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算,她有任務在身,如果汪曼春因為私仇而死咬着她不放,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再在乎明樓,也知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日寇未趨,談何私情。
而且,剛才明鏡的話裏,她捕捉到了一絲機會,明鏡或許是一個可以拉攏和發展的對象。
作者有話要說: 困成狗。這章不是很滿意,飛機上碼的,等我睡醒了再看看要不要改。
☆、第 13 章
“你不在裏面陪大哥?”明誠跟在丁薇後面,“你和大姐……大姐之前可是在給大哥的回信裏說了,不準他和外國人在一起的,你難道看不出她在借力打力嗎?”
“當然知道。”丁薇說,“但是現在你讓我在裏面繼續呆着?你覺得合适嗎?”
明誠沒說話。汪曼春顯然被大姐的話氣急了,大哥現在和她畢竟還要公事,還需要利用她,場面的确不能太僵。
“那你現在打算回家?”
丁薇問:“我會被關小黑屋嗎?”
“……”明誠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有可能。”
“那我去咖啡店,正好明天營業,我再去看一下。”
“啊?”
“ 你幫我想個理由,快點——”丁薇一臉緊張,“她算是知道你們為什麽怕她了,我現在也怕。”
“有個建議,”明誠給丁薇出主意,“你可以找明臺幫忙。大姐疼愛明臺,有他幫你說話,大姐肯定沒轍。”
“……”丁薇當然知道明鏡有多疼明臺,“明臺在香港念書呢,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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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他打個電話給大姐,先幫你說幾句好話。”明誠這話一半試探,一半誠心建議,“在明家,明臺怕大哥,大哥怕大姐,大姐拿明臺沒轍。”
“那你呢?”丁薇問明誠。
“我只是……”
“不管是明樓,還是明鏡,都是把你當家人的。”丁薇盯着明誠的表情,見他只是因為自己的話愣了愣,當即心下一沉,她繼續道,“對我來說,你,明董事長,明臺都是一樣的。”
明誠低下頭:“我知道。”
“我叫黃包車去。”丁薇直接把鍋扔給明誠,只打算串個供,“你打算怎麽和大姐說?”
明誠略一思索:“明臺打電話想請教你問題,你要去咖啡店找幾本書。我幫你叫黃包車。”
丁薇不得不承認,阿誠的這個理由當真是極好。
她看着明誠和明鏡說了幾句,随即叫了一輛黃包車,對着車夫報了咖啡館的地址。
坐上車,丁薇握着手包的手緊了緊。
如果明樓的試探只是一時起意,很顯然,阿誠這一次不是。想來是明樓的意思。明樓猜到了什麽?
他查到了自己和明臺坐一班飛機飛香港?不可能。飛機上那兩個位置都是以明家的名義訂的,她只是臨時被那位小少爺拖着才有了這一次行程。
戴先生說的?也不像是。如果戴先生當真說了,那必定是會告訴明樓自己的代號是蜘蛛,明樓也不必試探。
汪曼春?她和汪曼春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她表面的身份中立,汪曼春懷疑她沒有理由。
特高課?周佛海?那就更不對了,他們就算懷疑,明樓也不會幫他們來試探。
丁薇想了一路,卻沒有得出确定的答案。
或者——是自己想複雜了?
似乎,到了露一些馬腳給明樓和明誠的時候了。
公共租界,咖啡館。
明誠找了些人重新布置,動作很快,周一想必就可以正式營業。
丁薇開了鎖進去,檢查了一下咖啡館裏的擺設,尤其是那一排書架。因為開業在即,她只是前兩天去書店淘了一些書,又買了一些,暫時先将書架填滿。
“請問——”
聽到門口的聲音,丁薇循聲望去:“李小姐?”
門口站着的,赫然是那個女演員,李小鳳。
“進來吧!”丁薇将李小鳳請進咖啡館,“小姐是來找我的嗎?”
“只是順路路過,看見這牆上有幅畫很漂亮,忍不住想要問問主人是否願意割愛。”
“哪一幅?”
