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了,冒冒泡吧……(11)
第100章了,冒冒泡吧…… (11)
雙眼睛盯着明家,他們就等着我們心虛撤離,坐實明家的罪名。”明樓分析,“周佛海的這通電話,是梅機關在試探他,也是他們借周佛海,試探你。這樣撒網的方式,倒有點像藤田芳政的作風。”
“他不是離開上海了嗎?倒是盡心竭力。”丁薇嘀咕道,“周佛海這種人,想來也是清楚梅機關的打算的。”
“所以,現在的局面對我們有利。”
“有利?”雖然經明樓這一分析,丁薇已經冷靜下來,但若說局面有利,她卻不解。
“前面就是火坑,我們向着火坑而去,往坑裏跳,避開火。”
見丁薇不解,明樓沒再繼續打啞謎:“不管李小鳳招認了什麽,你只管交代你的。”
“不管李小鳳招認什麽,我都不懼。我怕的是,李小鳳什麽都沒有招認。”
這就好比繼父曾經與丁薇講過的那個故事:兩個共謀犯罪的人被關入監獄,不能互相溝通情況。如果兩個人都不揭發對方,則由于證據不确定,每個人都坐牢一年;若一人揭發,而另一人沉默,則揭發者因為立功而立即獲釋,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獄十年;若互相揭發,則因證據确實,二者都判刑八年。由于囚徒無法信任對方,因此傾向于互相揭發,而不是同守沉默。
她不怕對方開口,怕的是自己當那個先開口的人。
明樓與丁薇十指相扣:“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阿薇,你我一心,我願你先開口。”
“一心?李小鳳……還和我們一心嗎?我若先開口,她還信我與她一條心嗎?”
“你應該對自己的同志有信心。整個新政府,76號,除了許鶴,只有許鶴。何況,她挑了那首《天涯歌女》,依你對她的了解,難道僅僅是為了告訴你她與郭騎雲的情誼嗎?”
經明樓提點,丁薇看着越來越近的周公館,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終于露出了一個放松的神态:“這一仗,我自己一人就能打。只要我不自亂陣腳,周佛海也會盡可能幫我一把的,對不對?”
“誰說‘一孕傻三年’的?你領悟的比阿誠還快。我就等着看夫人‘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被突然點名的阿誠感覺自己膝蓋突然中了一槍。
“我可沒這本事,也就能攪一攪渾水,這力挽狂瀾,還得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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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車,穩穩地停在了周公館的庭院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知道夜上海居然是1947的,然而各種抗日劇裏面歌舞廳都拿這個當背景音樂……
夜來香也是1944年的,不過既然在電視劇裏面明臺都彈過了這個 bug 不就不清理了~
話說都不留言了麽麽麽麽麽……快結束了大家都疲倦了麽?
☆、第 137 章
如明樓預料,周佛海清楚梅機關的打算,雖然他給丁薇下了個套,卻還遞了一根繩。他原本擔心丁薇會不會看不到這根繩,好在明樓來了,這根遞給明家的繩,他一定會抓牢。
事實上,他們也抓牢了。
結束了與周佛海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與拉攏,明樓和丁薇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入夜。阿香煮了粥,一直在鍋裏溫着,是以丁薇一到家,就喝上溫度适宜入口的粥。
“大少爺,明堂少爺打電話來,說是明天過來。”
丁薇奇怪:“又不是逢年過年,明堂哥明天來做什麽?”
“聽說明家香的股票漲瘋了,明堂哥這回大賺了一筆。”
“可不是,”阿誠補充,“尤其是大嫂想的那個限量發行的主意,替明堂哥拉攏了好多政府官員的家屬,聽說有幾個被家裏的太太鬧得不行,想通過我和明堂哥要一瓶。”
明樓一邊給丁薇盛粥,一邊道:“明家香的生意,倒是在明堂哥的手裏發揚光大了。你是大功臣,他的确該給你些股票啊,分成啊之類的。”
“雖然我的咖啡店一直在虧錢,但是我的其他投資,還是進賬不少的。”
“錢這東西,別嫌多。”
丁薇笑着從明樓手裏接過粥碗:“我會記得狠狠敲明堂哥一筆的。要是明堂哥氣得跳腳,我一定告訴他,是你教的。”
懸在頭頂的那塊石頭已經落了地,三人一邊喝粥,一邊閑話家常。明鏡聽見樓下的動靜,站在走廊上看到三人其樂融融的溫馨場景,眼前不禁浮現了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吃年夜飯的樣子。那時候,明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現在……也許蘇太太說得對,明臺的離開,意味着新生命的到來。再過幾個月,家裏就要添丁了。
76號。
梁仲春正在處理文件,朱徽茵敲門進來,走到辦公室面前:“梁處長。”
梁仲春放下手裏的文件,擡眼問:“有事嗎?”
