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更了兩章,兩章的留言總和都沒有前一章多QAQ,心塞。
PS:一個可能的bug——
我又讀了一遍原着小說,在梁仲春與明誠的一次對話中,提到的是“中統局陳局長”,也就是說當時的中統局負責人是陳果夫or陳立夫。我的近代史說實話不算好,很多資料都是一邊寫一邊查,包括最近我的閱讀都是和近代史有關。
我沒有查到中統局負責人具體交替時間,當時粗查覺得朱家骅是對的上1939年的時間,因此前文中統局局長寫了朱家骅。如果有小天使對這段歷史比較了解,知道确定答案的,能否貼一些資料給我?我好把這個可能的bug修正?
☆、第 10 章
明樓坐在沙發上等着卧室裏的丁薇換衣服。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轉頭只看到一個黑影朝着自己撲來,然後……他被壓倒在了沙發上。
丁薇換了一件旗袍,整個人壓在明樓身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明樓直覺不太好。
丁薇待與明樓眼神交彙,當即用力地吻了下去。她的唇用力地在明樓的唇上擦了一下,接着就感覺到明樓的手扶住了她的腰,她瞬時天旋地轉,然後就這麽反過來被明樓壓在了身下。
明樓用氣音在丁薇耳邊說:“這種事,要男人主動,記得嗎?”
丁薇被明樓的語氣掃得心裏癢癢,她氣憤這男人又故意壓低聲音和自己說話,恨恨地嘟了嘟嘴,猛地擡起頭,貼上明樓的唇,微微用力。待聽到身上的男人輕輕的那一聲“呲”,才得意地挑了挑眉:“看你還敢不敢這麽得意!”
明樓擡手輕輕拭了拭嘴角,看到指節上的紅色皺了皺眉,他無奈地看着一臉“諒你也拿我沒轍”表情的丁薇,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
他從沙發上起身,轉頭握着丁薇的手,拉她起來。
“別動——”
“恩?”丁薇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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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樓的手伸到丁薇的胸口:“盤扣松了。”
松的是第二顆盤扣。
丁薇忍不住一下紅了臉。
“有賊心沒賊膽的家夥!”明樓看着她,“剛才也是,你還怕我看?”
“……”
丁薇這回事徹底沒聲了。
明樓見好就收,伸手幫丁薇整理了一下旗袍:“周六下午,有個沙龍,上海經濟界不少人士都會去,你想不想去看看?”
丁薇眯了眯眼,盯着明樓:“老實交代,什麽目的?”
“我想你陪陪我。”
丁薇不信:“真的?”
“汪曼春應該也會去。”
瞪了明樓一眼,丁薇說:“我去,我當然要去!”
這一回,笑的得意的換成了明樓。
丁薇看着明樓唇上那一絲血,湊上去吮了下:“明長官,你還是想想今天去了新政府,怎麽解釋你嘴唇上的傷口吧,尤其是……汪曼春。”
明樓一副恍然大悟狀:“我差點忘了,阿誠之前告訴我,今天新政府門口一堆記者想要采訪我,問我接下去的金融政策。”
丁薇不服軟:“怎麽回答是你的事!”
“當然,”明樓點點頭,“如果有記者問起,我會說我的貓惱羞成怒,所以抓了我一下。”
“……”
丁薇知道明樓這話是在逗她,幹脆不理他。
“我記得的。”明樓看了看時間,一手提起丁薇的行李,一手牽着她的手,“我沒忘,阿誠說,我大堂哥明堂家的貓剛生了一窩小貓,過兩天,我陪你去抱一只?”
見丁薇轉頭看他,明樓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那年你說過,以後想在家裏養一只貓,最好是從小養起,然後和孩子一起長大。”
丁薇沒想過她随口的一句感慨明樓竟然記得。
這還是有一回她看到巴黎鄰居家寶寶和家裏的大狗打鬧時的随口感慨。因為母親有哮喘,家中不能養貓,念念不得多年,竟成了執念。
明樓和丁薇一起下樓:“周六我和你一起去,汪曼春不會撕了我吧!”
“不是有我嗎?”
