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了,冒冒泡吧……(5)
第100章了,冒冒泡吧…… (5)
經看到了明公館的院子,“我聽說大姐與他曾有私交,為了所有人的安全,請大姐——一定要冷靜。”
明鏡死死地盯着報紙上王天風的名字,攥着報紙的手越發用力。
車子在明公館的院子裏停下。
明鏡将報紙疊起,聲音有些冷:“我不認識他。”
丁薇下了車,握住明鏡冰冷的手:“大姐,你要相信我。”
明鏡和她對視,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我信你。”
阿香聽到動靜開門迎了出來,卻見明鏡猛地甩開了丁薇的手:“別叫我大姐,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媳!”說着,将包給阿香,神情焦急地問:“明樓和阿誠呢?”
“大少爺在上班呢!”
“上班?他現在還有心情上班?!”
阿香一臉的不知所措。
☆、第 116 章
明鏡的一通火氣,除了撒到丁薇身上,還撒到了明樓身上。
先是把電話打到了新政府,質問明樓有關明臺的事,明樓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讓明鏡好好呆在家裏,哪裏都不要去。随後就挂了電話。
明鏡再打,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不管是因為組織的任務,還是對明臺的擔憂,她都不可能按照明樓說的,好好呆在家裏,哪裏都不去。沒過多久,她就出門去了。
Advertisement
“少奶奶,大小姐這是……怎麽了?”
“家裏出了點事情,阿香,”丁薇看到明鏡落在沙發上的大衣,搭在手臂上,拿了包,“你這幾天不要出門了。晚上給大姐熬點粥,不用給我準備晚飯了。”
阿香也不太清楚事情:“出……出什麽事了?昨天阿誠回來說大少爺要去南京開會,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了。剛剛大小姐電話裏說小少爺,是小少爺……怎麽了嗎?”
“我也不太清楚,阿香,你只管好好在家裏,天塌下來,還有明樓在呢,你別慌,也別多問。”
“哦。”
阿香在明家做事這麽久,也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她看着丁薇帶着明鏡的大衣,開車追了出去。
明鏡的車早已不見了蹤跡。
她會去哪裏?76號?還是新政府?
明鏡會向明樓施壓,但如果碰見到汪曼春,明鏡會不會一時失态?會不會不小心露了破綻?汪曼春如今風頭正盛,會不會借機羞辱明鏡?
丁薇心裏衡量着各種可能,各種結果。她清楚,自己不能放任明鏡的施壓,她必須盡快找到明鏡,一旦她有任何可能使事态惡化的行徑——阻止她。
可是同時,她還需要盡快和王天風聯系上,王天風的這場叛變,戲還沒演完。
丁薇還需要王天風的配合。
想了想,她掉了個方向,開往警察局。
“老大?你怎麽來了?”
明臺的事情二寶也是知道的,今天早上梅機關提走犯人後,是他送丁薇回的家,當時,丁薇還說她下午不會來上班,可是現在?是出什麽事了嗎?
“有事。”
丁薇言簡意赅。她将車熄了火,走進警察局:“二寶,立刻打電話給新政府,找明樓。”
“啊?明長官不在家嗎?”
丁薇沒回答,只是瞪了二寶一眼:“還不快去?”
二寶忙不疊地去打電話了。
走進辦公室,竊聽器的位置上,東西還在。
她打開上鎖的櫃子。
敲門聲響起,二寶推門進來:“老大,明長官不在。”
“不在?”丁薇道,“他去哪了?”
“這我沒問啊!”
“那還不快去問?”丁薇指了指辦公桌上的電話,“現在就打。”
這次接電話的,依然是明樓辦公室的劉秘書。她說明長官去了特工總部。二寶這回留了心,替丁薇多問了一句明長官離開的時間,劉秘書說明長官和藤田長官離開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二寶挂了電話,就看到丁薇從櫃子裏取了槍。
作為警察局的副局長,丁薇自然有配槍,只是因為她不喜歡槍,像二寶這樣的“親信”,自然是知道她不喜槍這件事的。是以看到丁薇取了槍,他訝異道:“老大,你……你要出去啊?”
