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7)
的引路人,甚至一輩子。
當初想跟維傑爾争奪這個徒弟,完全是看在那本驚才豔豔的文稿上。但是自從和她通信以來,赫斯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一個月中最盼望的就是收到她的回信那天。
甚至在還沒見過蓉的時候,他就在與她的信件往來中感受到了她的美,并深深為之吸引。
而自昨天得知維傑爾早就通過電話和蓉熟識以後,赫斯便有些着急不安,這才會有這一個電話。
但赫斯也寫過兩部關于h國古代官制的書,對這個國家人民的性格也有些了解,明白對蓉不能像對d國女孩那樣直來直去。
“你知道你的筆名慕詩音?赫華是怎麽産生的嗎?”赫斯很快轉了話題。
“不是維傑爾先生幫我取的嗎?”希蓉疑道。
赫斯聽了不禁暗自咬牙,拉爾這個家夥。擡手在臉上捏了捏,深邃俊美的面龐上才恢複了笑容,“赫華是我家的姓。我的全名叫赫斯?赫華,蓉知道這邊的記者對你的身份都有什麽樣的猜測嗎?”
“都有什麽猜測?”希蓉好奇。
“好多人都撰文根據蛛絲馬跡證明,你是我的妻子。”
希蓉錯愕,“不是該猜你的妹妹更合理嗎?”
赫斯被問得一呆,連忙反應過來解釋道:“我們這裏的好多家族都保留着幾百年前的傳統,妻子都是冠以夫姓。”
“哦,我明白了”,希蓉點頭:“妻子卻是比妹妹更有噱頭更能吸引人。”
苦苦暗示的赫斯有學h國古人以頭搶地的沖動,僵硬地道:“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千絲糖好吃嗎?”赫斯發揚锲而不舍的精神。
“好吃”,希蓉笑答:“我還沒有注意到呢,就吃完了一盒。而且,那些詩句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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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都是美的”,赫斯說。
希蓉嗯了一聲,想到之前的事,便問道:“赫華家是一個很大的家族嗎?”
“赫華家最為輝煌的時候是在兩百年前,我的祖上曾為當時d國皇室的宮廷文學官。到我這一輩,家中的孩子幾乎都從事與文學有關的工作,在d國文學界有一席之地。”赫斯不敢将自己的家族誇耀地太過顯赫,也不甘說地太過低微。
“那你和你周圍的人對普通的人都是怎麽看的?會有一種普通人是低等生物的感覺嗎?”
“蓉”,赫斯沉吟,對給他送上糕點的侍生點頭致謝,“可以用你們h國的一個習語說,在我看來,那麽龐大的一個普通人群體只是芸芸衆生四個字。”
“可是我并不會看不起芸芸衆生”,赫斯又道:“蓉,你的這句話似乎別有所指?”
------題外話------
妞們元旦快樂。
042 劃清
希蓉想了想,便道:“我偶然認識了一個朋友,他的家庭很富有……”
她把段夫人對她的态度,以及今天下午的事簡單提了提,緊跟着說道:“我遇到過很多看不起我的人,但段夫人是讓我感覺最強烈的那一個,強烈到清楚地我都能在她眼中看到‘你就是蟑螂’幾個字。”
赫斯聽着,眉頭越皺越緊,不過聲音依舊平常:“蓉,你看過那麽多書,怎麽能被這種錯覺給騙了?人類的高貴低賤,大自然在一開始就給予了我們區分。而人群居在一起,社會便又加了一層區分。這一層區分因為普通人的衆多,而使得大自然最先做出的區分被忽視甚而是忘記了。他們只知道權勢富貴是标志人的貴賤的東西,卻不知道只有思想天賦才是區別人之貴賤最根本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赫斯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将h語清晰吐出:“沒有幾個人有資格看不起蓉,他們都是大自然劃歸到你腳下的臣子。百年後他們都成了塵埃,只有蓉會被歷史記憶。”
希蓉聽着笑出聲來,“赫斯先生,你是在逗我開心嗎?雖然誇張了點,但是我真地很開心。不過,我不需要什麽歷史記憶,只要能夠有一二個人真心喜歡我,關心我就非常非常滿足了。”
“難道我沒告訴過你?”赫斯地眼中也染了笑意,“我早就被你給深深地迷住了嗎?”
