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但凡這樣的人,往往是個直腸子,在優柔寡斷、懦弱無能的韓馥手下做事,心情肯定不大痛快。
不知什麽原因,義與韓馥最終走向決裂,兵戎相見,結果韓馥很丢人,沒有打過自己的手下。袁紹抓住這個機會,迅速與義聯絡,義投降了袁紹。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義之叛就是袁紹策反的。袁紹手下有這種人才,除了許攸、逢紀,原來在韓馥那裏幹的荀谌、郭圖、辛評等人都或明或暗地歸了袁紹,他們都擅長做這樣的工作。這雖不見任何記載,但推斷起來并非不可能。
荀谌、郭圖、辛評等人最早可能是韓馥派來協助袁紹工作的,一來二往,與袁紹的關系倒日漸加深。荀谌是穎川郡荀氏家族成員,他的父親荀绲是“荀氏八龍”之一,叔父荀爽是當今的司空。郭圖字公則,不知道祖籍是哪裏,不太像是冀州本地人,根據他與荀谌、辛評等人關系不一般的情況判斷,他也是穎川郡人的可能性較大。辛評字仲治,穎川郡陽翟人,他有一個弟弟叫辛毗。
義的歸降令袁紹士氣大振,韓馥卻陷入驚恐。袁紹又不失時機加了一把火,他暗中聯絡北方的公孫瓒,邀他和自己一塊夾擊韓馥,事成之後平分冀州。
公孫瓒已事實上脫離劉虞獨立發展,勢頭很猛。接到袁紹的邀請,哪能錯過機會,他親自率軍南下,打的旗號是讨伐董卓,要求從冀州借道,實際上是來搶地盤。韓馥當然明白,他知道這一仗非打不可,于是抖擻精神,再戰公孫瓒。
韓馥連手下人都打不過,當然打不過勇猛異常的幽州鐵騎,結果大敗。袁紹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把身邊的策反專家們派了過去,游說韓馥主動讓位。
盡管韓馥一敗再敗,但實力仍存,硬拼起來未必有把握,而且貿然刀兵相見,也有損聯軍盟主的形象,所以袁紹還是想來文的。為了保證忽悠韓馥成功,他幹脆組了個忽悠團,團長是他的外甥高幹,副團長是剛才提到的荀谌,團員還包括辛評、郭圖等人。
這幾位果然不負袁紹之望,他們連哄帶吓,把韓馥搞得精疲力盡,不費一兵一卒,居然說服韓馥願意讓位。消息傳出,韓馥的手下一片嘩然,大家跟着領導鞍前馬後,為的是奔個事業前程,你說不幹就不幹了,這不是開玩笑嗎?耿武、闵純、沮授都跑來勸他,可韓馥實在不想硬撐下去了,他只想舒舒服服過日子,拒絕了部下的請求。
黃河上的重要渡口之一孟津駐紮着韓馥的水軍,冀州從事趙浮、程渙二人率上萬精兵及數百條戰船在此,聞聽領導高風亮節要讓賢,也給驚呆了。他們指揮戰船由黃河入淇水,一路向邺縣方向回師。
當時袁紹本人在淇水岸邊的朝歌。傍晚時分趙浮等人指揮的船隊經過,袁紹看到對方聲勢浩大、軍容威整,渾身都感到緊張。
趙浮、程渙見到韓馥,苦口婆心地相勸,仍然沒有效果。
韓馥主動從所住府邸搬出來,住到宦官趙忠在邺縣的一處私宅裏,派他的兒子帶着州牧的印信,親自迎接袁紹到來。袁紹進入邺縣,以車騎将軍的身份兼任冀州牧。這兩個職務,一個是自己封的,屬于僞造;一個是搶人家的,屬于盜版,總之都不合法。
袁紹不管這些,他給了韓馥一個奮威将軍的虛名,既不給兵也沒有官屬,把韓馥挂了起來。對于韓馥的手下,肯與自己合作的繼續使用,如沮授為奮威将軍,協助袁紹分管軍事;田豐為別駕,協助袁紹分管行政事務;審配為治中,協助袁紹分管總務。對于不肯合作的耿武、闵純等人,袁紹毫不客氣,直接處死。
