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了,冒冒泡吧……(10)
第100章了,冒冒泡吧…… (10)
的一人下手,明樓受到要挾的壓力會小一些;二來,相比之下,丁薇的價值,顯然勝過明鏡,汪曼春有極大可能将目标轉移,方便布網抓捕。
三來,是王天風未能想到的私心,她希望明臺能夠別沖動。既然高木在幫汪曼春,那麽指望消息封鎖根本不可能,明臺性子急,所謂關心則亂,丁薇擔心明臺沖動之下,正好入了套。
趁着丁薇換衣服的時間,王天風細細叮囑着二寶一些注意事項。
“走吧!”
丁薇正要出門,“叮鈴鈴——”
電話響了。
和王天風交流了一個眼神,丁薇拿起聽筒:“明公館。”
“大嫂——”
電話是阿誠打過來的。
良久,丁薇放下了聽筒:“二寶,去梁仲春家。”
“老大?”
丁薇告訴王天風最新的消息:“汪曼春殺了梁仲春的女人,搶走了不少錢財、武器,還開走了他的一輛車。”
“那老大,你還這個時候去梁處長家裏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丁薇拿起電話,撥了出去,“我找周先生。”
“請告訴周先生,我有重要事情向他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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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家姓明。”
片刻的等待之後,周佛海接過電話:“什麽事?”
大半夜擾人清夢,如果不是急事,丁薇做不出來。
“汪曼春越獄了,她殺了梁仲春的家人,搶了武器和車,現在不知所蹤。”
周佛海聞言,面色一下子凝重起來:“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丁薇趕往梁仲春家。一下車,屋子裏彌漫的血腥味,就讓她忍不住一陣幹嘔。
“老大——”二寶擔心地看着丁薇,“你,你還好吧?”
“沒事。血氣太重,犯惡心。”
“要不我去把梁處長叫出來?”二寶提議。
丁薇掏出一塊手絹,噴了些香水,用手帕捂着鼻子:“不必,我們進去吧。”
屋子裏一片狼藉。
丁薇一路走到最裏面的卧室。牆上噴濺的血跡在昏黃的燈光下十分顯目刺眼,打開着的保險箱裏空無一物。
丁薇沒有去看床上的屍體,她低頭看向腳邊床頭櫃上的電話機,電話線已經被割斷。
“梁處長,節哀。”
聽到丁薇的聲音,癱坐在地上的梁仲春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明,丁副局長,您怎麽來了?”
“梁處長,節哀。”
注意到丁薇用帕子捂着口鼻,梁仲春忙道:“丁副局長有孕——”
話沒說完,丁薇已經快步走往室外,幹嘔起來。
二寶扶着她:“老大,你怎麽樣?”
“幫我倒杯水來。還有,”丁薇叫住急着去倒水的二寶,“幫我和梁處長說聲抱歉。”
入冬了。
夜風夾雜着寒意,往丁薇的身體裏鑽。她擡頭看着漆黑的天空中,星星閃爍,忽明忽暗。
“老大,小心燙。”二寶端着一杯還冒着熱氣的水遞給她。
梁仲春拄着拐杖出來:“丁副局長。”
“清點過了嗎?少了些什麽?”
“錢、槍、一輛車,還有一臺錄音機。”風吹得梁仲春有些冷,他提議道,“要不我們進屋說?”
“不用。這風吹得人腦子清醒。”丁薇問,“去核算一下,汪曼春帶走多少武器,多少錢,在上海能買多少亡命之徒的性命。”
梁仲春不解:“算這個……有用嗎?”
“姑且試之。”
摸不清丁薇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梁仲春還是很快整理了情緒,進屋清點。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兩周有事很忙很忙,沒時間碼,所以把之前碼的半章先放出來。
在收尾了,解決掉汪曼春,下一步風鏡,然後就完結啦~具體幾章我現在也說不準,估摸着可能八章吧?
☆、第 134 章
冷風陣陣,寒意入侵。
“幾點了?”
已經站得有幾分麻木的二寶回過神來,他跑回屋子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快四點了。老大,你要不要歇一會?”
“不用了,有人快來了。”
二寶琢磨了一會:“明先生?”