丁薇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電話:“打電話到特工總部,問問吳隊長,藤田長官,是不是真的去了那裏。”
“啊?”二寶有點搞不懂老大到底在想什麽,撥了個號碼才隐約有點反應過來,“老大,你懷疑汪曼春啊?”
“她之前借着彙報公務的名頭,在明樓辦公室聊了一個下午。她動不動就拿日本人來壓我,左一句執行公務,右一句這是藤田長官的意思,我求證一下真僞,過分嗎?”
過分嗎?
二寶很想回答說過分是不過分,但明長官面子上會很難看。只不過,話到嘴邊,他看到丁薇的臉色,又咽了回去:“不過分,不過分。”
挂了電話,丁薇叫了二寶,先去了一趟銀行,再往特工總部去。
特工總部的門口,明鏡的車等在不遠處,她在大門口,欲入而不得門。
“大姐。”丁薇下了車,走到明鏡面前,“我讓二寶送您回去吧!”
明鏡見到丁薇,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不用你管。”
“大姐,”丁薇勸她,“這裏是特工總部,您這樣,會讓明樓難做的。”
“你什麽時候對我們明家的事情這麽上心了?”
76號守門的特務似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八卦,都牢牢地豎起耳朵。
“我知道你氣我沒有告訴你明臺的事情,可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大姐,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只是報紙上說是有人叛變,咬了明臺。至于證據什麽,特工總部在審。現在這個當口,于情于理,特高課都會對明樓開展審查,您現在在76號這麽鬧,讓明樓怎麽辦?”
明鏡的語氣冷冷的:“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大姐,你冷靜點好不好?”
76號的特務看着丁薇好聲好氣地哄着明鏡,她卻連正眼都不瞧一眼,心裏面也忍不住嘀咕着,這位明董事長的火氣,可真夠大的。都說明長官的太太是個和汪處長一樣厲害的女人,現在看來,至少對着明董事長,她也就是個貓咪。至于平時……說不定啊,就是一只紙老虎。
也不知道汪處長是怎麽在明太太那裏吃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一周特別忙,忙到回家一吃完飯就能倒頭睡着……
本來是有存稿的,奈何我想改一個情節,牽一發動全身,導致所有的存稿都作廢了。
什麽開新文的念頭都沒了,先忙完手上兩個坑吧,存稿一旦未發,我就特別容易有各種修修改改……還好這篇的結局早就定了沒給自己亂改的機會,要是像另一篇一樣一直有各種想法,就離完結遙遙無期了。
☆、第 117 章
瞥了一眼76號一副看戲表情的特務,丁薇面露不悅之色:“二寶。”
“老大,什麽事?”
“送我大姐回去。”
二寶應了聲,走到明鏡身邊,卻被她揮手推開:“別碰我!”她沖着76號的特務叫道:“我是明樓的姐姐,給我開門,我要見明樓,我要見汪曼春!”
特務們面面相觑,卻沒有人有動作。二寶尴尬地站在旁邊,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丁薇深吸了一口氣,提高聲音:“大姐,你鬧夠了沒有?”
明鏡沒料到丁薇會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她根本不用僞裝,看向丁薇的眼神裏,充滿了不敢相信。
被明鏡這樣盯着,丁薇又放緩了語氣:“大姐,回去吧,好不好?”
“你居然這樣和我說話?你居然——”
“夠了!”丁薇打斷她,從口袋裏掏出□□,對着天空打了一槍,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是忍耐到極限,“你在這裏鬧有什麽意思?你擔心明臺,那你有沒有想過明樓?明臺有嫌疑,他也要面臨審查,明臺如果真的是抗日分子,他一定是從明樓那裏竊取過情報,你鬧下去,是想明樓除了失察之罪,還要被冠上什麽罪名嗎?你是不是只想要明臺活着,就不管明樓了?”
