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品相關(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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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
明臺點點頭。
“不告訴你!”
被耍了的明臺一臉不高興:“你不厚道啊!”
其實,要不是明臺提醒,丁薇都沒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紅包沒有拆,她順手開了房間門:“想看就進來看吧!”
剛進房間,她才坐下,就立刻起來沖進了衛生間,明臺聽到裏面傳來了嘔吐的聲音。想起丁薇昨晚和今天的臉色,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待丁薇在床上坐下,關心道:“你……病了?”
“我被人下毒了,奎寧,下在酒裏。昨晚在霞飛路吃飯的時候。”
“昨晚?”明臺想到昨晚和丁薇坐在一起吃飯的人,“昨晚和你一起吃飯的是誰?”
“蕭堅,青幫的人。”丁薇喝了口水,壓了壓不适感,她剛才吃的很少,基本上都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口。昨晚的晚飯也只喝了點湯,只是奎寧中毒帶來的不适依然還在,“他也中毒了。”
“你們都中毒了?下毒的人呢?”
“昨晚有人在那殺人,整個餐廳亂作一團,哪裏還有能查的線索?”
明臺知道丁薇說的是自己,他幹脆不吭聲。
“我中毒的事情,你大姐不知道,別讓她擔心。”
明臺點了點頭:“那……大哥知道?”
“他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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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送了什麽給你?”
丁薇無奈:“你這是屢戰屢敗。”
“我是屢敗屢戰,堅持不懈。”明臺狡辯,“他到底包了多少紅包給你?肯定比我多!”
“那你想怎麽樣?”
“如果比我多,我就找大姐評理。說大哥有了嫂子就不疼我了!”
丁薇笑了:“你有大姐疼你還不夠啊!”她從抽屜裏取出那個信封,昨天的時候,她也沒有仔細看這個信封,現在才注意到,信口的封蠟處,刻了一枚閑章。
明臺也注意到了,他看了看章上的內容:“這好像是‘百年好合’?”
章是用篆體刻得,丁薇是一個字都不認識。她不忍破壞封蠟,找了把裁紙刀拆了信封,裏面是一張紅色的紙,上面寫的還是篆書。
“這是什麽啊?”明臺湊過腦袋,看着紅紙上的墨書,努力地辨認着上面的文字,“合……什麽帖?”
明臺依稀辨認出了明樓的名字,剩下的還在努力認,卻聽門開了,明樓走了進來,看到明臺費力認字的樣子:“讓你好好念書,現在知道了吧!”
明臺不服:“大哥你這是什麽啊!”
明樓懶得和明臺解釋:“你先出去吧,一會到書房去,有什麽話,到時候再說。”
撇了撇嘴,明臺将手裏的紅紙塞到丁薇手裏,“嘭”地關了門就出去了。
明樓在丁薇身邊坐下,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将紅紙展開,拿在手裏:“這是合婚庚帖。”
“合婚庚帖?是什麽?”
“就是婚書。”
紅紙墨書,男左女右寫着兩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又言: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丁薇跟着明樓把婚書上的字一個個認了一遍。
緊接着,又由明樓手把手帶着,在婚書上用篆書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樓将簽好的婚書小心地收好,只聽丁薇問:“你什麽時候寫的?”
“你父親交給我的。”
丁薇愣住:“父親?”
“你的生辰八字和那段證言,都是你父親親手寫的。”
這是丁薇第一次知道父親竟然還會寫篆書。
“我離開巴黎的時候,本來以為,我只能把它留作紀念了。”收好了婚書,明樓把人抱在懷裏,“今天開始,你就進明家族譜了。”
丁薇心裏甜甜的:“難怪你會讓我進小祠堂祭祖。”
“只是,我現在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了。”明樓語氣愧疚。
丁薇靠在明樓身上:“如果……你真的可以覺得自己無愧于天,無愧于地,無愧家人,那才是可怕。”
“恩?”
