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新軍的将領之一,主要精力放在軍隊的訓練上。袁紹對曹操的能力十分欣賞,盡管袁術多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對曹操的不屑,但袁紹始終認為曹操是一個可以合作、能夠一起商議大事的人。袁紹與曹操之間的聯系,主要靠雙方的老朋友許攸、張邈等人從中傳遞。
許攸還經常到外地去,按照袁紹的安排四處活動。他們聯絡的對象是各地的豪傑,以及地方上的要員,冀州刺史王芬就是他們發展的對象之一。
在鎮壓黃巾起義的過程中,冀州刺史王芬手裏積攢了一定實力,活躍在他周圍的幾個人,包括已故太尉陳蕃之子陳逸,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術士襄楷,一個叫周旌的沛國人,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夢想着改朝換代。
許攸到達冀州後,與王芬建立了秘密聯系。許攸帶來了一個重要情報,靈帝劉宏正打算回河間國老家看看,時間可能就在當年夏天。由洛陽到河間國,必須路過冀州刺史部的轄區。
許攸帶來的消息讓大家一陣激動,王芬讓襄楷占蔔一下吉兇。襄楷的拿手好戲是星象學,他看了看天象,說天象出現了變異,預示着宦官和小人将要滅亡。
于是王芬決定大幹一番,他們迅速制定了一個計劃,想在靈帝回鄉的路上發動兵變,挾持靈帝,之後另立劉氏宗族裏的合肥侯為帝。
這是一個匪夷所思的計劃,以區區一個刺史部的力量完成這樣的大事根本不可能。更不靠譜的是,這些人還鬧出來好大的動靜,一方面由王芬出面以黃巾餘部鬧事為由向朝廷上書要求擴充軍隊,另一方面由許攸、襄楷等人四處活動,拉攏更多的人參加。
他們也找到了曹操。曹操給許攸寫了一封信,這封信完整地收錄在王沈所撰的《魏書》裏。曹操在信中引用了霍光、伊尹的例子,說明廢舊帝立新帝是“天下最不吉祥的事”,勸他們不要作此打算。
曹操心裏很明白,靠王芬、許攸等人的實力很難完成這麽大的事,其結果必然身敗名裂,所以他不會參加。
這件事後來很神秘地結束了。據史書記載,當年夏天,有一天夜裏一道赤氣從東到西貫穿天際,太史令上書靈帝,說北方隐藏陰謀,千萬不能前往。靈帝于是打消了回故鄉一游的計劃,同時命令王芬解散新招募的軍隊,并征王芬來洛陽彙報工作。王芬以為密謀敗露,棄官而逃,逃到平原國時自殺。
這段記載很蹊跷,中間漏洞百出。太史令難道會對天象看得那麽準?擡頭望望天,就能把王刺史搞的政變陰謀看出來?方位、時間、參加人員都判斷得那麽精确,這基本上不可能。
即便計劃失敗,王芬又憑什麽判斷出靈帝已經洞悉一切?他已經逃到了很遠的平原國,幹嘛還要自殺呢?