“你……”剛剛的那一聲槍響顯然讓明鏡受到了驚吓,她看着丁薇,喘着氣,卻遲遲沒有下文。
槍響驚動了在特工總部的藤田芳政。
他叫了高木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汪曼春此時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審訊,她早就接到了門衛的電話,想着給明鏡和丁薇一個下馬威,沒想到晾着晾着,竟聽到了槍聲。藤田芳政此刻正在和明樓作例行詢問,她知道自己必須出面了。
她慢悠悠地回辦公室換了件衣服,披着裘皮披肩,一步三搖地哼着小調走到了76號的大門口,示意門衛開門。
76號的大門外,是明鏡那張因焦慮而顯得憔悴的臉,和丁薇壓抑着煩躁和擔心表情。汪曼春看着這兩張臉,內心淨是得意與傲氣。
“你好,汪小姐。”明鏡第一次低聲下氣地叫着汪曼春。
“明大董事長,你知道嗎?我剛才接到門衛的電話,說你要親自到76號門口來見我,我真是吓了一大跳啊。”她笑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目光卻時不時落到丁薇身上,她等着,光明鏡不夠,還有這個女人,她要把這個女人,也一起狠狠地踩到腳底下。
丁薇知道汪曼春想看到什麽,卻不讓她如願。她只是默不作聲地,觀察着汪曼春的每一處反應。她在從汪曼春的身上,讀明臺如今的處境。
明鏡強作鎮定地說:“汪小姐,我原本是不該來麻煩汪小姐的。可是,我家明樓最近公務太緊,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我是不得已才來懇請汪小姐的。”她的意思很清楚,我來求你,并不是無路可走,我家裏還有用得上的人。
“是嗎?”汪曼春勾起一個笑,“丁小姐,你也聯系不上明樓嗎?”
“汪處長,您可以叫我丁副局長,也可以叫我明太太。丁小姐這個稱呼,不合适。”
“明太太?”汪曼春最讨厭的便是這三個字,她吸了一口氣,“明大董事長,你究竟是真不懂事呢,還是裝不懂事呢?你找不到你的弟弟,丁小姐找不到你丈夫,你們說是為什麽?”
“你!”明鏡臉皮漲紫,氣得手足冰涼。
反觀丁薇,卻是沒多少的情緒波動,一副局外人的模樣看着她對明鏡趾高氣揚。
她決定再給明鏡加一把火:“我告訴你,明鏡!我不怕你!現在是你有求于我,你就該看我的臉色,該對我低聲下氣、奴顏婢膝!你知道嗎?我要是不高興了,那牢裏的囚犯就得去死!你那寶貝兄弟明臺,啧啧啧,真是一身賤骨頭啊,怎麽敲打都敲不醒啊。”
“你把他怎麽了?”
“我想把他怎樣就能把他怎樣。”她擡起自己的腳來,紅色的鞋跟上有污漬,“你看看,我好好的一雙意大利皮鞋,進口的,還是明樓買給我的生日禮物,被那個小畜生給弄髒了,你看,全是他手上的污血,濺得一鞋都是……”
明鏡被她給逼瘋了,大喊道:“汪曼春,你這個畜生!”她沖上去就要打汪曼春,汪曼春眼疾手快,一下制住她,猛地把明鏡往後面推,巧在丁薇及時上前一步扶住了,明鏡才沒有摔倒在地。
“罵我?罵我有用嗎?”汪曼春不為所動,“罵我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要不這樣吧,你把我這雙鞋擦擦幹淨,或許我可以考慮,讓你見你那個寶貝弟弟一面。怎麽樣?明大董事長?”
明鏡低頭看着汪曼春鞋面上的血跡。
汪曼春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輕輕用腳尖踏着水泥地。
丁薇知道,她的那一聲“明大董事長”,便是為了更好地侮辱明鏡。即使明鏡真的忍下了這一時的屈辱,汪曼春也不會讓明鏡見明臺。
退一萬步說,即使明鏡能瞧見明臺,丁薇也不可能讓明鏡見。
她怕明鏡崩潰。
從明臺到黎叔,還有自己和王天風,明鏡受的刺激太大,她不知道再施加一點點,明鏡會不會承受不住。
“不擦是吧?對,這才是你明大董事長做事的風格:寧折不彎。”
明鏡的眼淚無聲地低落。
丁薇想,汪曼春只要再添一根柴,明鏡就會妥協。
果然,只聽汪曼春道:“那我走了。明大董事長,您在外面靜候,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她稍微停頓了一下,擡了擡眼皮,“你就能看到令弟的屍體,從裏面擡出來了。“
停頓,是因為有人站到了丁薇的身邊。
丁薇也察覺了,是吳世寶。
汪曼春如今風頭正盛,自然也不會把吳世寶放在眼裏。激得明鏡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如雨下,轉身就走。
“等等。”
汪曼春轉身。
明鏡從口袋裏掏出手絹,走上前一步,雙膝前曲,緩緩跪下。她的雙膝還沒有碰到地面,卻被身後的力道猛地一拉,又站了起來。
丁薇從她的手裏奪過手絹,将她拉到自己身後:“大姐,我來。”
她比汪曼春高,說話時微微垂眸:“汪處長意下如何?”