丁薇這回,是真的什麽氣都沒有了。
上海的爵士西餐廳。
大廳裏,一衆新政府財政司和剛剛拉攏到的幾位銀行家和企業家正坐在一起讨論着什麽。餐桌上,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虛僞的贊美聲。人們高談闊論,對于經濟、政治、時事,無不論其利弊,這裏,仿佛是一個自由的財經沙龍。
這個沙龍是汪家做東辦的,汪家的當家人,是汪僞新政府剛剛委任的財政司副司長汪芙蕖,她是汪曼春的叔父,同時,也是明樓在法國經濟學院裏的導師。丁薇曾經在師兄師姐的口中聽人說過汪芙蕖,不過當她入學的時候,汪芙蕖已經離開了。也許是因為有留洋的經歷,所以這個沙龍,與丁薇在法國時參加過的極像,而不似上海的很多沙龍一樣,畫虎不成反類犬。
明樓帶着丁薇走進沙龍的時候,汪曼春一下子站了起來。
“師哥——”她死死地盯着丁薇,“這位是……”
“我的未婚妻,Vivian Elizabeth Mary Fitz Ge.”
汪曼春對丁薇充滿了疑問:“她不是中國人?”
“她随母親姓。畢竟,她的母親是皇室中人,自然希望Vivian随她姓。”
“皇室?英國人?”
“是。”明樓趁着這個機會,借汪曼春這裏告訴新政府和76號、特高課丁薇的來歷,“Vivian母親的曾祖父,是劍橋公爵。”
“公爵?”汪曼春對英國的爵位不熟悉,可公爵,想來也知道不是一般的貴族。
明樓沒有解釋,而是繼續道:“她的繼父是法國人,是個政客。”
汪曼春聽完,沒再說話。
如今上海兩片租界,公共租界有英國駐軍,法國租界有法國駐軍,師哥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未婚妻竟有兩邊的背景,比她想象的要難對付。
明樓在這時被汪芙蕖叫走,與諸多經濟界人士談論拯救上海經濟的方法,丁薇拿了一杯紅酒,和汪曼春坐在鋼琴邊的沙發上,“愉快”地交流着。
“你和我師哥在法國是怎麽認識的?”
“汪小姐,”丁薇的目光幾乎都聚焦在明樓身上,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抱歉,我最近初學中文。”
汪曼春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幹脆也不再說話,只盯着明樓和汪芙蕖的方向,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麽。
越聽,她越覺得不妙。明樓對新政府的財經政策的關心程度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叔父。換句話說,明樓意圖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新政府。在汪曼春眼裏,明樓是典型的歐洲上流社會知識分子形象,是一個集哲學、經濟、政治、文化為一體,同時兼具東方文化傳統道德的人。
汪曼春甚至認為明樓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一個完人,不帶一點瑕疵,沒有刻意矯情,從不攀高附翼。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新政府剛成立的時候,回國,并在新政府任職。這不符合她對師哥的印象。
她想起梁仲春的話,決心試一試。
此時的明樓,正和汪芙蕖站在一起。
“我覺得,我們應該替新政府盡快拿出一個詳盡的金融改革方案。”那群經濟界人士積極地讨論着,“不過現在問題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績,通常先看經濟。我們要向新政府提倡,經濟至上而不是政治至上。對吧,汪老?”有人在請教汪芙蕖。
“我呢,人老了,膽子也就小了,步子也就慢了。”汪芙蕖說,“明樓,你說說看,現今的經濟題目應該怎麽做?”
被點到名的明樓放下手裏的酒杯,他向丁薇招了招手,待丁薇走到自己身邊,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Vivian,也是我在巴黎大學最得意的學生。她是英國人,但一直在法國生活,1929到1933年的經濟危機,她有過親身經歷,不如我們聽聽她的看法?”
