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聲抱怨
這不是一個輕觸即分的吻。微張的唇縫被徹底挑開, 一點一點,一下一下,缱绻着勾弄。
将一絲若有似無的氣息渡過去,阮霰垂下眼, 鴉黑長睫掩住眸底光芒, 但原簫寒輕輕撩起眼皮,便看見那細碎的一剪月輝正輕微閃爍。
他聞見了一股茶香,苦澀中略有甘甜的茶香,沖泡在澄澈月色之下, 随着袅袅輕煙散開。
霰霰。
原簫寒在心中輕喚一聲,随後稍微調整姿勢,仰起頭,在闖入自己唇舌間的那條舌尖上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阮霰蹙起眉, 下意識便要往後退。但這樣的反應在原簫寒意料之中, 他出手比阮霰更快,瞬間擒住他的腰,并帶着他坐到自己腿上。
“霰霰……”原簫寒呢喃出聲, 溫柔得發膩。
那只捏在原簫寒下颌上的手被拿開, 握在手中輕柔揉捏。
“喂。”阮霰低喊一聲, 應是在警告。
“嗯?”原簫寒鼻尖抵着他的鼻尖, 輕聲回應。
逃已經逃不開了,原簫寒早丢了一張符紙出去, 将阮霰困在方寸之間, 阿七和旁的東西都被隔絕在結界外。
阮霰由一個入侵者變為了被動承受之人, 短暫的分離喘息過後,又被原簫寒吻住。這人還一遍一遍呢喃他的名字。
“霰霰。”
“霰霰。”
“霰霰。”
這樣的輕喚與方才的夢境重疊,阮霰才從幻陣中被帶出來,神魂的損傷尚未完全修複,他又把體內屬于寒露天刀鞘的神力渡過去為原簫寒療傷,一時間虛弱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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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霰有些恍惚,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區別。夢裏是溫暖的,現實也是溫暖的。
他無意識睜開眼,眼睫輕顫着,狹長眼尾沾染了些許水光。原簫寒湊過去,将那些濕潤吻掉。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片刻,或許時間已流逝長長一段,原簫寒感覺心口往下三寸處的傷口有些發癢——這是愈合的征兆。
元力被鎖,傷口本不應愈合得如此快,如今卻在短短時間內好全了。原簫寒眯了下眼,想起最初阮霰吻過來時,似乎渡了些氣息,不過那時的他震驚又欣喜,并未在意。
原簫寒抱緊阮霰,在他唇上輕啄一口,不解問:“霰霰,岚光島不能使用元力,你方才渡來的是什麽?”
這話将阮霰的思緒從半夢半醒間扯回來,他眨了下眼,看清身前的人後,往後仰了仰頭,拉開一些距離,淡聲道:“你為的不就是這個?”
“嗯?”原簫寒挑眉。
“是你說的,要我為你進行治療。”阮霰的眉心蹙了下,繼而舒展開,定定望着原簫寒說道。
原簫寒回望阮霰,“我以為是精神上的。”
阮霰的眉心又蹙起。
沉默在此間蔓延,四野皆暗,唯獨近旁的一顆鲛人淚散發出光芒,照亮自己,與近在咫尺的人。那點光折射進原簫寒眼底,揉碎流轉成一片無聲的河。阮霰注視着,語氣古怪地發問:“你真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原簫寒反問他。
“那麽……你也不知曉我能拔出寒露天的原因了?”阮霰偏了下頭,微亂的銀發從肩頭滑落,在深海之中飄得散散漫漫。
“聖書只說你能拔刀,卻沒說為何。”原簫寒如實說道。他看着阮霰的那绺發,有些想伸手抓住,但終究是忍住了,片刻後又問:“你能告訴我嗎?”
“不能。”阮霰拒絕得毫不猶豫。
“哦。”原簫寒失落地垂下腦袋,看上去有點可憐。
他內心複雜至極,這時候,忽然想起當日在龍津島,路西歸說過阮霰擁有複活之力。兩相聯系,原簫寒擡頭,遲疑着開口:“你……阮家緊追不放,為的便是這個?”
阮霰垂眸不言,站起身,打算揭掉那張符紙,被原簫寒一把抓住。
剎那間,原簫寒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仰頭凝視阮霰時,面色微變,流淌在眼底的光流露出些許危險味道:“話說回來,你是出于無意中傷了我,才應我的要求的?”
阮霰不答。
他的沉默被當成了肯定,原簫寒抓住他手臂的手加重力道,語氣變得憤怒:“就因為這個,你便主動親我。那是不是随便換個人,被你誤傷後向你提要求,你都會答應?”
聞得此言,阮霰不甚明顯地皺了下眉,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問題,更由于他被原簫寒這一串怒吼震得有一瞬耳鳴。
“回答我!”原簫寒低喊。
下一刻,他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放輕了聲音,用近乎哀求口吻道:“霰霰,告訴我。”
阮霰垂着眸光,隔了許久,待得耳旁的鳴響聲消失,才低聲道:“不會。”
這兩個字讓原簫寒眼神一閃,心髒不住狂跳,抓在阮霰的手一路滑到手腕,将之一寸寸扣緊。
“霰霰。”原簫寒輕喊,“所以你是因為那個人是我,才同意的?”
