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臉識別系統
“吳敏?”崔眉這次是真的失聲驚呼, “你父親認識吳敏?”
吳駿孫被她吓了一跳, 過來仔細端詳照片,點頭道:“對, 我父親說過她的名字是叫吳敏。怎麽了?”
崔眉想起她還沒找到機會向吳駿孫說昨天的事,于是穩了穩心神,講起曹安期、王天生、吳兆, 還有吳兆莫名提起的那個吳敏。
“他問我認不認識叫吳敏的人, ”崔眉回想她和吳兆的寥寥幾句對話,“我總覺得他說那話是有原因的,并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随意。”
吳駿孫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覺, 卻很相信她,接口道:“你認為他的目的是什麽?”
崔眉大膽地猜測道:“如果說他在找一個叫吳敏的人呢?你說會不會是你父親認識的這位?”
“有可能。”吳駿孫贊同她,“吳敏這個名字很平常,但是相比別的吳敏, 我父親認識這位明顯更了不起,了不起的人總能惹到更多麻煩。”
兩人小小地讨論了一番,都沒有往心裏去, 畢竟他們并未見過當事人,無論這位吳敏是不是曹安期他們提及的那位吳敏, 反正都與他們無關。
“這個吳兆我不認識,”吳駿孫考慮過後道, “王天生我倒是打過幾次交道,等下人工智能大會上遇到,我再探探他的口風。”
崔眉自然沒有意見, 她也決定在會上找機會和曹安期搭話。兩人商量好以後,看看時間差不多,略微收拾一下,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吳駿孫的家。
…………
……
二零一七年人工智能技術大會其實并不是第一界關于人工智能的盛會,早在去年,二零零六就已經召開過一次這樣的大會,效果顯著,號稱“中國人工智能技術和産業領域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強的年度盛會”。正因為去年的第一次大會進行得非常順利,所以今年又舉辦了第二次,發起人仍是中國人工智能學會和中國中文信息學會,“天生科技”作為聯合主辦方也榮譽地挂上了名。
上車後,崔眉收到了吳駿孫轉發給她的電子邀請函,上面洋洋灑灑全是套話,吹噓這次大會的參與者衆多,有“上百位全球最頂尖的人工智能專家”,還有“上千位人工智能領域的業界精英、創業者、投資商”,他們将以“交叉、融合、相生、共贏”為主題共襄盛舉,深入探讨人工智能未來的發展趨勢。
嗯,崔眉給它翻譯了一下,就是一群從事人工智能行業的人以及想由人工智能行業賺錢的人開會,研究研究如何在未來把人工智能商業化,盡力開拓新的商業模式。
說到底還是為了錢啊,崔眉想,一項新技術想要進入市場不是那麽容易的,就像吳駿孫的SAG芯片,誰都知道那必然值錢,值大錢,可是要把技術價值實際轉化為商業價值卻是一個長期複雜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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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些日子在清潔組無事可做,大約了解了一下成都分公司的産業結構,與北京總公司只知道花錢相比,成都分公司的商業模式相當健全,賺得也多。再想想徐慎在飛機上講的那番話,不好說這些營利有多少屬于徐慎的功勞,但像這樣下去,廣大股東對吳駿孫的不滿累積得越來越多,最終肯定會出現她不願看到的結果。
崔眉蹙眉思索,擡頭瞥了眼開車的吳駿孫,忽然問道:“那個人……我懷疑是我父親的‘陌生人’,他出價一個億想偷走小機器人,你說會是為什麽?因為他自己也在開發類似的人工智能項目嗎?”
“有可能,”吳駿孫随口道,“也有可能他認識開發類似項目的公司,僅花費一億人民幣就能得到SAG芯片的雛形,比起從零開始研究人工智能芯片的前期投入實在不算什麽,很多公司都會狠心搏一把。”
崔眉看出他對此不以為然,又問道:“這麽說你的競争對手都有可能是嫌疑人?你心裏有名單嗎?”