希蓉笑着道:“我現在知道了,被我迷住的赫斯先生。”
……
謝輿遠遠地就看見坐在石榴樹下講電話的希蓉,看着她在夕陽餘晖的妝點下更加明媚的笑臉,心中一扯一扯的難受。
“蓉蓉”,走進了幾步,他喊道:“給誰打電話呢?”
因為大聲喧嘩,謝輿頓時收到了小路上來往的女生們驚豔的眼光無數。他卻絲毫沒有心虛,坦然地走到希蓉身邊。
看到她因為自己的到來,目光中的驚喜,以及匆匆挂掉電話的動作,謝輿的心一點點舒展開了。
“阿輿”,希蓉起身,上前兩步與正朝她走來的人對面站着,笑道:“我本來還打算明天去你的工作室找你呢?”
謝輿面上的神情依舊輕松,拉着希蓉再次在石凳上坐下,“怎麽了?有事?”
希蓉想到手邊那條已經快要完工的東西,又有些失落道:“我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呢,現在恐怕不能了。”
“那我不問,明天你去給我送驚喜。”謝輿說着,擡手摘下一片粘在她頭發上的落葉。
希蓉搖了搖頭,說道:“你都今天來了,還那麽麻煩幹嗎?你有要緊事嗎?如果沒有的話,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把最後一點弄好就給你?”
失控的手摘下葉子之後,謝輿才反應過來,忙收回來緊握成拳,對于她的征求點了點頭。
希蓉見他同意就起身回宿舍,想着把東西拿出來織,只是看到來來回回在小路邊路過都要把謝輿狠狠瞅上一眼的人,她忙又頓住回頭道:“阿輿,你去車裏等我,我馬上就去找你。”
謝輿雖面帶笑容的應了,心中卻早把自己揪住狠狠給了一巴掌。
你根本就不該走過來,這不是故意讓蓉蓉越來越離不開你嗎?
希蓉急急忙忙趕到宿舍,将已經織了很長的圍巾毛線卷起往紙袋裏一收,都出了門又轉回來将制作毛球的紙環和剪子裝了進去。
……
謝輿看着半低着頭一針針編織圍巾的女孩,心中一陣又一陣地發澀,好久他才強笑問道:“這就是你要送給我的驚喜?”
“是啊,你不喜歡嗎?”希蓉縷了縷毛線。
“沒有,很喜歡”,謝輿将目光從她身上收回,看向車窗外,心中的躁動怎麽也壓不住,他連忙點燃了一支煙。
“阿輿,你最近怎麽開始抽煙了?”希蓉手中不停地問道,一面又快速地擡手扇了扇跑到鼻端的煙霧,“快開窗,好嗆人。”
謝輿搖頭失笑,将兩邊的車窗都放下了一半,想了想,他又将手中的煙掐滅。
“你是不是有什麽愁事?”
謝輿看着就是問個話,也沒舍得将眼睛從兩根交互纏繞的木針上轉移開的人,便擡臂斜撐着車門,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回:“有點事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影響會很嚴重嗎?”
“不”,謝輿搖頭。
看着希蓉将一條圍巾完全收針,謝輿依舊不知道該不該挑明,該怎麽開這個口。
希蓉收好了針,又開始剪毛球,一圈一圈地往圓圓的紙環上纏毛線。一般男士圍巾上都不帶毛球的,可是她卻覺得帶個也不影響阿輿的風度。
謝輿看着她一剪子剪子地剪出一個圓滾滾的毛球,接着又在圍巾兩端的兩個腳上一腳系了一個,不禁有些好笑。
将委積在她大腿上的圍巾扯開,謝輿把柔軟的一個毛球緊緊在手心握了握。
“蓉蓉,你還沒告訴我,剛才是在給誰打電話呢?”謝輿将毛球松開,突然問道。
“我的一個朋友”,希蓉在忙着纏最後一個毛球,回答時眼皮都沒擡。
謝輿捏了捏眉心,接着問道:“什麽朋友,不會是男朋友吧?”
