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死了
專心吃飯的趙玉笙,被他這句話一炸,直接一口嗆在喉嚨裏,實在是難受控制不住,她只好捂住嘴巴大聲咳起來。
姑娘家用膳要動作輕柔優雅,她卻弄出這麽大的動靜,實在是不雅,更何況同席的是兩位郡王。趙玉笙又氣又窘,憋得臉通紅。
因為當街砸傷了元倓,閨女本就得了個粗魯兇悍的名聲,如今席上又有了這失禮舉動,似乎越加坐實了這一傳言。趙清溪心裏着急,忙替閨女解釋:“笙姐兒這麽多年養在鄉下,極少見到位高權重之人,兩位郡王爺身份尊貴,她難免緊張失态,還請兩位多多諒解。”
元修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笑道:“趙大人說哪裏話。趙姑娘不必緊張,我看你嗆得厲害,趕緊喝杯茶壓壓吧。”趙玉笙低聲道謝,一杯熱茶下肚,總算止住了咳嗽。
即便趙玉笙打定主意不再看元倓,但放下茶杯她還是下意識地瞟了對方一眼。那罪魁禍首也正看着她,嘴角微微下撇。趙玉笙對這家夥這一表情再熟悉不過,當年他要是對誰不屑又不好表露,就是這般模樣。
要不是這貨說出那樣的話,自己何至于失态,他倒好意思擺出這幅樣子。無恥虛僞的東西,虧得他還有臉提“于笙”這兩個字,午夜夢回的時候這厮想到那些過往,想到那個陪伴了他兩年卻慘遭他背叛遺棄的小夥伴的時候,心裏可有半分不安。
趙玉笙心頭激憤難當,再也坐不下去了,便借口有些頭暈走出了雅間。趙清溪猜測閨女是想去解手,便不以為意。
因為大家要說些較為私密的話,身邊伺候的人都沒讓進雅間,而是候在外頭。趙玉笙走出,冬梅迎上來問她三老爺怎麽沒出來。趙玉笙便說父親和信郡王他們還在吃,自己出來透透氣。
品香居有專門伺候女眷的女夥計,她兩個人下樓後,立時有個婦人過來問她們可是要去茅廁,趙玉笙點頭,婦人便當先帶路。
方便完畢回到樓上,因為不想進去面對元倓那厭物,趙玉笙索性在走廊靠窗的地方遠眺捱時間。元倓酒量不如元修,而且今日品香居與趙氏父女見面,他本就不情願,所以也借口解手跑了出來。
品香居是元倓外家的産業,他今日要請客,掌櫃的怕打擾到他,自然是将他緊挨着的幾間都空出來,這就造成整個樓梯這一側,外頭的門一關就自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趙玉笙,有句話我想告訴你。”趙玉笙站在窗口出神,以至于元倓靠近都沒發覺,結果被對方說話吓了一跳。好在她這會子情緒已經平複,慢慢回身直視對方,淡淡地道:“郡王爺想跟我說什麽,我洗耳恭聽。”
這幾年但凡官宦人家的閨秀與自己在一起,神态舉止不是羞澀就是慌張,很少有人能這麽直視着自己說話,唯獨眼前這個趙玉笙是例外。自己身形高大,趙玉笙身形嬌小,兩人站在一起,趙玉笙堪堪只到他的肩膀。他明明居高臨下神情不善地看着對方,對方卻渾不将他當一回事,語氣中隐隐然還帶着一貫的不屑。
元倓被趙玉笙的神色再次激怒,于是語氣森寒咬牙道:“我想告訴你,我起先對你父女說的那番話根本不是我的心裏話,不過是礙于我大哥的壓力給你老子給你趙家幾分面子罷了。我其實非常讨厭你,咱們之間的梁子結大了!”
不是都說古人早熟懂事嗎?這貨今年都十八歲了,怎麽還這麽幼稚,合着這厮這幾年只長個子不長腦子。嗯,也難怪,人家身份金貴,錦衣玉食地,有太後姨媽寵着皇上表哥罩着,外加能幹的郡王長兄護着,可不就養成了這巨嬰的德性。
趙玉笙心頭充滿了對眼前之人的失望和厭惡,立馬冷笑道:“彼此彼此,好叫郡王爺得知,小女子也讨厭你,非常非常讨厭那種!”
“你,你……”元倓氣得臉色鐵青,手瞬間揚起。趙玉笙揚眉,譏諷道:“怎麽,誠安郡王又想打我兩巴掌?莫非你是學乖了,特地選了這麽個沒有磚頭可供我撿的地方來一雪前恥?”