“人總要有所取舍,家國天下,孰重孰輕,永遠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只篤信一套價值觀的人往往不認為很多事情是會留有遺憾和愧疚的。可是,這個世界的現實是,當一個人僅僅按照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去行事的時候,是的确會給一些人帶去傷害和犧牲的。所以說,認識不到這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的安慰很有效。”
丁薇糾正:“我是在和你講道理。”
“好,的确很有理。”
“汪曼春……”
丁薇只提了個名字,就聽到阿誠那急促的敲門聲:“大哥——”
明樓松開丁薇,讓阿誠進屋:“出什麽事了?”
“汪曼春在西餐廳殺了好幾個服務員,梁仲春攔不住她,剛剛打電話到家裏來。”
明樓當即站了起來,披了件外套就和阿誠一起趕往霞飛路。
霞飛路的豪華西餐館的貴賓包間裏傳來乒乓兩聲槍響,昨晚的時候,現場已經收拾過,但現在,整個包間裏又增加了死亡的恐怖。
“不是停業了嗎?”阿誠向早到的梁仲春了解情況。
“汪處長說要調查,把所有的服務員都叫了過來。這家餐廳的老板是法國人,最近不在上海,所以她就只好拿服務員出氣,我是想攔,可完全攔不住啊!誰上去攔,她就對誰開槍,簡直是瘋了。”梁仲春攔不住,就幹脆遠遠地站着,打電話把明樓叫過來。
此時,明樓的手腕緊緊扼制住汪曼春開槍的手,一疊聲地喊着:“鎮定!鎮定!”汪曼春整個人就像發了瘋的獅子一樣,哭着、吼叫着、謾罵着、獰笑着。
?“我要他們全都陪葬!全都死!去死!”
?阿誠看着躺在地上的服務員:“叫救護車了嗎?”
“哪敢叫啊!你看看我們這位汪處長,除了明長官,誰還攔得住她?”
阿誠瞪着梁仲春:“你說說你啊……汪處長亂殺人,你連救一下……到時候特高課追究起來,你不怕南造雲子遷怒你啊!而且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法租界!在法租界殺人……”阿誠說了幾句,走到電話機旁,叫了救護車。想了想,他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梁仲春和在勸阻汪曼春的明樓,阿誠又撥了個電話給特高課,之後還打了個電話回明家。
此刻的汪曼春,聲嘶力竭,面貌猙獰。誰人不是父母所生,爹娘所養?失去親人的痛苦明樓經歷過。只是看到躺在地上,不知是否還有命在的無辜服務員,他聽着汪曼春的哭聲,心卻有一點麻木。難道汪曼春在開槍的時候,就完全沒有想過這些服務員的性命也是性命嗎?
救護車來了。
汪曼春一共槍擊了三個服務員,因為都在憤怒之中,所以并沒有全部都命中要害,最開始中槍的那個,因為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但仍有微弱的呼吸,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回一命。另兩個中槍的不算是要害,應該還能有命在。
救護車還沒開走,法租界的巡警和特高課的南造雲子也到了。
緊接着,明臺載着丁薇也到了西餐廳。
“雲子小姐,”丁薇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新年好。”
“Fitz Ge小姐的中文進步很快,這位是……”南造雲子在等丁薇介紹。
“簡單的對話還是能說的。這是明臺。”丁薇問,“雲子小姐怎麽來了?”
“汪處長畢竟是我的手下。倒是Fitz Ge小姐,怎麽會到這裏來?”
“聽說汪處長在殺人滅口,我當然要來看看。”丁薇換了英語,“雲子小姐難道沒聽說昨晚我在這裏用餐,被人下毒,還險些被人槍殺嗎?”
南造雲子揣着明白當糊塗:“還有這種事?不知道兇手……”
“蕭先生今天已經去指證過兇手,是吧,蕭先生,這兩位……應該就是藤田先生和高木先生了吧?”
