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了,冒冒泡吧……(4)
第100章了,冒冒泡吧…… (4)
了。去買點吃的吧!”
“現在?”二寶面露為難之色,“老大,你不是為難我嗎?你也不看看這什麽點了,哪還有店開着呀!”
“店都打烊了?上海的店,打烊都這麽早?”
“早?老大,十二點還早?”
“在法國,十二點還有不少店開着呢,難道上海不是嗎?”
二寶在丁薇面前說話放肆慣了:“老大,你到上海這麽久,晚上都不出門嗎?”
丁薇微露尴尬之色:“明樓他姐姐……不喜歡。”
話說得隐晦,但梁仲春已經替丁薇把所有的理由都補充好了。他是個識時務的人,自然不會看着別人——事關自己仕途的人尴尬而不解圍,當即道:“沒關系沒關系,我們76號常這樣熬夜審犯人,習慣了。丁副局長別見外,把我當自己人就好。”
“就是自己人才不能這麽怠慢。”丁薇有些不好意思,“說實話,我也餓了。”
“這……”
梁仲春顯然被丁薇一句直白的“我也餓了”弄得說不出話來。依他對明樓的了解,半夜找商戶開門這事明長官做不出,身為明太太的丁薇,想必也幹不出。可這大半夜的,找誰做點吃的呢?
“梁處長,”丁薇想到了什麽,“不介意我去打個電話吧!”
“當然不介意,我也正好歇一歇,一會我們繼續審。”
“好。”
打了個電話,丁薇端着杯子回到審訊室。從梁仲春的臉色不難看出,王天風依然什麽都沒有說。審訊室裏,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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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學經濟的。所以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只有談不攏的價格。王先生,開個價吧!”
王天風盯着丁薇不說話,他實在是摸不透,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麽。費了不小的功夫把他從汪曼春那裏提到警察局,就是為了讓他落到梅機關手裏?
“王科長不說話,看來是同意了。梁處長,您給王先生起個價吧!”
梁仲春會意:“王科長,76號行動處,正缺一個行動隊隊長。梁某人別的本事不敢說,行動隊隊長,我還是說了算的。”
“明太太,”王天風慢條斯理地開口,“熱巧克力很香。”
梁仲春轉過頭,只見丁薇捧着杯子,她的十指緊緊地貼在杯子上,熱氣徐徐上升,她的面容在熱氣後有些模糊。
“王科長想來一杯嗎?” 丁薇知道,王天風的那句話,是在告訴她,他收到丁薇的摩斯碼了。
她在打電話之前,已經用摩斯碼給了王天風指令——投誠。
所有的摩斯碼都是用的法語,即使有人看到,也未必能破譯。
果然,只聽王天風道:“明太太,我已經不是什麽科長了。”
梁仲春和丁薇對視了一眼,梁仲春面露滿意之色:“看來,王隊長是答應了。”
“明太太不愧是學經濟的。你說得對,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只有談不攏的價格。汪曼春的給我的價格是機票、錢、和活命的機會,梁處長給我的價格更好,我當然要和梁處長合作。”王天風看着梁仲春,“不過,我還要加個條件——給我一杯熱巧克力。我也餓了。”
丁薇笑了笑:“當然可以。”她提高聲音,“二寶——”
“老大。”
“給王科——不對,是王隊長,泡一杯熱巧克力。”丁薇的目光掃過梁仲春的茶杯,繼續道,“還有,梁先生的茶涼了,去重新泡一杯。”
“我這就去。”
審訊室裏的問話還在繼續,不過氛圍卻好多了。
此刻,南造雲子的案子,成了梁仲春最關心的問題。
“老大——”二寶端了一杯熱巧克力和熱茶進來,放在審訊桌上,“明長官來了。”
丁薇意外:“誰?”
“明長官啊!”
“他怎麽來了?”
“不是你打電話回家讓送些吃的過來的嗎?我看明長官帶了夜宵過來。”
“阿誠沒來?”
“應該是阿誠先生開的車。”
丁薇看了一眼王天風,對二寶道:“讓他在我辦公室等一會吧。”
梁仲春:“這……讓明長官等着,是不是不太好啊!”
