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幻覺
開了幾句玩笑, 兩人的關系似乎又親近幾分, 曹安期為人單純，崔眉真要和人攀交情的時候也自有她的一套, 邊吃邊聊，話題漸漸深入。
“你男朋……未婚夫吳兆上回說起吳敏，”崔眉看看火候差不多, 假作不經意地切入正題, “說來也巧，我之前真的不認識叫吳敏的人，可是昨天聽我男朋友講他父親的往事, 原來吳叔叔有個叫吳敏的同學。”
曹安期露出驚訝和不安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吳敏是做什麽的？”
“生物學博士，”崔眉觀察她的表情，“據說還是位很了不起的生物學博士, 參與過克/隆研究，還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曹安期臉色蒼白，半晌才道：“真的是她。”
她并沒有掩飾的意思, 崔眉趁機追問道：“怎麽？你們認識她？你未婚夫提到幾個吳敏，她也是其中之一？”
“嗯……”曹安期恍恍惚惚地道, “她應該算是我的……我的母親……”
崔眉心頭疾跳，因為她自己有類似的經歷, 瞬間腦補了許多，升起幾分同病相憐的好感。“對不起，我問及你的傷心事了？”
曹安期搖搖頭, 她從恍惚的狀态裏反應過來，定定地注視崔眉，突然又擡首看向她頭頂上方，像是在那裏看到什麽隐形的只有她能看到的東西。
這樣的神情崔眉無疑是非常熟悉的，她自己就經常對別人的尾巴露出類似的表情，崔眉腦中靈光一閃，難道……
她琢磨着該如何發問，曹安期卻先道：“我讀過我母親的論文，早期的□□生物普遍會出現細胞代謝能力低下，早衰、早死的問題，科學家們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一個思路：在克/隆細胞內摻進同類其他生物的基因。後來我母親提出了新的思路，即在克/隆生物腦部植入一個發射器，不斷地發射刺激細胞分裂的電波，理論上而言，這樣做也能通過外力促使□□生物的新陳代謝。甚至，如果這種儀器的作用在克/隆生物身上實驗取得成功，人類也可以從此長生不老。”
曹安期講述的內容在崔眉的知識結構以外，她想不通她為什麽說起這些，但她沒有着急發問，而是耐心等待一個“但是”。
“但是，”曹安期果然道，“這種儀器需要植入到克/隆生物的腦部，大腦是過于精密的器官，人類對于它的開發尚處于摸索階段，至今沒有辦法準确地預期腦部手術的後果。所以我母親的實驗并不成功，她做了上百例動物實驗，大部分實驗品都瘋了，少數活了下來也出現智力下降、記憶力缺失等不可逆損傷。直到她失蹤以前，她仍然未能完美地用實驗證明她的論文。”
崔眉還是不明白曹安期這番話的用意，她只好順着她的語意發問：“你母親失蹤了？”
“嗯，”曹安期點了點頭，“她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人總是容易卷入麻煩，不過我相信她能照顧好自己。”
這話說得就有些過于冷漠了，尤其以女兒的身份。崔眉最是敬愛自己的媽媽，聽到曹安期這個軟妹子對自己的母親卻比對陌生人還無情，詫異之餘又腦補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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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想得多，難免帶上臉，曹安期眼角瞄到，驀地醒過神，連忙補救道：“我是說我也找不到她，我和吳兆，還有王天生，我們都在找她，只是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既然她和你男朋友的父親有舊，如果你以後有機緣遇到她，請你務必不要忘了告知我。”
崔眉勉強接受了她的解釋，颔首答應，兩人靜默地對坐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氣氛再也回不去先前的其樂融融。
那邊王天生和吳駿孫終于脫離圈子，幾乎是同時望向這邊，王天生朝曹安期招了招手，吳駿孫更直接，擡腿便丢下其他人走過來。
曹安期如釋重負，站起身迎上去，崔眉目送她的背影，正要轉眸去看吳駿孫，忽然又聽到她開口：“我母親是個瘋狂的科學家，她到了後期找不到合法的實驗品，竟然利用自己的醫學博士身份對醫院裏的孕婦進行非法實驗。她有的實驗品表面看起來正常，實則五感已經受到影響，他們經常會出現幻覺，在幻覺中看到、嗅到、觸摸到普通人察覺不到的東西……我不能讓她再害人了，所以我不會放棄，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她。”
曹安期說完這些話便走了，她的脊梁挺得筆直，微微揚起下巴，神情從側後方看去堅定而倨傲，不再像那個軟綿綿的萌妹子，而更像崔眉見過的那張照片上的女人。
崔眉驚覺她和吳敏竟然是如此相似。
畢竟是母女不是嗎？她想，即使那不是一個曹安期願意承認的母親，就好像在別人眼裏，她和曾廣均或許也有相像的地方……
她琢磨了一會兒曹安期最後留下的話，想通了許多事，譬如吳兆為什麽初次見面就試探她，想來他們幾個為了尋找吳敏的下落不放過任何線索，說不定每個陌生人都會經歷類似的刺探。還有曹安期為什麽不擔心吳敏的失蹤，因為吳敏為了實驗違法犯罪，現在肯定是個在逃犯，曹安期身為女兒不得不替她收拾爛攤子，不恨她就很好了，怎麽能強求她繼續無怨無悔地母女情深？
崔眉自覺想通了曹安期他們這群人跟吳敏之間的故事，結論是與她和吳駿孫無關，她們和吳敏唯一的聯系就是吳駿孫的父親曾經是吳敏的同學，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吳駿孫的父親現在記不記得她還難說，何況吳駿孫和他的父親幾乎斷絕了聯系。
她心不在焉地将這些與她們無關的複雜故事丢到了腦後，起身也迎向吳駿孫，思緒很快轉到他身上，最後僅剩下一個他。
她認定曹安期的故事與己無關，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意識，于是始終未能多想，以至于忽略了曹安期最後一段話中的重點——“幻覺”。
她能看到人的尾巴，是否也是一種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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