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思緒
手扶式浮游車，在街道上迅速飙馳着。而分別前，阮浩說的那些話，也不斷的在楚天的腦子裏一一劃過。
“你以前不是問過我嗎？就是現在，心裏也有幾分奇怪對吧？”
“——你對自己的能力，總是很不自信。那麽如果我告訴你，你每年人機模拟戰的對手，其實是3S級的人工AI智能呢？”
“阿天，知道麽？你那種提前預判和計算對方行動的能力，固然令人感到可怖。但最讓人欣賞的，卻還是你在之後表現出的戰場嗅覺，炮擊指揮，還有艦隊陣型變化上的天賦。盡管遠沒有之前的幾分鐘，那麽強大，但是卻無疑更具可塑性和靈氣。這可不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我那幾位軍中的老友，也是同樣的感覺，而這位雪鷹公司的鄒先生，只怕也是如此認為——”
“所以，相信我，阿天！你天生，就該是為戰場而生之人！這個職位和年薪，你當之無愧。”
“阿天，我已經老了。還記得七年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麽？在那之前，我曾經有過雄心，我曾經想要在戰場上，和托瑞爾雄鷹路德維西·馮·維特爾斯巴赫那樣的名将上一決勝負。我原本以為，這些願望，都已再無法實現，可是天意卻讓我遇到了你。”
“阿天，這是一個老人自私的請求——不要浪費自己的才華好嗎？我希望有生之年，能夠看到你把路德維西，伊馮·韋爾科姆這類所謂名将之流踏在腳下。這我是我人生中，最後的願望——”
楚天的嘴裏，滿是苦澀的味道。
人機模拟戰的AI智能強度，其實他早在一年前的時候，就有過懷疑。可是一來，他找不到途徑證實自己的猜想，二來，對阮浩那老狐貍，實在太過信任。三來，這是他自己的內心深處，打心裏不覺得，自己的戰艦和艦隊戰術水平，能夠和這個世界之人比肩抗衡，又或者超越。
雖說心裏仍是隐隐有些預料，不過他可萬沒有料到，自己的人機模拟戰對手，竟會是最頂尖的3S級AI智能。更從未有想到過，阮浩會對自己，抱有着如此之大的期待。而自己的資質，在阮浩和鄒世這些人的眼裏，竟然會是名将胚子一流！
阮浩的用心良苦，他即使不用去細思，也能夠清晰體會到。
——六年前的第一次期中考，哪怕只是A等級的對手，也讓他驚慌失措。離開了預見能力的幫助，就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但是當半年之後，當看到人機界面系統，顯示的是C級難度時，他竟然毫不猶豫的，對AI智能指揮的藍色艦隊，主動攻擊，試探和挑釁。認為對方的指揮能力，也不是不可以戰勝。卻渾然不覺，自己對手的能力，是半年前令自己慘敗的A級AI智能，三倍還多。
想起那時的自己，楚天的唇角不由得向上一彎。這五年裏，自己也算得上是無知者無畏吧？3S級，竟然不憑自己的預見能力，就可以做到勢均力敵，以前可曾想到？
怪不得，昨日第一場單艦戰，明明對手的總體實力，是他的二倍。卻感覺那般的輕松。
駕駛着浮游車，驟然停在了一個小路口的垃圾桶旁，楚天從懷中掏出了一疊厚厚的文件。
——這是他離開之後，從校長辦公室內，帶出來的合同稿。
本來那時想直接拒絕的，可是看着阮浩，在他面前一下子，就仿似老了幾十歲的樣子。也不知為什麽，拒絕的話語，就撇在了他肚子裏，再也說不出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顧如之外，他還有一個最感激之人的話，那一定就是阮浩。
六年之前，在衣食無着之際。是阮浩給了自己一份豐厚的軍校生津貼，而兩年之後，也同樣是這位軍校的校長，給他介紹了幾份鐘點工的工作。
古語所謂恩重如山，莫過如是！
在這位老人面前，他又怎能忍心，直接說出拒絕的話？
嘆了口氣，楚天又翻了翻手中的文件。
不能不感嘆這世事難料，造化弄人。如果這份合同稿，是在昨天下午以前，出現在他面前。那麽他一定不會拒絕，畢竟用自己的預見能力去賺錢，是最後的手段，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到萬不得已，就絕不能輕用。
而三千萬信用點的年薪，不止是可以負擔起幾個弟弟妹妹的學費開銷，更可以使得全家，都過上極為優渥的生活。就是方樂，他也有辦法，可以把他拉回正途。
可是現在——
楚天苦笑一聲，把手裏的合同稿，遞向了垃圾箱的入口。
他現在手裏的信用點，已經足夠他一家所用。更在昨日晚上，親口答應了上官雲和單晴，允下要從軍校退學，不讓她們再擔心的承諾。
不過最重要的，卻還是母親顧如。
雖然在母親的遺言裏，并沒有特意交代什麽。可楚天還是下意識的，想要避開，顧如最讨厭的那些事情。而奪去顧如愛人生命的戰争，以及和它有關的所有事物，都無疑是顧如生前，最為痛恨的那一類——
保全公司只是準軍事組織，但是它也有着敵人！和海盜間的争鬥，同樣也是能歸入戰争之例的。
手裏的文件，已有半截遞入了垃圾桶內。正要松手的瞬間，楚天忽而又重新把拿着合同稿的手，猛然縮了回去。
他心裏升起了一陣猶豫，又隐隐有些不甘。
就這樣放棄，真的好麽？
他為人是沒有什麽雄心壯志，不過這種性格，卻多半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能力，甚至還不如這個世界的普通人，而慢慢形成。
不錯！他是有着他人所沒有的，三秒鐘的預見能力，可除了在賭場搏殺之外，這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一場真正的戰争，所需的時間又何止是模拟器內，時間極度濃縮的幾分十幾分鐘？那必将是以小時，甚至天數在計算。自己只能維持十幾分鐘的預見，雖也可以分隔開來使用，但恐怕到時候，就連塞牙縫都有些不夠！
在今日之前，他也從來不相信，自己在艦隊指揮方面的天分，可以在戰場上支撐自己，戰勝自己的敵人。
而幾千年來的歷史，已經深切的在告訴人們。沒有着相應的能力作為支撐的野心，只能招致災難。
可是今日之後，當知道自己的才華，其實是可以與路德維西·馮·維特爾斯巴赫，以及伊馮·韋爾科姆這樣，聲震寰宇的名将之流比拟時。他心裏，卻不可抑止的萌生了一絲絲雄心。
雖然幼小，卻在不停的發芽茁壯。
說到底，他還是一個熱血尚存的少年。看到報紙電視中，那些豪奢的商賈名流。又何嘗沒有當初劉邦觀秦王，大丈夫生當如是的感覺！
如果真是沒有能力，那麽他甘願平凡。可是現在，他又如何心甘情願？
而且，保全公司畢竟不是軍隊，安全性也高得多。想必雲兒小晴，也能放心吧？
陰晴不定的望着手裏的合同稿良久，楚天驀然把這些文件，又收入了衣內。當他駕駛着浮游車，再次停下時，卻是在綠茵市東區。一個中式風格的古建築之外。
只從那占地極廣的面積，獨特的建築布局。就能看出這是武館之類的建築，而那正門上方處的牌匾上，赫然是‘滄海明月’這四個蒼勁幽古的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