“放心,現在他就是我家屬,不是梁處長的上司。王隊長,你也聽到了,該交代的趕快交代清楚,你輕松,我和梁處長也可以松一口氣。”
“梁處長想知道什麽?我離開上海有段時間了,軍統上海區的A組成員昨晚已被擊斃,組長毒蠍——不出意外今晚就會被汪曼春抓獲;B組寧海雨,因為軍統一艘走私船被炸,已經被押送回重慶,送交軍事法庭。汪曼春的消息說,他已經被處死了。軍統在上海,已經一敗塗地。”
“特高課前任課長遇刺,是A組幹的,還是B組?”
——毒蠍。
“A組。”王天風答,“B組的組長做事沉穩,曾與我同生共死。他心思缜密,他的刺殺,都是經過嚴密的安排。但也因此,所有他經手的刺殺,都要不少時間籌謀,自然,所有的刺殺也都會上報戴老板,由他點頭。”
梁仲春沉吟:“聽起來,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那又怎樣?一艘走私船只出事,重慶不照樣要了他的命?”王天風嗤笑了一聲,“我們辛苦賣命,重慶上層卻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們這些戰士去送死。信仰?也就只能騙騙那些空有熱情的小孩子罷了。”
“王隊長是個聰明人,是啊,在這個亂世,什麽都沒有命重要。”梁仲春還不忘問了丁薇一句,“您說對吧,丁副局長。”
“梁處長,這話我聽過就算了,明樓面前,還有周先生面前,你可當心。”丁薇壓低了聲音,“畢竟,新政府裏不少人還是認為自己是在曲線救國的。你不能阻止別人活在夢裏。”
“知道,知道。”梁仲春笑了笑,“還是丁副局長看得通透。”
“通透?不過是因為我是旁觀者而已。”丁薇示意梁仲春,“梁處長,您繼續。”
“好,好,”梁仲春道,“王隊長,南造雲子課長的刺殺,你知道多少?”
——目标:樓。
“梁處長直說吧!”
“南造雲子課長當天,是臨時改變的行程。”
“不錯,刺殺的真正目标,是新政府官員,明樓。”
哐當——
丁薇手中的杯子摔落到桌子上,熱巧克力濺到了她的衣服上,她卻恍然未覺。
注意到梁仲春和王天風的眼光,丁薇放下手裏的杯子,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繼續吧。”
“明長官的行程是機密,連我的不知道,軍統又是怎麽知道的?”
——樓、辦、秘。
“特工總部不知道,新政府裏,總有人會知道吧!”
梁仲春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立功的機會:“明長官的哪個秘書?”
——陳。
“我在上海的時候,從我的情報網聽說過,有個姓陳的,在新政府工作,她手裏的情報,只要出得起價,就能買到。”
“陳?”梁仲春想到,明樓有個秘書姓陳,只不過前段時間被查明是抗日分子,抓捕時被她逃了。“知道她的職位嗎?”
“我沒有見過她。梁處長,我知道的,只有這麽多了。”王天風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我想,能清楚明長官行程的,應該是他身邊工作的人。”
“即使出賣情報給軍統的不是明長官身邊工作的人,但第一經手的人,肯定在明長官身邊。”梁仲春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叫來負責記錄審訊的手下,“整理一下,給王隊長簽字畫押。”轉過頭,他問丁薇,“丁副局長,您看這審訊……”
“恭喜梁處長。”
丁薇一語雙關。
梁仲春笑:“還得謝謝丁副局長給我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明樓說王天風去過法國,我相信王天風應該曾經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受過良好的教育,所以他會法語也是情理之中。
☆、第 113 章
明樓的到來,在丁薇的計劃之外。
從審訊室到辦公室的一路上,她的大腦都在快速運轉着,毒蠍的事情,因為這個變故,變得極為棘手。
“梁處長。”丁薇突然停下腳步,“有件事……得麻煩你開口。”
梁仲春心道不好,這是要他去堵明長官的怒火嗎?