見各位同意,明樓用法語對丁薇翻譯了一遍。
丁薇思索了片刻,用法語說了簡單地說了說自己的看法。明樓聽後,道:“Vivian的意思是,經濟政策宜疏不宜堵。我也認同她的看法。當前,大家矚目的問題,就是新政府會不會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來刺激經濟,複蘇低迷的股市。戰時經濟蕭條,不僅僅是國內獨有的,國外也是一樣。所以,我個人認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寧可保守,不宜冒進。美國的羅斯福總統用複興、救濟、改革為核心,拯救了美國的經濟。新政府可以借鑒羅斯福總統的經驗,同時,千萬不可像胡佛總統一樣,一味放任。”
衆人點頭,有人說,高論;有人說,高明;有人說,切題。明樓攬着丁薇在沙發坐下,随後,借口去一趟洗手間,走開了。
汪曼春見到明樓離開,下意識地朝鋼琴邊的一個貌似商人的胖子使了個眼色,胖子立刻離席而去。
丁薇将一切看在眼裏,她略坐了兩分鐘,想要起身去找明誠。汪曼春見狀,想攔住她和她說些什麽,但不論她說什麽,丁薇都用一副“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的表情回答,本就心情煩躁的她讓人把阿誠叫了進來。
“你會說多少法語?”汪曼春問。
“不多,汪小姐有什麽吩咐嗎?”
“幫我問她,她和師哥是怎麽認識的。”
明誠翻譯。
“與她無關。”
丁薇的回答讓明誠不知如何翻譯,以汪曼春的性子,他要是原話翻譯,只怕她會立刻舉槍吧!
“明樓呢?”
阿誠猛地反應過來,他對汪曼春表示歉意:“抱歉汪小姐,我的法語只适合日常對話,只怕您還得麻煩先生翻譯。對了,先生呢?”
最後一句是用英語問的丁薇。
“他去洗手間了,”丁薇用法語回答,“有一會了。這沙龍太無聊了,你幫我去問問他,我不想繼續呆在這裏了。”
明誠會意,正巧汪芙蕖走過來,也聽到了丁薇的話,他對着明誠揮了揮手,對丁薇用法語道:“沒有讓客人盡興,是我的失職。”他轉頭責備自己的侄女,“曼春啊,這位可是貴客,你作為主人,怎麽能怠慢人家呢?還不像人家道歉?”說着,遞給汪曼春一杯倒滿酒的高腳杯。
這名為賠罪,只怕亦有試探之意。丁薇想。
“說起來,當年你和明樓也是可惜,如今他能遇到Vivian這樣一個未婚妻,你應該祝福他。”說完,汪芙蕖又小聲提醒汪曼春:“這個Vivian家世不一般,你先忍一忍你的脾氣,周佛海先生最近正希望得到法國或者英國的支持。”
汪曼春心裏“哦”了一聲,原來叔父也是為了她的背景才對她态度這麽好。她心裏平衡了一些的同時,另一個念頭也出現在她的腦子裏:師哥,是不是也是為了這個女人的背景,所以才定下婚約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長官都不用自己想借口汪曼春就把腦洞替他開好了,也是幸福……
後臺有點問題,還有幾條留言沒法回複,今晚一起回。
☆、第 11 章
明誠沖進洗手間的時候,明樓已經将貌似商人的胖子解決了。
“大哥,沒事吧!”明誠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屍體,明樓的鏡片還插在那人的喉管上。他蹲下,從屍體的喉管上拔出鏡片,遞給明樓,“誰派來的?”
“汪曼春。”明樓拿着鏡片在水管下沖洗,自言自語地說,“好久不練,手生了。
他把鏡片沖洗幹淨,重新裝回眼鏡框,吩咐阿誠:“打掃一下,人家還要做生意。”正要拉門出去,突然又退了兩步,關上門,壓低聲音:“你不是在外面嗎?”
明誠回答:“Vivian暗示我跟過來看看的,這個人……”
“阿誠,你去查查阿薇的行蹤。”
“大哥你懷疑她?” 明誠不理解,“她是哪邊的人?”
明樓嘆口氣:“說實話,我不知道。只是汪曼春提醒了我一件事,有時候,我還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覺。更何況——若真的是我多疑,我想對她坦白。這麽多年,走上他繼父的路,只怕是不可能了。可只要她和我們在一條線上,那就無所謂是哪邊的。”
“我明白了,”明誠動手開始清理地上的屍體,“我盡快去查。”
明樓叮囑:“別讓她知道。”
明誠點點頭表示明白。
明誠有點不敢想,如果大哥不是多心,丁薇的身份,也的确不像她表現的那麽簡單,甚至,丁薇如果不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人,那到時候,大哥該怎麽辦?
