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品相關(23)
作品相關 (23)
臺的呼吸也平穩了一些。
“作為新政府的官員,世人眼中的漢奸,不管我們怎麽相信他,軍統也好,延安也罷,他們會相信他不是漢奸嗎?他總有一天會遭遇暗殺,這件事情你早就該想到的。一直以來,你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會接到這個任務。明臺,現在只不過是你最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你不怕嗎?”
“我當然怕,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
明臺有點明白了:“你是說,讓我來執行這個任務?”
“你的家世背景,在軍統都有記載,毒蛇下令要你殺你的大哥,他難道不擔心你失手嗎?我聽過一句話,醫者不自醫。毒蛇統領着軍統上海站,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他會不懂這個道理嗎?”
丁薇看着明臺:“他故意這麽做的原因,或許,你能找到答案。”
陪着明臺一起吃了午飯,丁薇送走了他。她說了一切可以說的,她希望明臺能自己想明白。或許,只有明臺自己想明白,才能更好地完成明天的任務,而她,也需要去踩一踩點了。
下午回到家的時候,明臺還沒有回,明樓和阿誠正在敲核桃,看見丁薇回來,明樓晃了晃手裏的盤子:“回來的正是時候。”
“明臺還沒回來?”
阿誠坐在樓梯上,看了看手表:“看時間,應該快了吧?”
說話間,明臺一臉疲憊地走進客廳。
明樓道:“回來了。”
“回來了,大哥,大嫂,阿誠哥。”明臺上前,坐到明樓身邊。
“饞貓,就是有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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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臺不說話,只是看了丁薇一眼,抓起一把核桃就吃,滿腹心事。
“阿香呢?”丁薇打破沉默。
阿誠說:“老家的阿六嫂病了,阿六嫂一直守着祖宅那塊,一個人也不容易,所以阿香去蘇州幾天,她說給我們準備了三天的菜。”
“啊?”明臺問,“那誰做飯?”
說的時候,眼睛卻是盯着丁薇的。
“和巴黎一樣,你和阿誠輪流做。”
“不要,”明臺說,“我想吃大嫂做的飯。”
“我做也行,”丁薇看到明臺的小動作,順着他的意思道,“你給我打下手。”
明臺答應地爽快:“好嘞,大嫂做飯可比阿誠哥做的好吃多了。”
明樓若有所思地抓了一把核桃:“你去哪了?”
“圖書館。”
“學習上有困難?”明樓旁敲側擊。
“有。”
“需要我幫忙嗎?”
“你幫不了我,你又不能代考。”
明樓恍然大悟道:“對了,你行李收拾得怎麽樣了?”
“不勞大哥費心。”明臺硬邦邦地頂回去,“我的行李我自己會收拾。”
“巴黎大學的研究生考試,你準備地怎麽樣了?”
明臺說:“我不想念了。”
“你說什麽?”明樓提高聲音,“你不念書,你打算做什麽?”
明臺賭氣道:“我想做生意。大哥,那你呢,你就打算一直替新政府工作下去嗎?”
明樓淡淡道:“家裏不談國事。”
“沒有國,哪來的家?”
“明臺!”
“這句話好像是大哥教我的!”
丁薇看到明樓的臉沉了下來,想發作卻又隐忍了。
明臺站起身,問丁薇:“大嫂,今晚吃什麽?”
“我看看阿香準備了什麽,才知道能做什麽。”
明臺也不管丁薇的話,自顧自道:“我想吃蛇肉。”
此話一出,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有點緊張。明樓看了看阿誠,又看了看明臺,訓斥道:“不想吃飯就別吃,別故意刁難你大嫂。”
明臺看向阿誠:“阿誠哥,大嫂做不了,你做給我吃。”
“這我可做不了。”
明臺回擊:“你是沒膽做,還是做不了?”
丁薇知道,明臺或許已經想通了什麽。
“我怕家裏要是有蛇,大嫂饒不了我。”
丁薇怕蛇,明臺是知道的。他轉頭看向丁薇:“大嫂,要是家裏已經有蛇了呢?”
“什麽意思?”
“我被蛇咬了。”
明樓說:“被白蛇咬了?談戀愛了?難怪這段時間一天到晚不着家。”
明臺盯着哥哥看了好一會,心裏開始打鼓,難道,真的是自己猜錯了嗎?