“第六幅。”
“小姐看錯了吧,我這裏一共只有五幅畫。”
“是我數錯了。”
李小鳳環顧了一下四周:“玫瑰同志,你好,我是李小鳳。”
“你好。”相比李小鳳的緊張,丁薇的動作顯然放松得多。她帶着李小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個位置,方便她透過窗戶玻璃時刻關注着咖啡館外面來來往往的人,“折扇帶了嗎?”
“我一直随身帶着的。”李小鳳從包裏取出一把镂空折扇,遞給丁薇,“自從那天你用摩斯碼告訴了我會面的時間,我一直随身帶着。只是約定的時間你沒有出現,所以我只好随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很好。”丁薇打開折扇,狀似欣賞,“你對摩斯碼很熟?”
“是的。”
“如果有緊急情況,我會用摩斯碼和你傳訊。”丁薇的目光在李小鳳的手腕處微微停留了一下:“你以後有事就來這裏見我,反正送過一回扇子,我們也該認識了,美人。”
李小鳳顯然被“美人”兩字噎了一下。
丁薇站起身,和李小鳳走向吧臺:“有客人給我送了禮物,怎麽能不請她喝杯咖啡呢?”
她取出咖啡豆,磨成粉,放進咖啡壺:“上海現在一共有幾組人?”
“至少兩組。玫瑰同志,你是有什麽打算嗎?”
“暫時沒有。不過我這個人做事,習慣心裏有數。”丁薇在咖啡壺裏倒了水,“三天後,你到華東影樓去一趟。”
李小鳳表情一滞。
“有什麽問題嗎?”
“玫瑰同志,我想知道原因。”
“認識郭騎雲嗎?”
李小鳳傻愣在原地。
“給你解釋一下,你手上的表不便宜,是新出的情侶款,很巧,我在郭騎雲那裏看見過。當然,這構不成任何證據。”咖啡壺裏的水沸了,丁薇盯着咖啡壺的蒸汽數時間,“可是剛巧,我在華東影樓看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耳環,關鍵是,連劃痕的位置都一樣,這就有點意思了。至于你身上香水的味道,當然也可以是巧合。不過,我說起華東影樓,你的反應可不是巧合了。”
“玫瑰同志,你在試探我?”
“你有任務了。”丁薇仿佛沒聽到,“拉攏他。”
“玫瑰同志——”李小鳳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他……”
丁薇倒了兩份咖啡:“要糖嗎?”
“玫瑰同志,雖然你是國際共産主義派來的人,但不代表我必須無條件服從你的所有命令!我想知道理由。”
“理由嗎?”丁薇取了一塊方糖,“當一件事你要拒絕卻沒有合适理由的時候,你就會問我理由。看似很合理,可你的表情,你下意識的反應,都在告訴我——我的命令讓你痛苦。現在換我問你,為什麽痛苦?”
“我……拒絕回答。”
“好,我會報告,請他們重新安排你的上線。”出乎李小鳳的意料,丁薇沒再追問。
“你……”李小鳳看着手拿咖啡的丁薇,“玫瑰同志,我不了解法國的情勢,但恕我直言,你的工作方法我不認可,也未必合适國內形勢。”
“我也不需要你的認可。”丁薇抿了一口咖啡,“就像我不會管你的工作方法一樣。愛情自由我知道,所以我讓你拉攏他,而不是甩了他。你們很相愛,不是嗎?正好,看看這個男人有多愛你。”
李小鳳咬着唇不說話。
待丁薇已經喝完了一杯咖啡,她終于開口:“好,我試試。對不起,玫瑰同志,剛才是我失态了。”
“如果你想好了,以後就要學會适應我的方式。你多久去一趟百樂門?”
“最多兩天。”
“好,”丁薇打開水龍頭清洗杯子,“如果有事,我會去那裏找你。對了,想辦法查一個人,明鏡。”
“明氏集團的董事長?”
“對,想辦法打聽一下,新政府裏有人說她是紅色資本家,有沒有證據。”
“好。如果她不是呢?你打算拉攏她嗎?”
李小鳳看到丁薇的臉上出現了猶豫:“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再想想。”
“如果能有明氏集團的資助,那對前線會有很大幫助。”
李小鳳說的,丁薇當然知道。
可是明鏡是明樓的姐姐,她清楚明樓保護家人的心,卻要把他的家人拉進戰場。
如果說,當初她引着明樓接觸共産主義是因為看出了他的報國之心,那麽明鏡呢?她又有什麽理由,把明鏡拉進這一趟渾水呢?