“你找死!”這臭丫頭,居然敢這般挑釁!元倓盛怒之下理智全失,伸手去扼趙玉笙的脖子。趙玉笙有心防備,幾乎是元倓還沒觸及她的肌膚,她就拔下了頭上的金簪,然後快狠準地戳向了元倓的手腕。
元倓沒料到她一個弱女子,竟然反應這般敏捷,不防備之下叫她戳了個正着,血珠一下冒了出來。元倓立時眼睛血紅,狠狠一腳踹了過去,高度戒備的趙玉笙及時一閃,堪堪避開。
為了不叫人聽到自己和趙清溪的談話,元修吩咐品香居的夥計只要将菜送到樓梯口,再由自己的人送進雅間。元倓一腳落空,欲待再踹之時,“嘎——”樓梯口通往這一側雅間的門被推開了,範先生親自端着一盤菜走了進來。
看到他二人居然齊齊站在走廊上,而元倓滿臉暴戾之色,範先生不禁心頭一凜,問道:“兩位怎麽在走廊上站着不進去用膳?”
姓範的是大哥身邊第一得用之人,萬不能叫他瞧出自己和趙玉笙又動手了。元倓反應極快,立時擠出一絲笑臉道:“我酒量不如大哥和趙大人,就尋了個借口出來躲一躲,正好也和趙姑娘好生說說話,解除一下誤會。”
“哦,是這樣啊。”範先生嘴上相信,眼睛卻狐疑地看向趙玉笙。趙玉笙沖他笑了笑,道:“郡王爺說得對,我也想好生向他致歉一番。”
“好,好,這就好。”範先生松了口氣,笑着走進了最裏頭的雅間。
被範先生這麽一打岔,元倓的怒火熄了不少,方醒悟到自己方才又沖動了。大哥特地帶自己來和趙家講和,自己又和趙玉笙鬧起來,不是生生打他的臉嗎?
趙玉笙也冷靜了下來,暗罵自己又忘記沖動是魔鬼了,她兩世為人性子都算溫和,怎麽一遇上元倓這厮就控住不住脾氣了。
不能和趙家撕破臉,但這口氣元倓怎麽也咽不下,不好沖趙玉笙動手,那就言語上羞辱她。
打定主意的元倓便低聲對趙玉笙道:“趙玉笙,你第一次在廣平侯府園子裏看到我的時候,那露骨的花癡目光差點沒叫我惡心得吐出來。整個京都還從來沒有哪個女子像你這般不要臉地直直盯着男人不放的。”
原來問題的症結在這裏,趙玉笙總算明白了這厮看向自己的眼神,為何總是帶着厭惡鄙視。她埋頭沉思不接話,元倓卻當她是心虛,又哂笑道:
“小爺身份尊貴且玉樹臨風,仰慕我的高門貴女太多,本來你一個伯府嫡女,模樣又不差,若是能哄得小爺高興,就算不能娶你做郡王妃,納你做個側室還是可以的。可惜你這粗魯少教養的性子,實在是讓人提不起性子。”
趙玉笙怒極反笑,直呼其名一字一頓地道:“元二,京都确實有不少姑娘想做你的郡王妃,但我趙玉笙絕對不在此列。還有,我趙玉笙這輩子要嫁的男人,眼裏只能有我一個人,我就是死也不會和人分享丈夫!”
這臭丫頭,真是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元倓仰天冷笑:“好有志氣的話,可惜言不由衷,你這樣說,無非是掩飾自己被我厭憎的失落心理罷了。”
世上竟然有這樣自我心理良好的人,趙玉笙簡直無語了,譏诮道:“元二,我才發現你竟然這般喜歡自作多情。不過有件事好叫你知道,那就是我當初在徐家之所以一直盯着你,是因為我以為自己看到了鬼。”
元倓差點沒吐血,豈有此理,這臭丫頭竟然罵自己是鬼!等元倓氣得額頭青筋亂跳,趙玉笙方道:“我幼年時在鄉下有個朋友,眉眼跟你極像,所以那日在徐家看到你我才會那般驚訝。”
元倓先是覺得這臭丫頭在撒謊,可回想了一下當日趙玉笙的眼神,又隐約覺得像是那麽回事。只是一個鄉下小子竟然跟自己眉眼極像,可能嗎?他心頭懷疑,嘴上便下意識地問:“那小子如今在何處?”
趙玉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那人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忘記這丫頭原先說的看到鬼那句話了,元倓眼皮跳了跳,暗道晦氣。轉而又疑心世間根本就沒有與自己模樣相似的小子,不過是趙四這臭丫頭編來惡心自己罷了。
他大覺上當,可又不好發作,便悻悻然走向雅間。趙玉笙原地不動,看着樓下發呆,心裏卻有個聲音在說:“不錯,那人死了,五年前就死了。那人不會這般仗勢欺人且自戀自狂,更不會看到漂亮姑娘就惦記着娶回去做側室。”
那個人只存在她的記憶裏。于今看來,那段記憶她也沒有必要再翻開,就此塵封起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悶聲作大死,我居然忘記申榜了!這就标志着下次這文沒有榜單,嘤嘤嘤,懊惱得直撓牆!親們,收藏一下安慰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