他整理了所有的線索。
起初,他猜測明樓是延安的人,因為,通過董岩開明鏡保險箱來判斷,明鏡的紅色資本家身份落實了。如果明樓是延安的人,那麽就可以解釋以明鏡的烈性能夠容忍明樓投靠汪僞,而無一句責難。
明鏡的皮箱,轉手黎叔再轉手蘇醫生的表妹,明鏡的保險箱,由董岩開啓,董岩是“櫻花號”專列列車員車廂負責安檢的小頭目,位置特殊,應該是汪僞上層安插進去的,除了明樓還有誰?加上阿誠的緊急報訊,要自己替董岩解圍,解除明鏡的危機。
每一個事件看似獨立,卻都相互關聯,仿佛一個共振的磁場。
但是這依然解釋不通軍統要暗殺明樓的行為。所以明臺靈光一閃,得出另一個結論——明樓就是自己未曾謀面的上峰。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他自己下達刺殺命令,一定另有打算。為什麽軍統局要安排弟弟去殺哥哥,那是因為要買一個雙保險,萬一真的出了纰漏,兄弟相殘,弟弟的槍一定會走火。
丁薇說的對,醫者不自醫,毒蛇不會不懂這個道理。除非,這場刺殺,就是一場“秀”。
假設成立,但明臺仍不敢确定。如果他的猜測是錯的,如果他真的要對大哥開槍,那他該怎麽辦?大姐該怎麽辦?大嫂該怎麽辦?
隐隐的,他總有一種感覺,大嫂知道什麽,卻一直瞞着他。所以,他在試探大哥和阿誠哥,同時,也在試探大嫂。
吃完了手裏的核桃,丁薇起身:“我去做飯。”
明臺立刻站起來,跟着往廚房去:“大嫂,我幫你。”
廚房裏,明臺故意用力地剁着蔥姜蒜,菜刀和菜板的撞擊聲響徹整間廚房。一邊剁,還一邊偷看大嫂的反應。
丁薇忍了幾回,終于忍無可忍:“不想幫忙就給我出去!”
“你以為我想待在這裏啊,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有事瞞着我!”
“我瞞着你什麽了?”丁薇放下手裏的菜,看着明臺,“你倒是說說看,讓我也知道一下。”
明臺說:“你知道大哥的身份。”
丁薇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道:“接着說。”
“他就是毒蛇。”
明臺死死地盯着丁薇,不放過她的一點表情。他有點失望,因為丁薇沒有表露出任何反應,他又有點欣喜,丁薇的平靜,似乎又能驗證他的猜測。
“說完了?”見明臺等着自己的反應,丁薇坦然道,“那說說你的理由。”
明臺咬着丁薇的平靜不放:“你為什麽不驚訝?”
“你想到的事情,你覺得我會想不到?”
“那你想到什麽了?”
“我沒有證據。所以一切都只能是猜測。”
“那你不會找證據嗎?”
“首先,你得找到證據。假設找到了證據,那麽找到證據之後幹嘛呢?和他對質嗎?”
“他下令……”明臺倏地住了嘴,他不信大嫂不知情,雖然每一次,大嫂的話都看似合情合理,卻都隐隐在幫着大哥,這種信任,僅僅是因為他們是夫妻嗎?大嫂就一點讀沒有懷疑過大哥嗎?
明臺想了想,決定再試探一次。大嫂在乎大哥,這一點他确信無疑。所謂關心則亂,大嫂再聰明,她也未必能免俗。他故作恍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好做飯。”
明臺噎了一下,他以為大嫂會問他明白什麽的。他拿起一把水果刀:“我不喜歡按部就班,既然要解決問題,那就快刀斬亂麻!”說着,沖出廚房。
丁薇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要拉住他,挪了一步,卻很快冷靜下來,她看到少了一把水果刀的刀架,聽到外面傳來阿誠的喊聲:“你幹嗎?”
她快步走出廚房,看到明樓正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報紙,沙發前的茶幾上,水果刀穩穩地插在柚子上。
明臺看了眼身後的丁薇,和站在樓梯上,氣惱的阿誠,一臉得意:“我餓了,打算飯前先吃點水果。阿誠哥,我在自己家裏切水果也犯法啊?”