南造雲子回頭,看到藤田芳政、高木、蕭堅三人也向西餐廳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際同 的地雷。
丁薇有登記的姓名是Vivian Elizabeth Mary Fitz Ge,她沒有正式登記過的中文名。
之前不小心貼錯了,新貼的是有細節修改後的。
PS:丁薇勸明樓那段話,原話出自《奇葩來了》 羅淼。
☆、第 50 章
藤田芳政和高木原本是和蕭堅過來辨認兇手開槍的位置的,結果到霞飛路的時候,就看到南造雲子、76號一隊人全都到了。法租界的巡警和明樓的那個未婚妻也到了,剛剛開走的那輛救護車,藤田芳政自然也看到了。
聽說76號的情報處處長在這裏槍擊了三個服務生的時候,藤田芳政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
法租界的巡警在勘察現場之後,給西餐廳拉了警戒線。
“Fitz Ge小姐。”來的這位法國警察和丁薇在上一次在汪家舉辦的那個經濟沙龍上,有過一面之緣,“又見面了。”
“Martin先生。”
“Fitz Ge小姐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昨天在這家西餐廳用餐的時候,有人在我的酒裏下了毒。”丁薇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昨晚的事情,“我剛才看到有救護車,又有人被殺了嗎?我原本以為,法租界會是很安全的,沒想到昨天有人被殺,今天又……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昨天被殺的新政府官員汪芙蕖,日方已經确認兇手是抗日分子。至于今天的事情……”巡警看向幾個日本軍官,“76號的情報處處長在此肆意傷人,我會将這件事情如實彙報給我們的局長的。”
76號雖然是新政府的情報機構,但新政府又是在日方支持下建立起的政權。汪曼春是76號的情報處處長,然而一方面,她是南造雲子的學生,另一方面,76號除了向新政府負責,還要向日方的情報機構特高課負責,所以汪曼春的在法租界傷人的行為,兩方都得向法國方面有些交代。
對于汪曼春的殺人行徑,一方面,丁薇對她這種濫殺無辜恨之入骨,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要感謝汪曼春,她自己在給自己掘墳墓。
“Vivian,”南造雲子在和藤田芳政彙報着什麽,蕭堅走到丁薇身邊,“你還好嗎?”
“還要多謝蕭先生,昨晚如果不是蕭先生拉我一把,替我挨了那一槍,只怕我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這句話并不純粹是句場面話。是她讓蕭堅安排一場針對自己的暗殺,雖然蕭堅現在改了具體行動,但她想要的目的都達到了,該受的傷,也是蕭堅挨了,這一點上,丁薇的确該謝謝他。
明臺站在丁薇身邊,突然插話:“是啊,多謝蕭先生救了我大嫂。”
“大嫂”兩個字,明臺特意加重了讀音。
對明臺幼稚的行徑,蕭堅只是笑了笑:“這位年輕人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明臺的得意一下子消失殆盡,他緊張地握緊了拳頭,腦子裏已經開始思考蕭堅如果一口咬定昨天在這家餐廳見過自己的話,他該怎麽解釋。
“這是我未婚夫的小弟,明臺。”丁薇清楚,蕭堅心知肚明明臺與汪芙蕖的死有關,但他是絕對不會說的,所以并不擔心,“他一直在香港念書,昨天晚上才到的家,蕭先生怎麽可能見過?”
“一直在香港念書?”蕭堅順勢說,“那或許是我記錯了。”
“一定是蕭先生記錯了。”明臺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拉着丁薇做借口,“大嫂,我去和大哥說一聲,既然蕭先生來了,指認槍擊方向這些想必他也能做,你不舒服,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
明臺擔心蕭堅認出他,急着想離開,丁薇也就随了他。原本,阿誠打電話讓她來,就是變相給南造雲子施壓。因為明樓的關系,丁薇不可能主動去找英方或者法方來向日方施壓,但既然遇上了,那麽說上幾句也就無可厚非。日本人可以不管中國人的看法,但沒有辦法不管國際輿論。
如果南造雲子袒護汪曼春,那麽只要讓汪曼春持續犯錯,等到汪曼春倒下的時候,南造雲子也就倒了;如果南造雲子把汪曼春拖出來替她擋住日方高層的問責,那麽安插一個他們的人進76號,就變得簡單許多。
明臺開着車載着丁薇回到了明公館。
“我有一個主意。”
猜到明臺的想法對丁薇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不同意。”
“為什麽!”明臺不敢大聲說話,“你不想知道我大哥到底是不是漢奸嗎?還有那個蕭堅,他為什麽要幫我?”