種種奇怪現象的背後只隐藏着一種可能:有人告密。
王芬、許攸好像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們要搞政變似的,四處放風,到處招人,就連還是布衣身份的華歆和陶丘弘都接到了入夥邀請。搞政變不保密,最後的結果必然失敗。
靈帝取消北行計劃,一定是得到了秘密情報,才要把王芬召回來審訊。王芬逃亡,進一步證明情報的準确。王芬逃到平原縣後,一種可能是朝廷派出的人從後面追來,王芬感到前途無望,于是自殺。
另一種可能是別的什麽人把王芬殺了。計劃敗露以後,一塊兒參與密謀的人都面臨着危險,王芬死了,就可以把這些秘密帶到地下。
不管怎麽說,這起意外事件很快平息了下來。
【五、帝國的新軍】
曹操擔任的都尉一職,是靈帝組建新軍計劃的一部分。經過黃巾起義的洗禮,靈帝認為沒有什麽比武力強大更重要的了。
這個計劃在大将軍何進以及袁紹看來,不失為是一個機遇,所以一開始他們就給予了足夠關注,目的是把自己信得過的人安插進來,掌握這支生力軍。
在袁紹看來,曹操雖然是宦官的後人,但是從他一貫的言行來看,他已經跟宦官陣營徹底決裂,是個完全可以信賴的同志。
天子的擴軍計劃越來越大,何進告訴袁紹必須物色更多的人進入到高級将領的行列。袁紹本想推薦許攸、張邈等人,但考慮到他們資歷尚淺,外界不太熟悉,又與自己過從太密,容易引起別人的警覺,所以推薦了另外一些人給大将軍,包括鮑鴻、趙融、馮芳、夏牟、淳于瓊。鮑鴻為北軍将領,擔任北軍五營之一的屯騎營校尉;趙融、馮芳、夏牟、淳于瓊都是文官,其中趙融、馮芳是議郎,夏牟、淳于瓊為谏議大夫。這些人都與袁紹以及“奔走之友”們鼻息相通,都是“自己人”。
在袁紹等人的幫襯下,大将軍何進的勢力迅速膨脹。對此,靈帝産生了一些警覺,在對待皇後家族的态度上也發生了微妙變化。
靈帝的生母董太後對這個屠戶出身的兒媳婦有越來越多的不滿。在宦官方面,也出現了争權的跡象,張讓跟何皇後一家結親之後,更為得勢,曹節明顯站在了張讓的一邊。
當天子與大将軍一家關系出現微妙變化後,小黃門蹇碩等人堅定地支持天子,他們開始在天子面前說大将軍的壞話,支持太後對付皇後。
靈帝對蹇碩這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宦官寄予了厚望,同時也在思索着未來新軍領導權該如何布局。
組建新軍實在不是靈帝和蹇碩的長項,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必須與大将軍何進合作,對于何進提出的人員名單,靈帝不能全部予以否決,否則這件事就得黃。新軍總指揮部設在靈帝的後花園西園,這裏有靈帝幾年前建造的小金庫萬金堂,為了區別于傳統的南軍和北軍,這支隊伍被稱為“西園軍”。
新的兵團下面共有八個師(八營),靈帝接受了何進的建議,将鮑鴻、趙融、馮芳、夏牟、淳于瓊等人都任命為師長(校尉),此外還有先期投入到新軍組建工作的曹操以及何進竭力推薦的袁紹。對于最後一個人選,靈帝說出來之後何進和袁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靈帝将要任命的這個人是宦官蹇碩。不僅如此,靈帝還表示蹇碩是新軍的總司令,其他七個師長都要接受他的領導。
宦官直接擔任軍職此前沒有先例,蹇碩這個家夥的政治立場十分可疑。何進聽妹妹說這個人整天圍着董太後轉,不把皇後放在眼裏。把新軍的指揮權交給他,何進萬萬不能答應。但靈帝也很幹脆,如果不接受這個條件,大家都別幹,另外找人。
眼看僵持不下,袁紹悄悄告訴何進:可以接受。
袁紹的算盤是,即使蹇碩是名義上的指揮官,也僅占八分之一而已,實權還是掌握在自己人手裏,怕他做什麽。
中平五年(188年)八月,萬衆期待的新軍将領人選終于頒布。具體是:上軍校尉蹇碩,中軍校尉袁紹,下軍校尉鮑鴻,典軍校尉曹操,助軍左校尉趙融,助軍右校尉馮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瓊。