明誠記得,大哥到巴黎之後,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出和汪曼春之間的往事。他之所以認可丁薇,也願意叫丁薇一聲“大嫂”,是因為他清楚,如果丁薇和大哥以分手收場,那大哥這輩子,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動感情。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報國的信仰,還因為大哥是真的刻骨銘心地愛過。
丁薇追了大哥一年,不管大哥多麽冷淡,甚至躲避,她都始終像第一天一樣充滿熱情,那種熾熱的愛意,終于打破了大哥因為汪曼春而給自己築起的那一層冰牆。
那些年,縱然大哥成績優異,但在那樣一個國度裏,歧視,依然存在。明誠真正認可丁薇是有一次聽到她的法國同學嘲笑她為了一個低賤的中國人不顧尊嚴的時候,她說,她不會和一個連“人生而平等”都不懂的人對話,因為那會把自己拉低到和他們一樣不學無術的檔次。
丁薇的出身在大學裏游走在兩個極端——她的生母是英國貴族,生父是被白人瞧不起的中國人,而繼父,卻又是一個多年的政客,還算有些權力。
畢業後,大哥留校教書,也逐漸變成了有名的經濟學者,那些嘲笑過他或者是丁薇的人,有的勉強完成了學業,有的甚至中途退學,回到家族的蔭庇中。
明樓說,丁薇是他最得意的學生,這話的确不假。因為戀愛的關系,明樓對丁薇的要求比其他人更高,而丁薇一直完成得很好。
明樓回到宴會廳的時候,西餐桌上已經開始煙霧缭繞。他氣定神閑地回到座位上,對汪曼春報以微笑。
他側頭,壓低了聲音用法語在丁薇耳邊柔聲道:“無聊了?再陪我一會好不好,再過一會,我就帶你回家?”
丁薇見明樓沒事,倒也放心了。她點點頭,和明樓碰了碰杯:“我聽你的。”
被忽略的汪曼春心有不甘:“師哥,怎麽去了這麽久?碰見熟人了嗎?”她有意地旁敲側擊。
明樓喝了一口酒:“我在洗手間碰到一條瘋狗,差點咬到我。”
汪曼春心裏一緊:“然後呢?”
“然後啊?”明臺看了看她,說,“我給了他一個教訓,叫他以後別再叫了。”
汪曼春頓時顯得心神不寧,終于,她想要有所行動,前去探視一下究竟。她的身子微微前傾,還沒有明顯的動作,明樓發話了。
“坐着別動。”他聲音很輕,但是很有力度。
汪曼春神色詫異地坐穩,這個時候,她慶幸明樓身邊還坐着一個人,而且是一個不懂中文的人。
“汪大小姐什麽時候想改行做清潔工了?”明樓低低地淺笑。
笑裏藏刀。
汪曼春腦子裏突然閃過這四個字。她對上明樓的眼光,忽然間不寒而栗,且自慚形穢。
五年過去了,她在他面前,依然像個小學生一樣。
“師哥,你難道戴着的是透視鏡嗎?”她半帶撒嬌、半帶試探。
明樓感到手臂上被人掐了一下。他拍了拍丁薇的手,安撫了一下,對汪曼春道:“知道什麽是潛意識嗎?你的潛意識一直在誘導你工作,盡管是在午餐時間,你聰明的小腦袋裏裝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對每一個企圖進入新政府的人進行身份甄別。”
汪曼春啞口無言。
“你要甄別,我不反對,至少你得派一個人來,你喊一條狗來,萬一咬到我怎麽辦?”明樓感覺到丁薇又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他伸手抓住丁薇的手不讓她亂動,“曼春,你是聰明女子。要學會識人用人,收放自如,你身邊得有一群得力的幫手,而不是一群只會狂吠的狗。你要明白,你要進攻,你要開戰,你得先學會維持雙方的‘均勢’,你才會有機會獲取優勢。”
汪曼春一邊聽着明樓的話,一邊看到丁薇和明樓之間親密的小動作。她看着,心裏一陣氣悶。
而與此同時,丁薇已經不耐煩地舉着酒杯站起了身。
“你少喝點,別又喝醉了——”
汪曼春眼眶忽然濕潤,一來是因為委屈,二來是心生羨慕。當年,師哥也曾經這樣關心過她。
她想要逞幾句口舌之快,卻看到丁薇一站起來,叔父就舉着酒杯走近她,想要與她攀談。扭過頭,又看到明樓合攏了眼皮,把耳朵伸過來,一副恭聽佳人解釋的模樣。
汪曼春低頭說:“我錯了,師哥……”
明樓笑起來,他注意到汪芙蕖正在和丁薇說着什麽,因為說的是法語,所以雖然汪曼春努力想知道他們交談的內容,卻什麽也聽不到。明樓分神聽了幾句,聽到汪芙蕖正在和丁薇惋惜着自己當年與汪曼春的有緣無分。
汪芙蕖打的什麽主意,明樓不難猜到。當年他為了拒絕丁薇的追求,在萬般無奈之下把與汪曼春的往事都做了理由,所以汪芙蕖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他說的那些,丁薇全都知道。
“老師只顧着和Vivian說話,可把曼春好奇壞了,”明樓說,“要我說,我們還是照顧照顧曼春,我呢,來給Vivian翻譯。剛才,我聽您和Vivian說到我以前的事情?”