“特高課的新長官,已經到了。”朱徽茵遞給梁仲春一份文件,“藤田長官已經在昨日離開上海。”
“新長官叫什麽?”
“橫田中佐。”朱徽茵進言,“梁處長,有件事情很蹊跷。汪處長曾經讓我盯住明長官家的電話,近來,周佛海先生家,和明家的聯系有點多。”
梁仲春琢磨着這話的意思:“看來周家和明家,現在是利益一致啊!藤田芳政剛走,橫田中佐剛剛到,現在正是向明長官表忠心的時候。”
朱徽茵點點頭。
“通知司機準備一下,我去一趟政府辦公廳。”
“梁處長,我先給值班室大哥電話,問一下明長官的具體位置。如果明長官不在,我會告訴值班秘書,梁處長會在明長官的辦公室等待,直到見到明長官。”
梁仲春同意:“你去辦吧!”
朱徽茵剛要離開,梁仲春叫住她:“朱徽茵。”
朱徽茵回眸。
“幹得不錯。”頓了頓,又補充道,“明誠先生,也是個不錯的人。”
朱徽茵的嘴角微微上揚,似是害羞一笑。
因明堂到訪,明樓今天出門的日子也比平日裏晚了一些,接到值班室的電話,他答複道:“好,我知道了,我一會就過來。”
他和明堂打了個照面,寒暄了幾句,就和阿誠去往辦公廳。
明鏡和蘇醫生去了公司,家裏只剩丁薇和阿香。阿香在廚房裏準備午飯。
“幹嘛?”看到丁薇朝自己攤開的手心,明堂有一種被算計的預感,“你這什麽意思?”
“明堂哥,紅包拿來,我可是聽說明家香現在賣的可好了,你借着這只香水,還和好多政府官員牽了線。怎麽,不給紅包,那我就張嘴問你要股份了啊!”
“要給,要給。就當是給我沒出生的小侄子一點見面禮。”明堂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給丁薇,壓低聲音,“有任務。”
“你不是我上線。”丁薇知道,明堂可能是遇上難事了,只不過,她現在實在是有心無力,“我下線斷了,我現在這樣,只怕幫不了你。”
明堂意外:“你下線……你沒事吧?”
“目前為止,沒事。”
“明樓那工作,你現在得避避風頭了。”
“我知道,”丁薇道,“所以我現在除了安心養胎,什麽也不做。”
見明堂杯子裏的茶水不多,丁薇給他添了茶,繼續道:“特高課的新長官剛剛到,你那邊最近也少活動。新官上任,上海灘最近又別想平靜了。”
“可不是,香港也是日本人的囊中之物了。”
丁薇問:“香港怎麽了?”
“英國的警察已經撤走了,你說這種情況,日本人把香港拿下還需多久?”
丁薇嘆了口氣:“我本來想把大姐送去香港的,現在看……哎。”
“你也別急,你這肚子……”明堂看了看大小,“還有兩個月?”
“哪那麽快?得明年初春呢!”