“有,”吳駿孫漫不在乎地颔首,“總不過那幾個人,等會兒都要出現在大會上,‘天生科技’也是嫌疑人之一。”
他停頓了片刻,趁紅燈的間隙側首看向崔眉,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只有他們千日做賊的,我們不可能千日防賊,鐘惺會照顧好我們兒子,它在成都分公司待着很安全。這次我們的優先任務是找到那個人,但不是為了阻止他偷走我們兒子——反正沒有他也會有別人——而是為了确認他是不是你的父親。”
崔眉一怔,愕然地與吳駿孫對視,他微笑着又點了點頭,伸手握了一把她的手,迅速轉過身去開車,尾巴卻從車椅的夾縫間擠出來,依戀地纏住他剛剛握過的那只手。
原來是這樣,崔眉想,所以他忍着飛行恐懼症、提前結束假期回到了北京,她以為她跟過來是幫他,不成想真相是他在幫她。
她心中感動,最好的愛情應該就是這樣吧,每個人都為對方考慮,把對方的需求放在自己的需求之前。她感覺既甜蜜又溫暖,還有隐約的驕傲,為自己擁有吳駿孫這般完美的愛人,如果他們身在車外,她一定忍不住上去擁抱他,可惜現在做不到……
崔眉沒有再出聲,吳駿孫看似專心地開車,他的尾巴卻始終纏住崔眉不放,兩人安然享受着無言的陪伴,心情都無比平靜,無比篤定,仿佛在這茫茫世間終于找到了固定靈魂的錨點,從此不再彷徨,不再無依,無論遭遇什麽困境都知道自己不會被落下,永遠不會是獨自一人。
就好像一趟吳駿孫家中之行讓他們的感情再度升華,澎湃的激情尚未退卻,溫柔綿長的深情卻已提前到場,浸透他和她,如水波般無孔不入,潤物無聲地改變了他們個人的命運,給予他們一雙與彼此共生的嶄新人生。
…………
……
人工智能技術大會正式開幕的時間是九點,吳駿孫卡在八點五十分到達國家會議中心,兩人匆匆下車,走出停車場,也不用怎麽看方向,順着最多的人流便進入會場。
會場門口有保安檢查電子邀請函,原本崔眉沒有邀請函,不能進入會場,吳駿孫打算把她充作自己的随行人員,不料第一天的安保異常嚴格,他的面子竟然不管用。
吳駿孫大怒,那個保安态度惡劣,語氣極不耐煩地呵斥了他幾句,而他也是做一把手的日子久了,不知不覺就有幾分頤指氣使。
眼看兩人就要爆發沖突,崔眉連忙拉住他,不讓他去跟保安理論。
“你難為他也沒用,”她無奈地勸道,“人家只不過是按規定執行命令。”
吳駿孫按捺住脾氣,炸毛的尾巴在身後煩躁地擺來擺去,他吐出一口濁氣,也知道自己不至于真的跟保安計較,對崔眉道:“你在這兒等等,我去找組委會。”
他通過關卡先進去了,邊走邊回頭,似乎這短暫的分離也會讓崔眉在光天化日之下、人潮洶湧的會場中遭遇危險。她不由失笑,擡手朝他揮了揮,示意他放心,她就待在這兒等着,哪裏也不會去。
人實在太多,吳駿孫的背影很快看不見了,幸好他高,崔眉時不時還能在人縫裏看到猝然冒出來的發頂,那兩绺每天早晨都見到的呆毛顫巍巍地搖了搖,仿佛跟她打招呼,而真正想跟她打招呼的尾巴也排除萬難地從人群中擠出一點尾梢,沒兩下又被別的人影擋住。
她耐心地等待片刻,從衣袋裏掏出手機,點亮屏幕,打開一個人臉識別的APP。
這個APP也是SAG公司成都分公司的産品,而且是利潤穩定的幾項受歡迎産品之一,利用人工智能開發的人臉識別系統。
她打開這個APP,載入手機裏保存許久的一張舊照片,凝神盯住照片看了一會兒。
那是一張老舊褪色的彩色照片,原件的相紙已經泛黃,掃描進去以後經過軟件恢複,人像顯得比數碼照片還要清晰,堪稱纖毫畢現。
照片上有一雙男女并肩而立,兩人中間留有拳頭寬的距離,姿勢倒有點像吳駿孫的父親和吳敏那張合照,但他們的關系分明要比後者親密得多。
“媽媽……”崔眉喃喃輕呼出聲,指尖輕撫那個女人的影像,她在照片裏笑得那麽美,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因為她嫁給了自己心愛的人,如願成為他的妻。
而那個男人,他看起來也很愉快,濃密的黑發整齊地梳向後方,露出寬廣的前額和清秀的發際線,墨眉深目,鼻梁挺直,還有一個俊俏的蘋果下巴。