說着,走到明樓面前坐下,拔出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切着柚子。
阿誠氣急:“你那是切水果嗎?”
“你有意見?”
明樓無動于衷,不急不惱:“刀法不錯,切水果大材小用了。”
“我也這麽想,打算明天買條蛇來,剝了皮,炖蛇羹,就用這把刀,挺順手的。”明臺看向丁薇,“大嫂,你說呢?”
“挺好的。”丁薇笑了笑,“記得多吃點水果,這可是你今天全部的晚飯了。”
明臺的得意一下子凝固了:“大嫂……”
丁薇不理他,自顧對明樓道:“我看廚房有鹹蛋,晚飯吃鹹蛋蒸肉餅怎麽樣?”
“你可是難得願意做粵菜。”
“想做就做了,”丁薇故意道,“再做個白切,素菜我看看有什麽,做個白灼怎麽樣?”
明樓放下手裏的報紙:“要不要讓阿誠幫你?”
“我要你幫我。”
明樓瞥了一眼明臺,點了點頭:“好,你不是喜歡奶油烤蛤蜊嗎?有材料嗎?”
“我去看看。”
“那我先上樓換身衣服,和你一起做。”
明臺苦着臉看向丁薇:“大嫂——”
“怎麽了?這一個大柚子你還吃不飽?茶幾上不是還有蘋果嗎?慢慢吃。廚房裏還有黃瓜,不夠還可以吃黃瓜,拌着生菜做沙拉。”
明臺後悔了,大嫂雖然不常做,可她父親做得極好,她的廚藝是跟她父親學的,所以也是不錯。難得大嫂下廚,他卻吃不到,他開始深深後悔,自己應該吃了飯再來剛剛那一出的。
樓梯上,阿誠看着明臺偷笑,還是大嫂有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臺花沒有晚飯吃~
☆、第 75 章
難得丁薇下廚,可惜這頓飯,直到八點才吃上。丁薇按照西方的習慣撒鹽,壓根沒想過鹽會不一樣,要不是明樓及時發現,估計晚上三個人就只得不停喝水了。
明臺一邊羨慕地看着桌上的好菜,一邊還死鴨子嘴硬地“幸災樂禍”:“我還得好好準備考試呢,可不想被齁了。”
丁薇只當沒聽見小少爺吃不到葡萄還說葡萄酸,雖然她的确是失手了,不過好歹明樓做飯一般,對下鹽的分量比他清楚,也算是及時補救了。只不過,這頓飯,的确算是她做的最糟糕的一頓了。
明臺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飯菜,只聽明樓對阿誠問道:“明天下午朝日、日日和讀賣的新聞會,要多少時間?”
明臺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了。
阿誠看了一眼假裝漫不經心的明臺,回答道:“至少要講一刻鐘吧……還有記者提問環節,估計要一個小時才能全部結束。”他看到丁薇起身往廚房走去,繼續說,“新聞稿看了嗎?”
明樓點點頭:“看了。”
丁薇拿了碗筷遞給明臺,她知道明樓是在故意告訴明臺明天他的行動時間要如何安排,所以等明樓說完了才開口:“長點記性,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下次我可不會心軟。”
明臺琢磨着大嫂話裏的意思,伸手盛了碗湯:“大嫂,你明天有什麽打算?”
“有事?”
“有功課想要你指導。”
丁薇和明樓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明白明臺的意思——這是要她一起去梧桐路埋伏。
“幾點?”丁薇說,“讓你大哥晚上教你吧,我明天有點事情,要晚上才有時間。”
明臺湊過來:“什麽事啊?”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
明臺喝了口湯:“你也沒比我大幾歲。說起來,你比阿誠哥還小一歲呢!”
“那又怎麽樣?反正你就是最小的。”看明臺還要繼續胡攪蠻纏,丁薇說,“看來你也不是很餓麽?本來我看你一直喊餓,還心軟了,既然你還有空廢話,那就別吃了,上樓溫書吧!”