“都十一月底,也快了。”明堂喝了口茶,“還是你家明樓有本事,這樣的好茶,現在是有錢也買不了幾兩來的。”
“大哥喜歡就常來喝。”丁薇說,“我讓阿香多備幾個菜,留下來吃過午飯再走。”
“別忙了。”明堂擺擺手,“我再坐一會就得走。”
注意到明堂眉間的焦慮,丁薇問:“事情很麻煩?雖然我行動上幫不了你,但說不定能給你出個主意。”
“別,這事你能不知道就別知道,為你好。”
見明堂不說,丁薇也不再追問,她只是覺得自己欠了明堂人情,陳秘書幫過她,有機會她也想幫明堂一把。既然明堂拒絕,她也不強求。
又閑聊了片刻,明堂起身告辭。丁薇送到門口,空曠的花園裏,只有明堂的司機在車裏候着。
“你特地來一趟,就這麽無功而返?”
明堂笑了笑:“明家要添丁,這消息我知道了這麽久才來看看你,不管是作為堂哥,還是你繼父的舊友,我都是失職的。”
明堂突然的溫情讓丁薇略一晃神。
“怎麽?吓到了?”
“明堂哥你突然這麽……”丁薇有些哽咽,“明堂哥,謝謝。”
明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天冷了,外面風大,回屋去吧!你記着,明家不能散。”
李小鳳,死在橫田中佐上任後一個月。
梅機關的消息向來保密得極好,待周佛海知道李小鳳被處決消息的時候,想來李小鳳已經屍骨無存了。
自李小鳳被捕後,王天風越發得到重用。論能力,王天風的确高于梁仲春,因此在76裏,梁仲春竟隐隐有被架空之勢。好在梁仲春如今看開了,加上王天風對梁仲春很尊重,不搶功,不垃踩,又有丁薇的面子關系,76號倒還是維持着表面上的和諧。
小年很快到了。
周佛海讓她夫人出面,邀請了幾家政府官員家屬小聚,明家也在其中。雖然丁薇有孕,但她一向和周夫人維持着不錯的關系,自然也出席了。飯後,男人們讨論政治,幾家夫人剛好湊了兩桌麻将,剩下丁薇一人,她玩的不好,幹脆在沙發上拿了些書打發時間。
昏黃的燈光突然被擋住,丁薇擡頭,只見周佛海手裏左手紅酒,右手玻璃杯:“我夫人千叮咛萬囑咐,說是孕婦不宜飲酒,我讓下人給你倒了杯溫水。”
“有勞周先生。”
一杯溫水而已,周佛海完全可以讓下人端來,特地親自來,應該是有話要說。
果不其然,他在沙發上坐下,道:“日本人有輛裝了黃金的鐵甲車被劫了,這事聽說了嗎?”
丁薇微微點了點頭:“略有耳聞。事發四川路、漢口路交界,是二寶的轄區,他和我提起過這事。幕後之人查出來了?”
日本人的金磚要從江海關運往正金銀行,兩個地方都在外灘,相隔很近。但日本人為了掩人耳目,将黃金裝入鐵甲車,由江海關後門,經四川路向北,再折入漢口路向東轉入外灘。有人在四川路、漢口路轉角處設下埋伏,當鐵甲車駛來時,攔車搶劫。鐵甲車被迫停住,車上的司機一看勢頭不對,趕忙拔出車鑰匙,跳出車外逃得無影無蹤。劫匪們跳進車子,不見了車鑰匙,車子既不能開,又響起了警笛。眼看到手的黃金,卻落了空,只得棄車而逃。
周佛海說了三個字:“吳世寶。”
聽到這個名字,丁薇倒沒有很意外:“看來李主任要自斷一臂了。”
“日本人還不知道。”
“周先生都知道了,日本人還會不知道嗎?就算他們不知道,周先生會讓他們不知道嗎?”
周佛海抿了一口紅酒:“我聽說你和吳世寶交情不錯。”
“不錯?”丁薇一副“你在說笑”的表情,“他欲壑難平,明家再有錢,也禁不起他那麽勒索。原本針對汪曼春的事,我們還勉強算是有共同的利益,現在麽,有共同利益的,是您和明家。”
“吳世寶替李士群殺的人,可比汪曼春多。”
這樣深得李士群信任的人,應該手裏會有李士群的把柄。
“日本人不會允許自己的權威被挑戰的。特高課要給李主任面子,梅機關可不會。”
“你的想法,倒是和我不謀而合。讓李士群主動把人交上去不難,但我們還得想辦法,讓李士群保不住他。”
合上手裏的書,丁薇問:“如果周先生有辦法證明吳世寶是臺前的黑手,幕後,還有一個黑手的話……”
周佛海反問:“那該如何做到?”