明樓摟着丁薇的腰,兩人親密地站在一起,他們的身後,汪曼春用又是憤恨又是不甘,還帶着柔情的眼神看着兩人。
汪芙蕖假意感慨道:“明樓啊,看到你現在和你未婚妻感情好,我也替你高興,當年,你和曼春……要不是你大姐反對,你們的感情……”汪芙蕖話音未落,一聲具有穿透性的清寒有力的聲音果決地傳來。
“當年要不是我反對。汪家大小姐現在已經是明家大兒媳婦了!對嗎?”
明樓感覺到丁薇的身體一僵,他也是在聲音穿透耳膜之前,筆直地站好。
他知道,丁薇也知道,明鏡來了。
汪芙蕖等人素來知道他明家規矩重,所以,整個西餐桌上頓時鴉雀無聲。只有汪曼春,她不懼明鏡,同時在看到丁薇對明鏡的害怕之時心頭閃過一絲得意。這個女人有英法背景,想來明鏡也不會同意她和師哥的婚事。況且,她得到了師哥也沒有用,總有一天,他們就會分手的。
她的表情,映在入口處的鏡子裏,最終落入了丁薇的眼裏。
怎麽做?
丁薇陷入了兩難,她可以伏低做小,滿足汪曼春的得意,也可以肆意妄為,給明鏡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但不管哪一種,她都會讓明樓起疑,而如果她不卑不亢,以她平日裏待人之法面對明鏡,那她以後,怕是擺脫不了汪曼春的糾纏,到時候,對她、對她的任務,還有明樓、明誠的身份都是威脅。
這一回,她是真的是左右為難。
明鏡穿着一件真絲緞面的旗袍,高領低擺,上面的刺繡在丁薇看來很是好看。
十幾年來明鏡“做長行權”的代價,就是扶弟守業,獨居未婚。她所負擔的家族□□,早就将她的青春歲月熬幹耗盡。
“大姐。”明樓站在明鏡跟前,低低地喊了一聲。
明鏡沒吭聲,眼光很快掃過明樓,在丁薇的身上停留了一會,最後落在了汪芙蕖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着收拾行李,争取明後天不斷更吧,明天早八點我應該在準備登機,後天早八點應該剛下飛機……而我目前還是一個字的存稿都沒有……
☆、第 12 章
從明鏡進來的時候開始,丁薇就開始觀察她的表情和動作。見她的目光只是在自己身上略過,而更多的更注意力卻被汪家的那兩個牽了過去,當即肯定了兩件事——
明鏡對她并沒有什麽大的意見,至少,有汪曼春擋在自己前面,怎麽着,自己都不是最直面炮火的那一個;
明鏡來這裏的目的,不像是單純來發洩怒火。
“大侄女,火氣不要這麽旺。畢竟時過境遷,大家還是一團和氣的好。”汪芙蕖滿臉堆笑。
丁薇瞥了一眼汪芙蕖臉上的肥肉——假。她在心裏對汪芙蕖的假笑做了評價,連面子工程都做成這樣,難道他平時對着那些日本人這麽笑的時候日本人都看不出來嗎?
