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可怕
回到伯府,崔老太君讓崔氏和趙玉笙跟着自己回萱瑞堂,其他人則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申氏心情不錯,果然要挑選合适的女婿,還就得參加這種高規格的花會。自己的瑟姐兒模樣才情都出色,夫君雖然是庶出,但終歸出身伯府,而且憑着自己的本事中了進士,如今又是正兒八經的五品知州,京裏那些有眼色的夫人太太還是不少的,今日就有好幾位夫人誇獎瑟姐兒。只要保持着這種勢頭,多多讓瑟姐兒露臉,相信不久自己就能為瑟姐兒挑到滿意的夫婿。
趙玉瑟心情也極好,她的畫兒雖然沒有被評為最好,卻贏得了陶五公子的幾句誇贊,滿場畫作陶五公子贊過的可沒幾幅。還有就是高高在上的趙玉琴,因為趙玉笙這個妹子被其他閨秀譏諷,卻只能忍氣吞聲不好發作,天知道她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有多快意。
二房母女心情舒暢,三房母女則正好相反。雖然元倓和趙玉笙最終沒有鬧起來,但常氏還是很生氣,至于趙玉琴,就更不用說了。常氏本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但趙玉琴執意跟着她去蒼松院,起初她還當閨女是見自己心情不好,特地跟來寬慰的。
沒想到一趕走不相幹的人,等屋內就只剩下她母女和隋媽媽胡媽媽兩位心腹之後,趙玉琴居然抱住常氏默默流起了眼淚。“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常氏吓了一跳,掰過閨女的臉問原因。
趙玉琴不肯說,常氏再三問,她才将此前在席上受到的譏諷和盤托出,完後哽咽道:“那些人真是可惡,有個在鄉野長大的妹妹又不是什麽滔天大罪,至于她們這麽一唱一和地挖苦我給我難堪嗎?去年妹妹還沒回來的時候,這京都無論誰家的宴會,都有誰會這麽針對我。”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常氏一口銀牙差點沒咬碎。那孽障真是坑害苦了琴姐兒!琴姐兒乃是京都閨秀中最出色的,歷來都是受人追捧的,如今卻因為那孽障受到這樣的羞辱!
常氏氣憤之極,一巴掌拍在身側茶幾上:“都是那孽……”“嗯哼——”隋嬷嬷忽然大聲咳嗽了一聲,跟着端起茶盞遞給常氏,嘴裏勸道:“太太別為胡家三姑娘那孽障生氣,那些姑娘無非是妒恨咱們二姑娘模樣才情都比她們出色,所以尋借口來貶損二姑娘。”
對上隋嬷嬷警告的眼神,常氏方覺察到自己的失态,忙掩飾地接過茶盞,借着喝茶慢慢平複自己心頭的怨怒。趙玉琴看着常氏鐵青的臉色,急得淚水流得更兇了:“娘您別這樣,我就知道告訴您這事您會怄氣。您也別為此遷怒妹妹,她是無辜可憐的,她又不知道自己回府裏來,會招致大家這樣的非議。”
常氏深吸了一口氣,強笑着拍了拍趙玉琴的手:“好孩子,娘不怄氣了,你別替娘擔心。今日累了一整日,快回自己院裏歇着去吧。”
趙玉琴點頭:“那女兒就回芝蘭院了。我這頭面還是笙姐兒的,得趕緊取下還給她去。”“還給她做什麽,不用還!”常氏忙不疊地阻止,語氣異常堅決。
“娘為什麽,妹妹已然将自己的兩段雲霞錦都給我了,我哪能再霸占她套這頭面。”趙玉琴挑眉,一臉的不解。“呃,那個,琴姐兒你不知道……”崔氏叽裏呱啦一大通解釋。
“是了,我真是糊塗,居然把這個忘了,這下子這頭面我就是還給妹妹她都不能再戴出去了。娘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這個還要讓我用妹妹的。”趙玉琴懊惱得只拍自己的腦門。
常氏滿不在乎地道:“不就是一套頭面嘛,你急着要用她做妹子的讓給你不是應當嘛。”
“這樣還是不好,哪有做姐姐的老是占妹妹便宜的,往後有機會我還是賠笙姐兒一套更加好看的頭面吧,不然我這心裏始終是過意不去。”趙玉琴很是內疚地說完,轉身回了芝蘭院。
春草夏葉已然備好了熱水,趙玉琴一回到芝蘭院就伺候着她沐浴。更衣完畢後的趙玉琴坐在梳妝臺前,把玩着那套取下的金鑲玉的頭面。夏葉在其背後小心翼翼地替她絞幹頭發。
胡媽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趙玉琴,腦子裏下意識地回想起原先隋嬷嬷阻止常氏的那一幕。心道三太太她們還以為二姑娘不知道她其實想罵孽障的人是四姑娘,其實有關三太太因為四姑娘八字硬克父母克手足而極端厭惡這個親生女兒這件事,二姑娘三年前就知道了。