丁薇把皮球踢了回去:“這是我能力範圍以外的事,但對周先生來說,這應該是能力範圍以內吧!”
周佛海和丁薇碰了一下杯:“祝我們順利。”
丁薇躲開陷阱:“以水代酒,祝周先生順利。”
水有些涼了,丁薇将書合上,去廚房加些熱水。手中的書被擱置在沙發上,泛黃的封面上是四個字——
《三國演義》。
作者有話要說: 新生命的出現就是新希望的到來~
收尾 ing
☆、第 138 章
周佛海和李士群都是在官場上浸淫了多年的人,他們之間的明争暗鬥一直都在,只不過日本人面前,他們卻維持着和平友好的假象。
也不清楚周佛海和李士群之間的博弈如何,總之最後結局是:李士群主動向日本人上交了罪證确鑿吳世寶,日本人表示看在李士群的面子上,把吳世寶交由梅機關關押,但饒他一命。
對于這個結果,周佛海并不滿意,他給了丁薇一個蠟封的信封,讓她把這封信想辦法送到李士群手裏。
丁薇把玩着手裏的信封,如果她猜得不錯,這裏面應該是吳世寶替李士群辦的事,有幾樁不重要,只要足夠讓李士群意識到吳世寶的嘴不嚴就行了。
“怎麽樣,有送信的人選了嗎?”
丁薇問周佛海:“人選有,但要看,周先生要什麽效果了。”
“王天風,怎麽樣?”
丁薇輕輕蹙眉:“我不太明白周先生的意思。”
“讓王天風做這件事。”
“他的确在我的名單上。”丁薇不否認,“但我現在不敢說,他還是可信的人。”
周佛海意料之中:“因為那個女共?”
“共?”短暫的意外之後,丁薇沒在這件事情上多加追問,“人已經死了,無所謂她是什麽身份了,我只是……因為明臺的關系。我見過郭騎雲和于曼麗,他們死在王天風手裏,談不上什麽無辜不無辜,但是李小鳳,和王天風從未有過交集,他因為男朋友之死而找王天風報仇,大不了一槍斃了就是,把一個弱女子扔進手段殘忍的梅機關……我幹不出。”
“婦人之仁。”
“周先生,”丁薇糾正,“這和性別無關,這是人類最基本的同理心與同情心。”
“在這樣的時代,你和我談同情心?看來是我看錯了你。”
“如果周先生認為我是一個冷血之人,認為我和汪曼春沒什麽兩樣,那我現在很确定地告訴你,我不是。”丁薇的語氣堅定,
“Als die Nazis die Kommunisten holten,
habe ich geschwiegen;
ich war ja kein Kommunist.
Als sie die Sozialdemokraten einsperrten,
habe ich geschwiegen;
ich war ja kein Sozialdemokrat.
Als sie die Gewerkschafter holten,
habe ich nicht protestiert;
ich war ja kein Gewerkschafter.
Als sie mich holten,
gab es keinen mehr, der protestieren konnte.”
這是一段德文,周佛海問:“什麽意思?”
“周先生一定會覺得是我太天真,但人總要有自己的堅持,我的堅持就是危難來臨,老人和孩童先走,接着是婦女,最後才是男人。”
周佛海品了品丁薇的話:“我記得你很喜歡說‘人生而平等’,既然平等,憑什麽男人被排在最後?”
“紳士精神、騎士精神?我不知道哪一個詞更合适。我不認為男性要求先走有什麽不對,但平等不是将其視作一樣,而是承認差異的同時,一視同仁。”
周佛海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和丁薇辯論下去:“你怎麽确定我會覺得你的想法天真?”
“因為我繼父就是這麽評價的。”
這倒是在周佛海的意料之中:“那你還堅持?”
“民衆需要這種天真。”
丁薇點到即止。
周佛海本來對這話題意興闌珊,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擡眸看了眼丁薇:“你繼父……現在怎麽樣了?”
