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枯骨成歡
紅衣人說着, 刀風淩厲而出,直往原簫寒面門襲去,氣息生冷冰寒又萬分詭谲, 仿若從漆黑深淵、血海泥沼裏飛出的殺刃。
原簫寒以玉笛格住這道氣勁,繼而利落側身, 将之揮開。刀風擊碎街牆,雜亂一片中,原簫寒手腕翻轉, 以笛為劍, 彎起一朵劍花, 猛地遞出。
耀白劍光在長街上炸開,動蕩風雲, 逼退月色, 紅衣人橫刀相擋, 待得劍意消散,躍地而起,驟然出刀, 沉擊原簫寒玉笛。
“要打可以, 可敢報出名諱?”原簫寒負手而立, 單手握住玉笛, 架住骨刀鋒刃, 對上那雙幽藍的眼睛, 唇角似勾非勾。
“春山複無情, 誤我心魂散。不斬夢中人, 枯骨不成歡。[1]”紅衣人凜着眉目,卻是低笑幽幽,“在下斬夢人霧非歡。”
說完倏地撤力,旋身折轉,虛晃一招,再擡手,便是封喉一刀。
斬夢人霧非歡,大名鼎鼎,而他方才使的這一招,更是頗為眼熟。原簫寒“啧”了一聲,拖長語調道:“你就是阮雪歸的那個徒弟?”
霧非歡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不對,是阮雪歸的——棄徒!”末尾兩個字咬得極重,竟是嘶聲厲吼。
“愛恨交纏,正是令人不忍側目。”原簫寒漫不經心道。他已然明了這之間的關系:霧非歡昔年被阮雪歸逐出師門,此人懷恨在心,如今阮雪歸出世,此人便聞風而動,找上門來。
不過未免找得太精準了,連阮雪歸暫住于哪條街哪間客棧都知道。這不由令原簫寒皺起眉頭。
對方又是一擊猛攻。霧非歡出招同阮霰很像,但意、境、勢迥然,若說阮霰是高高在上、無心無情冷漠睥睨人間的神祇,那麽霧非歡,則是從地獄裏爬出的浴血修羅。
玉笛格住骨刀,這一瞬,原簫寒忽然想到什麽,問:“你和你師父,修煉的是同一種功法吧?”
熟料霧非歡竟“呵”了聲,沒做回答。
原簫寒又是一“啧”,不再多言,直接運轉赤虺骨凰功,借着相接的玉笛與骨刀,渡去一股氣勁。
卻見霧非歡面不改色,抽刀回旋,再落一斬。原簫寒指間玉笛一轉,握定之後悍然迎上,激蕩元力,逼得霧非歡後退數尺。繼而錯步追擊,旋身襲向他後背。
霧非歡以詭谲身法逃脫,說時遲那時快,空蕩長街上,忽起一陣黑霧,遮蔽天地、掩蓋月色,讓霧中之人如堕混沌,再無法辨清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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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簫寒一聲冷笑,玉笛換為長劍,擡劍一劃,便挑出藏身濃霧的霧非歡。後者擡刀迎上,骨刀切破沉霧,一斬似若圓月。
劍鋒刀刃相撞,在霧氣彌漫的長街上落下激越聲響,數回合後,霧非歡識出原簫寒身份,冷聲道:“原來是你,孤月劍主原簫寒。”
“有點眼力。”原簫寒漫不經心一笑。
霧非歡:“呵。”
雙方暫且停止纏戰,各立一方,漆黑霧氣中,唯餘刀鋒與劍刃淌着光。原簫寒彎起眼,但眼底不染半分笑意:“你困住我,卻不殺我?”
此街被霧氣籠罩之後,霧非歡無論身法還是出招,皆提升不少,但他并未向原簫寒下死手,與其說想要擊殺原簫寒,不若說這人在試圖玩貓捉耗子的游戲,想将原簫寒氣力耗盡。
但很可惜,原簫寒不是耗子,霧非歡也不是貓。
霧非歡微微側身,手腕偏轉,低聲道:“因為我要你告訴我,阮霰在哪。”
原簫寒撥弄劍穗,偏着頭,眼尾自下而上一挑,幽幽望向另一頭的霧非歡:“你就這麽肯定,我會告訴你?”
“若不告訴我,你走不出我的霧陣。”霧非歡道。
“看來當年你師父沒把你教好,對前輩說話,應該用敬語。”原簫寒嗤聲一笑,語氣分外悠然。
言罷,劍柄墜着的劍穗當空一晃,暗紫光華瞬閃,長劍再起。
迷霧深黑,長劍深黑,一時之間難分彼此,但劍鋒偏轉剎那,浩浩光芒如漣漪擴散,溢往四周。頃刻,街面氣流仿佛旋渦狂湧,黑霧被強行破出一個缺口。
霧非歡冷冷一笑,刀光瞬開成花,淩厲招呼原簫寒面門。
原簫寒亦勾唇笑起來,在霧非歡招式襲來之際,輕輕側身。
霧非歡瞪大眼。
按照常理,原簫寒聚力破陣,是無法這麽快應對的,但他偏偏——将劍落了下來。
耀白劍光,仿若天穹垂虹,不偏不倚打在他刀上,接着一挑,将他掀翻在地。
“我從從來沒想過要破陣。”原簫寒慢條斯理開口,“诓你的呢。”
聞得此言,霧非歡赫然擡頭——長街之上黑霧甚濃,根本不存在什麽缺口。
下一瞬,原簫寒兀的倒提手中劍,以劍柄狠狠砸上霧非歡胸口,這還不算完,緊接着,原簫寒趁霧非歡擡頭,翻平劍身,猛拍其頭部。
霧非歡怒急攻心,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與此同時,彌散在街面的霧陣,因着陣法主人受創,無法分出心力維持,迅速破碎。
“記住了嗎?”原簫寒站在他身前,似笑非笑道,“以後對待長輩,要有禮貌。”
“你算哪門子的長輩!”霧非歡大吼。
原簫寒不再理他,抽身而去。
這個時候,鐘靈從街角沖出來,手捧一封倉促而成的信件,急吼吼地對原簫寒道:“大人,前輩剛才差人,呸,差精怪往明善堂去了兩封信,其中一封是給你的!”
“咦,他竟給我寫信?”原簫寒挑眉,覺得頗為不可思議。他取過鐘靈手中信件,展開一閱,卻見其上字跡分外醜陋,像是爪子刨出來的。
原簫寒又蹙起眉。
鐘靈焦急道:“信上說,前輩走啦!”
原簫寒面不改色,把信塞回鐘靈手上,此乃意料中的事,他并不如何驚訝。
但鐘靈不知,他萬分着急,踱着步,險險就要把石板踏穿:“大人,你還不去追?你到底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