對這個意外之喜,汪曼春心中滿意極了。她得意地點了一下頭:“丁小姐願意替你大姐做,我當然沒意見。只是我可提醒你,擦不幹淨,或者你動作再磨蹭一些,可能只能見到明臺咽氣了。”
丁薇微笑了一下,仿佛并不在意這份屈辱。她握着手帕,蹲下了身子。
汪曼春并不滿意:“丁小姐,你這樣,可擦不幹淨的。”她看着丁薇的後腦勺,恨不得現在就掏出槍來給那來一顆子彈。
可惜,這麽多人看着,她不能這麽幹。于是,她說:“明董事長剛才那樣,才能擦幹淨。”
丁薇動作一頓。
汪曼春是要她下跪。
下跪的意味,不言而喻。
二寶忍不住上前,想要勸阻丁薇:“老大——”
“回去站着。”
這是她和汪曼春之間的較量,不該把二寶牽扯其中。
二寶的話顯然也提醒了在一旁的吳世寶,他已經看到高木從窗口查看下面的情況。他早就看汪曼春不順眼了,這女人只想逞一時之氣,不考慮後果,那他就不介意送他一程,道:“汪處長,這不妥吧?”
汪曼春挑了下眉,語氣輕蔑:“吳隊長,您這尊大佛,這回又是為了多少錢?”
她諷刺吳世寶做事只看錢。
吳世寶語塞了一下,很快看見高木陪着藤田芳政從樓上下來,道:“我是為了特工總部。”
“是嗎?”
說話間,藤田芳政已經走到了辦公樓下,正巧看到丁薇跪下的一幕。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 丁薇當然不能白跪啊~
☆、第 118 章
如果丁薇是法國人,藤田芳政的臉色不會這麽難看,畢竟,法國如今自顧不暇。
如果丁薇是英國人,藤田芳政也不會這麽擔心,因為一個小小的公民,英國政府不會為了她和日本交惡。
可是丁薇偏偏都不是。
中國人有句話,打狗還得看主人。而汪曼春,是直接一巴掌打到了英國的臉面上。除非有證據證明丁薇是抗日分子,否則……
否則會發生什麽,藤田芳政自己也不知道。
他喝住汪曼春,親自上前,雙手扶起丁薇:“明太太。”
“藤田長官,”丁薇避開藤田方正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汪處長執行公務,都是您的意思,我明白的。你放心,我不會為難汪處長的。”
她還強調了一遍:“我不會阻礙她執行公務。”
藤田芳政聞言,心裏咯噔了一下。他不确定,丁薇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是他猜測的那樣嗎?還是他多心了,這個女人的漢語水平,應該還不會用這種隐喻?
“明太太來,是有什麽事嗎?”藤田芳政轉移話題。
“并非是我要來,”丁薇說,“是明樓的大姐,因為關心明臺,所以匆匆趕來。藤田長官,都說關心則亂,希望你別怪罪于她。”
話被丁薇搶先說了,藤田芳政也不能再作文章,只好道:“明臺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就目前的證據來看,明臺,應該就是軍統的毒蠍。”
“昨晚,汪處長在抓捕之前就已經告訴我了。”
藤田芳政一愣。抓捕毒蠍的行動,竟然在出發前就被汪曼春自己透了出去?
他看了看在丁薇身後的明鏡:“明太太,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聊一聊。”
“哦?”丁薇饒有興趣地挑了一下眉,“聊什麽?”