阮霰又沉默了。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或許是因為他是原簫寒,又或許不是,總之在那一刻,他心有些軟。
大概是鬼迷心竅吧。
親一下又沒什麽大不了,之前原簫寒便趁着喂他藥,親了許久。
“霰霰……”原簫寒晃了下阮霰的手。
“不要這麽叫我。”阮霰冷聲,把手腕從原簫寒手裏抽走。
“霰霰、霰霰、霰霰,我都叫了你那麽多次,你現在才說不能,已經晚了。”原簫寒極不要臉地抱住阮霰,将臉貼在他腰上,“還有,我們鳴劍山莊原家的人,是不能随便給人親的。”
阮霰掙紮一番,但這方結界太過狹窄,他根本無處可躲,若不想這麽站着被原簫寒抱住,便只能坐在他身上。阮霰只能極其冷淡地瞥了原簫寒一眼。
“親了就要負責。”原簫寒擡起頭,無視這冷冽目光,由下而上,認真凝望阮霰的眼睛。
“哦?”阮霰幽幽道。
原簫寒笑起來,下颌抵在他腰上:“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對我負責,你要同我成親。”
阮霰瞪了他片刻,然後說:“呵。”
原簫寒:“聘禮早已備齊,就在觀山,你什麽時候同我回去?”
阮霰:“呵。”
原簫寒換了一種思路:“若你不想嫁給我,也可以娶我。”
不過下一瞬,他又自我否定道:“但我是莊主,按理說,你同我成親,是會被喚做莊主夫人的,如此一來,似乎還是我娶了你。”
這話換來一記白眼:“你是傻子嗎?”
原簫寒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答應同我成親了?”
阮霰語氣果決:“不答應。”
原簫寒立時作凄慘狀:“可你都親了我,你主動親的。按照山莊的規矩,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若不和我成親,我會遭衆人嫌棄,自此再無威信。”
阮霰:“……”
恰在此時,旁側傳來輕微響動,阮霰偏頭望過去,盯了片刻,又移回目光,對原簫寒道:“阿七在鬧了,放開我。”
原簫寒不放:“我也要鬧了。”邊說,邊在阮霰身上蹭了幾下,這讓繃帶歪了些,将他已然恢複完全的胸膛露出來。阮霰以為他會一把扯掉礙事的繃帶,誰知這人非但沒有,還把它給正回去。
目睹這一切的阮霰:“……”
“霰霰第一次給我包紮。”原簫寒說得很認真,“紀念意義非凡。”
阮霰:“……”這個人有病?
阮霰的目光太能說明心中所想,但原簫寒向來臉皮厚,這混賬點了下頭,說:“我有病,要霰霰治。”
“滾。”阮霰幹脆利落、言簡意赅。
讨不到好處的原簫寒話鋒一轉,換了個嚴肅的話題:“除了我,還有誰知曉你有這種能力?”
“阿七。”阮霰答。
“它怎麽什麽都知道。”原簫寒小聲埋怨。
阮霰忽然無言以對。
下一刻,原簫寒找到了盲點:“這是否說明,你沒用這種方法幫助過別人?”
阮霰平平“嗯”了聲。
“我又開心了些。”原簫寒輕哼着說道,“那讓阿七去找永無之燈好了,我們在這裏等它回來。”
“我還沒告訴它永無之燈長什麽樣子。再者,你若覺得自己有病不方便動彈,可以在這裏等我們。”阮霰道。
原簫寒拒絕了後一個提議,然後道:“我也不知曉永無之燈的模樣。”語氣裝得很委屈,似乎在怪阮霰不告訴他,說完還拿臉蹭了幾下阮霰。他明顯感受到阮霰收起了腹,不由笑起來,輕聲說:“你告訴我,告訴了我,我就放你出去。”
阮霰直接将一幅畫卷糊到原簫寒臉上,趁着這人分神看畫,抽身過去,把貼在一旁的符紙揭下。
結界霎時破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雪白巨犬猛撲而來,卻在扒拉住阮霰前瞬被原簫寒攔下。
阿七四腳不住掙紮,朝阮霰吶喊:“主人,這貨沒對你怎麽樣吧!他沒欺負你吧!”
阮霰繞過去,從原簫寒手裏解救出阿七。一人一狗四目相對之時,阿七突然哭喊:“不——主人你的嘴好紅!嗚嗚嗚肯定是原簫寒咬你了!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被原簫寒輕薄了去。我這就嗚嗚——”
阿七立時準備去找原簫寒打架,結果被後者毫不留情貼了一張噤聲符,沒能講話說完。
而原簫寒,做完這事後,笑着對阮霰道:“霰霰,這條狗太聒噪,我們不如……”
阮霰轉手也送了原簫寒一道噤聲符,接着從鴻蒙戒裏拿出一把長刀,單手提着,轉身前行。
“嗚嗚……”
“嗚嗚嗚……”
身後傳來兩道聲音,阮霰聞之,面無表情、腳步不停。
原簫寒同阿七對視一眼,片刻後,一人伸手一人出爪,為對方撕下嘴上那道噤聲符。
一人一狗快步跟上前方之人,一左一右擠到他身旁。
原簫寒用靈石驅動小型飛行法器,載着鲛人淚飛在前方,為阮霰照路。阿七想了想,選擇化身為人,挑起先前那盞燈。這番舉動頗有争寵的意味。
“永無之燈有一個特殊之處。”阮霰分別看了這兩人一眼,平靜開口,“它的底座由金枇制成,而金枇這種木材,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阮霰話音剛落,便見原簫寒取出一件法器——他先前用來尋找阮霰用的羅盤。
“可以借助它。”原簫寒道。
“但你有金枇嗎?或是旁的與永無之燈相關的物件?若無,有這羅盤相當于沒有。”阮霰淡淡瞥了原簫寒一眼,話語裏透出些許嫌棄。
原簫寒又掏出另一物。
“此物名為梅明壺,外形可以随主人心意變幻,各方面皆能以假亂真——除了功效。騙一塊羅盤,不成問題。”原簫寒彎着眼對阮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