“那,我先走了。”順利接了頭,李小鳳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只是拉攏郭騎雲……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李小鳳幾次提出要在郭騎雲那裏過夜,都被他拒絕了。她心中起疑,多次查探之後,最終開始懷疑郭騎雲是軍統的人。
拉攏郭騎雲,這個任務準确的說法應該是——策反郭騎雲。
坦白說,李小鳳沒有把握,但願意一試。
丁薇作為蜘蛛,當然清楚郭騎雲是軍統的人。但上次郭騎雲對她的态度讓她有了很好的機會試探。而郭騎雲的反應在丁薇看來,可以一試。郭騎雲作為他最直接的下屬,在之後很長的時間裏是和她聯絡最多的軍統。她不敢說自己不會露出一點破綻,最安全的辦法是讓郭騎雲成為自己人。
李小鳳和郭騎雲居然是一對戀人,這件事情是丁薇怎麽都沒想到的,但意外,有時候就是驚喜。
如果能成功策反郭騎雲,那她的行動,就會順利很多。
送走了李小鳳,丁薇找了兩本金融方面的書。阿誠替她在明鏡那裏找了個理由,配合着圓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端敬 的手榴彈。
表示李小鳳這個梗埋到今天總算說出來了……恩,謹記張勇大大貫徹了整個小說的“天下誰人不通共”……
☆、第 14 章
丁薇離開咖啡店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暗下來了。她估摸了一下時間,明樓……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叫了輛黃包車,丁薇将李小鳳送來的折扇放在手包顯眼的位置。她說謊的風格,向來是一半真,一半假。誇大的、不全的事實也是謊言,但這樣的謊言,最難戳穿。
人在描述一件自己經歷過的事情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在腦海裏情景重演,站在自己的角度重新思考。而這樣的行為會導致在描述的時候不自覺地誇大和美化自己的部分——這種行為發生的幾率太高,所以有時候連丁薇都很難去判斷,這樣的謊言是刻意還是無意。
剛到明家,阿香就主動迎了上來:“丁小姐,您回來了。我幫您拎?”
丁薇将包遞給阿香,提醒道:“包裏有幾本書,有點重。”
“好的。”阿香接過包,“放您房間嗎?”
“對。”丁薇付了車錢,“明樓回來了嗎?”
“大少爺還沒回,大小姐回來很久了。”
丁薇擡起手表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居然還沒回?看起來某人是準備小祠堂向大姐請罪了。
不過明樓還沒回,就意味着她得自己面對這位十七歲執掌明氏集團的女強人了。雖然自己的母親也算是個女強人,但和明鏡比起來……
深吸一口氣,丁薇問阿香:“大姐……在房間嗎?”
“大小姐在客廳裏看報紙。”
這就是一進屋就得對上了?丁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又吸了一口氣:“走吧!”
都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得面對的,尤其是明家這位大姐,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丁薇走進宅子的時候,聽到推門聲的明鏡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繼續低頭翻了頁報紙。
丁薇主動開口打破平靜:“大姐。”
明鏡突然坐直了身子,重新擡頭看向她:“你……”
“大姐,我父親是民國元年庚款留學的學生,我從小就學漢語。”
“那你……”
“我會說漢語、英語、法語。”丁薇一副小女生認錯的模樣,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明鏡,“說不會漢語是騙他們的。”
“明樓也知道?”
“是。”
“那阿誠呢?”
“他也知道。”
“好啊,你們——”明鏡“啪”地放下手中的報紙,手拍在茶幾上,“你們聯合騙我?還有,誰準你叫我大姐了?誰是你大姐!”
丁薇忙改口:“明董事長?”
見明鏡神色不對,繼續改:“明……小姐?”
還是不對?
就在丁薇絞盡腦汁也不知道怎麽搞定第一關稱呼問題的時候,門口傳來的汽車聲拯救了她。阿香從樓上跑下來:“大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讓他到小祠堂來見我!”明鏡起身上樓。
丁薇看着明鏡上樓的背影,尴尬地站在原地。好吧,出師未捷。
明樓和明誠下車一進門,阿香就迎了上去:“大少爺,你可算回來了!”她說着,看了看丁薇,又對着樓上的努了努嘴。
明樓會意,把公文包交給阿誠,問苦着臉的丁薇:“怎麽了?”