對于這個結果,何進表示滿意,天子派來一條狗,我就給你放出一群狼。
由于得到了大将軍何進的配合,新軍組建工作進展順利,各營都加緊了人員招募和武器配備,然後開始訓練。
兩個月後,在洛陽上西門外的平樂觀組織了盛大的閱兵儀式。為了把儀式搞得隆重熱烈,有關部門突擊修建了一座高臺,作為主閱兵臺,臺上還修建了閣樓,總高達十餘丈。離主閱兵臺不遠,又修了一個小閱兵臺,高九丈。
十月十六日,靈帝劉宏親自登上主閱兵臺,站在臺上的閣樓下,他一身戎裝,自稱“無上将軍”。在不遠處的小閱兵臺上,是同樣一身戎裝的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大将軍)何進。閱兵開始,靈帝走下閱兵臺,親自跨上有護裙的戰馬,檢閱整齊列隊的數萬名将士。靈帝縱馬疾馳,繞場三周,然後把象征指揮權的戰刀交給何進。
這樣的場面近年來很少有過,在黃巾餘部仍不斷起義的情況下,舉行盛大的閱兵式,在靈帝看來可以壯大國威,讓謀反者膽寒。
靈帝繞場檢閱完畢回到主閱兵臺上,興奮之情仍然沒有散去,他一回頭發現身邊站着受邀參觀閱兵式的嘉賓蓋勳。作為在西羌作戰很有名氣的将領,靈帝很想知道今天的儀式夠不夠威武,于是就問蓋勳對儀式有何感想。
蓋勳字元固,涼州刺史部敦煌郡廣至縣人,世家出身,在與羌人作戰中立下戰功,此時擔任西部邊防某師的師長(讨虜校尉),回京師公幹。
天子正在興頭上,蓋勳應該說些讓天子聽着舒服的話。誰知道蓋師長偏偏不開竅,他說:“我聽說古代聖明的國王只展示恩德而不炫耀武力,如今盜匪集中在邊疆,卻在京師展示武力,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蓋師長不給面子,靈帝并沒有生氣,因為他認為蓋師長說得有理。
其實,靈帝心裏的想法不能完全說出來,羌人也罷,黃巾軍也罷,都是遠處的敵人,而近處的敵人更可怕。雖然貴為天子,擁有一切,但失去了對權力的掌控,就會成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自己身邊像蓋勳這樣有能力的人實在太少,宦官雖然聽話、可靠,但能力、名望都不足。靈帝想到這兒,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回頭望了望旁邊的蹇碩。
靈帝想:靠着苦心栽培的這個人,能讓自己心裏的那個願望最終實現嗎?
【六、靈帝的煩惱】
靈帝培植舅舅一家的勢力,是針對何皇後及大将軍何進勢力膨脹采取的對策。因為王美人事件,靈帝對何皇後開始厭煩,但由于何進在外面不斷發展勢力,靈帝暫時不能對她有所動作。
董太後扶持了哥哥和侄子仍然覺得難以與兒媳婦一家相抗衡,可自己家裏的人實在有限,她把目光轉向同族,仍然沒有什麽收獲。這時,一個人出現在董太後的視野之內,這個人也姓董,而且手握兵權,具有相當的威懾力。
他就是董卓。
董卓因為與冀州黃巾軍作戰不利而被免職,陷入事業的低谷。其實這家夥天生是打仗的好手,尤其在西羌地區,與羌人打交道很是得心應手。
中平元年(184年)冬天,西羌地區的漢人擁立羌人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将軍,殺死帝國的護羌校尉冷征,後又歸順金城(今甘肅蘭州)的漢人邊章和韓遂,殺死了金城太守陳懿,聲勢大振。第二年,他們打着讨伐宦官的旗號,大規模向關中地區進攻。
朝廷趕緊調集軍隊迎戰,車騎将軍張溫此時已被授予司空的頭銜,他擔任對羌作戰總指揮,率領董卓、袁滂、周慎等幾支部隊屯兵美陽(今陝西武功一帶),掀開了新一輪西線戰事的高潮。
這一場混戰,打了好幾年,最終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贏家,反倒給雙方陣營打出了幾個軍事寡頭,董卓就是其中之一。