希蓉手中的動作頓了下,擡頭看了近在咫尺的謝輿一眼,搖了搖頭。
“蓉蓉,你知道送給一個男人圍巾是什麽意思嗎?”謝輿又道。
希蓉剪毛球的動作越來越緩慢,低聲說道:“不知道。”
“意思是要圈住他一輩子”,謝輿嗓音低啞,“所以跟沒有關系的男人,千萬不要送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東西。”
希蓉渾身一震,手中的剪子已經不動了。
而謝輿低沉滞澀的聲音還在繼續,“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對你的某些做法,或是言語,讓你誤會了……當然,如果是我多想了更好。蓉蓉,別喜歡我。我,只能,拿你當妹妹,或者說一個晚輩。”
希蓉不知為什麽覺得心裏澀的發苦,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嗎?可是,他這麽鄭重地跟自己解釋,是不是自己的行為已經給他造成了苦惱。
“我就是覺得你對我那麽好,想送你一個禮物而已。”希蓉說道:“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也可以自己戴的?”
“蓉蓉,這條圍巾我會收下,以後我就是你親哥,行嗎?”謝輿斟酌着說道。
希蓉點了點頭,将最後一個毛球胡亂系上,便道:“那我先回宿舍了,你也早點回。”
謝輿嗯了一聲,看着她頭也不擡地開開車門,步伐有些不穩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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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變了哦!
043 往日
狠狠地将手遮住雙眼,謝輿長嘆了一口氣。
一步步走開,希蓉覺得一顆心也越來越抖。明明,她在那天早上在謝輿的注視下往臉上塗藥時已經不敢再多想了,明明,她根本就沒有表現出攀月的意思……
可是僅僅送一個圍巾,就會被謝輿這樣點明?
到底是為什麽?他怕什麽?怕自己會像牛皮糖一樣粘在他身上剝不下來嗎?
就像一個富人,他會同情一個乞丐,會把好吃的食物,溫暖的被褥送給乞丐,但卻絕不會讓一個乞丐侵入自己私人領地。
一旦這個乞丐越界,就會得到告誡。
好比今天的她一般。
如果她是一個健康的女孩子,只是織一條圍巾送給他而已,他會介意嗎?
希蓉忙止住越想越偏激的思想。
她不能那麽想謝輿,認識這麽長時間,相處之間,她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對她的好是發自真心。
然而即使這麽告誡,希蓉也有些明白了那一次謝輿為何會帶着一個女孩子一起來見她了。
将身體隐沒在北門旁邊的牆後,希蓉正面朝着一點點下沉的夕陽。泛冷偏激的心情漸漸收斂,她覺得自己因為身體的殘缺,對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太過敏感了。
她不該這麽想。
謝輿是第一個真心給她關心的人,她應該跟他說,自己是感激他的,根本沒有過那樣的可以将他完完整整霸占想法。
希蓉偏過頭,透過門縫看到了依舊停在那裏的車。抿唇笑了笑,她擡步走了出去。
謝輿看着希蓉那樣走開,心中又如何好受?他握着放在車座上的圍巾,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今天或許不該說這些話,直接拿着圍巾走不就好了嗎?
不想悶着心中難受,謝輿給方澗撥過去一個電話。
“方哥,我今天直接跟蓉蓉挑明了。”謝輿看着車窗外的一株白楊,沉緩道:“我跟她說別喜歡我,我只能拿她當妹妹。蓉蓉她……看樣子很難過,我這心裏……也不好受”
方澗聽得無語,将手中的簽字筆一扔,說道:“謝輿,你一個大男人什麽時候也變得婆婆媽媽了?當初跟付秋扇,從認識到同居你們也就用了兩個多星期吧。怎麽到了蓉蓉這兒,就哪哪都不是呢?”