“丁副局長,這……”
“梁處長,拜托了。”丁薇沒給梁仲春再拒絕的機會,她不開口的理由很充分,充分到她根本不需要開口解釋。說話間,她已經看到了站在辦公室門外的阿誠,她提高聲音:“阿誠——”
“太太,先生在辦公室裏等你。”阿誠頓了頓,“先生帶了夜宵來。”
丁薇看了眼辦公室虛掩的門:“梁先生審了一夜,想必也餓了,一起進來吃點吧!”
“明長官特地來給丁副局長送夜宵,真的很體貼啊!”梁仲春巴不得不要面對明樓,一副“識趣”的模樣,“我就不打擾這二人世界了。”
說着,梁仲春使了個眼色給阿誠。只聽阿誠道:“太太,先生等您很久了。”
話到了這個地步,再多說就惹人懷疑了。
丁薇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雖然梁仲春對告知明樓毒蠍的事情心裏沒底,但和阿誠之間,他是沒什麽好隐瞞的。看到丁薇進了辦公室,梁仲春就拉着阿誠到一邊小聲說起今晚的事了。
辦公室裏,明樓一身黑色的風衣,正背着手站在沙發旁邊,踱步。
“你怎麽來了?”
“不歡迎?”明樓露出了一個微笑,“那我現在就走。”
丁薇忙拉住他:“哪有哪有,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不是說餓了嗎?”明樓牽着丁薇走到辦公桌前,打開保溫盒,“特地打電話回家讓阿誠準備些吃的,怎麽,現在不餓了?”
“餓?當然餓。”丁薇感覺到明樓将她的手心翻過來,寫了三個字母——B、U、G。
Bug——竊聽器。
丁薇用目光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桌面。
“奶油濃湯,”明樓盛了一碗,“趁熱喝。阿誠按你的喜好做的。”
“自從來了上海,我都好久沒喝過合我胃口的湯了。”丁薇從櫃子裏取了一只幹淨的茶杯,倒了杯水,“這麽晚了,就別喝茶了。”
“聽你的。”
丁薇将倒了水的茶杯放到桌上,順手取了紙和筆:“這麽多湯,我可喝不完。要不請梁處長一起喝一點吧!”
——Who?
——76。
“好。”明樓将紙張反手壓在桌子上,又盛了一碗,“阿誠——”
阿誠推門進來。
“給梁處長端去吧,他今天也辛苦了。”
明樓說話間,阿誠已經拿了筆:臺,梁已知。
放下筆,他接過碗:“好的,先生。”
如果竊聽器是76號的人安的,那會是誰?汪曼春還是梁仲春?
丁薇端着碗,輕輕吹了吹:“味道不錯,可惜沒有蘑菇。”
“你這要求還真高。”明樓道,“難得忙通宵,怎麽,出什麽大案子了?”
“喂喂喂,明先生,能不談公事嗎?”
“我是關心你。”明樓和丁薇在沙發上坐下,“有沒有我能幫得上你的?”
“沒有。”
“是沒有還是不要?”
“明先生,你是信不過你太太的能力嗎?”
“當然信得過。”明樓接過丁薇手中的碗勺,不時攪動一下碗裏的湯,看着她在紙上刷刷刷地寫着。
竊聽器着實出乎丁薇的意料,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懷疑她,可是轉瞬之間,她已經想明白,既然對方想聽,那就讓她聽個夠。
“信得過還問?”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不說。”明樓将碗勺遞到丁薇手裏,接過紙筆。
丁薇将碗裏的湯喝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所以親自來送夜宵?有句話怎麽說的?你呀,就是黃鼠狼。”
“我是黃鼠狼,所以我餓的時候,當然要來找我的食物了。”
“啊?”
“看在我半夜三更給你送夜宵的份上,不給點獎勵?”
“獎勵呀?”丁薇看着明樓将紙收進口袋裏,這才撲了上去,親了一口,“這樣行嗎?”
“一個吻就想打發我了?”
“那兩個?”丁薇又親了明樓一下,正想起身,熟料右手被明樓一拉,整個人跌在沙發裏,明樓順勢壓在了她的身上。
丁薇嗔怪了一聲:“幹嘛呀,這是辦公室。”
“想你了。”明樓的手肘撐在沙發上,唇貼到丁薇耳邊,輕聲道,“76號電訊處有人錄音。”
電訊處?那應該是汪曼春了。
“特高課批準的?”