“大姐讓你一回來就去小祠堂。”
“我是問你。”
丁薇嘟了嘟嘴:“我好像把大姐給惹惱了……”
“恩?”
“她說不準我叫大姐,我又不知道叫什麽,然後……你就回來了。”
明樓對丁薇回來的時間有數了,他吩咐阿香去準備晚飯:“阿誠說你去咖啡店了?怎麽樣?還有什麽需要阿誠幫忙的就開口。上海這片地,你畢竟不算熟悉。好了,我上樓了。”
“等等。”丁薇叫住明樓,替他撣去肩膀上的一片落葉,微微仰頭,在他的嘴角吻了一下,“好運。”
明樓因為她的舉動哭笑不得。
以前她每一次考試沒信心的時候,他就是這麽安慰她的。
“她是我大姐,”話雖然這麽說,但明樓顯然心情忐忑,“怕什麽?”
好意還被埋汰了,丁薇幹脆不理了:“你說的。一會別怪我沒提醒你,大姐看起來可是很生氣的樣子,而且……她剛剛知道我會說會聽中文了。”
拍拍丁薇的肩,明樓邁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樓。
“工作上的事情壓力很大?”丁薇看着明樓步伐沉重,問阿誠,“沒想到你們會回得比我還晚。”
明誠之前就得了明樓的授意,對丁薇也不隐瞞:“大哥下午見了76號的行動處處長梁仲春和情報處處長汪曼春,把他們叫在一起開了會。後來還和丁先生見了個面。”
“丁先生?”
“丁默邨先生。他是新政府的中央委員、中央常委兼社會部部長。”
丁默邨此人早年曾加入中國□□,後來投靠了國民黨,一度在上海進行特務活動。不久之前,他跟着汪精衛投靠了日本人,組建76號特工總部,血腥鎮壓愛國志士。可以說,雖然他不直接插手76號的事情,但76號的每一件事情,他都會知道,也都會向特高課彙報。
“也不知道大姐會怎麽罰大哥。”阿誠狀似無意的感嘆。
丁薇的目光匆匆掃過阿誠,她沒有說話。她擔心地盯着小祠堂的方向:“大姐的性子,只怕是眼裏揉不進沙子的。”
之前回家的車上,明樓一直在閉目養神,他實在是太累了,他的真面目早就遺落在了上海暗夜的迷霧裏,人前人後,他一直都帶着僞裝。唯一順利的,大概是丁薇從未給他添過什麽棘手的麻煩。她的鬧,她的惱,都是适可而止,力度拿捏地剛剛好。
這樣的配合默契,不是常常合作就是心有靈犀。
明樓知道,今晚,明鏡在等自己去上演一場“三娘教子”,偏偏自己想唱一出“大保國”。明鏡有戲碼,他有唱本。
所謂小祠堂,就是在明公館裏單辟了一間房子,挂着明家的祖父母及父母的遺像,用于家人祭祀之用,通常大年三十夜祭祖,對明家子弟開放一夜。平常都是上鎖的,當然,那間房子裏還有一個小秘密,有密室,相當隔音。
明樓在小祠堂裏給了明鏡一些暗示,他也不知道大姐有沒有聽懂。不過幾句話下來,他倒是确定了一件事——他的姐姐,是個紅色資本家。
談話到最後,明鏡讓明樓簽了兩份海關的放行文件,并提到後天要去香港看看明臺。想到明臺此時真正的所在,明樓面對着毫不知情的姐姐心裏難受。
只是,再難受,該做的事情他依然會做。就像對汪曼春,他縱然心中有愧,卻不後悔利用她。明樓試探着向姐姐提議:“要不,讓阿薇陪您一起去?香港現在也不安全,阿薇和您一起去,我也放心。”
明鏡略一思索:“阿誠說,明臺和你那個女朋友處得很好?明臺有問題寧可找她也不願找你這個大哥?”