“幫你?”丁薇裝作聽不懂,“他幫你什麽了?”
“昨天在西餐廳……”
“嗯?”丁薇等着明臺自己說下去。
“他肯定看見我了。”
丁薇反問:“你怎麽确定他一定看見你了?要我說,郭騎雲的行為,反倒更加引人注目。那家高檔的西餐廳裏,多的是你這樣的富家公子。明臺,你昨天的僞裝很成功。”
明臺不相信:“他真的沒看見我?”
“如果他真的看見了,依他現在的立場,為什麽不說呢?”
“他是我們的人?”
“如果他是,戴先生就不會将情報工作交給我來負責了。依他和日本人現在的關系,拿到情報要比我容易得多。”
明臺盯着丁薇,顯然是在思考她的話的可信度。
“他在放長線釣大魚?”
丁薇這一回沒有否認:“不排除這種可能。”
“他喜歡你?”明臺突然間換了話題,“他在追求你,讨好你?除夕夜的燭光晚餐,甚至為了你願意挨子彈,Vivian,你看不出來嗎?我不信。”
“所以呢?”
“你沒有告訴他你有大哥了嗎?”
“告訴了啊!”
“那他還……那你還跟他一起吃飯啊!”
丁薇笑了笑:“三十六計裏,有一計是美人計。”說完,她就想下車。
“那大哥呢?你允許他的接近是因為你需要從他那裏獲取情報,那大哥呢?你對我大哥又到底是什麽态度?你對他現在的所作所為竟然一點都沒有嘗試勸一勸他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們不把大哥身上那身漢奸皮扒下來,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和他兵戎相見。到時候,你要怎麽辦?你對他的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丁薇有些微惱,這不是明臺第一次對他用激将法,想要借他打探明樓:“你問我這些,是出于擔心有一天我出賣了你?還是擔心我對你大哥的感情是假的?明臺,我告訴過你,不要試圖用你在軍校學的那一套用到我身上,可是你不聽。既然這樣,我就按大姐說的盯着你好好溫習功課,你每天該做的卷子做完了才準出門。”
“我必須去影樓,你知道的。”
“我的确知道,”丁薇說,“所以我會和你一起去。”
“那大哥……他真的是漢奸嗎?”
丁薇看着眼神真切的明臺,她清楚真相,卻什麽也不能說:“如果你認為在新政府做事就是漢奸,那麽他就是了。”
“可是他……”
“明少爺,”丁薇打斷他,“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兩件事,第一,大姐說過,家裏不準談國事。”
“我們現在不在家裏。”明臺狡辯,“我們在車裏,車停在院子裏。”
“真榮幸你還記得這一點,”丁薇推開車門出去,“我們已經在車上,談了快半個小時了,有人已經看了兩三回了。”
“有人?”
明臺抓住了丁薇的暗示。
“一個突然出現,對明家現在的一切都很好奇的人。”
“你是說……桂姨?她怎麽了?”
“她沒有怎麽樣,”丁薇說,“只不過,我不喜歡,應該說,我讨厭她,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明臺拔了車鑰匙,跟在丁薇後面走進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都在說看到嘔吐就以為懷孕的,你們有想過大哥的心塞嗎?他新年禮物本來只是想要阿薇,結果還不得已要不了,你們還一個勁地在猜阿薇懷孕了……
心疼月半樓一秒23333
汪曼春要殺服務員是原小說情節,小說中被明樓攔住了。
我不想黑她,給她添上其他的殺人行徑,但本來就是她幹的事情,我也不會去洗白。
就醬!
☆、第 51 章
回到明公館的丁薇本打算回房間休息,結果她進了房間,明臺就緊跟在後面進來:“大嫂,你剛剛的話到底什麽意思啊!”