袁紹得了冀州,不再提跟公孫瓒平分的事。公孫瓒氣得要命,這也是他們日後翻臉的原因之一。不過,公孫瓒那目前還有跟劉虞的事沒有掰清,他主動撤回。
冀州從此改換門庭,除了被殺的耿武、闵純等少數人以外,其他人不僅沒受什麽影響,大多數反而升了官。大家心裏可能想,這樣挺好,升官漲工資,還換了個能幹的領導。
只有韓馥很難受,人情冷暖、世态炎涼看得多了不看就是,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上門來找茬就沒辦法了。他有個下級叫朱漢,此人人品不怎麽樣,過去韓馥可能不太待見他,現在世道變了,此人就想報複一下,出出氣。
朱漢擔任都官從事,負責執法方面的工作,他琢磨袁紹的心思,以為袁紹要除掉韓馥,于是找了個借口,将韓府包圍起來,要進去搜查。韓馥吓得跑到樓上躲起來,韓馥的兒子被抓住,朱漢用鐵錘将他的雙腳砸斷。袁紹聽到報告,趕緊派人過來及時制止,否則韓馥非給朱漢拍成肉餅不可。
韓馥再怎麽說也是冀州過去的老領導,朱漢的做法太無恥,為了不讓同情韓馥的人寒心,袁紹下令處死了朱漢。但韓馥心膽已裂(馥猶憂怖),懇求袁紹放他一條生路。袁紹同意,于是韓馥到陳留郡投奔張邈。
後來,袁紹派使者到張邈處,韓馥剛好也在座,使者有密事與張邈協商,就湊在張邈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韓馥看到,以為袁紹密囑張邈對自己下手,于是跑到洗手間(如廁),用一把刻書刀自殺了。
要評選三國時代最窩囊的人,沒有幾個人能與韓馥相争。韓馥人窩囊,事做得窩囊,死得也窩囊。跟着這樣的領導幹不出大事業,當他的下屬也挺窩囊。
韓馥之死給很多人一個警示:在亂世中是沒有退路可言的,只有不停往前走,想歇下來或者退而求其次,那是做不到的。
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六、曠世奇才荀文若】
韓馥是穎川郡人,在他當權期間,很重視人才引進,曾派人到老家招聘名士,荀谌、辛評、辛毗、郭圖等人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來到冀州的。韓馥的策略是用穎川郡人壓制冀州本地人,這恐怕也是韓馥跟下屬關系搞不好的原因之一。
有一種錯誤的觀點認為,當領導的要坐穩位子,不能讓下屬太團結,要設法讓他們鬥起來。韓馥可能就有這樣的潛意識,作為一個外地人,他最擔心的就是壓不住本土勢力,所以他有意制造出派系鬥争,以此平衡各種勢力。
但派系鬥争對政權穩固的傷害更大,韓馥手下能人衆多,但戰鬥力不強,缺乏凝聚力,韓馥本人也沒有足夠的威望,這些原因造成了他最後的失敗。
袁紹奪權之後,沮授、田豐、審配等本地人争先恐後到城門口迎接袁紹進城,袁紹一改韓馥的做法,開始重用冀州人士,用冀州人把穎川郡人壓下去。但他也留了一手,他也要搞平衡,用的是汝南郡人,那是他的老鄉。
袁紹也學韓馥的做法,派人到老家汝南郡搞人才招聘。冀州人很郁悶,原來的領導重用老鄉壓他們,好不容易下臺了,換上來的領導繼續這樣搞。汝南郡人、穎川郡人、冀州本地人在袁紹陣營裏成為三大派。
