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慢用! (1)
歡迎吐槽
☆、送她寶貝
童言無忌,但是聽在郝平方的耳朵裏就開始變了味兒了,這丫頭咧着嘴跟在後面,“哎喲喂哎喲喂”的,笑得一臉賊相。
謝曉風一猜便知,這丫頭的思想又開始不純潔了。
高宸夫婦已在大廳裏等候多時。剛才沈繡來電時,謝曉風腦子一轉,就給自己編造了一個離開的絕妙契機,還真是佩服自己這随機應變的能力。
謝曉風領着安安走過去,沖這對夫婦點了點頭,把孩子物歸原主。
幾個人閑談了一會兒。講到明天安安就要進入小學部,安安很是興奮,直到平方吓唬她一個星期只能呆在家兩天,老師不讓随便回家,她的小臉頓時就垮了。
沈繡樂不可支,無奈地看向謝曉風,“啧啧,你們倆真是像,骨子裏都是個戀家癖。”
“嗯哼,我會想你,想爸爸的嘛!”安安跺着腳撒嬌。
高宸笑了笑,把孩子抱起來舉着高高,一家三口告別後吵吵鬧鬧叽叽喳喳地走遠了,只把兩個剩女狠心留在原地。
外面飄起了小雨,風吹到臉上,沁着絲絲涼意。
因為兩個人都沒吃飽,她和平方便穿過一條繁華街道,跑到附近的一個小店去吃飯。
“你們倆可有陣子沒來喽,”她們兩人剛進來,熱情的老板娘就笑眯眯地招呼開了。這家“老夫妻菜館”并不起眼,裝修也不奢華,但裏面卻給人溫馨的家居氣氛,暖烘烘的飯菜香味立即能勾起人的食欲。
店不大,人也不算多。餐桌上鋪着藍白格子的臺布,中間擺着白瓷的細長花瓶,裏面插着一支嬌豔欲滴的塑料鮮花,整體上看起來利落而順眼。這正是謝曉風贊賞的地方。
她是這家店的熟客,以前李金陽偶爾也被她拉着來這裏吃飯。這個稍微有潔癖的男人,坐在這街角巷尾的小店吃飯而面不變色,也真是難為他了。沈繡卻從不肯來這就餐,說是胖胖的店主婆做的菜含脂肪太多,一臉嫌棄。
兩人選了張靠牆的小桌坐下來。
熱騰騰的飯菜上桌時,謝曉風只顧着吃,并沒有多說話。平方略有些不自在,以為她還在別扭着趙良帥的事,開始裝起可憐:“曉風姐,你別生氣,莫教授要我答應,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啊。”
謝曉風暗嘆了一口氣,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在平方面前晃了晃遞給她,無所謂地笑笑,“我沒生氣。你自己說的,這頓你請啊!”
平方如蒙大赦,忙不疊地點頭。
想到今晚平方的表現,謝曉風有些奇怪:“你開始不是很迷趙良帥嗎,今天态度不對啊?”
平方把椅子拉近了,哼了一聲:“曉風姐,其實吧,我第一次去西山找趙良帥,起先人家壓根就不鳥我。我說他媽媽莫教授讓我來的,還搬出你的名字,結果人家态度就更差了,還差點兒把我的寶貝相機給砸了。”
謝曉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可以告訴他媽啊。”
“趙良帥說,采訪時不習慣有人在旁邊,把莫教授趕走了。”
平方舔舔嘴,接着說:“第二次去時,剛才飯桌上的那位廖先生也在,好像還生着病,他替我說了幾句好話,然後,趙良帥這才勉強接受我的采訪。”
“通過這次,我算看清了趙良帥的真面目。他說,自從他回國以後,莫教授就一直想張羅着讓你們見面,可是他對你這種……的女人沒興趣。他還說,他媽媽越把你誇得天花亂墜,他就越讨厭你,還要把你的照片釘在牆上當靶子練。他竟然還說我沒有“胸”,對我人身攻擊,可我起碼是B杯吧……”
“我現在算是相信你講的他在學校撞人的事了,不就是個風流纨绔吃飽了等餓的二世祖嗎?什麽鬼才設計師、最美剪刀手,我看呀,八成是借來泡女孩子的名號而已。”
“倒是那個廖先生,行為舉止有教養有內涵,你不知道,走的時候他還對我笑了呢!激動的我心髒差點跳了出來。”
……
平方連珠炮似的吐槽着,把廖介川和趙良帥兩人一個捧殺一個踩壓,最後說得口幹舌燥,便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玉米湯。咽下去之後,她又吞吞吐吐地開口:“對了,曉風姐,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謝曉風擡了擡眼皮,“好啊,繼續說。”
“那個廖先生說,這是你那天忘的東西。”說着,平方從自己鼓鼓囊囊的手包裏翻了一會兒,然後翻出了一個精巧的密碼盒,“我忘了給你了。”