“我說,就是你那完美主義性格給鬧的。”方澗一句話總結。
“完美主義有錯嗎?”謝輿皺眉,“再說了,說蓉蓉的事呢,跟秋扇又扯上了什麽關系?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對愛人的要求不苛刻,而我對蓉蓉卻只有憐惜。”
“那天我看見她畸形的腳踝,除了不舒服就是心疼,別的再沒什麽了?”謝輿嘆氣,說道:“我從小就看不得雜、亂、無序的事情,更何況……”
“行了行了,你就直說嫌棄吧。”方澗打斷道。
“不是嫌棄”,謝輿忙道:“疼她一輩子我都沒問題。”
方澗已經被謝輿的神邏輯弄暈了。
“晚上咱們叫上朋友們出來聚聚吧”,謝輿覺得自己今天晚上會失眠。
“得,你們幾個單身漢去玩吧”,方澗拒絕道:“我還得陪我家囡囡畫畫呢。”
……
希蓉聽着那些從車窗口飄出來的話,心口像是破了個窟窿呼呼地往裏面灌冷風。
當那輛以往她看見總會生出些親近感的車緩緩發動時,希蓉猛地轉身,快步朝宿舍樓走去。
上臺階時踉跄了一下,她一下子跪倒在地。
正坐在宿舍樓門前一邊看着進進出出的人,一邊織毛衣的宿管阿姨見到此景,立即哎呦了一聲,将手中的東西往椅子上一放,過去扶起了希蓉。
“丫頭,沒事兒吧?”看着女孩子異常蒼白的臉色,宿管阿姨擔憂不已。
希蓉搖了搖頭,沒事兒地笑了笑,将手臂從她的攙扶中強硬地撤開,說道:“阿姨,我就是冷着了,回去喝點熱水就好了。”
“好好好,那你快去。”宿管阿姨道:“姨那裏有紅糖,你去拿點。”
希蓉說了聲謝謝,便走開了。
宿舍中只剩劉芳一個人了,看見希蓉慘白着臉回來,想到剛才出去超市買東西時看見的情景,她幸災樂禍地呦了一聲:“被甩了吧,一個瘸子就別不知天高地厚了,還學人做二奶,也不看你有沒有那個身體。”
“你閉嘴”,希蓉聽到飽含了歧視的瘸子兩個字,再也控制不住,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她擲了過去。
希蓉正處在激動中,扔的根本沒有準頭,劉芳一側身便躲開了,只是這還是惹惱了她。
上次伊曼的一巴掌她一直記在希蓉頭上,這時又見宿舍就剩她們兩個,上前一個響亮的耳光就甩了上去。
劉芳又不是希蓉的什麽,希蓉怎麽由她打自己?可她在體力上根本就比不上劉芳,真的動起手來只是單方面的吃虧。
這是平常的希蓉根本不會做的事情,但是這一刻她根本無法思考,她只能想到反抗,反抗這些人僅僅因為一個不由她的病而加諸到她身上的歧視。
劉芳畢竟只是一個學生,看到對方很快被她打得嘴角血流不止,便罵了一聲瘋子,拉開宿舍門走了。
希蓉跌坐在地上,将頭狠狠埋在了膝頭。謝輿的那些話在次闖進腦海,她覺得一顆心似乎都被塞進了冰碴子,使她的身體因為着無法抵禦的寒冷而止不住地發抖。
嘴角時不時會溢出的溫熱液體,反而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夠獲得熱源的東西。
希蓉一遍遍地跟自己說,別再想了,別再想了,但是大腦就像一個滑了輪的機器,任她怎麽自我勸慰都無法停止它想冰窟中掉落的趨勢。
這二十二年來她所見過的面孔,在她的腦海中風一般地閃過又出現。
那年她五年級,坐在花壇的一個角落看書。本來空氣暖暖的,她沉浸在典雅的宋詞中,嗅着時有時無的花香,感覺那麽美好。
但是很快便傳來砰砰的打球聲,接着聲音雜亂起來。
“沈慎,你對你鄰居家的那個瘸子妹妹還挺好的啊,上次下大雨還見你背她回家。”
“還不都是我媽天天說,她多可憐,又是對門,讓我上學的時候等等她,況且小彤寒暑假每天還會給我妹補幾個小時的課。我能不管她嗎?”
“每次跟她一次上學,都慢得我想罵人。要不是小彤偶爾也繞路跟我們一起走,我真懶得理她。”
“還說上次呢,背她回到家後,我的褲子弄得都是泥巴點子,簡直不能再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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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停電了,以後都是晚上更新了。
044 豪豬的故事
那些話像是被風刮着的鑽子,一顆又一顆快速地紮到希蓉的心口。她那時不明白,為什麽平時看見她都是笑眯眯的沈慎能夠說出那樣的話來?
可是她後來就明白了人都是帶着面具生活的,誰也都是有真心的,但卻不是誰的真心都會随便給人的,所以她不怨也不奢望。
為什麽長大了,再一次遇到了這樣的人?
希蓉覺得她的心已經夠冷,夠平靜無波了,命運為什麽還是要讓謝輿出場來再給她上一課?
難道她真的一點都不期望別人給予的溫暖嗎?