“聽說,如今76號的王隊長,是明太太舉薦的。”
丁薇微微颔了一下首,看起來,藤田芳政是要和她聊一聊王天風了。
“二寶,”丁薇大聲道,“送我大姐回明公館。”
汪曼春:“等一下——”
她向藤田長官請示:“藤田長官,我還有幾句話想和明董事長說。”
藤田芳政想到汪曼春和他請示過的計劃,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丁薇,提醒道:“汪處長,希望你公私分明。”
“是。”
與此同時,藤田芳政微微側頭,讓高木将明樓請下來:“明太太,能請你喝杯茶嗎?”
“我不喝茶。”丁薇道,“不過藤田長官相邀,願意一試。”
既然明樓會下樓來,丁薇稍稍安心了一些。她的目光從汪曼春身上略過,稍許停頓:“汪處長,下次記得稱呼我明太太,我非常不喜歡丁小姐三個字,出自你的口中。”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
汪曼春的辦公室被藤田芳政征用了。
這是丁薇第一次進汪曼春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很簡單,文件都整齊地歸整在桌面上。
丁薇和藤田芳政在沙發上坐下,有特務泡了兩杯茶,端進來放在兩人面前的茶幾上。
丁薇打開了杯蓋,看到氤氲的熱氣中漂浮在熱水上的茶葉:“這應該是今年的碧螺春。”
“明太太是行家。”
“不敢談行家,只不過明樓喜歡喝茶,我為了投其所好,才研究的這些。”
明樓倒是的确對茶有些研究。
藤田芳政對丁薇的試探自然不會只是這一杯茶:“明太太怎麽看毒蠍的事?”
“您在試探我。”丁薇語氣肯定,“可是藤田長官,我并不想談他。”
“能說說原因嗎?”
藤田芳政看着丁薇心平氣和和他對話的模樣,心中卻越來越警惕。他雖未對丁薇有多大了解,但聽人所言,她并不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之前她面對汪曼春的羞辱,看似并未動怒,到底是她過去被高估了,還是被低估了?
“我對他……很矛盾。”
“為什麽?”
丁薇沒有正面回答:“藤田長官覺得,我為什麽會放下在巴黎的一切,來到上海?”
“因為明樓君?”
丁薇點了點頭:“我很早之前就見過明臺了。當初明樓在法國的時候,明臺曾經在假期的時候去過巴黎。去年我到了上海,和明樓結婚,明臺一直都叫我一聲‘嫂子’。他是明樓的家人,所以我也努力把他當成自己的家人。可是……他并不是明樓的親弟弟,卻比明樓更受他親姐姐的疼愛。現在,他又連累明樓,我對他……沒有辦法不埋怨。藤田長官,我知道,我和明樓,乃至整個明家,在藤田長官心裏都已經是嫌犯。我頭上這頂抗日分子的帽子,一時半會也脫不掉了。”
“明太太放心,只要你和明樓君确實與抗日活動無關,特高課和76號一定會還你們一個清白的。”藤田芳政話鋒一轉,“明太太相信明臺是軍統的毒蠍嗎?”
“我信。”
藤田芳政意外:“明太太相信?是明臺平日裏有什麽不正常的行為嗎?”
“他是明樓弟弟,我盯着明樓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盯着他?”
藤田芳政被噎了一下:“那明太太為什麽相信明臺是軍統的毒蠍?”
“明臺是我丈夫的弟弟。汪曼春有膽子污蔑明家的人,但我想,特高課應該不會蠢到去污蔑一位英國貴族的夫家吧!”
“據我所知,明太太的家族,很早就沒有了世襲的爵位。”
藤田芳政用的是陳述句,應該是對丁薇有過一番調查。
“沒有爵位,不代表我被驅逐出了皇室。雖然我是家中獨女,可我的母親還有兄弟姐妹,他們都在英國。”丁薇說,“藤田長官,這些您沒有調查到嗎?”
“藤田長官,”見藤田芳政沉默,丁薇繼續道,“我再提醒您一句,我的丈夫明樓,除了在特工總部任職,還負責着上海的經濟。若是您打算沒有證據就讓将他關押、拘禁,您最好确認一下,日本軍方有經濟科的專家,能在三天內到達上海,主持經濟事務。”
“明太太什麽意思?”