董卓一開始在張溫手下。張溫的性格在前面處理陶謙問題時已能看得出來,這是個好人,打仗也有一套,但心腸不夠狠。董卓比陶參謀還過分,作為下級,屢次不聽張司令的調遣,讓他開會他不來,讓他進攻他觀望。
有一次通知要召開一個重要會議,董卓仍借故不到,惹惱了張司令手下的一個參謀,此人就是跟随朱俊打黃巾軍的孫堅。孫堅見董卓如此無理,就向張司令進言道:“董卓此人太無理了,将軍可以此為由将他軍法處置,免留後患。”
事後證明,孫參謀很有眼光,他不僅明察現在,還能洞悉幾年之後的事。到那時,大漢的江山将被這個董卓糟蹋得不成樣子。
可張司令優柔寡斷的一面又出來了,他擔心地說:“董卓在涼州一帶很有勢力,如果殺了他,我們會有大麻煩。”孫堅嘆息而出,後來他離開邊防部隊,到荊州刺史部的長沙郡當太守去了。在另一方,韓遂殺了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逐漸兼并了各路反抗勢力,成為朝廷在涼州一帶最大的兩個敵人之一。
在涼州刺史耿鄙的一次招兵活動中,有一個做苦工的人跑來報名參軍,他的名字叫馬騰。此人相傳是東漢伏波将軍馬援的後代,他父親馬肅娶了羌族女人,所以馬騰身上有一半羌族血統。
由于有良好的基因,馬騰生來人高馬大,作戰勇敢,職務不斷提升。不久,他的上司涼州刺史耿鄙以及漢陽郡太守傅燮被韓遂殺死,已經在耿鄙手下當了團級軍官(軍司馬)的馬騰于是投靠了韓遂,并和他結為異姓兄弟。
馬騰成為朝廷在涼州一帶未來若幹年裏的另一個重要對手。
董卓繼續與邊章、韓遂、馬騰等人作戰,不斷立下戰功,職務升到了前将軍(中将級別)。這個人搞隊伍确實有一套,盡管有些簡單粗暴,但手下軍官對他都服服帖帖,大家不認朝廷的命令,只認董将軍的話,這支部隊成了他的私人武裝,整個隴西地區都成了他的勢力範圍。
“軍閥”這個詞,通常被解釋為“以武力作為政治資本、擁兵自重,占有國家土地、國家資源,以擴充地盤為唯一目的,對于其他方面的建設通常少有建樹”。按照這個定義,董卓就是不折不扣的軍閥。放眼整個中國古代社會,董卓很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軍閥。董太後又是怎麽跟董卓續上家譜的呢?
董卓出生于涼州刺史部所屬的臨洮郡,屬西部偏遠地區,長年與西北少數民族羌人相鄰而居。董太後祖籍不詳,作為冀州刺史部轄區內解渎亭侯的夫人,出身于西部遙遠邊疆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但這沒有關系,只要都姓董就好辦,董卓也樂意結下這門親戚。董卓的弟弟董此刻正在京城,董太後就認下了這個晚輩,讓兒子靈帝任命他為左将軍(也是中将級別)。
之前,靈帝曾任命董太後的哥哥董寵為骠騎将軍,侄子董重為衛尉,姓董的一家人現在有了四個帶兵的将軍(董寵、董重、董卓、董),安全系數大增,在兒媳婦面前腰杆也硬多了。董太後經常這樣教訓兒媳婦:“看你得意的樣兒,不就是依仗你哥哥嗎?小心我讓骠騎将軍要你哥的人頭!”
被後宮無休止的婆媳之争攪得心煩意亂的靈帝,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已經感到身體越來越差。他現在着急的是,在他死後誰登上皇帝的寶座。
靈帝有兩個兒子,長子劉辯和次子劉協。劉辯是何皇後所生,劉協是被何皇後毒死的王美人所生。為了防止劉協出意外,這些年來靈帝一直把他交給母親董太後撫養。出于對王美人的思念,靈帝對這個孩子的感情遠遠超過了長子劉辯。
此時,劉辯十四歲,劉協九歲。可以想象,一旦自己不在了,劉協也将生命不保,還有自己的母親、舅舅一家的人。
靈帝暗暗下定決心,不能讓何皇後和何進得逞,必須想辦法阻止劉辯成為繼任者。靈帝重用蹇碩也是這個目的,蹇碩支持劉協繼任皇位。
就在這個當口,還發生了一件對後來影響很大的事。