明樓搖搖頭,是特高課批準,還是汪曼春的私自行動,他并不确定。他是從朱徽茵那裏知道丁薇這裏被裝了竊聽器,所以才親自過來送夜宵的。一來是為了提醒丁薇,二來,他想借此了解一下死間計劃的進展,做好準備。
丁薇琢磨着竊聽器的事情,只聽明樓壓低了聲音道:“這才叫作吻。”
看了眼桌子下的竊聽器,丁薇存心氣一氣汪曼春,她伸手勾住明樓的脖子:“你确定?”
話音剛落,她主動地吻上了明樓,極盡纏綿。
“嘭——”
茶幾被碰到,茶杯從茶幾上滑落,摔碎在地。
聽到聲響的阿誠和梁仲春第一時間沖進了辦公室:“先生——”
“明長官——”梁仲春看到辦公室沙發上姿勢親密的兩個人,尴尬地咳了一聲,“咳咳,明長官,您沒事就好,您沒事就好。”
說完,忙不疊地退了出去:“那個……您繼續。”說着,還拉了一把還楞在原地的阿誠。
辦公室的門重新被關上。
丁薇和明樓對視了一會,嘴角情不自禁地彎起,小聲道:“汪曼春要被氣壞了吧!”
“咳,”明樓清咳了一聲,“一會一起回去?”
“不行。”丁薇道,“你能不能別壓在我身上了?”
明樓起身,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杯子:“記得叫人清理一下,小心別讓碎片割傷你。”
“知道啦。”
叫二寶進來清理了地上的碎片,阿誠收拾好了餐具:“先生,收拾好了。”
“走吧!”明樓走出辦公室,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梁仲春說,“梁處長,辛苦了。”
“不敢談辛苦,梁某只是做好本職工作。”
梁仲春的話雖然謙虛,但是他知道,有明樓的這句話,意味着76號掌門人的位置,他又多了一份勝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茉莉girl 的手榴彈。
☆、第 114 章
一大早,梅機關的人從警察局帶走了王天風。
明樓也得知了明臺被捕的消息。阿誠在彙報完之後就去了76號找梁仲春。
其實昨晚的時候,梁仲春是提過汪曼春抓捕毒蠍的行動,以及毒蠍八九不離十就是明臺的消息,阿誠在第一時間表示了自己的不相信,同時也在話裏打了個招呼。現在事情坐實了,除了繼續讓汪曼春掌握主動權,還需要對梁仲春量材使器。
明樓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下,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他很厭惡自己。他從來沒有如此厭惡自己,從來沒有。
他想到昨晚丁薇和他說的事情,想到此時已經“叛變”的王天風,和正在被76號嚴加審訊的明臺。他看着玻璃上清晨曙光投射所形成的光圈,告訴自己:
堅持住,無論怎樣苦難。咬牙熬住,無論怎樣痛苦。他的身邊,還有兄弟,還有家人,還有朋友。
門被敲響了。
“進。”明樓語氣平靜。
劉秘書推門而入,她面色倉皇地說:“明長官,日本特高科課的藤田長官來了。”
“知道了。”明樓說,“我親自去迎接他,把貴賓室的門打開,泡好茶。”他一面說,一面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是,明長官。”劉秘書趕緊跟上。
邁爾西愛路一家幽雅的小茶樓裏。
茶樓分上下兩層,樓下有評彈說唱,有看客一邊喝茶一邊聽曲。樓上挂有竹簾,包間很是幽閉,而且樓上可見樓下,清晰明了。
明鏡獨自走上樓,有人迎接。
“您好,客人正在等您。”一名清俊的服務員替明鏡掀開竹簾,引明鏡直入包間。明鏡看見了董岩和另一名中年客人。
“明董事長,您來了。”董岩站起來招呼。黎叔跟着他站起來。
“你們久等了。”明鏡說。
董岩走到門口,小心吩咐那名服務員,服務員點頭,将包間的門守住。董岩走回包間,他走到明鏡和黎叔面前,笑着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為我黨工作,常年提供地下經費的紅色資本家,明鏡同志。”
“這一位是上海地下黨‘鋤奸’小組的組長黎叔。”
“您好,明鏡同志。”黎叔與明鏡握手,他說,“久仰大名,在香港的時候,我去銅鑼灣取過您的貨。只不過,我們當時是分頭行事,沒有見面。”
“您好,黎叔。”明鏡說。
董岩移動竹椅,請二人同坐。
明鏡坐下,多看了黎叔兩眼,總覺得面善,眉目間似曾相識,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和熟悉感,到底在哪裏見過?一時半會她也想不起來。
董岩替明鏡泡好一杯茶,雙手遞了過去。明鏡雙手接了,謝了一聲。她注意到桌上還有一只空茶杯,心中有些疑惑。
“咚咚咚——”
包間的門被敲響了。明鏡看向董岩,見他神色如常:“還有人嗎?”