“我希望他和我母親都安好無恙。”
周佛海把話題拉回最初:“回到王天風,繼續。”
“我擔心王天風已經變了,他會開始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了。他現在的确看似站在我們這邊,但如果李主任能許以更高利益,難保他會倒戈。“
周佛海贊同:“你的想法不無道理。你說他在你人選名單上,你的名單上還有誰?”
“如果周先生要李主任知道這封信的來處,王天風是最好的人選;如果周先生不想李主任知道這封信來自哪裏,我自會另外找人去辦這件事。”
“那就讓王天風去吧,你盯着王天風,李士群要考驗他,交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吳世寶——如果王天風倒戈,你找機會讓日本人知道吳世寶的死因。”
如果王天風不忠,就棄之——這就是周佛海的打算。
丁薇把信收好:“我這就去辦。”
“我太太一直一直和我念叨,說你預産期快到了,讓我對孕婦照顧一點。”周佛海道,“明家的長子長孫,明鏡和明樓想來也是十分重視,對你萬分緊張吧?”
丁薇避開周佛海的試探:“孕婦不是易碎的瓷器,大姐起初有些過度緊張,不過沒關系,就當觀念交流吧,身體是我自己的,我自然不會當兒戲。”
“我知道明鏡對明樓從政意見很大,現在呢?”
“明樓是我丈夫,是明鏡的親弟弟,他一意孤行,我們再不贊同,除了支持,還能怎麽辦呢?”丁薇知道周佛海得不到答案不會罷休,只好提了一句。
對這個答案,周佛海仍然不滿意:“你這個快當媽的人,對自己的孩子就沒什麽打算?日子可是過得很快的,當初幼海出生的時候我還記得,一眨眼,這小子已經開始和我對着幹了。”
“從小母親都告訴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我自己做的選擇我自己負責,他人無權幹涉。”
“即使是你母親?”
“即使是我母親。”丁薇知道話說到這裏,不說清楚是不行了,“我會堅持自己的選擇,但因為他們是親人,所以他們不諒解,我會努力說服他們。如果實在不行,适當隐瞞也是一種辦法。”
也就是說,明鏡對她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而她也在說服明鏡接受她和明樓都和新政府綁在一起這件事。
“上次你替我去見的那位雨農先生,你怎麽看?”
這個問題丁薇等了許久,此刻周佛海終于問起,她答:“這取決于周先生希望我怎麽看。”
周佛海笑了,明樓的這個女人,談不上多聰明,可卻又不笨,她的聰明,讓你覺得恰到好處,她的愚蠢,讓你覺得無傷大雅。
太聰明的人他用的不放心,太蠢笨的人他不敢用,而丁薇,縱然有蠢笨的時候,站在日本人的角度,卻拿她無可奈何。
就好像她對“雨農先生”的身份已經心裏清楚,但她卻直覺這事不能明說。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這個女人有一種愚蠢的天真和堅持,所以她才會問,周先生希望她怎麽看。
“但說無妨。”
“據我所知,東亞的文化裏,極其講究忠誠。我很難理解那種……所謂的寧死不屈。”
“哦?”周佛海有點興趣,“繼續說。”
“我承認忠誠很重要,比財富和權力重要,但是和性命相比,我認為性命更重要。”
“所以?”
“我不太明白,周先生希望我說出什麽樣的答案,畢竟,忠誠沒錯,審時度勢也沒錯。”
周佛海問:“那你會做一個怎樣的人?”
“理想狀态下,做一個忠誠的人。”
可現實又怎會是“理想狀态下”呢?
“你膽子倒挺大。”周佛海話裏雖帶着責怪,面上卻擒了笑,丁薇的答案,深得他心。
“我和周先生能坐在一起,我願意為周先生辦事,難道不就是因為我們看法一致嗎?”
“有道理。”周佛海道,“有沒有想過——算了。”
“周先生?”
周佛海的欲言又止讓丁薇奇怪:“您想說什麽?”
“等你孩子出生以後再說吧!”
周佛海不說,丁薇便不追問。
離開之前,周佛海卻又叫住了她:“明臺真的是毒蠍嗎?”