在劉氏宗親裏,有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名叫劉焉。劉焉字君郎,荊州刺史部江夏郡竟陵縣人。他是皇族出身,先祖劉餘是漢景帝之子,被封為魯恭王,後來遷到竟陵縣。
劉焉出身高貴,好學上進,在劉氏宗親裏屬于頭腦還算清醒的人。他看到劉氏這個金字招牌越來越不頂事,與其躺在上面睡大覺,還不如自我奮鬥,自我救贖,闖出一片新天地。當時,有這種想法的劉氏宗親還有不少,比如劉虞、劉表、劉岱,以及後來的劉繇、劉馥、劉晔等人。
當然,因為出身的原因劉焉在仕途上進步比較快,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南陽郡太守,以後又擔任了九卿之一的宗正卿、太常卿。
劉焉經常跟侍中董扶探讨時局問題。董扶是益州刺史部人,對于星象學、占蔔學很有些研究。董扶覺得劉焉是個有雄才大略的人,又出自皇族,前途不可限量,他勸劉焉找機會獨立發展。董扶給劉焉出了個主意,讓劉焉上書天子,改刺史為州牧,增強州這一級機構的組織能力和控制能力。
刺史是監察官,是中央特派員,理論上說除了監察權以外不能幹預地方政務,改為州牧以後,則成為郡守的直接上司,負責管理本州的行政事務,成為名副其實的地方大員。
這項改革的核心是,變中央、郡國、縣、鄉、亭五級行政體制為六級,即在郡國與中央之間正式加上州這一級。
劉焉用董扶的建議上書天子,靈帝認為很有必要,決定馬上付諸實施。鑒于州牧一職舉足輕重,對于人選必須用重臣擔當,第一步先挑幾個民變比較突出的州進行試點,試點成功後,再在更大的範圍內推廣。
經過一番醞釀,決定首批試點的州為豫州、益州、幽州,拟任人選包括太常卿劉焉、宗正卿劉虞、太仆卿黃琬。這三個人都是現任的九卿,品秩二千石。
诏書很快下達,任命劉焉為益州牧,劉虞為幽州牧,黃琬為豫州牧,三個人現有的級別及待遇(品秩)不變,即刻到任。
這項政治改革對其後政局的影響很大。随着州牧制的逐漸推行,加重了地方分權,催生出許多手握重權的實力派人物,東漢末年割據局面的形成雖然不全是刺史改州牧造成的,但也有它推波助瀾的作用。
【七、英雄趁亂而起】
靈帝發現,大将軍何進的勢力正以超常的速度繼續膨脹,由大将軍推薦的官員名單越拉越長。除了前面介紹過的袁紹、伍孚、荀攸、王允、鄭泰、何等人外,還包括荀爽、陳、華歆、孔融、申屠蟠、王謙、盧植、劉表、王匡、鮑信、張邈、劉岱、韓馥、蒯越、陳琳、鄭玄、逢紀、邊讓等。
還有許攸這樣的政治活躍分子,以及何苗、袁術、曹操、鮑鴻、趙融、馮芳、夏牟、淳于瓊等手握兵權的青年将領。
荀爽、陳、華歆、鄭玄、邊讓都是著名的文士,很有影響力。王謙出自山陽郡著名的王氏家族,知道他的人不多,但如果說起他的父親王暢和兒子王粲,則都大名鼎鼎,這個家族後來還出了一個更牛的年輕人,名叫王弼。何進久慕王氏家族的大名,把王謙弄來當秘書長(長史)。
何進還想把關系搞得更近一些,于是向王謙提出結親請求。別人巴不得的好事,卻被王秘書長一口拒絕了,完全不給領導面子。
盧植已經介紹過,學者兼軍事家,在鎮壓黃巾軍的行動中立了功,但為宦官所陷害,後僥幸被赦免,隐居了一段時間,被何進招回重新就業,現在的崗位是尚書。
劉表字景升,比曹操大十三歲,跟王謙同郡不同縣,是高平縣人,曾經拜王暢為師,兩家的關系很密切,所以到後來王粲要去荊州投奔他。何進把他找來,在大将軍府當處長(掾),後來更被委以重任,擔任北軍五營的聯合參謀長(北軍中候)。
王匡留下的史料不多,只知道他小的時候跟大名士蔡邕很要好,為人輕財好施,以俠義聞名。鮑信字允誠,兖州刺史部泰山郡平陽縣人,屬于當地的豪強。劉岱可能是袁紹的親戚,跟袁紹的妻子劉氏有關。這幾個人都跟張邈差不多,尚俠義、好結交,黑白兩道都吃得開。
韓馥字文節,豫州刺史部颍川郡人,是“袁氏故吏”,被袁紹拉來入夥,此時擔任禦史中丞。蒯越字異度,荊州刺史部南郡人,蒯家是荊州數一數二的大族,何進聘任他為處長(掾)。因為與劉表一塊共事,彼此有了一定交往,後來劉表到荊州發展,蒯越主動支持老同事,是劉表的鐵杆。