董岩點了點頭。
黎叔起身去開了門,從說話的語氣看,應該是熟人:“來了?進來吧!”
明鏡放下茶杯,沒有回頭,直到腳步聲走近,這才擡頭看了看來人:“阿薇?”
“大姐。”
丁薇手裏拿着今天的報紙,是她來的路上買的。她剛到家,蘇醫生就借給明鏡複診的名義上門傳訊,讓她到這家茶館來。她匆匆換了身衣服就出來了,順路聽到報童的吆喝,想到王天風的那份供狀,便買了報紙看。
供狀已經登報,王天風沒有退路。
“黎叔,”丁薇看到明鏡和另一個中年男子的時候便在心中生了疑問,她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房間裏的每一個人,想要清楚蘇醫生讓她前來的目的。“這位是……”
“鄙人姓董。”
“董先生,你好。”
“明鏡同志,我非常抱歉在這個時候……”董岩的話略作停頓,接着說,“在這個關鍵時刻才對您說一些有關您家庭的真實情況。”
明鏡的眼光直視着董岩,問:“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大弟怎麽了?”
她驚疑的目光在董岩、黎叔和丁薇身上轉來轉去,她不明白,為什麽丁薇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她會認識黎叔。
與此同時,丁薇也在留心着包間裏的動靜。她從進屋的那一刻就确定了董岩的身份,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麽她要出現。她與延安唯一的聯系是北平的張月印同志,她與蛇醫的任務早就取消,為什麽這樣一個延安的集會上,她需要出現?
“是您家裏的小弟。”黎叔插了一句話。
丁薇看了一眼黎叔。
明鏡心裏咯噔一下,有些局促不安。“我家小弟還是個孩子。”她突然間冒出這一句話來,分明是心慌了,“他怎麽了?”
“您聽我說。”黎叔接過了話題,說,“明臺同志……”
同志兩個字一出,丁薇便清楚了黎叔的目的——他想策反她。
在黎叔的眼裏,她是一個對延安友善的軍統特工,适合策反。明臺聰明,黎叔也絕非等閑之輩,他知道明臺與他的接觸有丁薇的促成,自然對她的心思有了一定的琢磨。
明鏡的眼睛睜得溜圓,放射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她的心怦怦直跳,嘴角嚅動了一下,險些就要将“荒誕”兩個字說出口。
“明臺同志,他很優秀,是一名非常出色且勇敢的戰士。他是在去年冬天的時候加入了‘軍統’訓練班。”
明鏡的耳朵一片轟鳴,從未有過的被蒙騙的感覺湧上心尖。
董岩和黎叔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停了話,齊齊看向丁薇,她仿若未覺,只是給自己倒了杯茶,吹着茶杯裏的茶葉玩。
她不喜歡喝茶,卻也不想這麽被人利用着玩。黎叔當然還有其他目的,但此刻,她分明就是被用來承受明鏡的怒火的。
房間裏鴉雀無聲。明鏡沉默了半晌,她雙手交叉着抱住自己的胳膊,臉朝竹簾外,看了看樓下的客人,緩緩轉過頭來,說了一句:“我要知道你們所知道的,我小弟在外的全部經歷。”
黎叔說:“我們是通過一條極其秘密的渠道,得知令弟的部分經歷,也許不全面,也可能不完整,還有可能不是真正的事實。我們只能從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講述他的故事。我想,關于他在軍統的事情,您的弟媳應該會更清楚。”
“阿薇?”明鏡轉頭看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模樣的丁薇,“她?”