“明臺和阿薇的确相處得很好。”明樓說,“他心氣高,不聽勸。我說他兩句就撒小孩子脾氣,也就阿薇能治住他。”
“聽起來她很厲害?明家大少爺和明家小少爺都很聽話嘛!”
“大姐,”明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家裏,說了算的還是您,我、阿誠、明臺,還有阿薇,我們都聽您的。”
“讓她和我一起去也不是不行,”明鏡把明樓簽好的海關文書小心收好,“當年我答應過你,不再管你的婚事,但你怎麽……怎麽找了個英國人。你說,你找個……哎……”
“大姐,阿薇的父親是中國人。她的祖上是洋務派的先驅丁禹生。她自小學習中文,和一般的外國人不一……”
明鏡忍不住打斷他:“行了,她不是很會說中文嗎?讓她自己解釋給我聽!”
“是。”明樓見大姐打開門要離開,正要起身,卻聽大姐又喝了一聲,“繼續跪着!”
“大姐,我還沒吃飯呢,你看阿香現在應該把晚飯準備好了,您肯定餓了,阿薇也是,我能不能……”明樓聽到有上樓的腳步聲,頓了頓,改口道,“好好好,我繼續跪着。”
小祠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明鏡拉開門,看到丁薇讨好的眼神:“大姐,阿香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讓我上樓來……來問問……”
明鏡一下子明白了弟弟剛才最後那句話的心思。
“好了,別使苦肉計了——”明鏡回頭看了一眼還跪着的明樓,“阿香,阿誠,晚飯好了嗎?開飯吧!”
看到明鏡走遠下樓,丁薇這才走進小祠堂,扶着明樓站起來。見他腿麻了,還蹲下身幫他捶了捶活動了血脈:“好點了嗎?”
明樓半邊身子的重量壓在丁薇身上,試着走了兩步,這才感覺腿麻的感覺有所緩解:“去吃飯吧!”
“好。”
丁薇改架為扶,卻在碰到明樓的右手時候聽到他抽了一聲冷氣。
“怎麽了?”
丁薇撩開明樓的袖子,他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鞭痕。
“大姐打你了?”
明樓曾經和她說過,明家的祖上是販馬出身的,所以,祠堂之中祭馬鞭,一來代表不忘本,二來馬鞭代表明家的家法。所以如果小輩做錯了大事,明鏡會用家法處置。
“恩。”明樓“委屈”地向丁薇小聲抱怨,“大姐下手可不輕啊!”
“是嗎?活該!”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的重點是?
1、阿誠又吃了一回狗糧
2、丁薇最後還是叫了大姐
3、丁薇感受了一下月半樓的體重
☆、第 15 章
第二天早晨,旭日初升,空氣清新。明公館的客廳裏,明鏡與明樓正在用早餐,明家的傭人不多,所以,主人用餐的時候,基本不用傭人伺候。
明樓正陪着明鏡說話,不時替她斟杯牛奶,姐弟倆有說有笑,一派親睦友愛的景象。
聽到丁薇下樓的聲音,明樓招呼道:“正巧和大姐說到你呢,來吃早飯吧!”
“明臺上學期去巴黎索邦大學的入學考試有正式回音了嗎?”明鏡仿佛沒看到丁薇,只是和明樓繼續之前的話題。
“有了。他的成績單我帶回來了。古希臘研究、歐洲與國際關系史,他考得不錯,不過,拉丁文沒有及格。”明樓替丁薇拉開椅子,“提起這事,我倒要多說幾句了。這孩子被您給慣壞了,一點打擊都受不了,心氣高,聽不進勸,我在巴黎多說了他幾句,他擡腿就跑到圖爾去了,還打電話跟我說,他不讀了,他要去圖爾讀法律。把我給氣得……”
明鏡笑了:“咱們家的孩子是心氣高啊,你從前心氣不高嗎?”
丁薇默默地喝了一碗粥,她現在是知道明鏡有多寵明臺了。不過此刻,她就想知道阿誠在哪,好有個人能打破她現在尴尬的處境。
“我的棱角早給您磨平了。”明樓有些抱怨。
“磨平了?”明鏡看了看安安靜靜喝着粥的丁薇,“我看未必。”
這是在說自己了?丁薇輕輕地放下手裏的勺子,擡頭看向明鏡:“大姐。”
明鏡看着丁薇,最後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裏。丁薇的态度,不高傲,卻也沒有過分謙卑。這樣的态度,反倒讓她難以挑刺。她喝了一口牛奶:“我尋思着啊,香港也不是保險箱,得想想法子讓明臺有一個相對穩定的學習環境,像這樣隔三差五地換學校、換教授,甚至換專業,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那倒是。”明樓說,“只不過現在戰火蔓延,又有哪裏,是絕對安全的呢?阿薇,你覺得呢?”
