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憶
“阮校長，能否冒昧的問一句。從剛才你和他的對話來看，你這位學生，似乎對自己歷年人機模拟戰的對手，其實是3S級AI智能的事情，一直都不知情？”
李雪瑩站在了落地窗旁。從這裏，可以看到下方處。楚天正駕駛着那輛老舊的手扶車，從地下停車場裏出來。駛向軍校的大門。
由于隔得實在太遠，面容已是看不清楚。可是李雪瑩仍是能感覺到，楚天臉上的迷惘。就在剛才，她親眼看見過楚天，在她面前露出那種，令她印象深刻的神色。
對自己的人機對戰對手，并非是C級，而是3S級的真相并不是很意外，然後不知所措，慌張，茫然，這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就好像他以前所建立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在這一刻都轟然倒塌了一般的感覺。
“我是七年半之前，遇到的阿天——”
阮浩并不答話，反而閉上了眼睛：“李小姐，我想你大約是想不到，他當初是多麽的自閉和畏懼生人。”
思緒沉浸在久遠的時光中，回憶起當初那個青澀，又帶着些腼腆的少年，阮浩露出了一絲微笑。
“先生，需要我做您的向導嗎？”
——那是在太空港軌道升降梯的地面入口，楚天開口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明明是那麽害怕，接觸生人，卻那麽努力的，想要為自己尋找一份工作。
當時的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呢？
忘記了，不過那時候剛被人從軍隊裏趕出來，心情很不好。當時的語氣，肯定很不好。
可是楚天，他并沒有就此放棄呢！依舊是锲而不舍的跟在後面，直到那一刻。自己終于發現了他，那令人驚嘆的才能——
那孩子，就是他的天使！沒有了楚天，他阮浩自問，絕無法那麽快，從頹廢中走出來！
他這一輩子，已經差不多是毀了。能親眼看到自己親手培育出來的無雙将才，在戰場上成長，已是他最後的心願。
“哦？自閉，畏懼生人？竟然會有這種事？我看他現在挺開朗的。”
李雪瑩好奇的回過頭，而她那輕柔的聲線，也把阮浩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那是以前，現在要好多了。”
阮浩淡然一笑：“總之，這孩子在六年前剛進入軍校的時候，非常的自卑，總認為自己，要低別人一等。這應該是和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這個我倒是知道。”
李雪瑩皺着眉，想起了昨天下午，自己所看過的，關于楚天資料：“我記得他是在孤兒院長大，性格類型，是屬于被其他小孩排斥的那一類，有三十七次被毆打的記錄。此外，成績也相當不好，總是差別人一大截。事實上，若非是校長你特許，他根本就無法靠近綠茵軍校。這種經歷，也難怪，他會自閉自卑。”
“呵呵！李小姐的手下，倒是查得挺詳細的。我只知道他在孤兒院時，經常受人虐待，但是被毆打的具體次數，卻也不知情。”
阮浩意味深長的目視了李雪瑩一眼後，才繼續道：“你可以想象，當時的他，就如一塊嵌雜在頑石中的璞玉一般，讓人很難着手。除了自閉，不知如何與人相處之外。一方面，他有着你們在那些影像中所看過的，極度精準計算的天賦。在這段時間內，他非常的自信。可另一方面，一旦他的腦力，再無法維持精準計算時，他就會陷入極端自卑，變得慌張無措，不知道怎樣才好——”
鄒世的眉頭一挑，似是想起了什麽。
“呵呵！不錯，就如你們看到的。第一年，他面對兩個同年級的首席生，和次席生對手時，因為那精準計算，都是完勝。但是接下來的時間，面對AI智能人機對手時，腦力的消耗已經差不多。那時我急着想要拿他的模拟戰影像，給我那些老朋友們看看，認為只是C級的智能，根本不足以展示他的真正水平。結果你們也看到了，一當精準計算的時間過去，他就完全失去了信心。只知挨打，而不知還擊。表現的，甚至還不如一個三歲小孩。”
“所以，你就用隐瞞的方法，讓他克服心理障礙？”
見楚天的身形，在窗旁已經看不見，李雪瑩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當時的我，也只能想到這種笨辦法了。”
阮浩的唇角，略帶自得的向上翹起：“第一次考試過後，我就讓人小小的改動了一下，學院所有戰鬥模拟器的系統，為楚天做了特殊的設置。他在人機模拟戰時，所看到的計算機操作界面，是不同的。無論什麽樣的難度，在他的界面上，顯示的都只是C級。這樣一來，情形果然好的多，即便是我把級別提升到3S級，他也敢于與之對抗。而半年後的期末考，他已經能夠在3S級智能的壓迫下，打的有聲有色——”
“可是這樣的情形，也只能維持四年而已！”
“最初四年裏，連續經歷四場和首席生的對戰。他能夠在人機模拟戰中，運用的精準計算時間，從來都沒超過四分鐘。而四分種，也恰好是他擊敗幾名同年級首席生，所需的最大時間。所以那時他雖有些懷疑，卻也沒有太在意。”
“不過到第五年後，情形就不同了。他用在AI智能上的精準計算時間，已經遠超用在那幾名首席生上，所花費的功夫。而不久之後，他曾親口問過我。為何自己能輕松擊敗同學，卻為何連C級的AI智能，都無法戰勝？這到底是為什麽？”
說到這，阮浩的神色，漸漸的有些無奈。“本來那時候，即便是告訴他也沒什麽。不過恰恰不巧的是，他心急自己幾個弟弟妹妹的前途，急着想要畢業。而我則認為他留在學院，比現在就進入聯邦軍系統更好。此外，還有他的自閉心理，也需要通過打工的方法，将之完全消除，所以我用了繼續隐瞞的方法。”
“不知校長，當時是怎麽說的？”李雪瑩星眸閃了閃。她實在有些奇怪，阮浩到底是怎麽解釋的。畢竟以當時的情況來看，無論用什麽樣辦法隐瞞，都是有破綻可尋的。
“我當時只罵了他三句，你認為戰鬥模拟器會有錯？如果是錯了，那為什麽錯的，就只有你一個？你認為自己，能在無法計算出對方下一步行動的時候，擊敗那幾個首席生麽？”
阮浩說完一聲苦笑：“聽起來很荒唐，可是從此以後，阿天他就再沒有問過我。”
“也就是說——”
鄒世皺了皺眉，沉吟着道：“我們想要說服他，簽下這份合同，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克服他的自卑心理？”
“恰恰相反！”
阮浩搖了搖頭，露出自嘲的神情：“你以為他真是認為，自身能力不足而拒絕麽？這或者是原因之一，但絕非是主因。事實上，這次他會拒絕，其實我也很意外，我想應該是出了其他什麽變故。畢竟他再怎麽自卑，這幾年也該消磨的差不多，知曉自己一直以來的對手是3S級AI智能，更不該因為這點而拒絕才是。”
“那是為何？”鄒世和李雪瑩，都是一臉的不解。
“這個就需要你們自己，去調查了。我把人才介紹給你們，但是到底能不能把這人才，招攬到你們旗下，還需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阮浩淡淡一笑：“不過我想你們現在，最需要解決的，應該還是他的養母顧如。”
“顧如？”
李雪瑩柳眉微蹙：“他的養母，不是已經死了麽？”
“話是如此沒錯。不過有些人即使死了，也能在其他人的心裏，繼續活着的——”
嘆息一聲，阮浩望向了窗外，幹涸的雙目中，竟漸漸有些迷離起來。他憶起了七年半之前，那位站在楚天身後，既堅強又脆弱的清秀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