“明太太是軍統的人。”
“你是軍統的人?”明鏡不敢置信的眼神落在丁薇身上。
丁薇放下茶杯:“我是。大姐,我和明臺是同時加入軍統。您如果有想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只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你什麽意思?” 明鏡不停地在內心解析着黎叔和丁薇說的每一句話的含意,她清楚地意識到了,明臺一定有重大危機事件發生。
丁薇看了看手表:“黎叔,說正事,76號已經對我竊聽,我不能離開太久。”
明鏡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她聽着黎叔口述明臺與他在香港交手,談到爆破“櫻花號”專列,以及明臺的赫赫戰功。再談到明臺在上海銀行救了董岩,組織上對明臺的“策反”經過。
聽完了明臺的故事,明鏡一開口,就是很冷靜的一句話:“需要我做什麽?”
“上級通知我們,為了配合第二戰區對日寇的背水一戰,國共雙方的情報部門共同拟定了一項‘死間’任務,任務代號為:敲響喪鐘。令弟在這個計劃裏,走的是一步‘死棋’。我們上海地下黨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将這步死棋走活。我們要竭盡全力救出您的小弟。”黎叔說。
“明臺現在哪裏?”
“76號,汪曼春的手上。”董岩說。“他被軍統上層出賣,具體經過,您可以看今天的報紙。”
丁薇的手不由一緊,明臺的事情帶給明鏡的沖擊已經夠大了,她不知道如果王天風的事情再暴露,明鏡能不能扛得住。
好在董岩繼續道:“我們知道您與汪曼春的過節,我們也知道明樓先生的身份特殊。所以,我們希望您能給明樓先生施壓,請求他的幫助。”黎叔說。
這個不講,明鏡這股氣也要撒在明樓身上。可是,明鏡太了解明樓,如果是明樓布的局,自己就算打死他,也無濟于事。
明鏡看向丁薇。
她在思考,在這件事情裏,丁薇到底扮演了怎麽樣的角色?她出現在這裏,究竟是因為什麽?她明明是軍統的人,可是黎叔對她卻很信任,為什麽?
“大姐,我們現在要解決問題。”丁薇嘆了口氣,安撫道,“我們都很擔心明臺,尤其是黎叔。”
明鏡不解。
“黎叔就是明臺的親生父親。”
☆、第 115 章
明鏡終于明白自己看見黎叔時那抹似曾相識的感覺來自于哪裏——是明臺。丁薇曾經和他說過,明臺的生父是延安的人。
想到那一日和丁薇的對話,她不禁怒從中來,當時丁薇是怎麽說的?明臺不僅加入了軍統,而且現在還加入了延安!
丁薇看懂了明鏡的眼神:“大姐,明臺已經決定的事情,我們攔不住他的。他性子直,眼裏的世界非黑即白,就算我能護住他一時,也不敢保證護住他一輩子。就像當初他決定加入軍統,我拉不住他,只能想辦法盡可能護他多一點。我知道黎叔的身份,但對明臺來說,那裏更适合他。”
看到明鏡的臉色略有緩和,她頓了頓:“對不起,大姐。”
明鏡咬緊了牙根,她必須迫使自己置身事外來看待這個問題。可是,她能想到,就是做不到。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明鏡問。
“因為汪曼春一直在盯緊了您。”黎叔回答得毫不猶豫,“我們不能貿然告訴您真相。您的性格剛烈,眼睛裏不揉沙子。喜怒哀樂幾乎都在臉上。這也是組織上遲遲不能起用您的真正原因。您以資本家的面貌為黨工作,是最安全可靠的。因為您沒有扮演任何角色,您就是您,本色出演。”
他說出這段話,的确一語中的,擊中明鏡的要害。
丁薇在她身邊這麽久,她從未察覺過一絲不正常,她一直以為,她這個弟媳,就是一個稍微有點聰明的女子,卻沒想到,她的聰明,或許未必遜色于明樓。
也難怪,明樓會選擇她。
“我們從銀行保險櫃被暴露這件事來分析,您身邊一定有汪曼春派出的眼線,不然,他們不會清楚到知道保險櫃的號碼及使用時間。我們一方面中斷了跟您的聯絡,另一方面卻加緊了‘策反’明臺的工作。”
丁薇注意到黎叔和董岩在這句話結束後都看了自己一眼,她主動站起身:“你們談你們的工作,我去樓下點些吃的。”
“明太太——”
“黎叔,我知道你的打算,我欣賞你們,但并不代表我願意。謝謝你的好意。”
丁薇打開包間的門,下樓等候。她知道自己對黎叔他們的态度必定會讓他們對自己生出策反之心,她只是奇怪,黎叔的行動……明樓這個負責人,知道多少?