這一刻她的大腦哄哄地亂了起來,自己與世界仿佛越離越遠。她覺得在自己的這個疑問之後,該想起一件什麽東西或者事情的。
希蓉捶了捶額頭,但卻只讓腦子越轉越快,一幕幕她早就當垃圾一樣丢在記憶深處的事情不斷翻湧出來。
強撐着倒了杯熱水,就那麽熱乎乎的灌進口中,希蓉終于覺得身上的顫抖止住了些。
但她的心卻好像停滞了,外界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了快進鍵,青青電腦桌上的鐘表滴答聲好似一秒能轉上三百六十圈。
希蓉覺得很不好受,她扶着頭爬上了床鋪,将自己的兩條被子都從櫃子中掏了出來,然後把自己埋在裏面。
滑輪的大腦總是出現一些她不想再想起的東西,希蓉渾渾噩噩地不知躺了多久。
再次睜開眼時,她才發現宿舍漆黑一片。
希蓉本來以為已經很晚了,但拿出表一看才九點多。下床開了燈,其他三個床鋪都是空空的。
“她們都還沒回來”,希蓉對自己說。憑心感受着語速,她知道自己的狀态好多了,至少這一句話聽在她耳中沒有那麽緊密快速。
找了個帶着帽子的外套,希蓉換上,将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狼狽的臉,然後鎖上門出去。
她理智上知道自己是該去診所的,但最後卻是走到了宿舍樓後面的一片小竹林裏。
這時才九點多,學生們依舊在外面來來往往的。
小竹林裏分布着好幾對兒男女,他們有緊挨着坐在石凳上的,有對面站着說話的,有一坐一站的。
希蓉平常是不來這裏的,她聽伊曼說這裏是公寓裏的約會聖地。可是今天她根本想不到這些,無視了一對對男女,希蓉找了一個僻靜的黑暗處,靠着一根粗大的竹子坐了下來。
時間一點點滑過,周圍宿舍樓中的燈也一間間的滅了,希蓉依舊坐着沒有動身。
她一直在想,她在宿舍裏安慰自己時應該想起的那件東西或是事情該是什麽。
當流轉的月華照到她的臉上時,希蓉感覺頭腦心中清冷一片,無數的冰冷空氣冰片似的落在她的心肺中,然後一層蓋一層。
希蓉喃喃出兩個字,“豪豬”。
應該還有什麽,但那些東西總好像被什麽抑制住了,總也不能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不急,依舊耐心地一點點地想。
随着黎明的來臨,希蓉将自己緊緊抱住,握嚴領口不讓一絲的冷風進入也不能抑制渾身的顫抖時,她一直在想的東西終于完整地浮現出來。
“一個寒冷的冬日,幾只豪豬為了取暖而擠在一起”,希蓉一字一句地照着腦海中的東西念道:“但是,它們身上的刺戳痛了對方。于是,它們不得不散開。然而寒冷迫使它們再一起聚攏起來,刺痛又使它們分開。最後,經過多次聚合,分開,它們終于認識到在他們彼此之間最好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此一樣,既可以相互取暖,又能保證不被對方身上的刺戳痛。”
“可是,一個身上有點熱量的豪豬寧願待在圈外,這樣它既不會刺痛別人,又不會被別人刺痛。”
澀啞的聲音緩緩停止時,希蓉覺得腦中一陣清明,昨晚冰冷刺痛的心口變得清涼舒坦。
擡頭看向已經發明的天色,希蓉扶着竹子站起身來。
每日這個時候,宿舍樓就已經被宿管阿姨打開了。
在她經過宿管阿姨的住處,腳步遲緩地往宿舍走去的時候,宿管阿姨看到她,出來問道:“丫頭,昨天沒住宿舍啊?”
希蓉拉着帽子一側半遮了臉,回道:“謝謝阿姨關心,昨天一個朋友過生日。”
看着說過話便走開的人,宿管搖了搖頭,随即便事不關己地回了自己的住處。
希蓉從口袋中摸出鑰匙打開了宿舍門,被驚醒的伊曼迷迷糊糊地咒了一聲。
“不好意思”,希蓉說道。
“沒事”,伊曼驀然有些清醒,揉了揉眼睛問道:“希蓉,你昨天幹嗎去了?”