袁紹對手下人派系鬥争情況很清楚,但他只當沒看見,有時候還會來點小權術,讓他們鬥得更厲害。由于袁紹默允和縱容各派争鬥,以後在他的陣營裏,逢紀與沮授不合,審配與許攸交惡,郭圖一直想找機會置張于死地,重要的文臣武将都陷入內鬥之中,為袁紹日後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從這個角度反觀曹操用人則明顯高出一個層次,曹操不拘一格用人已為大家所熟知,他用人還有一個特點:反對派系鬥争。作為一個有事業心的領導,如果看到手下派系鬥争很嚴重卻任由其發展,最終受傷害的一定是自己。
曹操陣營裏團結工作做的相對較好,袁紹、劉表、劉璋、劉備乃至孫權都做不到這一點,一來出于曹操的個人權威和領導魅力,對屬下産生了凝聚力,二來是曹操在人事安排上更講求公平,反對拉幫結派。
到了後期,曹操在選接班人問題上出現了猶豫,給喜歡拉幫結派的人以可乘之機,內部出現了兩大派,嚴重削弱了曹魏的實力。這從反面說明,一個組織出現內鬥,對誰都不會是件好事。
荀谌當初應韓馥之邀來到冀州,開始挺受重視,袁紹勢力起來之後,荀谌一看不妙,主動抛棄老鄉韓馥,投靠了袁紹,為袁紹取得冀州立下了大功。袁紹掌權後,重用沮授等冀州人和汝南郡人,穎川郡人有些失勢,荀谌無可奈何。
荀谌的哥哥就是被何稱為有“王佐之才”的荀。受荀谌的影響,荀也來投靠老鄉韓馥,剛到冀州,正好趕上韓馥下臺、袁紹上臺。
荀字文若,生于163年,此時二十九歲,小曹操八歲。小的時候,荀就顯露出相當的才華,袁紹的堅定支持者、“奔走之友”骨幹成員何見到他,很是驚訝(異之),說:“這是能輔佐君王成就大業的人才呀(此王佐才也)。”何看人很毒,曹操還是剛參加工作的小青年時,他就看出曹操日後能成大事。在荀更小的時候,他看出此人日後能力不凡,關于這兩個人,何都說對了。
荀後來也被舉為孝廉,參加工作,擔任守宮令一職,這是個較低級的職務,屬九卿之一的少府寺,掌管皇宮所用紙筆、墨、封泥等辦公用具。荀在宮中供職的時間是永漢元年,即189年,這是獻帝劉協的第一個年號,只用了四個月,所以習慣上還把這一年稱為中平六年。
袁術圍攻南北宮、大殺宦官的時候,沒準荀就在場,但他躲過了這一劫。董卓把控朝廷後,荀的叔父荀爽由布衣百姓直接擔任了三公。在荀爽的幫助下,荀得到一個亢父縣令的職務。這個地方在哪裏荀并不想知道,因為他的目的只是逃離洛陽。
荀沒有去上任,而是回到了穎川郡,他的老家在穎陰縣。一到家,他就告訴父老鄉親說:“颍川是四戰之地,現在天下有變,這裏必遭劫難,應該盡快離開,不要久留。”但故土難離,大家心裏都很猶豫。這時候,韓馥的招聘團來穎川招募人才,應聘的人不多(莫有随者),荀帶着家裏人到了冀州。後來,董卓的軍隊果然侵犯到穎川郡、陳留郡等地,留在家鄉沒有走的人很多都被殺了。
袁紹奪了韓馥的位子,對荀谌、辛評、郭圖等人表面上不錯,但穎川郡人已不像原來韓馥在位時那樣吃香了。這個時候的荀,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青年,并沒有引起袁紹的特別關注。由于有弟弟荀谌的關系,加上颍川郡荀氏的知名度,袁紹對他還算禮遇(待以上賓之禮)。
但荀對自己在這裏的前景并不看好:一來袁紹此時帳下已是精英彙集,發展空間有限;二來袁紹反韓馥之道對穎川郡人予以壓制,颍川郡士人的處境十分微妙;三來袁紹明裏暗裏縱容文臣武将争鬥,弄得文武失合,說明袁紹雖有盛名,卻很難有更大成就。