丁薇有點頭大,她的确是很累了,可是明臺的性子她清楚,如果她不把這位小少爺給哄住了,估計明樓的書房就會被他撬開了。
“你覺得是什麽意思?”
休息是休息不了了,丁薇幹脆在沙發上坐下。
“我就是聽不懂你的啞謎我才問你的啊!”
丁薇無奈,問自己總比這小子去問大姐或者明樓要好。她讓阿香倒了兩杯檸檬溫水上來:“坐吧,我可沒力氣陪你站着。”
明臺乖乖坐下,一副求知寶寶地樣子等着丁薇開口。
“桂姨和阿誠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聽到丁薇第一句是問這個,明臺不依:“是我在問你,怎麽反過來……”
“廢話怎麽那麽多?”丁薇打斷,“知道什麽就快說,說完了,我再一點點給你解答。”
“……”
雖然不高興,但是明臺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給丁薇說了,可惜他當時年紀小,這件事情,明鏡不讓她知道,所以他只記得一些大哥大姐的只言片語。
“我記得,當時桂姨跪在門口求了很久,大哥派人傳了句話給他,說什麽‘你要折辱一個孩子,你要虐殺一個人,我就偏要他成才,成為一個健康人,一個正常人,一個受高等教育的人。不會辜負你抱養這個孩子的初衷。’”
“原話?”
“我第一次看到大哥那麽生氣,他說這話的時候,比訓我的時候還要可怕,連大姐都沒說什麽,記得可清了!”明臺見丁薇若有所思,問,“你想到什麽了?”
“能讓明樓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桂姨當年做得有多過分。阿誠不願意原諒桂姨,不想看見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桂姨現在很可憐啊……”明臺說,“她現在家也沒了,人也老了……”
“汪曼春現在唯一的親人也死了,你是不是也要同情她,把她接到明家來啊?”
明臺倏地噤了聲。
喝了口水,丁薇說:“我不是在遷怒你。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錯了就是錯了,汪曼春把自己如今的一切歸咎于大姐,和桂姨把自己當年的行為歸咎于得病一樣,都是給自己找一個借口而已。情有可原,并不代表沒有錯。況且……”
“況且什麽?”
“如果一件事,我可以說出很多毛病,也可以說不出任何毛病,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嗎?”
“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要留心桂姨。”
“你到底發現了什麽?我知道你一向能觀察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你說說,我也可以分析分析?”
丁薇嘆了口氣:“大少爺,麻煩你考慮一下我的身體好嗎?我昨天中毒,晚上又折騰到很晚,現在很累。你告訴我,人的身體在極度不适的情況下,怎麽保證百分之百的集中精力?”
明臺歉疚地低下頭。
“王天風教你誰也別信,對不對?”
“那是工作。”
丁薇問:“明臺,你不覺得你很矛盾嗎?你一邊把家裏當做戰場,去試探,是質疑,但是另外一方面,你卻輕而易舉地信任了一個曾經的瘋子。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想的。”
明臺沒敢接話。
“明臺,很多事情,你不要用眼睛看,用這裏。”丁薇指了指明臺心髒的位置,“至于桂姨……這兩天,我會找個時間,和她聊一聊。”
明臺一副乖孩子的模樣,站起來:“大嫂,對不起。你休息吧!”
“回來——”丁薇叫住明臺,“不準偷偷去翻你大哥的書房!”
“你怎麽知道……”
“你的那點心思還能瞞得住我?明臺,你覺得你能在你大哥那裏翻到什麽?換個問法,你希望翻到什麽?”
“大哥在新政府工作,他那裏肯定有我們需要的情報。”
“那你現在需要什麽情報?”丁薇問,“你去他的書房,無異于兩種結果,一,你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可是那又怎麽樣?與你現在的任務有關嗎?你為了一份普通的情報,打草驚蛇,暴露了你自己。二,你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如果是這種可能,你的冒險,根本不值得。所以現在,你要做的,是穩,穩住你自己,至于你大哥的身份,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訴你,雖然他是特務委員會副主任,但他的工作,基本都在經濟方面,還有海關那邊,至今為止,他沒有安排過任何關于76號的實際行動。”
“你到底想說什麽?”