明臺低下頭,他不明白大嫂提起“溫書”二字,到底是什麽意思;更不明白此刻大嫂的輕松,到底是真是假。
按捺住心頭那如同快要爆發的火山一樣的質疑,明臺最終還是站起身:“我回房間去了。”
聽到明臺房間關門的聲音,阿誠低聲問:“明天他會去嗎?”
“會。”
明樓和丁薇異口同聲。
阿誠張了張嘴,面對兩人堅定的默契,低下頭專心吃飯。他想,剛才在廚房的時候,大哥和大嫂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共識,至于明臺……這家裏,大姐疼明臺,所以大姐在家的時候明臺任性他和大哥也沒辦法,但是大嫂在的話,那小子可就讨不到好了。
所以說,這個家裏,到底是誰說了算?
夜深人靜,明樓推開明臺的房間,放輕腳步,走到明臺的床邊。借着從走廊透進來的微弱燈光,他看着明臺,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明樓把一盤核桃放在床頭櫃上,看了一眼床頭的姐弟三人的合影,微微有些出神。他聽到走廊的腳步聲,伸手關了臺燈,悄悄離開。
待明樓關上房門之後,明臺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眼門口,盯着床頭的核桃出神。他腦子裏回響着丁薇的話,播放着明天即将發生的槍擊事件,一想到自己舉槍發射,明樓中彈的場景,他的手上、額上,微微沁出冷汗。
他問自己,他尚且不能絕情地對大哥開槍,大嫂能嗎?她可能在知道大哥會成為靶子的時候,還沒有任何作為嗎?
不,不會。
那麽問題就很簡單了。
第一,如果毒蛇就是大哥,那麽大哥給自己安排刺殺明樓的任務,就另有深意;第二,如果毒蛇不是大哥,刺殺任務也是真的針對大哥,那麽大嫂今晚的輕松,必定是因為她已經有了對策。
不管是哪種可能,刺殺明樓,就是一場“秀”。
明臺心想,這兩個人把自己看成什麽了?小孩子嗎?看着他掙紮難受,陷入抉擇,這夫妻兩人就這麽漠然嗎?難怪是一對!明臺一向自視甚高,此刻被如此輕視,不由也賭氣起來,好,你們兩個人想玩我,那我奉陪到底,“秀”一場給你好好看看。
這一晚,是明公館的不眠之夜。
明樓雖然和丁薇兩人相擁着躺在床上,但兩人都沒有半分睡意,明天的行動,容不得一點失誤。明樓是布局的人,他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明天的每一步行動,确認着計劃的萬無一失;丁薇是重要的一環,她想象着開槍和撤離的畫面,在心裏一遍遍演練。
兩個人雖然都沒有說話,卻都知道對方的心思。
天很快亮了。
丁薇幫明樓打好領帶,目光停在他的眉眼,他的臉頰,良久,她長舒了一口氣:“今天一定會順利的。”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是一種無聲勝有聲的交流與支持。
出門的時候,明臺正在明公館的草坪上跑步,一身白色運動服,已經有些舊了。明樓認出那是自己在巴黎講課的時候,送給明臺的禮物。今天明臺穿了這套出來,明樓很肯定,他是有意的。
兄弟三人站在門廊下,陽光射下來,他們的面容在光線裏時明時暗。丁薇沒有走近,她在客廳裏,聽着明樓和明臺看似平常的關心,突然有一種悲涼之感。因為戰争,家不像家,國不是國,兄弟不是兄弟,家人不是家人……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她想起父親曾經念過的這句詩,有了新的感悟。
目送着明樓的車開出明公館,明臺上樓換了身衣服,臨出門前,又問了一遍:“大嫂,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嗎?”
“你知道答案的,何必明知故問?”