丁薇回頭看了一眼二寶,目光中有幾分贊許:“聰明不少。”
“跟在老大身邊這麽久,要是還像以前那麽蠢笨,老大也該嫌棄我了。”
“嘴也貧了。”說話間,一束汽車的燈光打在梁宅外面的路上,很快,引擎聲由遠到近,“天冷,再去倒杯水吧!”
二寶進屋倒水。
汽車在丁薇面前停下,阿誠下車:“大嫂,這……風更露重的,你怎麽不進屋待着啊?”
“屋裏血氣重,聞着難受。”丁薇看了看屋裏的燈光,“查問清楚到底丢了多少錢,多少武器,還有其他東西,全部讓梁仲春清點明白,和你交代清楚。他不會和我說實話,只會和你說。”
阿誠點點頭:“我明白。”
“我猜不透汪曼春下一步會去哪裏,會做什麽,但只要我們人手足夠,她汪曼春本事再大,以少勝多也是難事。”
阿誠欲把大衣給丁薇披上被拒絕,只好拉開車門:“大嫂你先在車裏坐一會吧,你要是有什麽事,大姐和大哥會擔心的。”
“好。”
阿誠在梁宅沒呆多久,很快就出來了,他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向丁薇彙報:“錢財武器還沒清點完,我已經找人來修理梁宅的電話線,很快能知道結果。倒是有件事情我沒想通。”
“是什麽?”
“梁仲春說,汪曼春還帶走了一臺錄音機。”
“錄音機?”丁薇奇怪,汪曼春拿走錄音機,是打算做什麽?
“是一臺剛進口的德國錄音機。”
德國進口的錄音機,體積不大,方便藏匿。高木和汪曼春沆瀣一氣,想必汪曼春需要錄音機,就是套取明樓的話,幫高木拉藤田芳政下馬。
“藤田芳政什麽時候到?”
“應該在回來的路上,起碼要天亮之後。”
丁薇叮囑:“你記得去買份報紙,我猜汪曼春越獄的消息,會在今天的報紙,頭版頭條。”
“大哥已經讓76號封鎖消息了。”
“你一會再跑一趟,保證汪曼春越獄的消息見報,同時,保證明臺不知道這件事情。他關心大姐,我怕他關心則亂。”
阿誠問:“大嫂是打算坐實特高課有內奸?”
“在自保和犧牲之間,藤田芳政一定會選擇自保。”
消息見報,只是讓藤田芳政,堅定了自保的心思。
宵禁的時間,路上空無一人,一路順暢,很快就到了新政府。雖然此時還在夜裏,新政府的大樓卻燈火通明,其中人員來來往往,一如白天一樣繁忙。
明樓的辦公室裏,燈還亮着,阿誠剛推開門,就被丁薇拉住:“輕點。”
辦公室的沙發上,明樓半撐着身子,正阖眼小憩。
屋子裏暖和,丁薇将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輕輕替明樓蓋上。
雖然她已經盡可能地放輕了動作,但淺眠的明樓還是醒了。看清身邊的丁薇,責怪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在家裏呆着的嗎?”
丁薇不答,拉着他枕着自己的大腿躺下:“你再休息一會。”
“阿薇——”
“乖,閉眼。”丁薇将手覆在明樓的眼睛上,“一會再說,讓我也歇一會。”
阿誠已經将門關上出去。
明樓并沒有休息多久,他阖了一會眼睛,精神稍微好了一點。睜眼就看到丁薇的手肘架在沙發上,用手撐着腦袋,一臉疲倦。
雖然閉着眼睛,但丁薇的腦子卻還在運轉,她沒有辦法找到汪曼春,但她可以先除掉汪曼春的幫手——高木。只不過,按照藤田芳政的疑心,她一句說的不對,就可能引火燒身,該怎麽辦呢?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個溫暖的掌心握住,丁薇睜開眼睛:“不是讓你休息一會的嗎?”
“那你呢?今天也是一晚上沒休息吧?”
夫妻兩個,誰都沒有休息好。
明樓坐起身,讓丁薇靠在自己身上:“我睡着了多久?”
他甫一握上丁薇的手她就醒了,估摸着丁薇所謂的“讓我休息一會”只是诓他的。
“半個小時不到。”
“你在我身邊,這半個小時,倒比之前的一個多小時還安心。”
丁薇問:“特高課那邊,怎麽說?”