“德軍兩年之內,就會入侵西歐。法國、英國……我繼父分析過形勢,即便是美國那邊,幾年之內,也會有戰火侵蝕。相比之下,香港暫時還算安全。一來,它如今由英國人控制,日本人的目标還在中國,暫時不想與英國為敵。二來,在戰略上,它屬于一塊要地,從日本人的角度,他也會希望那裏相對和平和安定一些。而香港對德軍來說太遠,德國人不會想動那裏。”
“說起來,倒是還要謝謝你們英國人要了香港嗎?”
明樓見姐姐動氣,忙轉移話題:“大姐,你這次去香港……”他欲言又止,只管拿眼睛看明鏡。
“說話你就好好說!”明樓的态度讓明鏡有點不耐煩。
“您和阿薇這次去香港,我替你們訂酒店吧。”
明鏡看了眼又重新低下頭喝粥的丁薇,似懂非懂地問:“你打算花筆錢,讓我也住你安排的酒店?”
“怎麽樣?”
“你給你女朋友訂酒店,還給我一起訂酒店?還有什麽花樣,一塊說。”
“我有一位朋友,會到您下榻的酒店,遞送一封文件。您只要把那份文件原封不動帶回來給我就行。”
“聽起來‘惠而不費’。不過我倒是奇怪了,這件事情,你女朋友不能幫忙嗎?”
“阿薇的确能夠幫忙,但您和她一起,我會比較放心。畢竟……”明樓頓了頓,“她是英國人。現在七十六號裏面有人想拿我開刀,趁着您去香港下手也不是不可能。阿薇和你一起去比較安全。至于那封文件,送到您那裏和阿薇那裏都一樣。您看怎麽樣,大姐?”
明鏡銳利地看他一眼,很幹脆地說:“成交。”
下午。
明樓從周佛海的公館出來,坐上了自己的車。他靠在汽車軟墊上,摘掉眼鏡,揉了揉鼻梁,深吸了一口氣,說:“電報發了嗎?”
“發了。”阿誠回答,“我去海關查過了,大姐那兩箱貨全是西藥,盤尼西林占了半數。這種藥,在市場上是以黃金計價的。大姐相當于帶了整箱黃金去香港。中午的時候,大姐來提貨,我悄悄護送到公館,估計明天她會直接帶去機場,還有……”阿誠停頓了一下,說:“Vivian幫你約了今天下午五點左右去蘇醫生的診所,替你簡單處理一下,上點藥消炎。”
明樓心裏嘀咕了一聲:“刀子嘴。”
昨天還說他活該,轉身又幫他約了醫生。
“對了,她要學中文的事情,有合适的人選嗎?”
“有兩個。程錦雲和黎叔。”
“程錦雲?”明樓想了想,“她不合适。黎叔……沒有留洋背景,只怕說不過去。還是讓蛇醫去吧,她最合适。而且……她本來就是明家的家庭醫生。”
“好,我一會就問問她。對了大哥,我查過Vivian的行蹤了。她在你離開巴黎沒多久之後就離開了。重慶那邊,我的确在一家診所查到了她的問診記錄。時間和她說過的都對的上。”
“還有其他可疑嗎?”
“有。我懷疑明臺飛香港的那班飛機上,有局座。但我不敢确定。”阿誠繼續說,“香港皇家酒店我預定好了,我定了三套房。409,410,321。”
“如果局座真的在飛機上,也不是你能查出來的。房間離目标距離?”
“最佳射程。”
“讓毒蜂派明臺去吧!”