謝曉風盯着眼前書本大小的密碼盒。
她雖然不知道裏面究竟裝的是什麽,但是,對于平方那晚講述的關于男人女人的謎題,謝曉風今天算是弄明白了。
平方見她好久不接,把東西擺到桌面上,“那個廖先生對你好像挺上心的。剛剛,他看你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那些狗血劇也不是白看的,郝平方在眼神交流、肢體語言等細節方面倒善于察言觀色。
謝曉風握着筷子的手頓了頓,輕描淡寫地解釋:“你又想入非非了吧?沒聽人家說嘛,他聽出我有家鄉口音。老鄉見老鄉,還兩眼淚汪汪呢。”
“可他總是有意無意地盯着你看,就算是同鄉,那也不太禮貌吧。”平方轉而失落地說,“唉,枉我今天還穿了這條最好看的裙子,他竟然忽視了我這個大美女。”
謝曉風無語,放下筷子,抽出紙巾來擦嘴。
平方湊近她,聲音放低了些,“……曉風姐,該不會,那人是看上你了吧?”
看上?謝曉風簡直要笑出聲來,伸手敲了下平方的腦袋,“滾蛋吧你!郝平方,這是不可能的。”
“怎麽不可能?”平方開起玩笑,“雖然你是剩女,但屬于剩女中的上品啊?”
謝曉風覺得有必要跟平方好好溝通一下,于是言語間語重心長起來:“我知道你這丫頭在YY什麽,灰姑娘和霸道總裁的情節?可是,這是現實生活,不是虛幻小說。這次之後,不要再招惹他們了。”
“幹嘛這麽嚴肅啊?”平方把盒子塞進她的懷裏,“不過,你讓我招惹我也不去了,趙良帥那人也是夠夠的了。”
“你知道就好。”
吃完東西,平方就要回去了,她跑去付完帳就笑嘻嘻地跳上了出租車,車要啓動時,又探出腦袋送她一個飛吻:“曉風姐,goodnight!”
謝曉風看着懷裏的東西,好吧,看看廖介川到底要送什麽寶貝給她。
輸入他的生日,不對。又輸入自己的,盒子開了。
一串鑰匙,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
鏈上的那個小十字繡,顏色褪落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本色。但謝曉風再熟悉不過,這是慶城老宅的鑰匙。
作者有話要說: 請慢用!
☆、原來是他
三年前,謝曉風曾經回過慶城。
接到秦伯的電話,已經下午放學。同一樓層辦公的老師都已經下了班回家,唯獨剩下她還呆在小小的辦公室裏緊張地備課。
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但她并不知道是秦伯打來的。
雖然出國前她給秦伯留過聯系電話,但秦伯一次也不曾給她打過。
她接起來,用标準的普通話問候了一聲:“你好!”
那頭明顯愣了一下,聲音蒼老而渾濁:“小風子,是你嗎?”
有點兒陌生而熟稔,标準的慶城口音。秦伯是爺爺的棋友,這麽多年也只有他們倆一直這樣叫她,小風子,小風子。
秦伯接下來說:“老宅的堂屋塌了。你回家嗎?”
最後,謝曉風還是訂了機票回去。
老房子有太多年歷史了,秦伯一直阻止謝曉風把它變賣,要她留着,說這裏畢竟是她的根,她的家。然而,這裏又太讓人傷心,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讓謝曉風不忍再看再記。
臨走時,房屋已經修葺得差不多。謝曉風看着一角院牆被暴雨沖刷的痕跡,當初的那份絕強和沖動早就無影無蹤,她平靜地擁抱了下秦伯:“伯伯,你要好好的。這裏,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和秦伯最後一次通話,是商談賣老宅的事。廣告打出去,老宅很快被一個外來的小商戶看中。
這也沒什麽可意外的,洋槐鎮那片區域是一塊大肥肉。早些年,那些房地産商一直虎視眈眈地盯着,期間,也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陰謀陽謀。
謝曉風在價錢上并不想過多糾纏,一切交由秦伯做主。挂電話時,她聽到那頭的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她想把賣宅子的錢給秦伯留着養老,秦伯說什麽也不要,推辭幾番後,謝曉風把錢打給了他正在外省讀大學的小兒子。
從此老宅子的命運不再歸她掌控,也許它已經被推倒,建起了高樓別墅,誰知道呢?