“明樓是受周佛海先生聘請,回上海主持經濟事務。從他回到上海至今,上海的經濟已經逐漸有了複蘇的跡象,由他推行的經濟改革和幾項舉措也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明樓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沒有找到合适的人來接手,上海的經濟出問題的話,您負責得了嗎?我敢說,最了解他所有經濟主張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我了。我向來喜歡一個詞——夫妻同心。”
藤田芳政沉默着沒開口,丁薇的話,竟是和明樓方才說的話,如出一轍。
“明太太是在威脅我嗎?”
“威脅?這就算威脅了?”丁薇端起茶杯,正欲喝一口茶,卻忽然聽到了樓下傳來明鏡的聲音,她放下茶杯,快步走到窗口,只見明鏡的手裏捧着一張鮮血淋漓的手帕,聲音撕裂般痛吼着。
明樓表現得不知所措。
随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突然,明鏡撲通一聲給明樓跪下了。
天空閃過一道閃電,伴随着雷聲,傾盆大雨而下。
明鏡就這麽直直地跪在雨地裏。
“大姐!”明樓臉色驟變,倉皇不堪,他用力挽住明鏡的胳膊,想把她拉起來。
明鏡哭喊着:“明長官!我求求你,看在一母同胞的分上,你把我也送到76號去吧,讓我去替你弟弟死!明長官!”
雨水淋在明樓灰色的大衣上。
他與明鏡說話的聲音不大,被淅瀝的雨聲覆蓋,丁薇站在窗口,只能隐隐約約聽到幾個字。
她看着明鏡的聲嘶力竭,看着明鏡狠狠地抽了明樓一記耳光。因為明鏡的動作過于猛烈,姐弟倆距離很近,明樓被打了一個踉跄,險些栽倒在風雨中。
藤田芳政一直在觀察着丁薇的反應,他沒有從她的反應裏捕捉到什麽。直到明鏡的那一巴掌,一下撕破了丁薇所有的平靜。
丁薇拉上窗簾:“藤田長官,您看夠了嗎?得到您想要的答案了嗎?您這麽一直盯着我看,合适嗎?”
“明太太多……”
“一直以來,看在明樓的面子上,已故的南造科長,和現在負責特高課的您,數次派汪曼春以各種理由調查我或是我的咖啡館,我體諒你們的工作,未曾計較。如今看來,藤田長官是把我的不計較當做了不敢計較吧!有本事,您幹脆無聲無息地把我滅了口,免得德軍撤退之後,英國會問一問我這個還是有繼承權的皇室人到底去了哪裏。”
七月的時候,德軍襲擊英國,兩個月的戰鬥,德軍損失不小,雖然對倫敦實施了空襲,考文垂、伯明翰、曼徹斯特、利物浦、普利茅斯等幾個大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火海中,受到嚴重損失,但德軍卻遲遲未能攻下英國。
僵持了這麽久,誰都看得出來,德國快要暫時放棄對英國的征服作戰了。
藤田芳政攔住打算離開辦公室的丁薇:“我從前只知道明樓君是一個在經濟戰略上非常能看的人,倒是從未注意過,明太太也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丁薇打斷藤田芳政,“我從小的生活環境,繼父從政,母親從商,商場和政治場,我都接觸過。特高課既然調查過我的身份,該不會以為,我真的單純到一點不懂吧!”
藤田芳政注意到,丁薇對他的稱呼,從“您”換到了“你”,他能感覺到丁薇此刻心情的焦灼。
“我的繼父曾經教導我,非常事,非常手段。特高課今天的非常手段,用完了嗎?”
“明太太,我希望你能冷靜一些。”
藤田芳政覺得,面前的這個女人的平靜已經被徹底撕開,她快失控了。
果然,只聽丁薇冷哼了一聲:“冷靜?明樓的姐姐被你們一再刺激的時候我是可以告訴自己冷靜,我也的确可以冷靜,因為她只是明樓的姐姐。可是現在,在外面那瓢潑的大雨裏,挨罵、挨打的那個人,是我丈夫!你告訴我,我怎麽冷靜!”
樓下,明樓的聲音越來越大,顯然,他此刻也不能再維持對明鏡的好言相勸。
“明太太,”藤田芳政看着丁薇沖動地拉開門,卻被門口的日本兵擋住,“我還沒有和你聊一聊王天風。”
“聊什麽?”
“為什麽明太太會認為王天風願意投誠?”