丁薇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轉過身:“我不知道。”
“那我換個問法,汪曼春是抗日分子嗎?我要聽實話。”
“對不起周先生,我不知道。”丁薇堅持着自己在這件事中的身份,“我和汪曼春是私人恩怨,至于密碼本,還有第三戰區,從我的角度,都是意外。”
“意外?”周佛海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說給丁薇聽,“很不錯的意外。”
“不錯?梁仲春死了家屬,明家差點也都死在汪曼春手裏,這是不錯?”
丁薇的惱怒不似作僞,汪曼春的越獄又确實不可能是明家安排,周佛海心裏的疑慮散了大半。他從抽屜裏取出了一個信封:“回去看,看完就銷毀了吧!”
手裏的這個信封很輕,但直覺告訴丁薇,這封信的內容,只怕不輕。
她點了點頭,将信封收好。等在外面的阿誠将她接回明家。
回到家後,丁薇書房裏打開了周佛海給她的那個信封。
是日文。
整整兩頁的日文。
丁薇想,看來這封信不是給自己的。
“阿誠,”丁薇問阿誠,“明樓什麽時候回來?”
雖然現在是正月,但是市政府辦公廳的人,卻沒幾天休息。中午明樓吃了飯,就匆忙去了特高課。橫田中佐新官上任,整個上海灘風聲鶴唳。
“晚飯前應該會回來吧?”阿誠陪着丁薇出門,也不太清楚明樓的具體情況,“我去問問?”
“沒關系,不必催他。”丁薇并非不識日文,只不過她有些捉摸不透周佛海的意思,想要和明樓商量,若是她此刻急着找明樓回來,周佛海便會知道她懂日文的事。
說話間,阿香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大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了要結尾,這章就斷斷續續碼了三個星期,我也很絕望……
忙裏抽閑盡快碼完吧
☆、第 139 章
壁燈昏黃。
晚飯後,明樓陪着明鏡坐在壁爐邊,阿香在收拾着廚房。
“蘇醫生什麽時候來?”
孕婦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加上離丁薇的預産期還有一個多月,所以蘇醫生近來都是定期來明家看診,等離丁薇預産期更近的時候再在明家住着。
随着丁薇的預産期越來越近,明鏡心裏的期待和擔憂也越來越重。和很多孕婦相比,丁薇的妊娠反應實在是輕微,加上丁薇一直堅持一套西方的養胎方式,所以除了腹部,她并沒有圓潤多少。自古都有說法,說生産是女人的生死關,這樣的情況下,即使蘇醫生一再勸她寬心,她也放心不下。
明樓知道姐姐擔心,其實他心裏也有幾分擔憂,卻不敢在大姐面前表露分毫,怕她心理壓力更大:“約了下周。大姐,你快要當姑姑了。”
“我快當姑姑,不就是你快當爸爸了嗎?”想到明家添丁,明鏡的臉上也不自覺帶了笑。
明樓注意着明鏡的表情,道:“大姐說的是。阿誠,阿香煮了些西米,你去盛兩碗給大姐和阿薇。”他又看向丁薇,“你方才沒吃幾口,牛奶煮的西米,你多少喝些。”
“好。”丁薇看出明樓是有話和她說,她在沙發上坐下,等着明樓開口。
果不其然,明樓希望明鏡将明臺的“骨灰”送回蘇州老家。
明鏡不情願用“骨灰”“故去”這樣不吉利的詞,可為了家裏人安全,她縱是不願,也只能這麽說。
雖然不太清楚奔喪的流程,但是丁薇也曾聽過幾句,奇怪道:“年關還是十五什麽的,過了吧?”
這麽多年,夫妻倆早就有了足夠的默契,丁薇自己也沒明白年關和十五,這話說得明鏡沒頭沒腦。倒是明樓當即明白了丁薇的意思,糾正道:“年關說的是過年前,農歷年底的時候。舊時欠租、負債的人必須在這時清償債務,過年像過關一樣,所以稱為年關。和正月十五是兩回事。不過你說得對,元宵已經過了,對外的說辭上,的确是得再想想,得瞞過——”
夫妻倆異口同聲地報出了一個名字:“王天風。”
明鏡猜不透兩人的啞謎:“你們到底在說什麽?這和王天風有什麽關系?”