“明臺,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同樣,我們面前的路,不是只有抗日和歸順兩條。新政府裏,有賣國求榮的漢奸,也有真心實意認為新政府的政權,是一條出路的人。我沒有辦法回答你明樓到底是哪一類,因為我不知道。我只能說,目前為止,他不是我們的敵人。”
“那以後呢?”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如果明臺真的在軍統這條道上一條路走到黑,那麽只怕沒多久,他真的會站在明樓的對立面。
從戴笠問她如何看待“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的時候,她就知道,國共之間,無法做到長久的和平共處,齊心協力。
明臺看着丁薇,欲言又止;“你……”
“有話就問吧,都已經被你打擾這麽久了,再多一會也無所謂了。”
“你……為什麽在飛機上答應和局座走?”
丁薇注意到,明臺改了對戴笠的稱呼,稱其為“局座”。
“怎麽不叫大哥了?”
“他是我上司,畢竟……不是我真的大哥。公歸公,私歸私,我是憑軍功授勳,而不是靠這些關系。”從寧海雨刻意的套近乎開始,明臺終于認識到,自己雖然不想靠關系,但在衆人眼裏,他就是一個憑關系來升官的人。“我想救國,所以我願意跟局座走,你呢?”
“我也想。”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和我一起去軍校?”
“明臺,你記住,暗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母親嫁給繼父之後,一直随母親生活的丁薇自然和繼父同住一個屋檐下。從小到大,她經歷過很多次針對她繼父的暗殺,她的繼父,也安排過對別人的暗殺。她很清楚,暗殺解決不了問題,所以在發現明樓加入藍衣社後,她有意無意地借繼父的名義給明樓看了不少關于共産主義的書籍。
明臺更加不解:“那你為什麽要加入軍統?”
“在當時的情況下,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你當時不是說……”
明臺記得,當時局座問丁薇,如果他讓老師把她綁去訓練班,她會怎麽做?丁薇的回答是提醒局座她與英國皇室的關系。如果局座讓丁薇和自己一起跟着老師走,她會在到香港之後,在由英國人做主的地盤上離開,那句“今大皇帝準将香港一島給予大英國君主暨嗣後世襲主位者常遠據守主掌,任便立法治理”,還帶了一兩分威脅的味道。
“如果我真的走了,你敢說你會不受牽連嗎?你去了軍校,如果發生什麽,誰能知道?如果你出任務的時候發生什麽,你大姐,你大哥要怎麽辦?我想救國,我可以選擇的路的确不止這一條,但你選了這一條,所以我只能選擇這一條。”
因為做了這個冒險的選擇,伍豪同志也批評過她。
明臺想過很多種可能,這一種,他不是沒想到,卻總是覺得是最不可能的。他看着丁薇憔悴的臉色:“大嫂,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丁薇看着明臺那副認錯的模樣,笑了笑:“你都叫我大嫂了,我怎麽可能不盡我所能地護着你呢?”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房間去了。”見丁薇狐疑的眼神,明臺又補充道,“我保證,我就乖乖地在房裏複習功課,大嫂你好好休息。”
說着,往房門口走去,剛握住門把手,又轉過身:“大嫂,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麽東西,我讓阿香給你煮點粥吧?”
“好。”
明臺離開房間,替丁薇關上了房門。
随着關門的聲音,丁薇舒了一口氣。和明臺的這番話,話裏話外她暗示了很多,就是不知道,他能聽懂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應該算阿薇的嘴炮吧?
☆、第 52 章
明臺離開沒多久,丁薇就睡了,等到她醒來的時候,明樓正坐在床邊翻着一本雜志,天色也已經暗下來了。
“醒了?”發現丁薇醒了,明樓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在她的額頭試了試,又試了試自己的,“應該不燒了,一會再測一下。”
“我發燒了?”丁薇坐起身。
明樓拿個個軟墊讓丁薇靠着:“有一點低燒,蘇醫生給你開了藥,先先吃點東西吧,阿香熬了粥,一直溫着的。”
丁薇拿過放在床頭的手表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晚上七點了,她這一覺,睡了整整一下午。
“好香——”明樓從廚房端了粥上來,四散的香氣讓本來不覺得餓的丁薇也有了些食欲,“蘇醫生來過了?”