“昨天一個朋友過生日”,希蓉說着,拿起靠着電腦桌的放置的保溫壺,往洗臉盆裏倒了些水,便拿着洗漱用具去了外面的水房。
宿舍裏也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但希蓉因為起得比較早,早晨洗漱從來不在室內衛生間中。
将唇角已經幹涸的血跡擦洗幹淨,洗過臉,希蓉回到了宿舍,拿出上次在小診所購買的傷藥擦過臉,她便準備睡覺。
然而畢竟在外面過了一晚,現在已經算是深秋了,希蓉覺得整個身體都冰得不行,又喝了兩大熱水才算有了點熱氣。
身上不那麽冷了,希蓉也覺出了困意。
至于今天上午的兩節課,她也不打算去上了。大不了被記一次曠課,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希蓉平靜地想到。
伊曼是上午後兩節的課,因此她起來洗漱過後已經是九點多鐘的事情了。
想到早晨才回來的希蓉,出門前她就往她的床鋪上瞅了一眼,卻發現那上面突出的被子整個的都在不停地抖。
伊曼驚訝地忙走過去看了一眼,随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希蓉,你怎麽一直在打擺子?”她伸手晃了晃閉眼沉睡的人,“還有,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希蓉睜開眼,看到伊曼有些擔憂的表情,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昨天晚上有些受涼了。”
“你這不行啊,得去看醫生”,伊曼急道:“你快起來,我帶你去。”
“不用”,希蓉說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睡一覺就好了,你快去上課吧。”
見希蓉堅持,伊曼遲疑了下也就不再說什麽,只是走得時候對她道:“你要是難受就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去看醫生。”
“嗯,謝謝你”。
伊曼覺得今天的希蓉有些奇怪,可是要說哪裏奇怪卻又沒有說處。她晃了晃腦袋,便關上門出去了。
045 遠離
謝輿昨天晚上和朋友玩到了三點多才回,然而即使這麽晚了,躺倒床上他也沒有絲毫睡意。
早上只吃了一個煎蛋,喝下去大半杯牛奶,謝輿就去了工作室。
今天的工作很多,先前工作室簽的幾個歌手都培訓了一段時間,今天上午驗收成果,而下午他還要去參加一個歌唱類比賽節目,晚上還要參加一個綜藝節目……
謝輿覺得今天他根本沒有胡思亂想的時間,然而他才剛在辦公室坐下,就控制不住地想到了希蓉昨天剪毛球的歡快樣子和後來推開車門離開時的萎靡。
拿出手機,将要按下撥號鍵的手指又頓住了,謝輿索性将手機放在桌子上,調出了一個機載小游戲玩了起來。
當他覺得已經過去好久時,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才變了五次。
要到九點時才會開始讓歌手們賽唱,謝輿看着只到八點二十九分的時間,莫名覺得到九點前的這三十一分鐘會很難熬。
又撐了五分鐘,他終于忍不住按下了通話鍵。然而屏幕上的蓉蓉兩個字,卻是在沒有接通電話下變成一片黑暗。
謝輿有些擔心,因此熬過三十分鐘,到了歌手賽唱的暫歇時間時,他回到辦公室,再次打給了希蓉。
希蓉在一片火熱中醒來,将響個不停的手機摸出按下接聽鍵,她喂了一聲,卻并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蓉蓉,今天上午有課嗎?”
當謝輿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時,希蓉覺得清冷平靜下來的心微微波動了下。
極力醞釀出唾液,艱難地咽下,希蓉終于能夠發出聲音來:“沒有,謝哥,有事嗎?”
一聲謝哥,讓謝輿眼中頓時掀起滔天巨浪,心口好像是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蓉蓉”,謝輿聲音嘶啞,眼眶通紅,“昨天我……說的話是不是讓你生氣了?”
“沒有”,希蓉閉上眼睛,說道:“你能跟我說那些,讓我看清事實,我真沒什麽好生氣的。”
“嗓子怎麽都啞得說不出話來了?”謝輿又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就是有點受涼”,希蓉說着又咽了口幹唾沫,“謝哥你還有事嗎?我還想睡會兒。”
“我去帶你看醫生……”
“我已經吃過藥了,醫生說沒有大礙,我想睡了,拜拜”。
“蓉蓉,你別跟我……”謝輿看着結束的通話,喃喃道:“你別跟我這麽客氣。”
屏幕很快暗了下去,謝輿只覺得心口澀得發疼。他突然轉身,将身後的真皮靠椅一腳踹出老遠。
正準備敲門的助理小王聽到辦公室一聲巨響,不免腳步頓了頓,雖然知道可能是boss在發火,他還是盡職地敲響了房門。
“謝哥,賽唱五分鐘後開始。”
小王極為謹慎地對着房門說道,當門內傳出一聲壓抑着暴怒的滾時,他不禁後退了一步,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房門說事。
不過,這是誰招惹的,把謝哥從僞食草變成了真食肉動物?