丁薇的離開讓包間一時陷入寂靜。
“明鏡同志,希望您堅強起來。”董岩終于打破了寂靜,“我們今天約您來的目的,就是想讓您能全面了解真相,并且,讓您和黎叔的‘鋤奸’小組成為一條戰線。我代表黨組織向您正式宣布,您這條隐秘戰線開始啓用了。”
明鏡擡起頭,表情嚴肅。
他們大約又聊了半個鐘頭,明鏡要離去了,黎叔握着她的手:“感謝您,感謝您的付出。我一定要救他出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明鏡知道,他說的是肺腑之言。
在茶樓一樓的一個角落裏,明鏡看到丁薇正點了一份點心,正在細嚼慢咽。
她在丁薇身邊坐下:“今天的報紙呢?我看看。”
“大姐。”丁薇放下手裏的筷子,卻沒有把報紙遞給她,“我們先回家吧!”
說完,叫來服務員結了賬,挽着明鏡向外走。茶樓不遠處的一座院子裏,停着一輛黑色的小轎車。
一路上,明鏡都有些心緒不寧,她知道自己必須學會控制情緒,否則就會害人害己。可是,她心裏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需要答案。
丁薇從鏡子裏看到明鏡的表情:“大姐,我知道您現在心裏有很多事情需要答案,但是現在您時間緊迫,我說的每一句話,您都要記住。”
那一聲“大姐”,丁薇喊得自然而親切。
明鏡始終就是明鏡:“我想問丁小姐一個問題。”
一句“丁小姐”,一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丁薇洞察人心,答:“我愛明樓,只是因為他是明樓。與他的身份、職位,沒有一點關系。”
“但願你說的是真的。”明鏡的語氣很平靜,可是這份平靜,卻仿佛一張白紙,雖然看似無害,卻能在不經意間,割傷皮膚。
“大姐。”丁薇道,“我知道您不信,但我不需要向您證明,我愛他,我知道,他知道。”
“你知道他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
“如果,我說如果……”明鏡停頓了一下,卻沒有說下去。
“大姐,我會保護他。”丁薇一字一句,“我來,就是為了保護我愛的人。”
和我愛的這片土地。
“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她站在我家門口,告訴我,她要嫁給我弟弟。我告訴她,行,除非我死!你知道她怎麽回答的?她說,行,我就等到你死的那一天!所以,那個瘋女人到現在依然沒有嫁。我厭惡那個瘋子的一切,唯獨承認她愛人的勇氣。”
“可惜這份愛已經變成了病态的偏執,”丁薇清醒而冷靜,“這樣的勇氣,我沒有,也不想有。”
車子離明公館越來越近。
“大姐,您不需要僞裝,您盡管表現出您對我的憤怒,因為明臺的事情,的确是我瞞着你。”
明鏡剛想說話,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她靜靜地聽丁薇繼續說下去。
“我去接您,您聽說了明臺的事情,回去之後就打電話質問明樓,随後憤而去新政府,向明樓施壓。同時,您因為我的隐瞞,以及見死不救,不管我如何讨好,您都置之不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會被監視、監聽,您行事一定要小心。不管……不管聽到什麽消息,您都要保持冷靜。”
明鏡愣了一愣:“你……什麽意思?”
“大姐,這是今天的報紙。”
丁薇将報紙翻到王天風的供狀那一頁,遞給明鏡。
明鏡看着報紙上王天風的名字,久久沒有反應。
“王天風并不是他的本名,我也不知道他原本叫什麽,只清楚天風是他的字。”轉了一個彎,丁薇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