“在排查。”
說話間,阿誠敲門進來,和明樓彙報了梁仲春那邊清點之後的結果。
明樓:“汪曼春最多能有多少人手?”
“一個隊。”
丁薇插話道:“讓二寶帶人去家裏吧!”
雖然是阿誠把丁薇從梁宅接過來的,但是警察局的人也一路跟了過來,現在在新政府外面等着。
見明樓點了點樓,阿誠下樓去通知二寶。
如明樓預料的差不多,天亮後,高木帶人來了新政府。明樓将人安排在會客廳,同時叫了秘書和朱徽茵。
“我也去。”
明樓不同意:“你在這裏休息一會。”
丁薇說出自己的理由:“特高課的提審記錄裏,最後一個和汪曼春見面的人,應該是我。”
高木一定會把事情往她身上推,丁薇打的是當面對質,斷了高木後路的打算。明樓略一思索,囑咐道:“你在我辦公室暫且休息,一會我讓阿誠來叫你。”
“好。”
新政府的會客廳裏,明樓向高木等人分析:“特高課的監獄,向來以銅牆鐵壁着稱,還沒有嫌疑犯成功越獄的先例。請高木先生将提審記錄備份一份交給我們,以便我們審查。”
“對不起明先生,我們特高課的提審記錄,向來不會給別的部門檢查的。”
明樓不強求:“好,我尊重你們特高課的工作習慣,那就請高木先生,代我們檢查。汪曼春的越獄成功證明了她不僅狡猾,而且一定有同謀。而同謀,就在探視汪曼春的人之中。我希望高木先生仔細看管提審記錄,以免有人發現東窗事發後篡改。”
“最後兩次和汪曼春見面的是梁仲春和明太太。明太太昨天上午提出要見汪曼春,會面時間23分鐘,八個小時後,汪曼春越獄。”
“看來高木君認為我的太太是最大的嫌疑人。”明樓道,“正好,她就在我辦公室,高木君如果需要,可以向她問話。”
明樓示意阿誠去将丁薇帶來,沒多久,阿誠無功而返:“先生,藤田先生回來了,正在第二會議室與太太交談。”
高木聞言,臉色一變。
“我馬上過去。”明樓說着要走出會議室。
“ 明先生,”朱徽茵終于有機會說話,“汪曼春越獄,殺害了梁先生的家人,現在76號人人自危,整個節奏都亂套了。”
“不要亂,”明樓提點,“76號現在需要厘清所有線索,決不能自亂陣腳。當務之急,是搜捕汪曼春,通知所有76號的人,發現汪曼春後,立即槍斃,不必請示!我們不能讓她制造更多麻煩。同時,76號自我的防範也不能松懈。汪曼春對76號極其熟悉,一定要提防汪曼春突襲!”
“76號現在是吳隊長在帶人把守。”
吳隊長就是吳世寶。
“保持警惕,不可掉以輕心。”
“是,明先生。”
第二會議室裏,匆匆趕回上海的藤田芳政一臉倦色,汪曼春的越獄,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麻煩。得知丁薇在新政府大樓,他第一時間決定和這個汪曼春越獄前交談過的最後一人見一見。
“明太太看起來也是一夜未睡。”
面對藤田芳政的寒暄,丁薇不掩飾自己的疲憊:“有個□□在外,哪裏睡得着?我一晚上都在回憶我和汪曼春見面的情形,希望能對抓捕有所幫助。”
“哦?明太太有沒有想起什麽?”
“汪曼春一再聲稱自己是無辜的,是做了別人的替罪羊。還……”丁薇輕聲嘀咕,卻又恰好讓藤田芳政聽清楚,“難道那個時候,汪曼春就已經做好越獄的打算了?”
藤田芳政追問:“什麽意思?”
“離開監獄的時候,我和汪曼春說,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和她見面。她回我,如你所願。我以為汪曼春只是……只是出于不甘地叫嚣,可是現在回頭想想,這句話……似乎另有深意。”
“我想聽聽明太太對汪曼春越獄之事的看法。”
“看法?”丁薇不解,“什麽看法?汪曼春能越獄,無非兩種可能,有人暗中幫忙,或者,特高課的監獄形同虛設。”
“你是說……有內奸?”