當時三老爺從任上捎信來說尋到了四姑娘,二姑娘瞧出三太太臉色不對,回頭問自己。自己牢記三太太的叮囑,本來是堅決不說的,奈何二姑娘太聰明,愣是從自己不小心露出的只言片語中抓到了破綻,然後一詐唬,自己就全交代了。
這個二姑娘小小年紀,心計卻深沉得可怕,太太被她耍得團團抓尚不自知。她明明知道三太太不喜四姑娘甚至巴不得她死,卻能裝出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利用三太太這種心理,不動聲色地一次次為自己謀取好處。
那兩段雲霞錦也好,金鑲玉的頭面也好哪一回不是她一步步牽着三太太的鼻子,最終達到自己的目的。二姑娘就是這樣嘴甜心苦,明明心胸狹窄性子暴戾,表面上卻偏偏裝得比誰都溫和仁慈,滿京都的人包括府裏的人都被她騙了。
你看這次謀取四姑娘的東西,目的達到,她自己卻沒損失半分聲譽。不過這次三太太做得有些過,老太君瞧着是不高興了,連帶着連二姑娘都有些不喜了。倒也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三太太那麽好糊弄,這府裏明白人還是有的。
只是方才二姑娘跑到三太太跟前說那番話是什麽意思呢?總不會是希望……想到這裏胡媽媽忽然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可不想落到當年四姑娘的奶娘孫氏那樣的下場。
“胡媽媽,胡媽媽,姑娘叫你呢?”春草走過來拍了一下,胡媽媽才驚醒過來,茫然道:“啊,姑娘喚奴婢何事?”
“媽媽耳朵聾了不曾,泥塑木雕一般,我讓你将這頭面鎖到箱子裏,叫你幾聲都沒反應!”趙玉琴滿臉不悅地瞪過來。胡媽媽頭皮一陣發麻,忙賠笑道:“啊,老奴方才在回想今日滿座的夫人太太們對姑娘的畫兒交口稱贊的場景,沒注意聽。”
春草打趣道:“看把媽媽給得意的,姑娘拔了頭籌你就那麽高興?”胡媽媽一瞪眼:“小蹄子,身為姑娘身邊的人,難不成你不高興?”
春草笑嘻嘻地道:“高興,怎麽不高興,可媽媽別盡顧着高興卻忘記做事了。” “小蹄子,還教訓起我來了。”胡媽媽一邊笑罵一邊走到梳妝臺前。将那裝着金鑲玉頭面的匣子蓋起,放進箱子鎖好。
二姑奶奶不愧是皇商家的媳婦,這頭面做得格外精致大氣,所用材料都是極好的。二姑娘所有的頭面都趕不上這個,難怪她費盡心機都要弄到手。不過她雖然如願以償,卻惹惱了老太君,也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
可憐的四姑娘,心目中一直将她當做最親的姐姐尊敬喜愛,卻不知道……呸,打住,想這些做什麽。你一個小小的奴才多管什麽閑事!胡媽媽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再次提醒自己要堅守不說不該說的話不看不該看的事這一原則,平平安安地在這伯府混日子。
蒼松院上房東次間,趙玉琴走了之後,隋嬷嬷吩咐人伺候常氏沐浴更衣完畢後,常氏讓隋嬷嬷親自給自己絞幹頭發。随着隋嬷嬷輕柔的動作,常氏微微閉上眼睛。
正當隋嬷嬷以為常氏快要睡着的時候,她卻忽然道:“奶娘,我真是一刻也不能忍受那孽障在這府裏晃悠了,我得想法子,不能再聽任她繼續禍害大家了。”
隋嬷嬷吓了一跳,急道:“姑娘你想做什麽?将四姑娘送走?別說姑爺第一個不答應,就是老太太那裏也斷不能允許的。”
常氏手撐着額頭,頹然道:“是啊,夫君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了。明明找到這孽障之後,從未生病的他愣是大病了兩場,還有一次更是差點被人砍死,他卻非要說這孽障是他的福星,沒有這孽障他就不會被皇上破格提拔為錦陽府尹。還有老太君,更是因為這孽障模樣和夭亡的小姑很像,一味偏疼于她。你看今日明明那孽障死性不改又頂撞了誠安郡王,可老太君卻生恐我責罰她,愣是将她叫到了自己院裏。”
隋嬷嬷搖頭道:“老太太叫四姑娘過去,不見得是想護着她,應該是想問明當時的情況。”
常氏不耐煩地一揮手:“管他是不是,反正要光明正大地送走這禍害是行不通了,除非……”
“除非什麽?”隋嬷嬷問。“容我想想。”常氏再次閉上眼睛,悶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