還有一個原因對荀來說挺重要,但卻無法說出口,這與荀的家事有關。荀的正妻是大宦官、靈帝時“五侯”之一中常侍唐衡的女兒,那時權勢如日中天的唐衡一心結交士林,想把女兒嫁給汝南郡人傅公明,但被傅公明拒絕。在唐衡極度難堪之時,荀的父親、“荀氏八龍”之一的荀绲主動請求把唐小姐娶過來與兒子荀成親,此事影響很不好(或為論者所譏)。
這件事記載在《典略》一書中,雖然裴松之對此表示過懷疑,主要是唐小姐的年齡和荀年齡不太相符,但這件事不會完全沒影,可能不是唐衡的女兒,是其他宦官的女兒,總之這成了荀的一個污點。荀跟曹操一樣,因為家族或家室與名聲極差的宦官有關而承受有言與無言的诟病。
在袁紹那裏,荀雖然受着上賓之禮的款待,但在颍川郡士人整體受抑制和排擠的情況下,遠大的抱負無從施展,敏感的內心還要承受他人的暗中譏諷,對于出身名門、少年時代即為大名士何稱譽的荀來說,留在邺縣一天,就會痛苦一天。
荀的心境與此時另一個年輕人很相似,這個人就是郭嘉。
郭嘉字奉孝,生于170年,小荀七歲,此時二十二歲左右,他也是穎川郡人,跟韓馥同一個縣。與荀不同,他出身寒門,從小就有遠大的志向(少有遠量),後來喜歡暗中交結有識之士,可能就包括荀、辛評、郭圖等人。郭嘉此時也在袁紹這裏,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對袁紹的評價更差。他對老鄉辛評、郭圖說:“明智的人應該認真辨別領導(智者審于量主),袁紹只是效仿周公那樣禮賢下士的做法,但卻沒有領會用人的實質,他生性多疑寡斷,好謀無決,想跟着他打天下、定霸王之業,簡直太難了。”
郭嘉勸辛評、郭圖離開袁紹另尋明主。辛評和郭圖不太同意這樣做,他們認為袁氏的恩德和威風布于天下,現在人們都來歸順,力量越來越強,放着這麽有前途的地方,為什麽還要離開?郭嘉知道他們聽不進去,不再多說,就自己離開,找了個地方閑居起來了。
郭嘉離開前有沒有跟荀商量不得而知。不過荀跟郭嘉關系很好,以後正是在荀的力谏下,郭嘉才重新出山,成就英名。郭嘉的出走,對荀深有觸動,初平二年(191年)的一天,他終于也決定離開袁紹。
大概是這一年的冬天,在黃河北岸的東武陽,三十七歲的曹操與專程來投奔自己的二十九歲的荀第一次相見,二人做了一次長談,談完之後曹操激動異常,他拉着荀的手久久不放,感慨地說了一句話:“你就是我的張子房呀!”
張子房就是西漢開國功臣張良,後來有人常常拿這句話攻擊曹操,說他早就有野心,因為如果荀是張良,曹操就自視為劉邦了。
不管怎麽樣說,曹操得到荀格外高興。正在事業上升期的曹操對人才十分渴求,尤其是能出謀劃策的人,目前在他跟前基本上沒有。
曹操更深知荀的潛在價值。荀家是穎川郡大族,有相當的影響力。曹操說過一句名言:“汝穎固多奇士也。”“汝穎”即汝南郡和穎川郡,東漢末年,在這兩個地方誕生了一大批風雲人物。有數字統計,在東漢一百八十年中,擔任過三公、有名可記的共二百二十六人次,其中出自汝颍二郡的有三十三人次,是各郡國平均水平的七倍以上。朝廷裏一度曾有“汝半朝”的說法,即說半朝的官員都來自汝南郡,這固然有點誇張,但足以反映汝穎二郡人物之盛。
荀的到來,讓曹操十分高興,因為他雖然懷着一顆渴求人才的心看待盛産名士的汝穎,但與他們沒有太多的交往。曹操早年曾與袁紹、何等人過從甚密,但他在這個領域顯然不具備號召力。荀的到來,真的是恰逢其時。