兩人相視一笑,從對方的笑裏,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我們來扒馬甲,一個接一個,誰都不落下。
☆、第 76 章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寫的那個感覺太趕,沒有鋪陳好,所以重新寫了。
昏天黑地地趕了論文昨天去看了美隊,本來打算晚上寫的,然後看完美隊心情太不爽就被我拖了一天……
明天有事去倫敦,我争取火車上寫……
聽到樓下傳來的汽車聲,丁薇擡起手腕看了看表,一點四十一分,時間捏的剛剛好。
她起身走到窗前,微微掀起窗簾,從縫隙往樓下看。當看到南造雲子走進對面的公寓樓時,她動作麻利地架好□□,用瞄準鏡窺探着對面的那扇窗戶。
司各特路137號的公寓裏,南造雲子“嘩”地拉開了關緊的窗簾,陽光直射入房間。
丁薇看到目标出現,她握緊了手中的槍,瞄準着南造雲子身邊一寸的位置,手指放在扳機處。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有一些出汗,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興奮,還是緊張。
她已經很久沒有開過槍了。
丁薇的确讨厭槍,也的确在戴笠訓練她的槍法時認真受訓,因為她知道,她免不了會有要開槍的那一天。對戴笠,她還是尊敬的,雖然戴笠是在利用她,但不可否認,他也教了她不少東西。将來有一天,戴笠和她必然會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但不是現在。她不能抹殺兩方之間已經存在的,不可忽視的,總有一天會爆發的矛盾,可也不能否認戴笠教過她的東西。
南造雲子站在窗簾邊,阿誠走過來,眼光犀利,看見對面窗口,忽然猛地将南造雲子摁倒:“南造課長,小心——”
“砰”的一聲槍響,阿誠被擊中,鮮血四處噴濺。
丁薇沒有急着離開,她仍然瞄準着對面的房間,在南造雲子綠色的軍帽微微露出一角的時候,又開了一槍。
子彈擦過南造雲子的軍帽,她被阿誠按住,躲過一劫。
很快,有南造雲子的随從跑上樓,第三槍,丁薇對準了那個日本人的腦袋,精準地将其斃命當場。結束了第三槍,丁薇不再戀戰,她将□□用長長的大衣擋住,快步走下樓,從另一側的樓梯下樓,在與司各特路28號公寓背對的另一座公寓大門走了出去。
後面的這兩槍,是為了讓南造雲子相信,如果不是阿誠拉住她,那麽本該死在她槍下的,應該是她。
吃了這樣的一個暗虧,南造雲子的不甘和憤怒應該到達了頂峰。就在昨天,丁薇暗諷南造雲子沒有實幹,只會以色獲取情報,此刻的她,會被急于立功的迫切,蓋住所有理智。阿誠在這個時候只要給她一點線索,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前往——即使抓住毒蜂的機會可能為零。
街道上,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路邊,駕駛座上的人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丁薇毫不猶豫地開門上車,在車後座坐下的同時,将口袋裏的那把黑色的槍掏出,對準了駕駛座上的人:“行動代號。”
“狩獵。”
暗號對上了。丁薇将槍收進了口袋。
駕駛座上的人調過了前視鏡,讓丁薇沒有辦法看清自己的容貌。但這并不影響丁薇對這個人的觀察。
她的目光從她的耳後,移到指尖,再到袖口,最後停在了她的頭發上。
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判斷,這是一個在辦公室工作的人,做的工作應該和電話有關。這輛車會在中途将她放下,随即另有任務,結合今天的整個行動,丁薇猜,這輛車的目的地,是周公館。
明臺和她提起過阿誠讓她去救大姐的事情,阿誠消息如此靈通,說明他和明樓在76號有內線,而且這個內線是汪曼春的人。這輛車的目的地是周公館,周公館裏,汪曼春應該因為不适而在休息,明樓在照顧她,那麽……
汪曼春是76號的情報處處長,她的手下,和電話打交道的,應該只有一個地方了——電訊處。
在丁薇到上海之前,電訊處因為除了奸細被汪曼春全部槍斃,後來從市政廳調了人去做事。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被安插進76號的。
但是這個人,是軍統的,還是延安的?
如果是軍統的人,她沒道理一點消息都沒聽說過,那麽延安?如果是延安,那她的上級就是眼鏡蛇?眼鏡蛇會把和軍統合作的消息暴露給朱徽茵,并放心地讓她接觸軍統在上海的負責人,同時告訴軍統,延安在76號裏有人?這不合常理。
丁薇看着前面的那個背影,努力地尋找着突破口。她首先要做的,是确認眼前這個人的身份。76號電訊處的人,她肯定自己一定聽過這個名字,她需要在自己的記憶宮殿裏将這個名字調出來。
在哪裏呢?