崔眉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的臉型線條流暢,下巴尖尖,完美遺傳了母親的瓜子臉,而不是本屬于顯性遺傳的蘋果下巴。
如果她不是父親的女兒……崔眉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又被她飛快地壓了下去,總覺得對母親大為不敬。雖然就她自己的本心,她寧願自己和那個無情的男人沒有任何關系。
崔眉暗自嘆了口氣,收斂心神,打開手機的攝像頭,開始偷偷地掃描進入攝像範圍的所有人。
她最初的打算是進入會場再開始掃描,或者用上會場裏遍布在各個角落的攝像頭,吳駿孫既然能夠入侵酒店的監控系統,想來再到會議中心的監控系統裏逛逛也不難。開會時間所有人都安坐不動,她正可以從容地把每張臉都掃描對比一遍。
現在既然進不去會場,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在門口掃描排隊的人群。
既然能夠得到廣泛歡迎,人臉識別系統操作起來肯定不會複雜,簡直可以說是一鍵傻瓜系統。崔眉只需要把掃描對象的臉放進虛線方框內,點擊“對比”鍵,一秒鐘後智能系統就會給出結論,紅燈閃“噗”一聲為錯誤,綠燈閃“嘀”一聲則為正确。
最棒的是它還會暫時記錄已經掃描過的人臉,自動将他們過濾掉,虛化為背景,以防出現重複掃描的情況浪費時間。
崔眉每掃完一個人屏幕右下方就出現一個阿拉伯數字,“1、2、3、4……”,數字快速變化,表示被她掃過的人越來越多,不到一分鐘就超過五十個人。
兩分鐘後,崔眉一無所獲,吳駿孫還沒回來,徐慎卻出現了。
崔眉的掃描框裏驟然出現徐慎的臉,她放下手機,徐慎也同時看到了她,轉頭和同伴說了句什麽,提步向她走來。
巧了,和徐慎同行的也是熟人,正是崔眉昨天才認識的吳兆。
崔眉怎麽也想不到這兩人會湊到一起,吳兆面無表情,看到她時微微皺眉,顯然也頗為意外。她下意識地往吳兆身後瞄了眼,吳兆會意,眉頭向兩邊松開,淡淡地道:“安期沒來,她昨晚上着涼了,今天早晨起不來床,所以把邀請函給我了。”
這個煞氣逼人的青年居然會主動開口為她釋疑,崔眉受寵若驚,再細想他話中暧昧的深意,有過類似體驗的崔眉尴尬地眨了眨眼,不敢再與他對視。
徐慎來回看兩人,疑問道:“崔眉你認識吳先生?”
他叫吳兆“吳先生”,生疏又客氣,崔眉原以為兩人過去就相識,聽起來又似乎不是。
她尚未回應,吳兆卻向她和徐慎各自點了點頭,先道:“我和崔小姐也是初識。不好意思兩位,剛想起有點事,我先進去了。”
他竟丢下徐慎先擠進人群去排隊,留下崔眉和徐慎看着他的背影,轉過頭來,面面相觑。
“他是什麽人?”徐慎又問道。
崔眉搖了搖頭,“我只認識他的女朋友,聽說是‘天生科技’王天生的朋友,拿的也是王天生發的邀請函。你們為什麽走在一起?”
“他主動和我搭話,”徐慎的答案讓崔眉難以置信,“還跟我聊老吳,說起他小時候的事比我還清楚,我以為是老吳的熟人。”
兩人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慎的狐貍尾巴炸成一團亂毛,對自己上當受騙的真相很是不忿,“老吳呢?我得問問他是怎麽回事。”
“先進去找組委會了,”崔眉解釋,“一張邀請函只允許一個人進入會場,我進不去,他去幫我想辦法。”
徐慎本已走過去排隊,眼珠子轉了轉,又快步走回來,笑眯眯地道:“那我就多呆一會兒,陪你等他回來。”
他變臉夠快,狐貍尾巴恢複得也快,轉眼又變回油光水滑的蓬松模樣,搖搖擺擺地挨過來蹭她。
崔眉無語,當着這麽多人也不好再出言怼他,幹脆拍開他的尾巴,不理會他的人,繼續用人臉識別系統掃描新一波人流。
徐慎一看就知道她在幹什麽,受到冷落也不氣餒,自己找話題厚着臉皮尬聊:“老吳這主意根本就不靠譜,先不說那個人是不是你的父親,就算是,參加人工智能大會的與會者有數千人,第二天開放參觀,不用邀請函,每小時的人流量更是上萬。你要在每小時湧進的上萬人裏一張一張地掃描對比他們的臉,成功率跟大海撈針也差不了多少。”
話音剛落,“嘀”一聲響,人臉識別系統的綠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