“姑且一試罷了。”
“既然沒有把握,明太太卻還說服周佛海先生,讓梅機關簽了命令,我能知道原因嗎?”
丁薇反問:“藤田長官不知道嗎?”
“願聞其詳。”
“為了膈應汪曼春。”丁薇的回答,理直氣壯,“怎麽,只準汪曼春給我添堵,不準我做點什麽嗎?”
藤田芳政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雖然丁薇這件事幹得仿若兒戲,可偏偏,她做成了。
“明太太,抗日分子蕭堅,你還記得嗎?”
“藤田長官想和我聊他?”
藤田芳政問:“據我所知,蕭堅在明知明太太有未婚夫的情況下,仍在追求你。明太太,你覺得他的追求,是真的嗎?”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他想追求我,那是他的自由。我當然也有我的自由——我拒絕過他。當然,看在高木君的面子上,我才給他留了面子。不過,”丁薇說,“既然他是抗日分子,那他接近我,倒也不奇怪了。”
蕭堅和高木交好,這點,藤田芳政查到過。聽起來,丁薇沒有說謊。
樓下傳來汽車的引擎聲。
藤田芳政向高木點了一下頭,辦公室門口的日本兵離開了。
此時正值76號的特務們被梁仲春訓斥後各自回到辦公室,丁薇在樓梯口被撞了一下,只好等人流散開,這才下樓。
大雨下,汪曼春微微踮起身子,抱着明樓,一把雨傘落在二人身邊。
在抱住明樓的那一剎,她仿佛一瞬間得到了整個世界。
丁薇在最後一階樓梯處停住了腳步,從這個位置,她清晰地看見了汪曼春抱住明樓的身影。
她看了幾眼,突然低低地笑了聲。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藤田芳政聽得清清楚楚:“原來剛才藤田長官不讓我下樓,是這個原因。”
除了最開始的詢問,從王天風到蕭堅,都不過是藤田芳政在拖延時間、不讓她下樓的話題而已。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
“沒想到,特高課竟然這麽體恤下屬,尤其是,這麽關心下屬的情感問題。”
藤田芳政看了一眼高木。這個情景是兩人都沒有料到的。他心裏對汪曼春不甚滿意,但與此同時,他也知道,丁薇方才下樓梯時努力壓抑的情緒,會在此刻徹底爆發。
她深呼吸了幾下,挺直了脊背,從日本兵手裏奪了一把傘,向汪曼春走去:“汪處長,你抱夠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的不得了,事情一堆。
關于更新,我盡量做到如果三天沒更,更新的時候更一章肥的。
看到有人抱怨留言沒回,其實白天的瑣碎時間我都會刷你們的留言噠~有時間都會回的。
☆、第 119 章
“汪處長,你抱夠了嗎?”
汪曼春想要的旖旎被丁薇打破。
她松開明樓,回過頭,看到丁薇就這麽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藤田芳政和高木站在辦公樓下,看着庭院裏的場景。
汪曼春沒想到,自己擁抱明樓的這一幕,會落在藤田芳政眼裏。她知道現在是最好的解釋的時機,但她也知道,一旦她此刻開口說些什麽,她方才所有的努力,只怕都會功虧此刻。
汪曼春眼睜睜地看着丁薇撐着傘走到明樓面前,看着明樓在被丁薇抱住的同時也反過來将她擁住,看着她們兩個人臉頰相貼,耳鬓厮磨。
“藤田長官,請教您一聲,我能走了嗎?”
藤田芳政一直都在觀察着這對擁抱在雨中的夫妻,他沉默了兩秒:“當然可以。”
“二寶——”丁薇叫了一聲,“把車開進來。”
她一手撐着傘,一手扶着明樓,說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落在汪曼春的心上:“我們回家。”
二寶打開車門,丁薇正要扶明樓上車,卻聽他突然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在76號呆一會。”
汪曼春和藤田芳政看不到丁薇的表情,卻聽她的聲音一下子冷了:“為什麽?”
明樓低聲地答了一句,雨聲之下,藤田芳政只隐約聽到了“汪”“明臺”幾個字眼。
“你什麽意思!我知道你在乎你的權力,在乎你的工作,所以我不惜用皇室的身份為你作保,為你施壓。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你有沒有良心!”
“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