更讓曹操激動的是,他不僅得到了一個荀,也不僅跟一個荀氏家族建立了聯系,通過荀這座橋梁,他與整個颍川郡士人都建立了聯系。在以後的歲月裏,在荀的介紹下,戲志才、郭嘉、荀攸、鐘繇、陳群、辛毗、趙俨、杜襲、應、繁欽、邯鄲淳、和洽、孟建、石韬、郭誕、袁忠等一大批颍川郡士人都聚集到曹操陣營裏,成為“武有谯沛、文有颍川”的人才格局。
【七、好事不斷】
對曹操來說,好運氣一旦開了頭就擋也擋不住。
歷盡挫折的曹操,迎來了意外取得東郡和荀主動投奔的好事,不過這還沒有完,他的好運還在持續。這一次,給他帶來運氣的還是農民起義軍,不過不是黑山軍,而是青州的黃巾軍。
黑山軍東進的同時,青州黃巾軍也開始行動,這支隊伍人數衆多,號稱百萬以上,不過這一數字包括了所有随軍家屬及後勤人員,真正能參戰的要少得多。
青州刺史焦和生性軟弱,一見到黃巾軍就跑了,袁紹馬上任命臧洪為青州刺史,跟公孫瓒任命的青州刺史田楷搶地盤。臧洪到任後,一改焦和的軟弱政策,主動尋求與黃巾軍決戰,黃巾軍連吃敗仗,不得不考慮戰略轉移。初平二年(191年)十一月,就在曹操就任東郡太守後不久,青州黃巾軍主力進入兖州境內的泰山郡,被太守應劭所擊破。
由此可見,青州黃巾軍人數雖多,戰鬥力卻一般。他們此後又進攻渤海郡,此時公孫瓒已經向這一帶發展,青州黃巾軍又受公孫瓒的攻擊,再打敗仗。
公孫瓒的老同學劉備就是這個時候走馬上任青州刺史部平原國太守的,他的任務就是來搶占地盤,關羽、張飛等人跟随着他。劉備也是在這個時候接觸了趙雲,趙雲深感劉備的情義,脫離公孫瓒追随在他的左右。劉備擔任平原國相,前後大概有兩年左右。
趙雲轉投劉備,跟荀轉投曹操有點類似,公孫瓒和袁紹之所以沒有在意,事後也沒有影響到他們跟劉備、曹操之間的關系,原因在于此時無論劉備也罷,還是曹操也罷,名義上都是公孫瓒和袁紹的屬下,荀和趙雲相當于在同一個系統中內部工作調動。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此時的荀和趙雲還沒有嶄露頭角,并沒引起公孫瓒或袁紹的重視。
青州黃巾軍接連受挫,便想跟西邊的黑山軍聯合作戰,改變戰場上的被動局面,于是他們集合力量,向西面的兖州、冀州一帶殺來。于毒、白繞、眭固等人率黑山軍主力離開太行山區的基地,向東邊的河內郡、東郡進攻,配合青州黃巾軍的行動。
曹操打敗白繞後,黑山軍基本上撤出了東郡,曹操聲名大振。與東郡相距不遠的山陽郡豪族李乾和侄子李典率部衆投奔了曹操,曹操的實力進一步增強。
李典字曼成,此時才十八九歲,作戰勇敢,同時好學問,為人儒雅,敬賢士大夫,以後成長為曹軍的一員儒将,有“軍中長者”之稱。
初平三年(192年)春天,曹操率主力離開東武陽,駐紮在離戰略要地濮陽不遠的頓丘縣,此行目的可能是配合袁紹的軍事行動。袁紹奪取冀州後,與公孫瓒的矛盾激化,二人正在冀州北部和幽州一帶醞釀大決戰,為免後顧之憂,袁紹命令曹操護衛南線的安全。但曹軍一動,就出事了。
悄悄摸過來的黑山軍看到曹操率軍西進,于毒立即集結人馬進攻東武陽。
東武陽此時是曹軍的後方基地,家屬和糧草辎重都在這裏,于毒這一招既快又準,消息傳到頓丘,曹軍将士都慌了神。