藤田芳政想,難道特高課裏還埋伏了其他重慶分子嗎?
“藤田先生,所謂無利不起早,汪曼春一直說她是冤枉的,她的目的就是洗刷她所謂的冤屈,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是有內奸,他幫汪曼春能有什麽好處?我想不到,所以坦白說,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如果從獲取共同利益的角度,我只想到兩種可能——要麽,是汪曼春的朋友;要麽,是特高課的敵人。”
藤田芳政沒吱聲,他心中并不認同丁薇的看法。在他看來,汪曼春是重慶分子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特高課的敵人,和汪曼春的朋友,就是一回事。
敲門聲響起,和丁薇的談話因為明樓的到來而結束了。丁薇适時地和藤田芳政提出自己累了,離開了會議室。
從明樓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輕輕地拉了一下明樓的手指。
明誠送丁薇去明樓的辦公室小憩。
會議室裏,藤田芳政直言問明樓:“明樓君,現在情況怎麽樣?”
“很棘手,”明樓嘆了一口氣,“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相關線索。”
“汪曼春除了是第三戰區洩密事件的嫌疑人,她還掌握了很多皇軍諜報系統的機密,這個人必須馬上鏟除。”藤田芳政說,“明樓君,我們一定要不惜代價,盡快抓捕汪曼春!”頓了頓,又補充道,“不計死活!”
“是!”明樓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藤田芳政看出他的疑慮:“明樓君有什麽顧慮?”
“我擔心汪曼春的越獄不是突發事件,而是一次有預謀的脫獄。”
“你的意思是?”
“我聽說汪曼春越獄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我太太。藤田先生,我知道特高課的規矩,我太太和汪曼春的會面一定有錄音,按照我太太的回憶,汪曼春當時情緒很激動,所以我想,也許查閱記錄,能證實我的懷疑。”
“明樓君懷疑什麽?”
“我懷疑有人認為汪曼春做了您的替罪羔羊,替她出頭的最終目的是拖您下水。”
明樓的這句話,和丁薇之前所言,竟是不謀而合。丁薇只認為幫汪曼春的人是特高課的敵人,特高課裏有抗日分子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藤田芳政的敵人……倒是不無可能。
“誰?”
“我正在查。”明樓小心翼翼,“您要有思想準備,很可能是您身邊的人。”
藤田芳政心裏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他壓抑着心中的怒火:“明樓君,你一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第 135 章
丁薇從小憩醒來的時候,發現明樓守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似乎剛剛睡去。
看着面色憔悴、緊皺眉頭的明樓,丁薇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龐。他瘦了,丁薇想,剛回上海的時候,他一副文人的模樣,有些虛胖,仿佛真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政府官員、富家公子。而現在,日日殚精竭慮、提心吊膽,他竟已消瘦如斯。
丁薇這一碰,倒把明樓驚醒了,他溫柔道:“阿薇,你醒了。”
“幾點了?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下午三點。你餓不餓?”
“三點?”丁薇一愣,她這一覺,竟睡了這麽久?“汪曼春抓住了?”
看明樓神色,汪曼春似乎已經不足為慮。
“我讓孤狼給汪曼春遞了消息,她想要綁架大姐,已經被王天風一槍擊斃。”
孤狼?丁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遲疑了一下才想起來,桂姨死了之後,明樓找人通過電話,以孤狼的名義向汪曼春定期提供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
“汪曼春和她的同夥,大多被王天風帶人擊斃,活口已經被特高課帶走。你明天去找一趟梅機關。”
丁薇問:“活口有什麽問題?”
“是日本憲兵。”王天風收隊之後帶人過來彙報情況,現在正和阿誠在隔壁。“黎叔說,中午家裏沒人。”
明臺應該在黎叔家裏休養,不能出門。家裏沒人,意味着明臺今天中午私自離開了一趟。
丁薇本已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有沒有人看見?”
“我估計他應該是看見報紙回家了。王天風是最熟悉明臺的人,如果他沒有察覺,那我們應該能松口氣。阿誠現在正在問他下午的情況,我們耐心點。”
丁薇點了點頭,心微微放下了一些。她從沙發上起身,一個踉跄,差點摔倒,還好被明樓一把扶住。
“怎麽了?”