她一層一層地走上樓梯,逐漸走到了屬于1939年冬的木架前。1939年冬,汪曼春擊斃了電訊處所有人,假稱有一名轉變分子,軍統和延安都因為這個不存在的轉變分子損兵折将。
就在那幾天,明樓啓程回到上海。她緊随其後而來,繼父讓他監視明樓,當然同時也有保護他的目的,并給了她蛇醫的聯絡方式,以備萬一。
繼父擔心的不是明樓會投向日本人,而是擔心明樓會偏向軍統。
明樓到滬後,第一時間就去了新政府任職,同時,76號的電訊處從市政廳調了人過去。
慢慢從架子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丁薇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
“你是朱徽茵?”
車子有一剎的微微不穩。
丁薇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是汪曼春的手下,76號的電訊處,現在是由你負責的吧!”
朱徽茵沒有說話,她對被人說破了身份的事情一點準備都沒有,沉默——以不變應萬變,是她唯一的應對之策。
“你這樣貿然離開76號,不會惹人懷疑嗎?”
“明長官打電話到76號,說是汪處長不舒服,一個人回76號他不放心,讓我去接她。”
明長官不放心汪處長?
丁薇心裏暗暗記下這句話。
明樓調動朱徽茵,究竟是巧合,還是計劃?按照明樓最開始的打算,今天坐在車上的人就是他,朱徽茵接的人是他,那麽,朱徽茵就應該知道明樓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
可依然說不通。
明樓把自己暴露給朱徽茵,太危險了。他為什麽要把自己暴露給延安的人?難道朱徽茵原本就知道他嗎?
也許,朱徽茵就是眼鏡蛇,所以明樓可以放心讓朱徽茵知道自己的身份。
亦或者,反過來——
明樓是眼鏡蛇,朱徽茵是他的下級。
丁薇想起上一次的時候,蘇醫生說過,眼鏡蛇安排了清除許鶴的行動。
朱徽茵是明樓的下級,所以大姐被汪曼春查的事情,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阿誠;
眼鏡蛇就是明樓,所以許鶴的事情,眼鏡蛇能夠收到消息并安排行動;
朱徽茵聽從眼鏡蛇調遣,所以她被安排來參加這一次的行動。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丁薇想起自己曾經對明樓和明臺說過的話,如今,這句話輪到自己說服自己了。
不,還有一點說不通。
繼父曾經說過,待她在成功在上海紮下根之後,眼鏡蛇會聯系她,屆時,她的任務便是聽從眼鏡蛇的安排。如果眼鏡蛇就是明樓,那麽繼父交給她的任務,便是自相矛盾。
繼父不知道明樓就是眼鏡蛇?不是不可能,但在北平時,和張月印同志所言的“叛徒已經找到”卻又對不上了。
到底是哪裏缺了一環呢?
丁薇思索着,目光無意識地看向車外:“這不是去周公館的路。”
“明長官讓我送您到泰山百貨附近。”
“不必了,”丁薇辨認了一下所處的位置,“我記得這附近有教堂,找個隐蔽的地方讓我下車吧!”
“丁小姐信教?”朱徽茵有些意外。
知道她姓丁,因她信基督教而感到意外,丁薇從她的話裏肯定了朱徽茵的身份——她是延安的人。
“家母耳濡目染,難免受到些影響。”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朱徽茵很快就會把消息告訴眼鏡蛇,從明樓的态度上,丁薇可以判斷他到底是不是眼鏡蛇。
☆、第 77 章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修過了,記得重看一遍哈~
關于南造雲子,我隐隐有所表達,她急于立功的心其實和社會輕視女人有關系,她在特高課并沒有立下比以前大的功勞,上層認為她在情報工作上表現不佳,她必須付出加倍的努力,立下加倍的功勞,才能獲得和其他男人一樣的倚重。丁薇利用了她的這種心理,幾次“提醒”她過去的功績是靠色和貌,提醒她上層看待她的想法。
特殊時刻我認同丁薇的做法,僅僅是因為特殊年代。換到今天的時代下,丁薇的做法我不認同,也不接受。
這不是丁薇第一次來教堂。母親信教,她耳濡目染,談不上信,但聊上幾句,倒也是可以。丁薇接觸過《古蘭經》,讀過《聖經》,還讀過三民主義,也研讀過馬克思。她一直堅持只有有過了解,才能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選擇。在重慶的時候,戴笠曾對她了解三民主義而訝異,但最終被說服了。丁薇的确是如她所言,全都有所涉獵,有所了解,然後在那趟飛機上,戴笠幫她做出了選擇。
丁薇所言,幾乎全是真話。
丁薇走進教堂的時候,正有人在對神父做禱告,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靜地等禱告的結束。
“神父。”
“孩子,你來了。”
此時的教堂裏,空曠無一外人。
“多年未見,神父您還是和當年一樣。”
丁薇随着神父往教堂裏面走,一直走到神父的房間。他從一個上鎖的櫃子裏取了一個信封給丁薇:“上次見你,還是我離開巴黎的時候,一晃眼,你這小丫頭都這麽大了。”他見丁薇的目光停在他房間牆上的一幅畫上,笑道:“有興趣?”