“大哥,真的要讓明臺……”
“他總要學會開第一槍。”明樓嘆了一口氣,“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真累啊!家裏那個還格外敏感。”
“那你還親自把她接到家裏住?”明誠調侃,“這麻煩可是你自己接回去的。”
“是啊,”明樓想到丁薇,嘴角微微彎了彎,“她的确是個麻煩……”
雖是個麻煩,卻也是個甜蜜的麻煩。
“對了,她今天去哪了?”
明誠想了想:“應該……去咖啡館了吧,要去接她嗎?”
“恩。”明樓擡表看了看時間,“接了她再去診所吧!”
“好。”
調轉車頭,明樓的車往丁薇的咖啡館開去。
重慶,羅家灣19號。軍統甲室,戴笠辦公室。
“毒蛇來電:‘波蘭之鷹’到港。萬事俱備。”一名副官念完電文。
波蘭之鷹,本名長谷川剛,是日本天皇特使,日本議會貴族院的成員。曾經派駐波蘭大使館做武官,故有此稱。此人參與過對華細菌戰,任日軍參謀本部作戰課課長。此次預備從香港起程到滬,代表天皇參加汪僞政府的“和平大會”。他是第一個挂在軍統暗殺名單上的人。
戴笠的腦海裏浮現的是明臺射擊的模樣,他有幾分私心,給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立頭功的機會。還有丁薇,那個女孩子……到上海也不少時間了。
戴笠沉思半晌,緩緩轉過身,說:“這一次我們要‘大題小做’,于杯中水濺起三丈波。”
副官立正,說:“是,局座。”
戴笠說:“給毒蛇回電:東風來襲。”
“是。”
“馬上給王天風發電報:‘波蘭之鷹’到港,派明臺、于曼麗執行擊殺。鑒于這次行動是第一次蛇、蠍合作,行動代號:‘蛇蠍出巢’。”
“是。”
“我們的小蠍子,是時候出來磨磨爪、試試刀了。”他把一支紅筆擲在了“波蘭之鷹”的黑白照片上,“順便,再看看這一家子的毒物,配合得怎麽樣。給郭騎雲發報,讓蜘蛛也去香港,配合明臺。”
“是。”
咖啡館外,明樓透過窗戶看着和丁薇交談甚歡的人,問阿誠:“那個和阿薇說話的人……你覺不覺得看着熟悉?”
經明樓這麽一提醒,阿誠想起來:“燕京大學的校長司徒雷登?他怎麽會到上海來?”
司徒雷登是個在中國出生的美國人。他出生在杭州,十多歲才回美國讀書。後來又重新回到中國傳教。1919年,司徒雷登将不同的教會合辦的幾所不同學校合并,成立了燕京大學并出任校長。
這二十年來,司徒雷登一直都支持學生們的愛國運動。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司徒雷登曾親自帶領數百名燕京大學師生走上街頭□□,在隊伍最前方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1934年,本在美國的司徒雷登接到燕京大學急電回校。當時,北京學生為反對政府對日不抵抗政策,組織請願團赴南京,燕京大學學生宣布罷課。司徒雷登趕回後,立即召開全校大會,并在大會上肯定了學生們的行為。
北平淪陷後,日方經常找借口挑釁和逮捕燕京大學師生。司徒雷登一直在盡力出面斡旋,奔走于美國領事館和日本駐軍司令部之間,他憑借自己美國人的身份,保住了不少愛國的進步學生。
這樣一個人,明樓的心裏是敬佩的。
“不管他為什麽到上海來……算了,直接去蘇醫生的診所吧,我看他們相談甚歡,只怕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我也不打擾他們了。”
明誠啓動汽車,重新開往蘇醫生的診所。
作者有話要說: 阿薇知不知道明長官在TG的馬甲和知道多少的問題,後文揭曉給你們看~
關于司徒雷登先生,我認為在八年抗戰時期,他是一個好的教育者,也為了保全學生努力奔走。
那49年左右因為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關系,涉及政治比較多,這塊我不做評價,有興趣的大家可以自己去讀一些資料。
PS:我在思考程錦雲和于曼麗的問題……雖然不會細寫但也避不開……
☆、第 16 章
遇見司徒雷登先生是一件丁薇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司徒雷登先生邀請她去燕京大學任教更是她決計沒有想到的。
明樓是有名的經濟學者,她是明樓的學生,司徒雷登先生邀請她去燕京大學,本就是合理之極。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