丁薇悄悄地移到明誠身邊:“去叫警察來。”
明誠驚訝地看着她。
“告訴警察這裏有個法國人,有沖突,十分鐘內,應該會有人趕到。”丁薇壓低聲音,“警察來了我來應付。”
爵士新餐廳位于法租界,叫英國警察顯然不妥,那就只能謊稱有個法國人把法國警察趕快招來了。
“可是這裏的人……”明誠顯然擔心警察來了事情會鬧得更大。
“快去——”
明誠看了一眼試圖截住明鏡的話,卻被她冷着臉喝住的明樓,最終還是悄悄從門口走了出去。
明鏡字字清脆:“你們南京政府,随随便便就給我扣上一頂帽子,說我是紅色資本家。好啊,想整垮我,吞掉明氏集團,你們拿證據出來,別像跳梁小醜一樣,給我寄子彈!”
她從挎包裏拿出兩顆子彈,啪的一聲擲在餐桌上,子彈被震得似乎要跳起來,汪芙蕖吓得往回抽了一下。
丁薇心裏嗤了一聲,她以為汪芙蕖至少也算半個人物,卻沒想到兩顆子彈都能吓到他。也難怪,這樣的人,被明樓騙了也是正常。若是汪芙蕖當真是一個聰明之人,那丁薇反倒要思量他舉薦明樓進新政府是什麽目的了。
“你就是明樓的女朋友?”明鏡轉過身,看着丁薇,“你是法國人?”
丁薇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明樓,她不能大庭廣衆之下出爾反爾,如果這個“不懂中文”的謊圓不下去,只怕汪曼春更有理由揪着她不放了。
“大姐——”明樓替她圓謊,“Vivian是英國人,她初學中文。”
“好,她聽不懂,那我問你。”明鏡的炮火轉移到了明樓身上,“你回上海多久了?”
“一個多……”明樓還沒說完,明鏡揚手就是一記耳光。把他嘴裏那個“月”字打了回去。
在場估計沒有人會料到明鏡的這一舉動。只聽到“啪”的一聲後,汪曼春當即跳了起來:“你憑什麽打人?”
丁薇早在明鏡剛一進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的氣勢洶洶,只是沒想到她會直接在衆目睽睽之下打了明樓一巴掌,半分面子都不給這個新政府的高官留。
她小跑到明樓身邊,用英語問他:“你怎麽樣?”她伸手撫上明樓被打的那半邊臉頰:”疼不疼?“
方才丁薇已經确定汪芙蕖雖然法語不錯,但幾乎不會幾句英語,所以他和明誠、明樓都用英語說話。
“我沒事。”明樓将丁薇拉到自己身後,低聲問她剛才和阿誠說了什麽。
“我讓他去叫警察。”
叫警察?
明樓瞪了一眼丁薇,這裏都是經濟界的重要人士,警察來了不是件好事。不過事已至此,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兩顆子彈,幹脆低下頭,一副“姐姐訓話不敢反駁”的模樣。
至于汪曼春,她顯然被明鏡在自己面前,打自己所愛的人的舉動氣瘋了。
丁薇看着汪曼春眉毛下壓,上眼睑擡高,鼻孔張大,這是典型的憤怒表情。她并非假裝,而是真的為明樓挨打感到憤怒。
“汪大小姐,我在管教自己的親弟弟!”明鏡刻意突出“親弟弟”三個字,她蔑視地掃了汪曼春一眼,“礙着你汪大小姐什麽事了?你是我們明家的什麽人啊?明樓所謂的未婚妻我雖然之前沒有見過,但怎麽也輪不到你吧?我知道你觊觎我家明樓。汪大小姐,我想給你一個忠告,過去的事情,你還是忘了的好。你只不過是我家明樓翻閱過的一本書而已,當然,也許他興趣來了,會重新再翻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明鏡活着,你這本書永遠不會落在他的床頭!更何況,就是你想當小妾,我明家的家教也不允許納妾!”
翻過的書?
丁薇看到汪曼春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她扭頭看向明樓,只見他的目光匆忙略過,沒有與他對視。丁薇判斷,明鏡說的是真的。
看了一眼手表,丁薇估摸着警察快到了,此時的汪曼春顯然已經被明鏡的話羞辱地激憤之極:“您話可別說絕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
她話音未落,明樓斷喝了一聲:“汪曼春!”
