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洋氣
崔眉第一次見到許冒才就感覺很親切, 在所有的尾巴種類裏, 她最喜歡狗尾巴,這應該是一種對犬類感情的投射, 總覺得狗尾巴象征着忠誠、友善、不離不棄之類她最需求的情感。
那時候她想,許冒才要是她的父親就好了,他完美符合了她關于父親的一切想象。
而當她終于見到自己的父親, 他果然也長了一條狗尾巴, 而且比許冒才的土狗尾巴華麗得多,他長了一條卷毛絨絨的……泰迪尾巴。
這是毫無疑問的諷刺,簡直就像老天對她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恥笑, 看啊,這就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你對他所有的期待我都了解,于是如你所願。
崔眉有強烈的受辱感, 曾廣均比她所能想象得最糟的樣子還要更糟,她勉強抑止住自己拔腿逃走的沖動,清空心神, 維持着外表的鎮定,卻再也沒有精神觀看臺上的演講。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或許什麽也沒有想,思維裏飄過一些媽媽生前的片段, 然後是她逝去時骨瘦如柴的凄慘模樣……她沒有機會再當面問媽媽,可是心裏忍不住要想,愛上這麽一個男人, 你後悔嗎?
如果讓媽媽看到曾廣均現在的樣子,想必她是會後悔的,可是誰知道呢,他當初也是年少英俊的完美戀人,就像、就像吳駿孫……
她下意識地想縮手,吳駿孫卻不肯放,他和他的尾巴始終鎖定了她。他的手心很熱,汗涔涔地染濕了她的肌膚,熱度仿佛沿着他們交疊的手掌攀援而上,有力地穿透她的心髒。
崔眉剛剛變得冷硬的心又被迅速地烘軟了,她扭頭瞥了他一眼,吳駿孫全副注意力都在臺上,眼角餘光卻仍然留意她,立刻也轉回來看她。
“怎麽了?”他低聲問,崔眉有陣子沒有聽過他壓低嗓音說話,本習以為常,此刻驟然驚悟了一下,原來他近些日子向她坦露了更多的真實面貌。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好像是那個窗下表白的夜晚,也或許沒有一條明确的界限,他們只是自然而然地走近,相愛,一層層剖開自己與對方分享。
吳駿孫是不一樣的,她想,他和曾廣均不一樣,甚至和世上多數的男人不一樣。她曾經以為他是一個深沉穩重的男人,像鐘惺;也曾以為他是一個傲慢虛僞的男人,像曾廣均。她過去覺得自己可以愛上那樣的吳駿孫,可現實經歷過才明白,她做不到。
因為媽媽的遭遇,她對感情極度缺乏安全感,理智告訴她應該勇敢去愛,實際做不做得到則是另一回事。她既渴望有個愛人代替媽媽成為她在世上的錨點,又恐懼付出的結果是受到和媽媽同樣的傷害。所以,如果吳駿孫不是吳駿孫,她絕對沒有辦法像如今這般對他。
付出愛情并不難,難得是付出信任。
她信任吳駿孫,崔眉想通了這點,周圍那無形的快要讓她透不過氣的壓力立即消失了,她也不再抽回手,又一次反掌握住他。
就像掌握了她的未來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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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二點結束了一個上午的報告,工作人員宣布暫時休會,下午兩點繼續。
組委會在附近的酒店舉辦午餐會,由于場地限制,不是每個與會人員都可以參加,王天生親自過來邀請了吳駿孫,順便捎上徐慎和崔眉。
三個男人似乎有聊不完的公事,崔眉也插不進話,她為了避免自己想起先前的事,努力去觀察三人的尾巴。
吳駿孫的尾巴和吳兆的尾巴形狀真的很像,不過吳兆的尾巴顯得更“勁道”,總是有力地翹首望天,呈現反向的勾子狀;而吳駿孫的尾巴要活潑得多,一會兒伸成直線的“一”字,一會兒又彎成問號,最厲害是呈環形纏緊她的腰,軟叭叭的簡直像沒有骨頭。吳駿孫的尾巴總能伴随他的心情不斷變化,就像個多動症,沒有安靜的時候。
由此可證吳駿孫的內心戲十分豐富,崔眉好笑地想,對比旁邊的徐慎和王天生,人家那兩位的尾巴就要老實許多。
徐慎人品不怎麽樣,情商卻頗高,大多數時候都能保持情緒穩定,表現在狐貍尾巴上就是悠閑地晃來蕩去,節奏幾乎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王天生的白孔雀尾巴讓崔眉挺在意的,她已經習慣了用尾巴劃分人的屬性,有時候也會有特例,比如狼尾巴的王護士長心腸就一點也不狠。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打破禽類尾巴共性的人,王天生會是第一個嗎?
因為好奇心,她留意王天生尾巴的時間倒多于另兩人,最後連王天生都發覺了如芒在背的視線,警惕地扭頭回顧,她連忙低眉垂目裝無辜,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看穿。
所謂午餐會其實是一個附帶自助餐的商務聯誼會場,來來往往都是業內精英,相互間攀交情、拉投資、談項目,吳駿孫和王天生又是精英中精英,以他們兩人為核心的小圈子飛速擴張,像滾雪球那樣越滾越大,最後變成裹挾了午餐會小半參與者的超級大圈。
崔眉被這些人擠出了圈外,吳駿孫回頭找不見她,着急地想分開人群走出來,崔眉連忙搖手阻止。她實在不願自己受到更多矚目,托曾廣均的福,她此刻也不想被別人知道她就是那個“崔眉”。
她向吳駿孫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聊着,自己先去吃飯,随即轉身走到自助餐臺前。
崔眉剛拿起一個盤子,旁邊伸過來一只手也拿了下面的盤子,她回過頭,看到曹安期腼腆地對她微笑。
“你來了?”崔眉是真的感覺歡喜,“來了就好,我快無聊死了。”
曹安期還是那樣軟萌,說話也細聲細氣,紅着臉道:“我也想來的,昨天晚上突然病了……”
崔眉看她白嫩嫩的臉頰紅得可愛,沒忍心告訴她吳兆早就出賣了她,什麽“病”?晚上運動時間太長沒穿衣服的時候太久所以着涼了?
她清了清喉嚨,制止自己将要脫口而出的調侃,她們的關系還沒到那個程度。她随便找了個其它話題,下巴揚起來指向後方的那堆男人,笑道:“你朋友王天生既是天生科技的CEO也是董事長,跟我男朋友吳駿孫的職位相同,可為什麽圈子裏都只叫他們CEO?一般不是稱呼級別更高的職位嗎?”
她這問題古裏古怪,曹安期似乎是第一次想到這方面,她又是個老實姑娘,居然認真地考慮過後才答道:“對哦,好像他們網絡科技的圈子裏都這樣,為什麽?”
崔眉作勢深思,半晌,嚴肅地道:“我猜,因為聽起來比較洋氣。”
兩個女人面面相觑,“噗”一聲,為這個無聊的抖機靈真心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