“阿薇剛才說的有道理,大姐,對外的說辭上我會再斟酌一下。”明樓向姐姐陳述,“是這樣,三天後,有一次代號為‘越軌’的行動,一批生鐵需要押往第三戰區。軍工廠急需這批軍用物資。”
明鏡知道,這是有任務給自己了。她将明樓交代的行動細節一一記下。等阿誠端了兩碗西米牛奶過來,她才想起丁薇就這麽坐在一旁,聽着明樓向她交代所有的行動。明鏡知道自己的弟弟向來是個謹慎的人,他既然不避開丁薇,那就意味着……她是可信的。明鏡又想起明臺被捕的時候黎叔找她談話,當時……當時阿薇也是在場的。她清楚弟弟的身份,此時,目光從兩人身上劃過,心裏有了猜測卻猶豫該不該問出口把話挑明。
明樓看出姐姐的心思:“大姐,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明鏡對上明樓那一副微微帶笑的表情,沒好氣地揮了揮手,“收起你那副故作高深的樣子,你們愛怎麽樣怎樣!你們大了,我這個當姐姐的,也管不了了。每個人都藏了那麽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我都不在乎了。”
明樓安撫姐姐:“大姐,在明家,我們都聽您的。阿薇,阿誠,你們說是不是?”
阿誠的餘光一直注意着廚房方向的動靜,見阿香已經收拾好了,忙輕咳了一聲提醒。
話題中斷,唯有明樓注意到妻子有些心不在焉。他起身坐到丁薇身邊:“要再加些糖嗎?”
丁薇見是明樓,沒有掩飾自己剛才的走神:“什麽?”
“看你沒喝幾口。”
丁薇給了明樓一個“一會說”的眼神,對阿誠道:“打個電話去警局,讓二寶明天上午來一趟。”
阿誠知道丁薇應該是有主意了,他看了看時間,去電話機旁打電話。還沒拿起聽筒,電話倒是先響了起來。
“大嫂,是周佛海先生的秘書。”
不是周佛海親自來電,丁薇也沒有必要親自去接。她問阿誠:“什麽事?”
阿誠和電話那頭說了幾句,挂了電話後向丁薇彙報:“周佛海先生的秘書說,讓您定下日子後和他說一聲,他來訂位置。”
丁薇“嗯”了一聲沒說話,周佛海這是要讓自己以他的名義約見王天風?
明鏡看情形估摸着明樓夫妻倆有事要談,借口累了上樓休息。
☆、第 140 章
回到書房的丁薇将那封周佛海給她的信遞給明樓:“有封信,在燒毀之前想請你幫我辨認一下是誰的筆跡。”
明樓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筆跡的主人:“藤田芳政。信哪來的?”
書房裏,刺啦一聲,火柴點燃了,火苗跳躍到了信紙上,很快,灰燼落在了煙灰缸裏。
“周佛海給我的。”丁薇有些琢磨不透,“周佛海把這東西給我,什麽意思?賣我個人情?還是在詐我?”
“詐你……應該不是主要目的。”火苗熄了,房間裏味道有些嗆,明樓把窗戶打開了一個小口子,流通空氣,“賣你人情……這人情價值也太小了吧?要是把你詐出來了,這人情他又賣不起。藤田芳政信中所言,都是猜測,沒有一條是有證據的推論,即便這信真的到了橫田中佐手裏,他只會加深對明家的懷疑,礙于你的身份,他在沒有證據之前不會貿然出手。”
“那周佛海什麽意思?”
“要我說,互相握有秘密,互相有把柄在對方手裏,雙方都能放心。”
明樓這麽一解釋,丁薇明白了:“阿誠和梁仲春?這麽說,倒是我把事情想複雜了。”
“周佛海的身份,投機政客多于特務,王天風恰恰相反。”明樓提點她。
“三天後,我在上海飯店設宴,請王天風前來一敘,邀梁仲春作陪。”
明樓糾正:“是邀梁仲春一敘,王天風作陪。”
論官職,絕沒有梁仲春作陪的道理。
丁薇想了想,求教:“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