“腳麻了。”
明樓将丁薇打橫抱起,讓她躺在沙發上,替她按着發麻的雙腿:“都是要當媽的人了,怎麽越發不小心了?阿誠和王天風在隔壁,你現在急也沒有用。”
“我得給周佛海打個電話。”
明樓奇怪:“他應該已經知道汪曼春被擊斃的消息了。”
“日本人在第三戰區失敗後,我代他去見了先生一面。”
丁薇口中,以“先生”稱呼的,只有一人——戴雨農,戴笠。
周佛海讓丁薇代他去見戴笠,這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從共、到國、再到姓汪,如今,這個三姓家奴,見局勢不對,打算再變一次。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丁薇搖搖頭:“他現在只是想給自己找一條後路,指望着能在兩邊都撈到好處。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只以一個中間人的身份牽牽線,傳遞一些消息。兩邊都會給我許以利益,我僅僅是為這些利益工作。”
“切記,不要對周佛海暴露身份。還有,”明樓有些擔心,“周佛海對明家可曾起疑?”
“只要沒有證據,周佛海就算再懷疑明家也不會做什麽。現在他需要我做事,即使知道你和軍統沒有徹底斷了,他也不會多問。他想給自己留條後路,我給明家留條後路也不為過吧!”
明樓道:“話雖如此,但你也不能掉以輕心。”
“有句話是說……一孕傻三年對吧?放心,我會和你商量的。”
待腿上的麻意解了,丁薇給周佛海打了個電話,彙報情況。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算算時間,估摸着阿誠和王天風也該結束長談了。
“阿誠說你昨夜吹了個把小時的冷風,回去喝點姜湯。”
回想起姜湯的那股子辛辣,丁薇皺眉:“我不要。”
“這我可不依你,誰讓你昨夜貪冷吹風了呢?要是大姐知道,可不是一碗姜湯的事了。”
明樓擡出明鏡來,丁薇不得不聽話:“喝就喝!”
白日裏受了驚,明鏡一用過晚飯就回房休息了,飯後,明樓親自端了姜湯,督促丁薇喝下。
看着那碗還冒着熱氣的姜湯,丁薇苦着臉:“真要喝啊?”
“阿香中了汪曼春一槍,好些日子不能煮飯。今天晚飯是大姐和阿誠燒的,這姜湯是我親自煮的,不賣個面子給我?”
瞥了一眼湯碗,丁薇道:“你親自煮,這姜湯也不會好喝啊!”
“人生五味,別人都怕苦,你倒好,再苦都不怕,卻怕這姜的辛辣。”明樓将湯碗塞到她手裏,“我說,你一邊喝,一邊聽。”
長嘆了一口氣,丁薇妥協,低頭喝姜湯。
“王天風對阿誠旁敲側擊,想探問明臺的生死。雖然明臺未曾現身,但他下午在暗中的那幾槍,讓王天風已經起疑。我已經安排了蘇醫生過幾日開始在明家常住,對外就說大姐緊張你有孕。”
丁薇點頭同意。
“藤田芳政宣稱高木在執行任務時遇襲身亡,幾個協助汪曼春的日本憲兵也都被擊斃。明日你就不必去梅機關了,汪曼春的事情,要盡快翻篇。”
丁薇和明樓都知道,高木今日并沒有什麽任務需要執行。他的死,應該是藤田芳政不想擔下第三戰區失利的責任下的手。一個汪曼春,一個高木,足夠講一個完美的故事給軍事委員會聽。
一碗姜湯下肚,丁薇擰着眉補充:“還差最後一步棋。”
把早就備好的溫水和糖遞到妻子手裏,明樓道:“在特高課的下一任負責人到之前,我會送他離開。”
“來來、往往,人來、人往。”
特高課特務給藤田芳政送來了內閣情報局的密電,電令藤田芳政不日回東京述職,特高課課長将由橫田中佐接替。橫田中佐已從東京啓程,他到達上海之日,便是藤田芳政離開之時。
這一封密電通過朱徽茵的破譯,送到了明樓的手裏。
明樓的書房裏,阿誠請示道:“這個橫田中佐,大哥打算怎麽辦?”
“兵來将擋。”明樓氣定神閑,“從東京到上海,我們還有時間。明臺的身體恢複了吧?”