謝輿一直以希蓉哥哥自居,且也是想聽到她喊自己一聲哥的,可是卻不是這樣的……
如果跟蓉蓉說那些話的代價是讓她和自己劃清界限,他寧願一輩子這麽膠着。
十幾分鐘後,謝輿将工作室的事全部推給了方澗,飛車駛向國雅學院校外宿舍。
即使戴着墨鏡也遮不住自身俊美的謝輿在宿管阿姨的盤問下只說了兩句話,登了個記便得以進入了女生宿舍樓。
臨走,宿管阿姨還看着他笑道:“我看着你這小夥子挺面善,好像哪裏見過似的。”
謝輿敷衍地扯了個笑,就大步往宿舍裏面去了。希蓉的宿舍牌號他是知道的,因此幾乎沒費功夫他就到了地方。
謝輿敲了敲房門,沒聽到裏面的動靜,停了會兒才又敲了下,喊了聲:“蓉蓉,開門。”
希蓉聽到敲門聲,覺得已經下去開過門了,可是直到再一道敲門聲将她驚醒,她才發現自己還在床上。
已經敲了好幾分鐘門的謝輿急得就要再去找宿管時,才聽到了裏面悉悉索索的動靜,緊跟着便聽到哐地一聲。
“蓉蓉,怎麽了?”謝輿擔心地對着房門喊道:“你小心點。”
希蓉扶住有些發暈的腦袋,好不容易從床鋪上下來,踩在地上卻是輕飄飄地立不住,只憑着直覺扶着牆壁打開了房門。
謝輿一眼看見搖搖晃晃的希蓉,便伸手将她半攬在懷中,擡手在她額頭摸了下,頓時低斥道:“你怎麽燒成這個樣子?”
希蓉被人一攬,只覺渾身刺疼,她想掙開,奈何全身卻沒有一絲力道,迷糊中辨認出這人是謝輿,身上的痛感反而更加明顯。
“你放開,我沒事,放開”,疼痛給她的掙紮注入了力氣,謝輿只覺懷中人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大。
明明沒有一絲力道,卻還要掙紮的希蓉,讓謝輿只覺得心口像是瞬間被掏了個血窟窿,她不知怎麽來的臉上那一片紅腫,更是刺痛了謝輿的雙眼。
“我們去醫院”,謝輿将手臂下移,便将人一把抱了起來,有些苦澀道:“蓉蓉,就算我說錯話了,你也不用這麽對自己啊。”
“放開,讓我下來”,希蓉被人擁着,感覺每一個毛細血管都像是被紮入了一根芒針,痛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謝輿察覺到她不停顫抖的身軀,也不敢将雙臂箍地太緊,擡腳将宿舍門勾上,就騰手脫下風衣包住人疾步向外走。
到了門口,宿管見謝輿抱着一個昏昏沉沉的學生要走,當下便攔住不同意,。
謝輿沒那時間和她磨叽,掙開宿管的擋隔便大步出了宿舍樓。
到車上将人放下時,謝輿才發現希蓉竟然滿頭滿臉的汗珠,頓時就心憂如焚地把車子風一般開了出去。
聽到希蓉喃喃着“別碰我,疼”,謝輿心中的悔意幾乎将他淹沒。
“蓉蓉,乖,忍一忍,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拉過她垂在車座旁的手,謝輿幾乎是無意識地放到了嘴邊,一邊輕吻一邊低低安慰。
而處在昏沉中的希蓉卻因為他的這個動作,額上的汗珠又密集了一層。
連闖了十七個紅燈,謝輿才在二十分鐘內将車開進了帝都第一醫院。
經過醫生一番忙碌地檢查後,聽到蓉蓉只是因為受涼而引起了發熱,謝輿吊着一路的心才算松了下來。
“她一路上都在喊疼,這是什麽導致的?”謝輿想起路上的情景,連忙拉住醫生詢問。
醫生奇怪地看了謝輿一眼,再次确認了病歷,想了想道:“這位姑娘除了高熱外,并沒有其他症狀。而她臉上的傷倒也不足以疼得讓人無法忍受,若是她疼了一路,很有可能是幻覺擴大她臉上的疼痛。根據弗