三年了,兜兜轉轉,老宅的鑰匙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來店裏吃東西的人逐漸多了,菜館裏漸漸歡聲笑語起來,聊天的聲音,炒菜的聲音,彙成一片。有時候,嗅着這種煙火氣息也是令人舒心的。
謝曉風不好意思再留在這裏占着位置,只好選擇離開,幸好沈繡來時給她帶了把傘,所以她不必擔心淋雨。
陸續有幾個過路的出租車司機伸出頭問她:“小姐,要不要坐車?”
謝曉風點點頭,最終又搖了搖頭。
小雨還在淅瀝個不停,這裏離她的公寓并不算近,但謝曉風還是決定一路走回去,用這路上的時間思考一些問題。
步履匆匆的人們從她身旁一一經過,每個人都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此時,謝曉風腦子裏閃現的,只有重逢時廖介川曾說過的那句話:謝老師,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現在想想,他那時的語氣,有多麽的信誓旦旦……她怎麽給忽略了呢?
像很多年前那樣,謝曉風勾着鑰匙環,搖起那串沉甸甸的鑰匙,叮叮鈴鈴地一路脆響。
走着,走着,她擡起手,把鑰匙投進了馬路邊的垃圾桶。
家都沒有了,留着鑰匙還有什麽意思呢?
她不想要,更不會要。
眼不見,心不煩。
在高大醫生多年的費心調.教之下,謝曉風已經慢慢學會克制自己的情緒。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心慌、不要着急、快點忘記。
然而近幾日來,謝曉風卻被沈繡兩口子提醒着千萬不能忘記一件事,那便是熬藥。
當歸、川芎、赤芍、枳殼、桔梗,都是教材書中最熟悉不過的植物,這個中藥方子,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倒背如流。
每天早晚,慢慢打開用黃紙包着的中草藥包,放進黑陶甕裏小火慢慢熬着,一股濃濃藥香便漸漸彌漫整個屋子。
起初,謝曉風很讨厭這種味道,一再要求高宸不要欺人太甚,高大醫生也不理她。其實時間久了,習慣了,她便也沒太大抵觸了。
這天晚上,她放下藥碗的時候,沈繡給她打來了一個電話,照例問她中秋節時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這是每年的例行邀約。沈繡是個持家有方的婦女,有些家庭用品通常巴巴地放到節日打折時才去買,這樣可以節省不少開支。謝曉風自然不會拒絕,雖然她的作用就是一個搬運工。
挂電話時,沈繡又提了一件事,讓她明天下午陪着她親愛的婆婆去醫院拔牙,因為她要忙着指導學生晚會節目的排練。
謝曉風還能說什麽,自從當初她把自己的課程表發給沈繡,她就成了沈繡的使喚丫頭,任勞任怨這些年連個全勤獎也不給發。
第二天,剛吃過午飯高伯母就來了,謝曉風牽着雪球正從外面的超市回來,兩人剛好在樓下碰見。
一進門,高伯母就習慣性地跑到她的房間裏兜一圈。
高伯母是一個盡職的好媽媽。快下雨時,她會提醒謝曉風把窗戶鎖好,衛生間地上有積水時,她會順手幫她拖幹淨。
此刻,高伯母掃了一眼謝曉風床上書桌上那亂糟糟的書,再看到藥盒,眉頭就皺了:“你看看你!宸宸跟我說你又開始失眠了,我還不信。你怎麽照顧自己的?……搬去跟我們住段時間,行不行?”