陳琳字孔璋,比曹操小一歲,徐州刺史部廣陵郡洪邑縣人,是個大筆杆子,著名的文學家、詩人和檄賦家,被何進聘為辦公室主任兼首席秘書(主簿)。
逢紀字元圖,袁紹的同鄉,大概在袁紹在家鄉守孝那段時間結識,從此一直跟在袁紹的左右,是袁紹早期的追随者之一,擅長出謀劃策。
上面這些人,有的是何進找來裝點門面的,如鄭玄、陳、華歆、申屠蟠、荀爽、邊讓;有的是實用型人才,如王謙、陳琳、逢紀、許攸、蒯越;有的是何進的後備軍事幹部,如王匡、鮑信、劉岱、韓馥、張邈。
袁紹替何進張羅這些人可謂不遺餘力,他這樣做其實不吃虧,表面上看這些人都盡入大将軍的囊中,其實他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建起了自己的小王國。這些人裏的大多數買何進的賬,也買袁紹的賬,關鍵時候更買袁紹的賬,不久的将來,何進就會有苦說不出。
靈帝不必動用秘密情報組織就已然能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有所察覺,何進明目張膽擴充勢力,不僅對反對何家的宦官們産生了威脅,更讓靈帝坐卧不安。
剛剛擔任了上軍校尉的蹇碩看出了靈帝的苦惱。別看蹇碩長得五大三粗,關鍵時刻動動腦子還真有兩下子,他給靈帝出了個主意:以西羌戰事吃緊為由,調大将軍西征。
這一招夠毒也夠厲害。因為何進要是服從命令率軍西征,那就不是三兩個月就能辦結的差事,弄不好還有可能一去無還或功敗名毀;如果不服從命令,那就是抗旨,跟通電造反差不多。诏書正式下達,何進居然沒有了主意,吃不下飯,睡不着覺,急得團團轉。
袁紹走過來,微微一笑,說此事何難?他給大将軍何進出了一個主意,立刻以四兩撥千金的力道輕輕将危機化解。
袁紹讓何進上一道奏章,說謹遵聖谕将立即着手進行西征的準備,但目前兵力不足,需要到京師周圍的州郡募集人馬,需要一定的時間。一旦人馬齊備,即刻出征。
何進聽罷豁然開朗,心中的愁雲立即散去大半。他一一照着做了,還像模像樣地派王匡、鮑信、張邈、劉岱等人赴泰山、并州、丹陽、陳留等地招募人馬。
袁紹正愁沒有機會擴充實力,借着為何進解套,順便把自己的人派到下面去抓隊伍,何進再一次被利用。
這幾路人一撒出去就沒有了音訊,為了糊弄靈帝,何進派袁紹帶了些兵到徐州、兖州一帶活動,號稱是打黃巾軍,其實連黃巾軍的面都沒有照過,到處閑逛,目的是拖時間。
王匡等人到達各地後動作倒很快,招兵工作也卓有成效,但他們不急于回洛陽報到,一切都聽從何進和袁紹的安排。
聽說朝廷要擴軍,有些地方開始有組織地參與進來,并州刺史丁原就是個積極分子。還有的直接結夥跑到洛陽來投軍,比如劉備等人。
丁原字建陽,比曹操大十二歲,益州刺史部人,是一員武将,擔任過京師衛戍司令(執金吾),後下派到地方擔任并州(今山西一帶)刺史。他招募了一千多人,派張楊、張遼兩個人帶着到洛陽報到。
張楊字稚叔,并州刺史部雲中郡人,是一員猛将。張遼字文遠,并州刺史部雁門郡人,曾擔任郡吏,因為武力過人,被丁原召為從事。丁原很猛,他手下的人更猛,除了張楊、張遼外,還有一個叫呂布的人,擔任辦公室主任(主簿)。
劉備這時候也趕到了洛陽。他曾跟着盧老師在冀州打黃巾軍,因為有功被任命為中山國安喜縣副縣長兼縣公安局長(安喜尉)。
縣尉這個職務看來挺鍛煉人,曹操當過洛陽北部尉,劉備當過安喜尉,孫堅更厲害,連幹了三個縣(鹽渎縣、盱眙縣、下邳縣)的縣尉。三國時代三大割據勢力的奠基人都是從縣尉這個基層崗位上幹起來的。
但劉備沒有孫堅的好耐性,縣尉幹得不太如意。一次中山國相派檢查組到縣裏來檢查工作,劉備跑到招待所想向檢查組組長(督郵)彙報工作,督郵并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拒絕接見,劉備一時怒起,把督郵暴打一頓。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罪名很大,劉備只好帶着關羽、張飛兩個結拜兄弟棄官跑路。