明樓端着粥碗,吹了吹:“明臺說你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所以沒讓叫你。蘇醫生說,你昨晚在醫院裏的時候基本把酒都催吐了,也挂了點滴,這幾天注意些,好好休息。不過昨晚的确是吹了些風,有些發燒。她開了藥,一會喝完粥吃。”
幾乎一天一夜沒有進食,阿香的粥熬得很香,喝了一碗多,丁薇才放下手裏的碗勺:“事情怎麽樣了?”
“你呀!”明樓起初并不知道阿誠讓丁薇趕去霞飛路的事情,還是阿薇到了才知道的,只是當時他忙着安撫汪曼春,也無暇顧及她,“汪曼春在西餐廳傷人的事情,法租界的人在向日方讨要說法,南造雲子現在壓力很大,加上櫻花號和蕭堅和你中毒、遭遇槍擊的事情,特高課這段時間有的忙了。她下午的時候叫了阿誠去,想要投石問路。”
“只怕不止是投石問路。”丁薇想起今天見到南造雲子的情景,“我總覺得,她并不是很擔心。”
“什麽意思?”
“她似乎……我說不清,按理說,這一樁樁,一件件接二連三,南造雲子怎麽樣都會有些着急,但是她今天給我的感覺是,她雖然對汪曼春的行徑憤怒,卻……能掌控。南造雲子現在拉攏阿誠,未嘗不是因為懷疑你。”
“她當然懷疑我,”明樓不緊不慢,“阿誠放了誘餌,讓‘障礙’清楚‘障礙’。至于她對我的懷疑……現在英方、法方、日方都在對特高課施壓,她的懷疑不會停,但短時間之內,應該沒時間進行調查我。”
雖然不是很明白明樓所說的“障礙”究竟指的是誰,但既然明樓有了打算,阿誠也付諸實施,丁薇便放了一半的心。
想到阿誠,難免想到桂姨:“阿誠……他還好吧!”
桂姨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是讓阿誠那表面已經愈合的傷口又一次被撕開。
“他……”
這件事情明樓也在頭疼,他答應了明鏡,要替桂姨做說客,他明知不該說,卻又不得不說,今天借着丁薇不适拖到了晚上,現在,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找阿誠談談這件事了。
“怎麽了?”
丁薇注意到,明樓的神色似乎有些犯難。
“阿誠和桂姨……桂姨求了大姐,大姐希望我勸勸阿誠,只是阿誠的态度很幹脆。”
“我記得桂姨……說她得了病?是風濕?昨晚聽她在阿誠房門口說的,我聽得也不真切。”
明樓的确不清楚:“好像是吧!”
“明天蘇醫生來的時候,讓她也給桂姨瞧一瞧吧,至于阿誠那邊……我和他談談?”
明樓想了想,同意了。一邊是大姐,一邊是阿誠,他夾在當中,也很難做。想到大姐說明臺一下午都在她那裏扮演好學生,他問:“你和明臺說了什麽?他居然沒趁機去翻我的書房?”
他特地準備了一份“軍需部購貨計劃時間表”,沒想到明臺這回沒有如他所預料。
“你希望他翻?”丁薇聽懂了,“看來是我多事了。我只是告訴他,做事要穩,別和王天風一樣,一味地追求結果。看來,他真的聽進去了。”
明樓笑道:“看來你說話,是比我管用了。”
“他對你是逆反心理,你不讓,他偏偏要逆你的意思。對了,我聽說最近有不少青年學生被抓?”
“是梁仲春的妻弟童虎。他近來嚣張,梁仲春還幫他幾次三番在丁默邨那裏邀功。”被抓的青年學生沒一個是真正的抗日分子,只是為了替妻弟撐場面,梁仲春心知肚明,卻還多次炫耀,畢竟,丁默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