謝曉風心裏暖暖的,高家真心把她當作他們的一份子。高伯母對她,更是對待親生女兒,真心疼愛。
謝曉風一邊摟着她的肩膀撒嬌,“伯母,瞧您說的,又不是什麽大事。剛開學一個月當然忙了點!”一邊催促着她快走,不想讓她再絮叨下去。
高伯母有點兒膽小,進了醫院,臉上就帶着隐隐的焦躁與緊張,裏面的專業醫生也算是半拉熟人——高宸的一個學長。他一直講些輕松地話題……好長時間,高伯母的面部表情才松弛下來。
醫生拿着鑷子,依次掰了掰高伯母的牙,建議她全部拔掉。高伯母打退堂鼓,好說歹說,終于同意做一副滿口。每周拔幾顆,一個月內完事,兩三個月後來咬牙印。高伯母覺得麻煩,惋惜着,“金牙銀牙不如自己的爛牙!”
醫生離開去準備麻藥。這時,房間裏另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放下手裏的書,湊了過來,“今天是主任坐診,剛才那個就是我們主任。人家在日本學習過,在我們這兒,是出了名的手狠。”高伯母又膽戰心驚起來。
醫生返回來後,沒多久開始準備手術,亮出明晃晃的機械工具,揮揮手趕人。謝曉風只好坐在外間的長椅上等。
那個看起來很清閑的小醫生是個自來熟,一直陪着謝曉風東拉西扯地閑聊,聊着聊着,有時他倆的話題便中斷了,
“要不要看雜志?”一本厚厚的雜志丢過來,扔進她懷裏。她擡起頭,小醫生嬉笑着:“一位女同事昨個落下的,好幾本呢,沒事兒打發時間呗。”
這種八卦雜志謝曉風并不喜歡看,可也實在沒事可幹。她把花花綠綠的雜志拿起來,随手翻着,果然看到一些在電視劇、電影裏常見的熟悉面孔。再翻,便是當紅女星龔心潔的緋聞。
近來龔心潔主演的一部古裝劇正在各個電視臺熱播,如今她在娛樂圈風頭最勁,一炮而紅後,又接了幾部大導演的電影,最近又參加了某電視臺的綜藝真人秀,人氣挺高。
謝曉風看了一眼,總覺得緋聞男主角有點眼熟。記者拍到他們去酒會、出入酒店的照片,俊男靓女,頗為惹眼。
她再仔細一看,瞬間醒悟,啊,原來是他啊。
這家夥禍害女同胞的動作,還真是迅速。
身後傳來說話聲,高伯母出來了,謝曉風順手合上了雜志。老人家似乎還不适應嘴巴裏少了幾顆牙,也許是怕說話漏風,因此顯得很沉默。
謝曉風走過去,替她整了整額前的頭發,讓她在休息室休息一下。她到李金陽那裏走了一趟,回來後,這才送她回了家。
高奶奶已經回到鄉下去了,高宸夫婦可能還要加班,安安上學,家裏就剩下高伯母自己。多日不來蹭飯,高伯母非要張羅着給她做些好吃的。每回來這裏,餐桌上必定少不了她愛吃的菜,且全是高伯母一手烹饪。
今天在醫院耗得久了,謝曉風有些瞌睡,擇菜的時候,高伯母看她眼皮耷拉着,便準許她去睡一小會兒。
于是,謝曉風便霸占了安安那張漂亮的公主床。她脫下外套,把面孔朝向床的內側,一閉上眼睛就堕入了夢鄉。
良藥苦口,那些藥果真沒有白喝。最近她的睡眠狀況還算不錯。
睡得太沉了,醒來時謝曉風簡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睜開雙眼,屋裏什麽都看不見了,她連忙摸索到電燈開關,房間裏才亮出溫馨的光。
她看看手表,已經晚上八點半。太久沒睡這麽香甜了,她心情大好。
高伯母正在客廳收拾安安的玩具,抱在懷裏有一大堆,看見她走出來,笑一笑,“睡飽啦?肚子該餓了吧?洗洗手去吃飯吧。”
謝曉風聽話地跑到洗手臺,洗臉洗手的時候,她聽到隔壁洗手間那邊好像有什麽動靜,咕咕咚咚的,很是奇怪。
拿着毛巾擦手時,謝曉風又瞄了眼洗手間,門關的緊緊的什麽也看不見,她奇怪地問了高伯母一句:“家裏是不是來了客人了?”
☆、鄰家小夥
電視機下面還躺着一只大白,高伯母正彎着腰撿起它的腿,聽到她問,便笑着說:“哪裏呀,這兩天家裏的馬桶有些漏水,高宸那人又忙,我就請鄰居小夥子過來看看。”又指了指餐桌,“趕緊吃你的飯吧。”
“哦,原來是這樣啊。”謝曉風不再多說,因為她的肚子真的不争氣地咕嚕咕嚕叫了。排骨湯還在電飯煲裏給她熱着,香味實在太誘人了,她走到餐桌旁坐下,便自顧自地吃喝起來。
吃得差不多時,她看到高伯母在洗手間門外探頭探腦的,然後,不可置信地問了裏面的人一句:“咦,這麽快就修好了喲?”