劉、關、張三人到處流浪,聽說朝廷開始招兵買馬,覺得是個機會,就跑到洛陽來了。據王粲寫的《英雄記》記載,劉備等人參了軍,編在一個叫毋丘毅的人手下,在這個亂哄哄的時候,劉備、關羽、張飛還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在後面的亂局中他們跟着上司立了些功,劉備又先後擔任了下密丞、高唐尉、高唐令等低級官職。劉備真正發達起來,是投靠了老同學公孫瓒以後。
袁紹等人還在外面晃悠,洛陽到處是前來報名參軍的人,時局撲朔迷離,瞬息萬變。大将軍一方和靈帝、蹇碩一方都在加緊謀劃,從後宮到朝野上下,到處彌漫着一股殺氣。
誰都知道先動手可以占據主動,但誰也不敢先動手,因為誰都沒有完全的勝算。就在這個緊張得讓人窒息的時候,帝國發生了件大事,讓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中平六年(189年)四月十一日,靈帝劉宏駕崩于洛陽南宮嘉德殿,終年三十四歲。
劉宏是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皇帝,也是一個極具個性的青年,比曹操小一歲,原是正在走向衰落的一個亭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成為皇帝。
靈帝繼位以來,看到的全是黨人、外戚與宦官們如何惡鬥,期間發生了第二次“黨锢之禍”,他因此在黨人心中形象極差。其實“黨锢之禍”基本上是宦官們一手操持的,他只是被作為工具利用。中間他也曾試圖勵精圖志,革除社會及官場弊端,但還未及施展就覺得力不從心。從此他變得心灰意冷,耽于享樂,昧于朝政,他在文學藝術方面有很深的造詣,同時對發明創造情有獨鐘,指揮鈎盾令宋典、掖庭令畢岚等一批發明家,發明了類似于噴泉的“天祿蝦蟆”和人工灑水車“翻車渴烏”。另一方面,據說他還興建了裸游館等縱欲場,以消解心中無休無止的苦悶。
長期的抑郁和不節制的縱欲,使得三十多歲的天子身體日漸衰弱。自中平六年初,靈帝便一病不起,他自知來日無多,最放心不下次子劉協。靈帝把蹇碩叫到病榻前,托付他照顧好愛子劉協,蹇碩流淚答應。
靈帝死了,桓靈時代結束了。
諸葛亮日後在一篇文章中回憶道,他曾經常跟先帝劉備一塊兒閑聊,每次聊到桓帝和靈帝時,“莫不痛恨”。諸葛亮認為,後漢之所以傾頹,主要緣于桓帝、靈帝兩位當權者“親小人、遠賢臣”。
桓靈時代确實算不上一個光明的時代,在這個時代裏宦官當權,奸臣阻道,正義得不到申張,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這個時代,民族矛盾尖銳,土地兼并嚴重,變民頻起,國家風雨飄搖。
總之,這是一個黑暗的時代,一個恐怖的時代,但它也是一個孕育新時代的時代。
作為這個時代最重要的象征,桓帝劉志和靈帝劉宏确實不夠稱職,他們沒有帶領國家走向振興,沒有使正義得到弘揚,反而一次次親信小人,壓制賢良。他們自己生活奢侈,大起宮殿,安于享樂,為了聚斂財富,他們不僅加重賦稅,還推行了賣官制度,使吏治徹底崩壞。
但是,他們的內心又充滿了太多的無奈。從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開始被別人操縱,沒有親人,沒有真正的親信,整天生活在沒有親情、沒有安全感的皇宮裏,時刻提防宦官,提防外戚,黨人不理解,人民埋怨。
在權力的争奪戰中,他們只學會了一種本事:平衡術。他們小心翼翼地平衡各派之間的勢力,借助一派打擊另一派,沒有永恒的同盟,只有不斷增加的敵人。
生活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他們都是三十多歲便離開了這個世界。
現在,這個時代終于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