“有安排了?”
明樓道:“我們兄弟倆,總要見一見。是時候告別了。”
“那大嫂……”
“阿薇已經顯懷,近來格外嗜睡,讓她好好休息吧!對了,李小鳳……到上海快一個月了吧,沒有消息?”
阿誠答:“她好像消失了一樣,查不到一點蹤跡。”
“繼續查,打聽一下特高課和76號最近有沒有新的犯人。”
“不會吧?”阿誠有點忐忑,“我讓朱徽茵留意。”
明樓提醒:“最好的情況是,她躲起來了;最壞的情況是——她落在了梅機關手裏。”
梅機關不需要向任何人彙報,消息被封鎖也是正常。
明樓的猜測成了真——周佛海很快親自打了電話到明家,讓丁薇立刻去周公館見他。
李小鳳,已經被梅機關審問多日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七七事變,七十年前的1937——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戰區問題原着存在 Bug,但是作為小說基礎,所以戰區問題不作改動。時間線我盡量按照歷史來。
☆、第 136 章
周佛海突然打來的電話,加上他提到了李小鳳的名字,讓丁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應該說,這種預感自李小鳳的私自抵滬開始,就在她心中隐隐藏着,仿佛一顆不知何時會炸的炸彈。
經歷了最初的慌亂,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穩住心神,回卧室換了一身衣服,上了妝,掩飾住自己的臉色。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下班回家的明樓,看到丁薇出門,奇怪道:“不吃晚飯?”
“去周公館一趟。”
明樓注意到丁薇比平時濃的妝:“出什麽事了?”
“還不太清楚。”丁薇頓了頓,“阿誠,安排大姐離開的事情,得盡快。”
明樓直覺有事,吩咐阿誠:“阿誠,去和阿香說一聲。”他拉着丁薇上車:“我和你一起去。”
上了車,他問:“是不是和李小鳳有關?”
和明樓之間,丁薇也不隐藏:“你知道什麽?”
最近一段時間,她幾乎全天在家養胎,消息自然不比明樓。
“她私自來了上海,我知道後就讓阿誠一直在查她的行蹤,但是遲遲沒有消息。明臺離開上海之後,我排查了所有可能,做了最壞的打算。”明樓握着丁薇的手,安撫她擔憂的情緒,“最壞的可能,就是她成為轉變分子被嚴密保護起來。”
丁薇沉默,她知道明樓的分析很有道理。
“特高課?”
“橫田中佐已經抵滬,藤田芳政現在……”明樓擡腕看了眼手表,“他已經在回東京述職的路上了。”
估算了一下時間,丁薇有些意外:“橫田中佐居然會通過輪渡抵滬?我記得藤田芳政在接受調令的那一刻就被徹底免職,也就是說——只可能是梅機關了。”
如果李小鳳在76號,梁仲春那邊一定會有消息;如果在特高課,明樓也應該早就耳聞;唯一一個能讓周佛海比他們更早聽說的,只有梅機關。
如果說憲兵隊已經足夠讓人聞之色變,那麽梅機關的殘忍,更是無人能及。落入梅機關的人,別說活着出來了,就是體面地死去,都是妄想。
如果李小鳳當真被捕,還是落入梅機關手裏,那麽此刻的丁薇,已經陷入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
權重如周佛海,都很難了解到梅機關的做事方法,更遑論打聽審訊出什麽了。
“大嫂,有您的信。”
阿誠拿着一封蠟封被拆的信遞給丁薇後,坐進駕駛座:“這信寫的是寄給大哥的,所以我就拆了。”
丁薇接過信,匆匆浏覽了一遍。
信的內容很普通,是一位來自郭太太的敘舊信。
“郭太太?”看到署名,明樓問,“我怎麽不記得你認識什麽郭太太?”
自從賦閑在家,丁薇常常和政府官員的太太們聯絡感情,維持良好的“夫人外交”,雖然官場上的事情那些太太未必知道,但旁敲側擊的瑣碎信息,往往能拼湊出很多情報。
郭太太?丁薇琢磨着這個署名,很快有了眉目:“有沒有筆?”