這話,應該是跟修馬桶的鄰居說的。
那人不知回了句什麽,高伯母一臉笑眯眯的,轉身溜進了廚房,估計是要拿些好吃的招待這位中國好鄰居。
謝曉風吃着吃着,突然想起這個鄰居已經在這裏忙活了半天了,主人最起碼應該請人家喝口水,順便說幾句客套的話。但高伯母好像給忘了這茬,想到這個,她便站起身去冰箱裏拿飲料。
她也不知道人家喜歡喝些什麽,就按照自己平日的習慣,随便拿了瓶礦泉水。
洗手間的門此刻正虛掩着,謝曉風輕輕一推就開了。
面積不大的空間,只見一個男人背着門口,正蹲着身子整理面前的工具箱。那有條不紊的擺放動作,帶着一份慣常的優雅,手裏的工具簡直成了他的手術刀,而他,則像剛剛完成了一個小小的外科手術。
此刻他身上套着的,是高伯母那件廚房專用的長袖圍裙,天藍色小碎花的圖案,穿在一個大男人身上,自然是不大協調的,但是,竟然出奇的居家範十足。
有一瞬間,謝曉風竟然覺得,這個修馬桶的男人……好蘇好暖。
男人動作很快,小小的工具箱馬上就收拾完畢,按鈕“啪嗒”扣上,就要站起身來,在謝曉風看來,這動作透着一股諜戰影片裏男主角執行任務的潇灑氣概。
謝曉風見他收拾完畢,趕緊提醒似的咳嗽了一聲,想去遞水,但是突然間,她發現一個十分尴尬的問題。
這裏,是洗手間。
在洗手間裏請人家喝水,貌似有點兒太那個了……于是,謝曉風伸着的手馬上縮了回來,自己也感覺有點傻,她摸着鼻子笑了笑,很禮貌地說:“這位先生,請你出來喝口水坐一坐吧。”
那人聽到背後有人,手裏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來,同時摘下了臉上的口罩。
燈光下,男人眯着眸子靜靜地看着她,面容俊朗,鼻梁挺拔,薄唇輕抿,年輕、幹淨、利索,倒真如高伯母所說的一副鄰家小夥子的模樣。
謝曉風直接驚了一下,手裏的那瓶農夫山泉差點兒摔到腳上。
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心裏一時雜亂無章,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
男人拎着工具箱,不言不語地經過她的身邊,高伯母正好端着水果走過來,淺笑着招呼,“小廖啊,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宸宸忙得不在家,要是等着維修工來,估計還得兩天修不上。”她看了眼謝曉風,輕聲責備,“小風,你這孩子還傻站着幹嘛,洗手間門口味道好聞呀?”
謝曉風剛才确實被廖介川的出現吓到,聽到高伯母說話,又穩了穩心神,鎮靜地開口:“哦,他說他不喝!”
“誰說我不喝,我現在很渴,”有人開始插話。謝曉風一回頭,就看到廖介川的笑臉,“麻煩這位小姐幫我擰開,謝謝。”
答非所問的,高伯母都被她氣笑了,頗感無奈地向廖介川解釋:“小廖你可別見怪,我這傻閨女可能呆症又犯了,有時候她總是迷迷糊糊的,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呢。”
謝曉風臉色一黯,低頭尴尬笑笑。
廖介川回頭看她:“我知道她在想什麽?”
高伯母轉過身,正把果盤放在桌上,沒聽清:“小廖,你剛說什麽來着?”
廖介川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語氣淡淡:“沒什麽。以後伯母要是有什麽事,還盡管來找我。”然後他伸長了手,揚了揚眉,示意謝曉風把手裏的那瓶礦泉水遞給他。
也不知道他是真渴還是假渴。謝曉風只好擰開蓋子,把水遞給他。
兩手相觸的瞬間,她發現自己的手又開始微微發抖了。
很快地,她恢複過來,轉身拿起包,抱歉地朝高伯母笑笑。
高伯母和善地問她:“這就回去?”
