫發型,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鏡。那張荷爾蒙分泌旺盛的臉上,因為明顯多着幾個痘痘,以至于謝曉風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他來。
雖然是一張娃娃臉,在這個辦公室裏,卻也氣場十足。原先那個小正太,真的已經變成能夠獨當一面的商務精英了。
其實,就算謝曉風再怎麽貴人多忘事,對廖介川身邊這個鐵杆小弟還是印象深刻的。畢竟,陸大田的外號,還是她取的。
那個時期,好像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外號。
蔣校長像推銷商品一樣介紹她,“陸律師啊,這就是我們的小謝老師。別看謝老師年紀輕輕,可是很受學生歡迎呢。”
謝曉風從來沒見過校長笑得如此和善過。教師會議、年終大會上,校長的臉從來都像鐵血宰相俾斯麥,讓人心生惶恐敬畏,很多人都以為他不會笑的。現在,她簡直受寵若驚。
陸奮笑得人畜無害,“曉風……楊柳岸,曉風殘月。不錯不錯。好聽好聽。”他看了蔣校長一眼,思索了一下,然後說:“蔣校長,剛才,咱們談到了體育館的命名問題,我覺得這個‘曉風館’很不錯,您認為,我這個提議怎麽樣?”
他向謝曉風眨一眨眼,然後,一臉微笑的着看向蔣知行。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廖先森,你這個殺魚兇手
廖介川:我的孤獨你不懂!
☆、好自為之
蔣校長聽了,連忙笑着打起哈哈:“陸律師啊,您可真會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啊。”陸奮轉過臉,又看着謝曉風,笑得像只狡詐的小狐貍。
“小謝老師,你不會也以為我在開玩笑吧?還是,認為我做不了主?”
不會。他當然做得了主。他們這夥人裏面,陸大田應該算是最小出國的了。十四.五歲,高中生朝氣蓬勃的年紀。
那時的廖介川,還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窮酸小子。他和謝曉風還窩在慶城市內的二流大學裏,憧憬着遠大的理想,編織着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美好人生。
每年,國外大學放了假,陸大田都會跑來找他們玩。或許是因為,廖介川的爸爸幾年前剛剛去世,對那種舉目無親的感受深有體會。對于這個因父母離異而被随便扔在國外不管不顧的小弟,廖介川一直都是很“寵”的。
“曉風”館?這名字取的,确實有點兒……随随便便,不倫不類的。也就陸大田能想得出來。
“小謝老師,你怎麽不說話了?”
陸奮故意又問。
謝曉風語氣淡淡的:“陸律師,體育館就是體育館,何必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你說我的名字好聽,我很高興,可要是命名……恐怕不知道的,會誤會我已經去世了,某人在拿這個建築物來悼念我。我覺得不妥!”
陸奮被嗆了一下,一臉無辜的樣子,瞪着眼,“我……我哪有這個意思?”
蔣知行見狀,連忙哈哈一笑打起圓場,順帶轉移了話題。
此後,謝曉風便一直沉默地坐着,全程沒有發言。中間,她也提了有事要告辭的話,都被陸奮輕描淡寫地“謝老師也可以聽聽,不用這麽客氣啦”而略過。
氣氛微妙。蔣校長大概瞧得出來,謝曉風不是個會來事兒的人,臉上掩飾不了地對她微微失望。
……
談完之後,一行三四個西裝男士浩浩蕩蕩地下樓。
臨別時,陸奮又開始出幺蛾子,直言不諱地提出要求,讓謝老師一人去送他就OK了,因為他們還有很多很多話沒有說,甚至還親親熱熱地,意圖去摟謝曉風的肩膀。雖然被對方不着痕跡地躲開,但這舉動,暗示意味已經十分明顯了。
恰巧這時,陸奮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朝謝曉風笑了笑,說了聲“別走啊你”,才走到車邊去聽電話。
一旁的蔣知行終于忍不住小聲問她,“小謝啊,你和陸律師兩個人,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
謝曉風本來還有機會扯個慌的。偏偏這個節骨眼,陸奮挂了電話,遠遠的揚着手,故意大聲呼叫她:“曉風姐,你怎麽還不過來呀?”
曉風姐……這聲“姐”,她、校長以及周圍的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謝曉風一時頭皮發麻,這才不得不向校長解釋:“陸律師是我老家的一個朋友。”
蔣校長一聽,立即來了精神,連聲說了好幾個“噢噢噢”,看着謝曉風的眼神好像就是個新款的ATM取款機,連忙催着謝曉風趕緊過去。
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她被陸奮拖上車。
謝曉風無奈嘆氣。
***
坐上車後,謝曉風很長時間沒有吭聲。直到車子駛出一段距離,陸奮才忍不住輕輕踢一下她的小腿:“明明氣得想罵我,還非要裝出一副心若止水的樣子。虛僞!”
謝曉風氣呼呼地踢回去,“你和廖介川,究竟是想幹嘛呀?”
“曉風姐,我覺得這個問題,你心裏比我都清楚。”陸奮翹起二郎腿,模樣有些欠揍,“介川哥來榕城的目的,是你!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們兩個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謝曉風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陸大田!你也少來煩我。”
對于謝曉風毫不客氣的斥責,陸奮不以為意,嘴角一勾:“你們倆的事情,我的确是管不着。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省得讓人淡疼。”
九月底,校園林蔭道旁移植的菊花,已經開始打起了骨朵。謝曉風記得,爺爺在世時,最喜歡用焦墨來畫冬日裏的殘菊,雖然它們看起來蕭瑟凋零,毫無生氣,卻總讓人覺得其中蘊藏着不屈不卑的生命力。
她突然間有些傷感。“大田,你知道嗎?我這雙手,永遠也不會再拿起畫筆了!”她知道陸奮一定不會懂得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想多做解釋,淡淡一笑後,推開車門下了車。
外面陽光正好。陸奮仍帶着一貫溫暖的笑容,從另一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曉風姐,有句話我想提醒你。介川哥現在可是惱死了你,你要好自為之。”
“我知道。”謝曉風懶懶地朝陸奮揮了揮手,并沒有轉身。
呵……惱她?多年以前,他們以慘淡的心境分道揚镳,只是如今,隔了漫長的歲月之後,是否早已原諒彼此的年少輕狂?答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十一黃金周期間,城市的大街小巷,處處洋溢着節日的歡樂,充滿着喜慶的氣氛。這天上午,謝曉風和出版經紀人敲定好确切時間見了面。約談還算順利,地點選在一家環境還算清雅的菜館,介紹人是她認識的一位雜志的女編輯金大姐。
平方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做,謝曉風告訴她,多了這筆錢,她可以随時出發離開這裏,平方只當她開玩笑。
告別的時候,那個戴着銀絲小眼鏡,長得頗為喜感的出版經紀人笑着說:“金師姐一直勒令我看看你的作品,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去看,後來便翻了你的幾篇随筆,真是言辭犀利咄咄逼人,思想也不乏靈氣。我一直都想知道,寫這種文章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
謝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