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己撞上來的兔子
徐慎剛說完大話, 下一秒遭遇打臉, 狐貍尾巴“蓬”一聲炸成毛團，他臉都笑僵了, 嘴角抽搐地湊上來瞧崔眉的手機，“怎麽可能？不會出錯了吧？內部測評人臉識別系統有百分之零點三的失誤率。”
崔眉沒空理會他，她只瞥了眼手機屏幕便擡起頭, 目光冷靜地在人群中逡巡, 尋覓着被識別系統匹配成功的那張臉。
現在離九點只剩下三分鐘，人工智能技術大會即将正式開幕，門前等候入場的隊伍卻不見縮短, 排隊的人群變得焦躁起來，身軀搖晃，人頭聳動，她的視線不斷被無關的其他人遮擋, 未能即時瞄準目标。
但最後她還是找到了他。
那是個看外表不過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富貴典雅，與吳駿孫的俊美相比是另一種伯仲之間的男性魅力。吳駿孫的俊美和他氣質裏的小驕傲相得益彰, 哪怕是他擺出吳老板的冷峻面孔時，他給人的感覺也是親近多于敬畏, 連他的那些遠離群衆的特權也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年少輕狂”之類輕易就能在心底原諒他的詞。而眼前這位中年人也很驕傲，是那種已知自己的身份遠超于普通人的驕傲, 雖然他不表現出來，相反壓抑自己僞裝謙和有禮，但他的眼神、語言, 乃至每一個身體姿态都在強烈傾訴着他的驕傲。
“傲慢”，崔眉想到另一個更合适的形容詞，這個中年人非常傲慢，還極其虛僞地掩飾自己的傲慢，這使得她第一眼便對他心生不喜。
他果然正是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她的父親。歲月無疑衷心愛慕他，二十幾年後與二十幾年前的面貌相差無幾，他保養良好，那個作為标志性特征的蘋果下巴俊俏依舊，胡茬刮得幹幹淨淨，雪白的衣領扣到最後一顆扣子，露出半個欲遮不遮的性感喉結。
崔眉與他在人群中遙遙地對視了一眼，她清楚地觀察到他的表情變化，他似乎怔忡了一下，持續時間相當短，可她仍舊發覺了，心想，他果然知道她是誰。
她以為自己見到這個男人會情緒震蕩，會恨苦，會悲傷，會因為媽媽和她的遭遇而控制不住地沖上去責問他……可事實是她的內心毫無波動，并非強自忍耐，而是真真正正地就像面對一個陌生人。
此刻這個陌生人穿越人群向她走來，徐慎沒有從識別系統上找到BUG，悻悻地擡頭看她，見她目視前方，也跟着轉過了頭。
陌生的中年男人走到崔眉跟前，距離兩米左右，快要侵入安全領域，徐慎警惕地往前邁了半步，作勢要攔在他和崔眉中間。
中年人識趣地停住了，他朝徐慎笑了笑，自以為和藹實則敷衍，想要盡快突破徐慎的封鎖。可徐慎是什麽人哪？他自己就是個天字第一號的僞君子！當下狐貍尾巴輕蔑地甩了甩，笑眯眯地開口道：“叔叔好，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這是把他當作尋求年輕人幫助的“老人家”了，崔眉差點失笑出聲。她本性不太具有攻擊性，沒想到他會主動過來搭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他，幸好徐慎挺身而出。
這聲“叔叔”頓時讓中年人變了臉色，他不知腦補了什麽，不再理會徐慎，轉頭對崔眉道：“你是崔辰英的女兒？”
崔辰英正是崔眉媽媽的名字，她竟然從他嘴裏聽到這個名字，就像一根引線，點燃了早就澆滿油的燃料桶，她感覺自己由內而外瞬間燃燒起來。
“是，”她生硬地答道，“請問你是誰？你認識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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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要看看他打算做什麽，演技這麽差，難不成還想表演一出遲來的忏悔？本來還擔心找到人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是偷盜小機器人的主使，不料他主動送上門，她當然要利用好這個機會。
“我是曾廣均。”中年人報出自己的名字，大約期望崔眉聽見以後給予他希望的反應，她卻僅僅表示禮貌的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靜待下文。
曾廣均那近乎牢不可破的傲慢終于破開一條裂縫，他微露窘态，很快又恢複過來，風度翩翩地道：“我是你母親的老朋友，剛才在那邊看到你，讓我想起她，你長得和她年輕時一模一樣！”
崔眉佩服他能把這般無恥的話說得紳士有禮，她想，如果幕後主使真的是曾廣均，那他一定沒收到張大強落網的消息，畢竟張大強什麽都沒來得及做，他絕不會想到價值上億的偷盜小機器人計劃會因為黃子怡這步閑棋而胎死腹中。他也不知道她已經知曉了他的存在，他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之所以大膽地過來搭讪，一半是為了彌補猝然看到她時短暫的失态，另一半和她的目的相同，也是為了套話。
崔眉笑了笑，疏遠而有禮地颔首，“叔叔好，我沒聽我媽媽提起過你。”
她早已下定決心，不管她和這個人究竟有沒有血緣聯系，她這一生都不會叫他一聲“爸爸”。
她的話讓曾廣均的臉色又崩潰了幾分，低落地道：“哦，她沒有提過我嗎？”
崔眉搖搖頭，不耐煩再跟這個人談論她的媽媽，迅速轉移話題：“叔叔你來參加人工智能大會，好巧，您也是業內的同行？”
她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假裝沒有找到名片，旁邊的徐慎配合默契，當即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過去。
曾廣均接到徐慎的名片，不得已，只好也摸了一張名片還給他。
徐慎轉手就把名片塞進崔眉掌心，她眼角掃過，名片樣式簡潔，象牙白的紙面上印刷着燙金字，曾廣均的名字後頭是一長串頭銜。就像多數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的名片那樣，她必須省略大量并無卵用的浮誇虛銜，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實職。
“輝煌科技”CAO（首席行政官）。
“啪”，徐慎的狐貍尾巴激動地拍上她的腿，崔眉随手揮開，與他默然交換了個眼色。
就算狡兔三窟，這下至少也堵住了一個窩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