謝曉風點點頭:“啊,是。”
“那你路上小心點兒。”
“好的,我知道。”
謝曉風現在腦子裏已經一團漿糊,只想快點兒離開。然而廖介川解下圍裙後,邁了幾步,輕輕松松就把她堵在門口,“那我送你吧,反正我也沒事。”
謝曉風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着一套寬松的白色運動服,看樣子,像是剛跑步回來時被高伯母硬叫了過來。
謝曉風不再看他,臉上堆着笑推辭,“不用麻煩了,我打車回去很方便的。”
也不知道高伯母怎麽想的,竟然和廖介川站在統一戰線,遠遠地交代她:“小廖人很好的,咱們安安啊,最喜歡找他玩了。小風,你也不用跟他見外,讓他開車送你我也放心。”
“可是,我……”她下意識就要推辭。
廖介川閑閑地抱起雙臂,“怎麽,怕男朋友知道了會誤會?”
謝曉風搖頭,“不是。”高伯母在,她不好意思再逞嘴上功夫。
“我們曉風雖然是個老師,但其實性格挺腼腆的,”高伯母走過來打趣她,“你看,她耳朵都紅了。”
“是嘛,”廖介川嘴角彎起一個淺淺弧度,“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見面打招呼。以後,少不了還會再見面的。你說,對吧,伯母?”
謝曉風怕自己矯情過分會露出什麽破綻來,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她皺着眉頭,轉身走了出去。
廖介川的車裏相當單調,幾乎沒有多餘的挂件裝飾,就像他本人,處處透着一股拒人于外的冷硬感。在這個逼仄的空間,謝曉風感覺有點兒透不過氣來。
廖介川并沒有多說話,謝曉風低頭玩起手機,誰都沒有主動打破這寧靜而詭異的氣氛。
終于,車子終于行進小區,在她那棟樓前停下來。謝曉風把手機揣好,敷衍地道了句“多謝”,推開車門就下車。
“不請我這免費司機上去坐坐?”廖介川手臂撐在車窗上,擡眼望着她。
到了外面,她也沒必要再裝,謝曉風冷着臉一字一頓:“不方便!”
他似笑非笑,“孤男寡女,方便得很。”
謝曉風沒有理會,撇下他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她忽然覺得不對勁兒……自始至終,她似乎都沒有向他報過地址。
轉念一想,她心裏又釋然了。哪有那麽湊巧,廖介川做了高家的鄰居?廖介川一直不是都恨着她麽,不把她的生活攪個天翻地覆,這個男人怎麽會擁有成就感?
加快腳步一直走,樓下空蕩蕩的,只有對門那對老夫婦牽着家裏的貴賓犬在散步,見着她搖起手打起招呼:“小謝老師,這麽晚才回來呀?”又扭着身子往她的身後張望,相互擠眉弄眼,一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的暧昧表情。
謝曉風能夠猜到他們的心思。她的男訪客,除了高宸和李金陽,幾乎再沒有旁人。如今,突然又多了一位英俊帥氣的生面孔,他們自然瞧着稀奇。
不過,她也懶得去解釋了,以這對老夫婦的觀點,肯定認為她解釋就是掩飾。她逗逗小貴賓犬,笑了笑,又上樓去。
走着走着,身後有個人靠了上來,從後面扯住了她的手,再用力一拽,謝曉風整個人一下子被他攬進懷裏。
男人特有的氣息一下子将她緊緊包圍,在這個安靜而光線柔和的夜晚,多了一絲微妙的煽情意味。
“撒手。”謝曉風吓了一跳,臉色倏然一變。
廖介川故意似的,掐着她的腰,又把她往他的胸前箍了箍。
她的臉就緊貼在他的胸口處,夏日的衣服單薄,靠得實在太近,謝曉風幾乎能感受到他的肌膚湧出的股股熱力。而且,在樓底下這種大庭廣衆的地方公然摟摟抱抱,這讓謝曉風感到十分別扭。
不遠處,那對老夫婦卻一副看好戲的姿态,對于廖介川動手動腳的舉動,居然一點兒也不意外。
謝曉風掐他、推他、踩他,無奈就是掙紮不了,索性不動了,擡起臉怒視着廖介川。
“這才聽話,”廖介川伸過手,撩起她腮邊的發絲,穩穩當當地撥到耳後,眸底卻一片淡然,“謝曉風,這下,我們應該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他在她的耳邊吹着氣,低語喃喃。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請收藏一下麽麽噠
☆、拉拉扯扯
其實她和廖介川有什麽可談的呢?