“沒有。”丁薇回答得斬釘截鐵,她拆開信封,“您和我繼父近來還常有聯絡嗎?”
“上周有過電報,怎麽了?”
丁薇語氣擔憂:“戰火蔓延,我很擔心他。”
四月初,德國展開威塞爾演習計劃,進攻北歐地區。德國人聲稱這是為了防止英法首先占領挪威這個原本中立的國家,從而切斷德國從瑞典進口礦産的道路。英國海軍成功地封鎖了挪威港口,并且在挪威登陸。德軍撤退到挪威腹地并據此堅守。但由于英國軍隊無法肅清德軍,加上西線戰事爆發随後撤退,北歐被德國占領。
從波蘭到北歐,下一步,德國就是要對法國或者英國下手了。只要攻破其中之一,他們最大的阻礙——英法聯軍,就會戰鬥力大損。
“他也很擔心你,數次電報之中問起我關于你的事。我知道,你現在被日本人監視,發往法國的電報日本人也在盯,雖然你不是我們之中的一員,但只要有可能,我和幾位朋友一定盡其所能的幫你。”
“當然,”神父頓了頓,“我更希望你也成為我們其中一員。”
“共濟會可不會接納女人。”
“明夫人可以作為家眷參與我們的私人集會。”
丁薇聽懂了,神父是在讓他說服明樓。她擡頭看向神父牆上的那幅畫,分規、曲尺和書本組成的象征符號:“這樣的畫,在明家只會格格不入。”
這句話,便是隐隐的拒絕了。
神父也不勉強,他送丁薇離開了教堂。
離開的時候,丁薇手裏拿了一本《聖經》。
“Vivian?”
丁薇聞聲望去,她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蕭堅。只見他和神父打了個招呼,顯然兩人是認識的。
“你信教?”蕭堅看到丁薇手裏的《聖經》,奇怪道,“你不像是信教的人。”
“為什麽不像?”丁薇反問,“我母親畢竟是英國貴族世家出身,不信教才是不正常。我好奇的是,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她打量了一下蕭堅手裏的那朵白玫瑰:“別告訴我你這花是送我的。”
蕭堅苦笑了一下:“若是讨好你,我該備紅玫瑰。走吧,帶你認識一個人。”
丁薇跟着蕭堅,一路穿過林蔭小道,走到了教堂後不遠處的一塊墓地。墓碑上,是一個漂亮溫婉的女子的照片。
“這是……”
蕭堅将玫瑰花放在墓前:“我曾經的……愛人。”
“愛人?”丁薇看着墓碑上那醒目的十字架,“她信教?”
“是,我和她就是在這個教堂認識的。”
蕭堅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給丁薇講了一個故事。故事并不浪漫,而結局,是以那個女子的病逝告終,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731部隊。
“日本人不知道你發現了她的死因嗎?”
“只怕連日本人也不知道,她死在他們投放在水中的病菌之下吧!”蕭堅冷笑了一聲,“那麽多血債,他們哪裏在意過?”
“那艘船查到了嗎?”
“沒有。但是有件事我剛剛得到消息,我們參加日本領事館舞會的那天晚上,有一艘船上運的就是731部隊的貨。”
丁薇倏地蹙起了眉。她當然記得那艘船,軍統那邊是臨時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