根據史書記載,大部分人主張立即回師救援,曹操認為回師已晚,不如采取圍魏救趙的辦法,直擊黑山軍老巢,迫使黑山軍回兵。于是曹軍棄東武陽不顧,向西北進擊,直撲位于太行山南部的黑山軍基地。進攻東武陽的黑山軍聞訊果然撤兵,曹操又率軍在路上打了個漂亮的伏擊,擊敗眭固。之後,路上又遇到了剛剛歸順袁紹、但又趁袁軍北上而反叛的南匈奴單于于扶羅,曹操又将其打敗。
一個奇謀,兩場勝仗,東武陽之圍應聲而解,确實稱得上經典戰例。如果在地圖上複原一下此戰的路線,就會發現有諸多疑點。頓丘雖然在東武陽以西很遠的地方,但再往西去的太行山更遠,中間遠隔整個河內郡不說,敵人的老巢究竟在哪裏,也實在不好說。
黑山軍的組織很分散,黑山不是一座城池,也不是一個山寨,是一大片地域的統稱,曹操能長途奔襲的部隊頂多也就幾千人,用這幾千人去圍攻一大片山區,肯定不知如何下手。
而且黑山軍打起仗來老婆孩子都帶着走,所以一行軍就有幾十萬人,曹操抄人家的老窩,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真這麽打,東武陽之圍解不了,曹操先被人家抄了老巢。
可包括陳壽在內的著書者,都對這場運動戰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容懷疑。如果我們帶着疑問再翻一下史書,發現陳壽資料的來源是王沈的《魏書》,這一下就好理解了。作為親曹派史書的代表,王沈的《魏書》經常不失時機地誇大和渲染曹操的成就,有時不妨也搞點虛構和挪移。關于初平三年春天的這場“圍黑山救東武陽”的戰例,基本可以認為是虛構出來的。
真實情況是,黑山軍确實圍攻東武陽了,但在留守部隊的抵抗,東武陽一直沒有被攻下。黑山軍的優點是不戀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所以主動撤退。曹操在回師的路上遇到眭固所部,将其擊敗。至于在河內郡的內黃縣(今河南黃縣)迎戰于扶羅,如果有的話,可能是曹軍一部,不會是曹操親自率領的。
在黑山軍圍攻東武陽的同時,青州的黃巾軍也向這個方向運動,總人數(非總兵力)達百餘萬人。他們首先進入兖州刺史部的任城國,任城國相鄭遂被殺。消息傳到山陽郡的昌邑,在此據守的兖州刺史劉岱決定出兵迎擊。
濟北國相鮑信也在這裏,他勸劉岱不要冒進,鮑信的戰法是堅守,讓隊伍養精蓄銳(蓄衆士之力,先以固守),等敵人進退不得、糧草耗盡之時再出擊。劉岱不聽,非要率軍出擊,結果被殺。
劉岱死後,兖州八郡國處于群龍無首的局面,面對來勢洶洶的黃巾軍,當務之急是推出一個有實力、有能力的領頭人打退黃巾軍,保護地方安全,這是兖州本地官民們共同的願望。在這種形勢下,陳宮出場了。
真實的陳宮沒有在中牟當過縣令,更沒有“捉放曹”的那一出。陳宮字公臺,東郡人,史書上說他“剛直壯烈,少與海內知名之士皆相連接”。他屬于地方的上實力派,說話有一定影響力,為了保衛家鄉不被塗炭,他聯絡一些地方知名人士物色新的兖州首腦,最後把目标鎖定在東郡太守曹操身上。
據《世語》說,陳宮親自到東武陽拜見曹操,說:“兖州現在沒有首領,我自告奮勇說服州中衆人,迎接閣下到州中,憑借這裏奪取天下,成就霸王之業。”陳宮回到兖州又游說州中官吏和士紳,鮑信第一個表示擁護,大家也跟着表示同意。最後,大家推選鮑信和州吏萬潛作代表,前往東武陽迎接曹操來就任。