“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明鏡說,“汪大小姐打算怎麽辦?制造一起車禍?撞死我和這位小姐之後肇事逃逸嗎?”
明鏡的話裏,隐喻着當年汪芙蕖制造的欲撞死明樓與明鏡的那場車禍。
“警察先生,這裏面只是一個經濟界的沙龍,你們——”
西餐廳的服務生阻攔無效,法國警察就在此時闖入了宴會廳。
“發生了什麽事?誰是法國人?”
因為在場只有丁薇的長相與衆不同,所以在搜尋一圈之後,警察的目光很快落到丁薇身上的同時,她用法語回答:“警察先生,這裏沒有法國人。”
“沒有法國人?那你是什麽人?”
丁薇的長相在一群黃種人之中格外顯眼。
“我是英國人,自幼在法國長大。”
警察的注意力被丁薇吸引,她從警察一進屋就刻意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此時,随着她的移動,警察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桌上的子彈。
“哪來的子彈?”他們的目光在在場的人身上移動,想要找出子彈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你應該問問我的未婚夫,”丁薇不給汪芙蕖解釋的機會,“我的中文不太好,所以不太明白他們之前在争論什麽,不過我的未婚夫應該可以解釋清楚。”
丁薇對“翻過的書”耿耿于懷,改了原本的打算,将鍋丢給明樓,姐姐和汪家,由他自己選擇。
原本,丁薇只是想要警察來阻攔一下,她擔心明鏡在經濟界所有人面前弄得明樓下不了臺,順便,汪芙蕖對她法國繼父的身份還疑惑,借法國警察的嘴,讓汪芙蕖心安。不過現在……
這兩顆子彈,給了她借題發揮的資本。明鏡同不同意無所謂,這兩顆子彈既然寄到了明家,那麽住在明家的她,生命安全也無法得到保障。
法國警察對英國人的生命安全本不會特別在意,可如果,這個英國人的繼父,是法國的政客呢?
這兩顆子彈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得不那麽簡單了。
明樓向法國警察簡單了陳述了一下事情經過,那幾名法國警察盯着汪芙蕖和汪曼春看了看,對丁薇道:“您覺得是否需要我們幫您再仔細調查一下子彈的事情?”
“這……”丁薇一臉為難,“這位汪先生是財政部經濟司的重要官員,汪小姐又是76號情報處的處長,我雖然對我的人身安全感到不安,但……我不希望因為我和汪家的一些私人恩怨而影響到國際關系。畢竟,汪先生和汪小姐如今深受日本人器重,是新政府重要的力量。”
“明白了。”警察是個聰明人,當即聽懂了丁薇話裏的意思,“喬治小姐,我建議您盡快請貴國警察局出面與日本方面溝通。不過您放心,只要您在法租界,您的安全一定可以得到保障。”
“謝謝。”丁薇謝過法國警察。
明鏡和警察的先後到來打斷了沙龍,待警察離開沒多久,經濟界的不少人士紛紛告辭。明鏡擡手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包,讀懂姐姐暗示的明樓當即替姐姐拿了包:“大姐,我讓阿誠送你。”
“讓你那位什麽什麽小姐也跟我一起回去吧,反正你已經替她把行李搬進明家了。”
明樓遲疑了一下:“大姐,我怕Vivian和你交流不暢。要不還是我晚些時候帶她一起回去?”
“不是有阿誠嗎?”明鏡睨了一樣弟弟,“怎麽,你怕我把她趕出去?放心,她有英國和法國撐腰,可比靠着日本人的更厲害,我還不敢。”
“大姐……”
明鏡也不搭理明樓,轉身就走,明誠趕緊跟上:“大姐我送你。”
“你可真聽明樓的話啊!”明鏡說着,看了一眼丁薇的方向。
明誠會意,當即叫上丁薇:“Vivian,我先送你和大姐回家。”
走?還是留?
丁薇思考了一下,随即跟着阿誠走向門口。
“Vivian——”明樓叫她。
丁薇努了努嘴,示意明樓去關心一下已經淚雨梨花的汪曼春,快步趕上明鏡的步子,離開了西餐廳。
吶,別怪她沒提醒,汪大小姐正傷心着呢,該怎麽做,交給某人自己掂量。
丁薇暫時沒有和汪曼春完全對立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