分手的話還是他先挑出來的,當初的一切也斷得幹幹淨淨。
謝曉風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點點頭,“好。”
在這裏拉拉扯扯的,确實沒有多大意思,索性攤開說明。
一路上,廖介川扭着她的手沒有松。他步子很快很大,四十八層臺階,他輕輕松松,謝曉風卻氣喘籲籲,整個人幾乎是被廖介川半摟半拖着上樓的。
扣着她的那只手,仍是那麽溫溫涼涼,可是她卻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熱度……那溫度像在灼燒着她的心,她想要抽出手來。
廖介川覺察到,手握的更緊,她的手在冒着汗……汗液在兩人掌心糾纏。
廖介川感受到她的緊張,諷刺地笑一笑:“人前慣會裝模作樣,怎麽一遇到我就這麽害怕?你到底在心虛什麽?”他撂開手。
謝曉風一邊用鑰匙開門,一邊毫不示弱地反駁回去:“我也納悶,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也是有身價的人了,屢屢糾纏前任真的很有意思?”
廖介川抿着唇不說話,門開了,他越過謝曉風就要進去。
謝曉風聽到門後輕微的騷動,一瞬間想到了什麽,驚呼一聲:“雪球——”
随即她閃電般沖進房內,果然看見雪球正一身戒備地迎向廖介川,鼻子裏發出不友善的哼聲,敵意滿滿地進入進攻姿态……
謝曉風走過去,輕輕地拍着雪球的大頭安撫,朝着廖介川輕笑:“你看吧,連雪球都不再記得你了。”
時間是個好東西,原來真的可以讓人遺忘。
“不會,它肯定還記得!”
廖介川雙手插在兜裏,語氣堅定。
說完,他吹了一個口哨,謝曉風記得,那是多年以前廖介川用來訓練雪球的哨音,然後她聽到廖介川又喊了兩聲雪球。
雪球突然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了他幾秒,然後發瘋了似的向廖介川跑來……廖介川蹲下.身,撫了撫雪球後背的毛,雪球興奮地想要拱他,親他的臉、咬他的袖子。
一如當初那番親昵無間的模樣。
記得爺爺撿回雪球時,它還是一只可憐兮兮瘦得皮包骨頭的小狗,毛茸茸的像個玩具,如今它已經衰老不堪,反應有些遲鈍了。
對于這只狗,平方很佩服謝曉風對它的不離不棄,在她看來,雪球碰上謝曉風這個主人是它的福氣。
平方卻不會懂得,在謝曉風眼裏,雪球不止是是爺爺留給她的的“遺物”,而是她所有的精神寄托。
謝曉風眼睛一時有些濕潤。
一只狗的記憶能有多長?
雪球一直記着主人對它的好,而她記住最多的、藏得最深的,是恨。
玩夠之後,雪球溫順地匍匐在廖介川的腳下。廖介川一個人就占據了大半張沙發,架起兩條長腿擱在茶幾上,仿佛君臨天下的帝王。
他審視着她的小客廳,目光掠過玄關處的男士拖鞋、茶幾上的煙灰缸、餐桌上的足球報、陽臺上挂着的幾件男人衣物,不屑地一笑。
單身女人獨居,這些用于防身的小技倆,他似乎早已經看得過分通透。
“前幾次見面都沒說得上話,現在有空了,自然好奇地想看看前女友這些年過得如何。住這麽小的房子,怎麽,那個老男人連分手費都不舍得多掏?”
一點兒沒變,這陰陽怪氣的調子,跟他們大吵那天一模一樣。
如果放到七年前,謝曉風可能會因為他的這些話而痛苦不堪,而現在,廖介川已經傷不了她了,謝曉風再不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了。
挖苦的話誰不會說?謝曉風冷冷地打斷他,“老男人怎麽了?偏偏有人就喜歡。老男人成熟穩重,又會疼人,何況是個有錢的老男人。”
廖介川全身的戾氣似乎一下子上來了:“閉嘴!你喜歡錢是嗎?那我給你錢,比他給的更多,五倍,十倍,你是不是也願意做我的情婦啊?”
這個人送她回來,就是專門跟她吵架的吧?
謝曉風打開門,“如果你只是專程跟我說這些話的話,那你可以走了。我明天還有許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