這樣,曹操就任了兖州最高行政長官,不過不是刺史,而是州牧。曹操幾年前便擔任過濟南國相,品秩是二千石,刺史的品秩只有六百石,以曹操既往的資歷,擔任州牧是夠條件的。但這不是朝廷正式的任命,頂多算群衆集體推薦吧。
不管怎麽說,兖州牧曹操成為與劉虞、劉焉、袁紹等人并列的地方大員,而此時的劉表、陶謙等人還只是刺史,在名義上比州牧要低一些。
曹操就任後,立即整頓兵馬,準備與黃巾軍決戰。黃巾軍前無退路,後有強敵,拿出了拼命的勁頭,往日一打就跑的情況不見了,讓這場仗打得異常艱難,就連王沈在《魏書》中也不得不作如下記載:
一次,曹操率領一千餘人在戰場間巡視,突然遭遇黃巾軍主力的攻擊,手下一下子死傷近半,不得不撤退。黃巾軍不依不饒,繼續進攻,他們久經戰陣,士兵強悍,而曹軍隊伍盡是新兵,缺乏經驗,士氣也不高昂。曹操親自披甲持胄,身臨一線,嚴明軍紀,明确賞罰,士氣才稍稍提高。
這場戰役的高潮是壽張之戰,惡戰中曹操多次陷入危境,其中一次全賴鮑信的拼死抵抗才得幸免,而鮑信卻戰死了。
鮑信是曹操事業起步時期最忠實的戰友和最可靠的盟軍,對曹操充滿敬佩,多次給曹操以幫助。鮑信的戰死是曹操的一大損失,曹操極度傷心。鮑信死後連屍首都沒有找着,曹操下令懸賞尋找,仍然沒有找到,他只得讓人用木頭刻了一個鮑信的雕像來祭拜。
對手其實打得更艱難,黃巾軍慢慢有點招架不住,他們給曹操寫了一封信。在信中先套近乎,從曹操當濟南國相禁淫祠開始說起,說曹操的政治主張與他們太平道教義其實是一致的,然後勸曹操順應天道,不要與黃巾軍為敵。曹操不理,繼續攻擊,史稱曹操“遂設奇伏,晝夜會戰,戰辄擒獲,賊乃退走”。
黃巾軍向濟北國方向敗走,曹操指揮人馬追擊,黃巾軍沒有退路,只好請求投降。曹操接受了他們的投降,就地整編,組建了一支新的隊伍:青州兵。
根據陳壽等人的說法,這次受降共有降卒三十多萬,曹操組建青州兵的人數不詳,只說“收其精銳者”,如果十個裏面選兩個的話,也至少有六萬人以上。
其實不然,青州黃巾軍能作戰的士卒肯定沒有三十多萬人。曹操一下子也不可能增加六萬人的隊伍,比較可靠的數字,應該在二三萬人左右,這其實已經很可觀了。鮑信戰死後,曹操把他原來的隊伍交給鮑信的老部下于禁來指揮。于禁字文則,兖州刺史部泰山郡人,早在中平元年(184年)鮑信起兵抗擊黃巾軍的時候就跟随他。曹操聽說于禁作戰勇猛,提拔他當了團長(軍司馬),于禁從此進入曹軍一線将領的行列。
曹操雖然當上了兖州牧,但他此時實際控制的地方還有限。兖州的治所原來在山陽郡的昌邑縣,這裏距黃河太遠,與曹操的後方基地東郡也有相當距離,曹操就把大本營遷到了濟陰郡與東郡相交的鄄城,仍然把戰略重點放在黃河一線。
劉岱死後,董卓聽到消息,也任命了一個兖州刺史,此人叫金尚,是一個老黨人。金尚帶人前來上任,曹操當然不幹,就在金尚進入州界的地方布下了兵,金尚一看打不過,跑到南陽郡投奔袁術去了。
占據兖州使曹操的事業又上了一個新臺階。曹操擔任兖州牧,盡管還不能全部控制兖州,但在政治上形成了主動态勢,兖州本地的名士慕名而來投奔,除了陳宮外,還有程昱、毛、滿寵、呂虔等人,他們的事将在以後進行介紹。
曹操屯駐鄄城後,把卞氏他們也接了過來,這年冬天,卞氏生下了第三個兒子,曹植,此時曹丕六歲,曹彰三歲。曹丕日後在回憶文章中寫道,他五六歲時,曹操曾親自教他射箭,使他從小就養成好弓馬的習慣,說的正是此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