明樓從公文包裏遞了紙筆給她:“給。”
她先是在紙上寫上了一串數字,再根據這串數字,寫了一串字母。
法文?不對。
英文?不對。
拉丁文?不對。
俄文?還是不對。
丁薇幾乎把自己會的所有語言都試了一遍,終于在最後拼出了兩個詞。
她看着紙上的希伯來語單詞,向明樓求助:“1937年有什麽有名的歌嗎?”
這封敘舊信回憶了郭太太與丁薇的第一次見面,大致都對,唯有刻意提到當時收音機裏放着《玫瑰玫瑰我愛你》。這個不起眼的小細節,在丁薇看來,是郭太太,也就是李小鳳刻意為之。何況,她雖不記得和李小鳳的初見之時舞廳裏放的歌叫什麽名字,但那首曲子在明家香的發布會上,明臺和明堂四手聯奏過,應該不是叫什麽“玫瑰玫瑰我愛你”。
阿誠大膽猜測:“周璇好像有一首《天涯歌女》?”
周璇是有名的電影演員,和胡蝶齊名。因為戴笠對胡蝶的關注,丁薇倒是知道胡蝶比周璇更多一點。
“周璇是哪裏人?”
阿誠回憶:“好像是常州吧?反正應該是江蘇。大嫂,你問這些做什麽?”
明樓見丁薇若有所思:“想到什麽了?”
第二個希伯來語單詞丁薇雖然拼了出來,但卻聞所未聞,國內的地名,她也就僅僅知道上海、南京、重慶、延安這幾個地方而已。
她還在猜測常州究竟是何意,竟沒想這本就是一個地名。
“阿誠,你剛剛說的《天涯歌女》,唱給我聽聽。”
被點名唱歌的阿誠一臉為難,求助地看向明樓:“大哥,這我哪會啊?”
明樓看到丁薇在紙上的塗寫:“如果有人借這首歌給你遞消息,未免也太繞了一些吧?”
丁薇不是沒懷疑是不是自己把簡單問題複雜化了,但目前的情況,她不得不試一試:“這封信是李小鳳寫的。”
阿誠看不到信上的內容,但聽明樓與丁薇對話,也知道《天涯歌女》的歌詞或許有其他意義。他努力回憶了幾句:“我記得這首歌唱的是以女子的口吻向心上人表白,好像有什麽‘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還有什麽‘小妹妹似線郎似針,穿在一起不離分’什麽的。”
“一條心?不離分?”
丁薇的目光重新落在“郭太太”這個署名上,有幾分明白:“李小鳳……是一心求死。”
“求死?”
“她是郭騎雲的女朋友。”
明樓驚住:“郭騎雲的女朋友?是她暗殺的王天風?”
王天風被暗殺的事情丁薇還是第一次聽說,她向明樓詢問。明樓是在梁仲春的工作彙報裏看到過一些簡單的信息,并不清楚具體細節,只知道有人暗殺王天風被梅機關擒獲。
王天風是軍統的叛徒,軍統沒有下暗殺命令,明樓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李小鳳作為延安的一員,竟會出于私情不顧組織紀律。
丁薇問:“就算有人暗殺,也不至于移交到梅機關手裏吧?”
“影佐對76號根本不信任,對汪精衛也是抱有懷疑之心。梅機關名義上是在主持華東地區的特務活動,實際上他們也在監視汪精衛和新政府。審訊刺殺王天風的人,一舉兩得。”
一來,檢測王天風對日本的忠誠,二來,如今的特高課一團混亂,他們借這件事維持因為第三戰區戰敗而日漸散亂的人心。
丁薇征求明樓的意見:“你怎麽看?”
“周佛海的消息,從梅機關而來,梅機關如果有足夠的證據,直接抓人就好了,為什麽要打草驚蛇?除非……”
丁薇和明樓心意相通:“除非他們證據不足,礙于我的身份,他們不能輕易對我動手。”
“現在日本人已經占領了租界的中區和西區,他們看似嚣張,實則心虛。英法當前是因為德軍入侵無暇顧及,照英國和德國現在僵持的局勢來看,德軍要贏,很難。一旦英國騰出手來,日本人讨不了好。所以他們只能趁現在占領租界,下一步,我想會是趁着英軍被本土戰局牽制,占領香港。第三戰區是日軍的奇恥大辱,雖然明臺已經走了,但是我們依然時刻被監視。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